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機

開機儀式很快舉行,因為拍攝地偏僻,并沒有多少媒體到訪,一衆演員上完香,又依次去答記者問,許如虹是全組上下人氣最旺的演員,很多話筒都對準了她。

每次采訪,關于“MUSE”的提問總是必不可少的。

記者問:“如虹,看到隊友在微博給你宣傳了嗎?”

如虹笑說:“不僅在微博,我們私下有個群,昨天她倆還給我發紅包了。”

另一個記者緊接着提問:“對于接替李缈出演這個角色,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話音剛落,大家都噤聲了一秒鐘。

鄭敏在一旁制止:“不好意思,我們不回答這個問題,請各位媒體朋友配合。”

如虹想了想說:“既然導演信任我,選我出演,那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這個角色,不辜負李缈,也不辜負導演。”

這算是比較官方的回答,記者們還算滿意,接着又進行下一個提問。

場地外,有不少島民圍觀。

胖子嘴裏咬着煙,說話時噴雲吐霧:“兄弟,瞧瞧,好山好水也養不出這麽好的女人吶。”

周烈的目光遙遙,定在那個被人簇擁的身影上。

胖子眯眼睛看了眼他,笑:“怎麽着,你也迷上了?”

周烈還是看着她,小聲說:“沒有。”

胖子搭上他的背:“沒有就好,這種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咱們是夠不着的。”又指指那群粉絲,“咱也不像這幫小姑娘,能追着‘星星’天南地北的跑。”

周烈扭臉看着胖子,靜了兩三秒,卻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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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接受完采訪之後趕去片場拍戲。

她極快的上了保姆車,鄭敏還沒上來,大龍立刻把車門關上,進了駕駛座。如虹問大龍:“敏姐還……”

只說了三個字,忽然倒抽氣,猛然扭頭朝後看去。

她剛才從後視鏡裏與一雙眼對視上,清冷的,淡定的雙眼,不是季惟東還會是誰?

“你什麽時候上來的?”如虹驚訝。

季惟東說:“有一會兒了。”

如虹拍了拍胸口,又坐正,拿出劇本來看,說:“您最近是真閑,工作上沒事忙嗎?”

季惟東的視線落在她的後腦勺上:“我忙了十幾年,想輕松一陣子。”

她頭發上別了個寶藍色蝴蝶結,聽見他的話,她僵了一下,然後又歪歪頭看劇本,蝴蝶結的長穗子全偏到一邊。

“老板所謂的輕松,就是來看員工打工嗎?這麽關心下屬,我可真開心吶。”她下半句話咬字很重。

季惟東淡淡扯了扯嘴角:“你有抖M的習慣,我可沒有抖S的癖好。”

她的身子又僵了一下,下一秒,她發間的蝴蝶忽然飛起來,在她身畔飛了半圈,她轉過臉,威脅道:“小心我錄音當把柄,以後曝光給你的死對頭!”

季惟東見她惱了他,眉目竟舒展起來,她的毒舌一貫是他教的,于是她總是要吃癟。

他見好就收,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

第一天開機,如虹的通告單裏只有兩場戲。

第一場戲設定場景是——白玉為晚上的畢業舞會梳妝打扮。

本以為會很快拍完,一場用在正片裏不會超過三分鐘的片段,導演足足拍了四五個小時,狹小的場地裏擠滿了工作人員,天氣很熱,大家都汗流浃背的,彭程喊“過”的時候,每個人都松了口氣。

拍電影和拍電視劇一點都不一樣,電影更追求精雕細琢,不僅要把握情緒,更要把握微表情。

她的肢體語言是“聲臺行表”裏的最短板,拍第二場戲的時候更是暴露無遺。

第二場本來要拍舞會戲,場地沒協調好,臨時改通告拍海灘戲。劇本裏海灘戲是接在舞會後發生的——白玉與程朗在舞會中出逃,到海灘上來了場二人的私人舞會。

如虹被卡了七八次。

彭程工作的時候很嚴厲,大多時候都直接開罵:

“白玉接話接早了!”

“白玉控制微表情!天真太過了!演傻了!”

“說幾遍了,記機位!”

越拍越被罵,越被罵越緊張,惡性循環。

如虹好歹也是出道七年的老人兒,拍到最後卻連臺詞都記不住,彭程一點一點給她摳細節,氣的不行,幹脆收工。

如虹邊和工作人員鞠躬道辛苦,邊往保姆車走,剛擡起一只腳上車,餘光卻無意間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如虹頓了下,把腳收回,轉身朝那人走去。

“喂,你怎麽跑這來了?”她在他背後喊了一聲,他吓得打了個抖。

周烈轉過臉,眼睛黑曜石一樣,看到她有片刻茫然,頓了下才說:“工作。”

如虹看到了他胸口的工牌,明白過來他被劇組招做了場務。

她擰眉笑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主業到底是什麽呀?”

他想了想說:“主要是打漁,我哥出海去世之後我答應我媽不幹了,現在就暫時随便幹點什麽。”

随便幹點什麽,就是什麽都幹,如虹知道他這樣出苦力的人,機會少,往往不怕折騰。

如虹看到他額角有汗,一路蜿蜒到下巴上,躁動的熱氣被風送來。

她招手讓孫琪拿濕紙巾出來,抽出兩張遞給他,他不知道該不該接,孫琪提醒“小心私生拍到”。

如虹莫名一陣煩,把整包濕紙巾都砸他懷裏。

她轉身上車,離車門還有一步之遙,聽到後面響起遲疑的聲音——

“诶,加油…”

如虹頓了下,嘴角上揚到一半,收住,上車。

季惟東坐在他早晨坐的位置閉目等她。

她上來,他沒動,卻問:“後悔嗎?”

如虹努努嘴,說:“後悔。”

季惟東睜開眼瞥了她一眼:“按照公司給你規劃的路線,拍些熱播劇,作品和熱度都能有。”

如虹聞言,笑着看他一眼:“我是後悔演的太晚,要是早被這麽□□,還會被罵演技差?”

季惟東不鹹不淡看她一眼:“行,在你成為許演員之前,別忘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讓你團隊所有人為你加班到淩晨。”

如虹聞言打開手機。

她和李缈的名字又同時登上了熱搜,營銷號竟将她原話所說,“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這個角色,不辜負李缈”,斷章取義成,“許如虹揚言她比李缈配得上這個角色”,引起罵聲一片。

盡管這種事她不知道經歷過幾千次,但還是趕緊把手機扔了,眼不見心不煩。

車子在靜夜裏平緩行駛。

大龍透過後視鏡,看到後座上的一男一女,抱着胸,嘴角緊抿,雙目緊閉。

沒一會,男人無聲睜開眼,一動不動地望向前面的女人。

“盡量不要單獨和別人打交道。”

快下車了,季惟東忽然開口。

如虹反應了一下,明白他所指,說:“他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季惟東目光幽幽:“你是藝人,他是素人。”

一道雷劈進如虹的身體裏。

如虹看向他,眼裏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他安靜時通常表情淡漠,她眼裏的光漸漸熄了。

她緩緩開口:“我明白了。”

連續拍了三天的戲,許如虹整整瘦了五斤,創作是一件痛苦又快樂的事情,就像那些熱愛馬拉松的人,明明那麽累,可卻停不下來。

這天下午要拍一場重頭戲——程朗在白玉被污蔑之後選擇遠走他鄉,白玉得知後去相送。

說來也是巧,這天早晨如虹要去出工之前,竟在等電梯時碰見季惟東和他的助理,他助理拎着箱子,一副出遠門的樣子,她這才得知季惟東要回北京。

他也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怎樣,板着張臉,冷冰冰,硬邦邦的,像座成精的冰雕。

電梯到一樓,他長腿一邁,氣勢逼人的離開了。

如虹也緊接着上車趕去拍攝地。

拍了一上午零碎戲,她沒有停下來過,中午匆匆吃了頓飯就去和白赫對臺詞,下午日頭最毒的時候又開機。

劇本裏這段戲共兩個場景要拍。

一個是:白玉得知程朗離開,發了瘋的跑去碼頭相送。

一個是:如虹目送程朗離去,欲語還休,眼眶泛紅,可眼淚一顆未掉。

監視器裏,如虹表情凝重,奮力奔跑。

“卡!”

彭程從導演椅上站起來,對如虹喊:“你不是在參加運動會,你的表情太累了,一點感情都沒有!”

如虹鞠躬說:“對不起導演,我再來一次。”

……

接下來片場又接連傳出喊“卡”的聲音,兩小時後,跑步鏡頭終于拍好。

如虹最後這條摔了一下,導演沒喊停,她就忍着跌跌撞撞繼續跑,出來的效果反倒更好。

第二場的拍攝比想象中順利,她經過前面這場戲的鋪墊,情緒已經上來了,演的時候兩條過,導演喊“卡”的時候掌聲雷動。

如虹給大家鞠躬,擡臉時恰好看到人群裏一張熟悉的臉——

周烈站在最後面,只露出一個圓腦袋,眼睛彎彎亮亮,笑起來露出白牙,和大家一起鼓掌。

孫琪跑過來給她打傘,再擡眼人就不見了。

如虹到化妝室休息,孫琪喊場務拿水過來,一只粗糙的大手遞了杯散着冷氣的草莓冰沙。

她擡起臉,看到是周烈,他不知道在忙什麽,滿頭是汗,衣服前襟也都濕了。

她說:“我喝礦泉水。”

他一愣,轉身出去拿了瓶礦泉水,如虹接過來,瓶身細小的水珠立刻浸濕手心。

她說:“謝謝。”

他沒聽完,就着急去忙了。

如虹拿起劇本看,讓孫琪去車裏幫她拿小風扇,沒一會兒孫琪氣呼呼進來了,罵道:“無語!無語!”

如虹最煩被人分神,眼睛從劇本上移開,看她:“怎麽了?”

“還不是那個周烈!”孫琪氣得不輕,喘了口粗氣,接着說,“我去問他要冰沙,他問我是不是你要的,我說不是,他說‘哦那沒有’,我說是你,他卻說‘我去給她送’,他媽的!”

如虹本來有些煩,聽着話,竟然慢慢平靜下來,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和孫琪對話時的表情和語氣。

“另一個場務還說呢,他剛剛百米賽跑到那邊攤位去買的冰沙。”孫琪憤憤,“我嚴重懷疑他是你的什麽變态粉絲!要不之前我問他可不可以做你導游,他同意的那麽幹脆。”

化妝師聽完,插話說:“要真是這樣,可以和劇組說一下,開除他。”

執行經紀人聞言就要出門:“我去給場務主任說一下。”

如虹喊住她:“不用。”她有點煩,大概是煩這些人總是争着幫她做主,她悶悶深吸了一口氣說,“是我中午放飯的時候讓他買的,但又不想吃了。”

如虹這樣說,大家又問了幾句,都覺得她沒必要為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場務開脫,也就沒再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看得開心,多多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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