第8章 章節
修精致的酒樓。
老板一對綠豆眼,笑的臉上的肉都要耷拉下來了,“幾位,還是老地方?”一眉目張狂,尚顯稚氣的少年哼了一聲,“當然。”
老板點頭哈腰,招呼着夥計過來,夥計還是新人,老板提着他的耳朵交代了一番,夥計便熟絡地安排着一切事宜。
天字一號房,幾人吃着酒菜。“這聽風樓的布置還真是文雅,老板一副銅臭氣,沒想到心思還真是細密。”說這話的公子有着一雙飛揚的鳳眼,透着一派邪肆風流,一身錦繡華服,重重掩掩之下,讓人捉摸不定。
“啧啧,看看這茶壺,竟是跟去年在侯府上見到的一模一樣,還有這花梨屏風,還有金漆吶。”一身形肥碩的公子指尖戴了五個形色各異的戒指,身上更是金燦燦的金珠玉翠,眯着被肉擠沒了的小眼看着四周的陳設,不住地贊嘆着。
“今日王某做東,大家只管盡興。”領頭公子端着一杯酒,率先喝下。
其他公子也紛紛随之附和。
先前那位鳳眼公子正是威遠侯世子謝鳳珏,他轉着酒杯,看起來漫不經心,“正月十五,王公子費盡心思地将我們都約出來,只是為了痛飲一番麽?”
王公子笑了笑,“自然是與大家敘敘舊,談談心。最近街上新開了一家楚館,裏面的姑娘貼心知意,大家有空不妨去看看。”尋花問柳向來是這些世家公子的愛好,大家自然地轉了話頭。那公子依舊轉着酒杯,神色懶懶,眼中卻是精光乍現。王公子示意般地朝他看了一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左相公子宴請各王公貴族的公子,在場幾乎囊括了半個朝堂家的勢力,只是敘舊談心,傻子才會相信。說是籠絡,也太淺顯,堂堂一國宰輔,何必如此纡尊降貴。
“諸位可知太子之名?”正當大家喝的暈頭八腦之時,王齊遠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謝鳳珏微微眯起眼,倚着的身子動了動。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太子之名名動四海,你我難望其項背,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聽到名動四海之時,王齊遠微微挑了挑眉,似是不屑,“太子如今風頭正盛,連家父也不得不避其鋒芒。但諸位,同樣是弱冠之年,王侯世子,難道我們就如此沒有志氣,不能幹一番事業來麽?”王齊遠聲音憤憤,大概這話有些重,大家的酒氣醒了些。
“那又如何,人家是太子,我們再羨慕,也是臣下,怎能與上争鋒?”一公子雖有不忿,但神色微斂,出言道。
“他太子當得帥将,我們就當不得?沒有我們這些臣下,他如何統禦萬民,臣下有才,必當輔佐得力。今太子一人獨大,哪還有別人插腳之地?難道我們的志氣就只在這一方寸之地,整日嬉玩荒度麽?”王齊遠聲色凜凜,隐有恨恨。
其實,這話說到衆公子心坎裏去了,誰也不希望自己的聲名被別人遠遠壓過,即使那人是一國最尊貴的人也不行。早有不平,只是苦于心中怨憤卻無處宣洩。當下,立時有人迎合,“依世兄之見,該當如何?”這人正是左相世交,戶部侍郎之子,許正華。戶部侍郎是左相一手提拔上來的,這些年也為父親出了不少力,王齊遠滿意地看了看他。
“若大家不介意愚兄粗淺,愚兄就為大家指一條明路。三日之後,将此信自家中散出。此事若成,封王拜相,指日可待。但做與不做,全憑大家的意願。”王齊遠拿出了一摞書信,分發下去。各公子一看,滿眼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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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愚兄只是為大家設宴歡飲,愚兄可什麽都沒說過。”大家心領神會,此事若敗露,卷入的可是半個大齊的勢力,一旦失敗,大齊必會元氣大傷,成為待宰羔羊。那時最得意的,該是誰?在場的人不能說,也不敢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成了,那可是一輩子的美名遠播。敗了,也不過是在他們不甚美好的名聲再填上一筆。孰利孰弊,大家心知肚明。各公子躍躍欲試,想到成事之時,露出了自得之色。
這些人若是利用得好,那便是傷人的利器。利用不好,便是毀己的倒鈎。王齊遠深知此理,他冒險出手,既為打壓太子,也為自己的未來鋪路,若事成,這些人必對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不成,他自有自保之法。
只是,他的目光望向謝鳳珏,那人懶懶地倚在軟榻上,好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但此番場景皆入他眼。他從來沒看懂這個人,成日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關鍵時刻還真少不了他,他自認閱人頗多,卻始終摸不透此人深淺。是敵是友,此事之後便知。
對峙
太子通敵賣國,舉世皆驚。一封封太子通敵的書信自各大臣府中流出,幾十名大臣聯名上書要求皇上嚴查太子。此前沉寂了三月的太子調動兵馬一事又被扒出大加渲染,太子居心叵測,蓄意謀逆之言比比皆是。更有人猜測太子退匈奴數百裏是早已與匈奴勾結好的,迎來了數名大臣的贊同。太子年紀如此之輕,便有不菲功績,使人望之眼紅,心生妒忌啊。齊景帝見場面難控,便召來太子。
太子一襲淡黃朝服,發冠高束,容顏俊美,風華無雙。望着如此顏色氣度的太子,大臣們不免暗自生疑,太子真的可能通敵賣國麽?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父皇,兒臣來了。”聶華亭不卑不亢,剛毅果決。
“太子,近日之事,你當如何解釋?”齊景帝坐于上首,神色威嚴,叫人揣度不出。
“兒臣從未做過此事,必是有人陷害兒臣。”
“如今證據确鑿,你說有人陷害你?”齊景帝微微施壓,帶着愠怒。
“請父皇給兒臣三天時間,兒臣必會查清事情真相。如果三日之後兒臣還未查明,願聽父皇處置。”
“好,諸位愛卿可聽到了。朕就允太子三日之期。三日之後,此事必有結果。”齊景帝嚴肅道。
太子出了宮門轉了幾個彎,甩掉一群小尾巴,轉向長安街的一家酒肆,看着座位上安然坐着的人,素來冰霜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聽說侯府新買了一只會說話的鳥,我還當你不來了呢。”
“一只鳥有什麽稀奇,不過就是學舌的玩意。我聽說你遇到了大麻煩,跟我說說?”那人鳳目微阖,懶懶地轉着一方茶杯,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俊逸風流。
太子揉了揉眉心,“這次事情似乎十分棘手,對方擺明是設計好了,連匈奴國印都能得到。證據确鑿,我百口難辨。”
那人沉思,“若是單單針對你,這也太費周折了,不但費時費力地弄好一封封書信,而且牽連了近乎半個大齊朝臣。”
太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這件事沒有表面那麽簡單,我擔心有人在背後操控我大齊朝堂。”那人轉動茶杯的手一停,“若真是這樣,牽動起的可是整個大齊的百年基業。必須将幕後之人揪出來!”
太子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忖思,“阿珏,你即刻動身前往四王府,聽我調令。”聶華亭細細地安排了一下,眉峰淩厲,隐隐帶着帝王之勢,“既然敢動我大齊根基,本王會讓你有來無回!”謝鳳珏颔首,一下子沒了蹤影。
太子站在這小小酒肆的窗前,小販賣力的吆喝,酒家楚館門前車水馬龍,肩挑背扛,拖家帶口,情意綿綿,大多數人無知無識地過着死寂般的生活,太陽東升西落,朝陽烈烈,夕陽頹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平靜寡淡,安于平淡的人們啊,安于今日繁花滿堂,殊不知明日會是怎樣的浮沉斷絮?
夜幕降臨,長安城陷入一派安靜寧和的景象,左相府卻是不同往日,左相王谡坐在正堂,轉着一雙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測。婢女在旁邊安靜地泡着茶,茶香袅袅,逸滿了整個屋子。
左相大公子王齊遠跪在堂前,“孩兒意氣不平,自知魯莽,請父親降罪。”
王谡端起一碗剛泡好的茶,阖着茶蓋,吹了吹,細細地品了一口,聲音平靜,讓人摸不透悲喜,“遠兒,為父跟你說了多少次要沉住氣,唉,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為父問你,你這書信從何而來?”王相望着杯中漂浮的葉子,并沒有看向王齊遠。
王齊遠暗暗有了計較,便答:“這是孩兒調查太子無意間所獲。”
太子是個極重名聲的人,心細如發,斷不會授人以柄,使自己處于被動狀态,任人拿捏,此事一出,怕是有人沉不住氣了。無論太子有沒有通敵,現在都不重要了,皇帝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此事的決定權在臣,不在君。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