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蒼白着一張臉,凄厲地喊,“你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明知我愛你,我愛你啊!你這樣恨我,連死也阻着我,不讓我見到你最後的樣子……”這幾日,燕長歌被困在皇宮,直到他入土。他是該恨她,若不是她,他不會宗親盡喪,一把長劍了結一生。他該如願娶得一位賢妻良母,如期登上大寶,做他富貴□,而不是為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賠上一生。那樣子,似瘋癫。沒了你,我要這天下何用?心像劃開了一個大口,掀開鮮血淋漓的內裏,再也無法填滿。兩行清淚順着面頰緩緩流下,她揮着毫無章法的劍,摸着碑上寂寥的三個字,喃喃不已。
“明明是你将他推上這條路,現在你又傷心什麽呢?”回頭,卻是故人,汀墨眉眼鋒利,再沒了笑眼彎彎,望着她瘋癫模樣,聲音也是說不出的孤寂,“皇兄這一輩子,都活在上一輩子人的枷鎖中,他畫地為牢,為贖下原本不屬于他的罪孽。皇兄真傻,你挖個坑,他就跳,連眼都不眨一下,那樣義無反顧。我其實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是皇兄,讓我陪在你身邊,他說你親人都不在,應該有一個知交。呵呵,多麽可笑,兩個本為世仇的人,竟然能相知相愛,你知道為什麽麽?是他,法華寺一千八百級臺階,一步一叩首,虔誠卑微,只為了能和你相遇。燕長歌,你要好好的活着,因為皇兄,他不願見你,所以,別去打擾他。”平靜地說着刻毒的話,滿山空寂,只飄蕩着她的話,“別指望我會原諒你。還有,謝謝你沒有對阿彥趕盡殺絕。”
燕長歌坐在地上,形象全無,表情木然,枯坐在聶華亭墳頭,新墳透着蒼涼的味道,不知何時,飄來一盞天燈,燭火微微,孤單地亮着,飄揚淩厲,是她一輩子也不會忘的字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伸手,順着字跡一下一下描摹,仿佛是他清冷的身影。她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卻失去了她一生都不敢去想的人,也許,這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吧。
景帝十三年五月,齊景帝崩。由于無子,前護國将軍燕瑰雪死而複生,為攝政王,代理朝務。将軍為人暴戾,但無人敢言,朝臣戰戰兢兢,生怕惹了這位活閻王。
景帝十三年八月,燕國公主燕長歌稱帝,将匈奴與大齊合做一國,帝號永安。開科舉,除奸佞。減賦稅,免徭役。肅清官場,任用賢臣,百姓安泰,史稱永安盛世。
永安七年,燕帝崩,萬民哀戚,帝葬于南華山。南華山據說為前齊太子葬地。
後記
謝鳳珏喜愛山水,心性随意,最終辭官歸隐。放歌空山。追随那個人,真的是假的麽?此生,遇到一個奇女子,便成全她一回如何?
符意在朝中做了官,娶了東王府的小姐東瑜霜,據說這位東小姐可是非前齊太子不嫁的,符意追她,可費了好番氣力,終于抱得美人歸。
永安七年,前齊昭和公主聶汀墨驸馬葉彥書,勵精圖治,榮登帝位,帝號後齊。
“華亭,你還欠我一句話。”揚州湖畔,一葉小舟輕輕搖曳,船上兩人相依相偎,如神仙眷侶。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我愛你。”他說:“瑰雪,你還欠我一個婚禮。”
她笑意盈盈,“好,明天就舉行婚禮!”小船飄飄揚揚,随風遠去,遠處傳來吳侬軟調的歌兒。
此生最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沒有什麽恩怨是永久的,把握生命最真的愛吧。
掩在歷史深處的真相。
“你還在怪父皇?父皇一生追名逐利,為登上皇位,不惜與匈奴人結盟,殺死了自己親兄長。将你母後撇下不管不顧,致她生産那日血崩,留下了你,撒手而去。父皇只有你,無論你做什麽,父皇都不會怪你,這是父皇欠你。你也不必借他人之手鏟除你的兄弟姐妹,畢竟他們是無辜的。後宮多年無所出,是你默許,對不對?父皇老了,這些恩恩怨怨,也管不了了。你扶植的燕家那個小丫頭長大了,你拖一拖她,叫父皇安生走好不好?”禁宮深處,床上男人蒼顏白發,垂垂老矣,智慧通透的雙眼已渾濁,神智有了幾分清明,只是一口氣吊着命,只為等他來,跟他說這些話。
立在床畔的男子容光華美,正是聶華亭,一般沐着陽光,一般隐在黑暗,悄無聲息,此刻竟有些妖異之感,“父皇,你安心去吧,兒臣從來沒怨過你。你的後事會有人給你料理,不會讓你無人送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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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燕家那個小丫頭來葬我?咳咳……華亭,父皇不求你原諒,只是希望你能保住大齊百年基業……”齊景帝一咳,竟咳出了血痰,劇烈地喘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床畔男子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面容也是沉郁,“大齊早已腐朽不堪,我不介意換換人來坐這個位置,她做得很好。父皇,你還有別的事麽?”俊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不耐煩。
齊景帝苦笑,“是朕的錯,朕不該……不該疏于管教你,沒有盡一個普通父親的責任。”
聶華亭垂眼,聲音飄忽,“我從來不需要你的管教,這些年,我一個人,已經過得很好。現在,還有她,我的人生,很完整。”想到她,不禁露出一抹笑,給這張臉添了幾絲柔和。
齊景帝眼前已漸漸模糊,仿佛看見當年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子,他的皇後,他一生的遺憾,“我看見你母後了,她來接我了……華亭,你要幸福,別走父皇的老路……”手慢慢垂下,一代君王,這樣隕落。
聶華亭輕輕合上齊景帝的眼,眼中複雜的情緒翻湧,“一路……走好。父皇。”
是真的……不配麽?誰又配得起誰?
瑰雪,我只剩下你。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嘴角緩緩綻開一個妖異的笑,提着一盞老舊的天燈,上面揮灑的墨跡依稀淩冽,如黑夜裏的鬼魅,只剩那一人一燈,孤獨行走于這深宮中。
他是獵者,灑下了一張大網,騙了所有的人,只為了收緊那一只小小雀兒。他的小雀兒,生在漠北,長在漠北。是他此生唯一的眷戀。
真相如何,都已埋葬在這無人問詢的深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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