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縱火
許如虹過上了全心全意拍戲的日子,這讓她常常想起幾年前的高考。
因為年少成名,她的高考自然成為外界關注的熱點。
加上季惟東對她的要求極高,讓她無論如何都要以前五的成績考上電影學院。
高考閉關那陣子,如虹只能用“苦熬”來形容,啃書嚼題,動心忍性,每一天過得都像複制粘貼一樣。
最近這段日子,她除了吃飯睡覺,剩餘的時間都用在鑽研劇本和拍戲上,有時候背臺詞背惱了,她就會想到高考前每天逼自己背課文的時候。
熬過了高考的苦,後來很多事都能用高考時的意志力,來鞭策自己。
當初,她以專業課第五,文化課第九的成績步入電影學院大門,雖沒讓季惟東滿意,但也算沒辜負努力。
不知道這部戲,是否同樣能給她一個好結果。
當然,通常人有期望時,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如虹經期的時候,恰好要拍一場淋雨戲,她不願耽誤進度,硬着頭皮上的,然而導演喊卡之後,立刻就暈了。
她病了之後,劇組給她放了半天假。
她從醫院回酒店,因為太虛弱,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好像聞到一股焦味兒,有點刺鼻,随後又有濃煙的味道猛烈灌入鼻腔。
她倏地睜開眼。
一看周圍,“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立刻跑去開門,門把很燙,她弄了條濕毛巾過來,擰開門一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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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火勢滔天,一股股火焰,不停往房頂上竄,不時還有爆破的聲音響起,像炸鞭炮一樣。
濃煙滾滾,嗆得她喘不過氣,睜不開眼。
酒店經理在門口大喊:“許小姐!你還好嗎!有沒有事啊!”
如虹嗆得直咳嗽,根本回答不出來。
她不能貿然沖出去,又返回床頭找手機,鄭敏前兩天因為家裏有事飛回北京了,她立刻打給大龍。
本來以為大龍他們應該也在門口,誰知道接聽後竟發現他們在外吃飯,如虹聽到孫琪在旁邊嘻嘻哈哈說笑,氣的牙齒打顫:“你個混蛋!滾回來給我收屍吧!”
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濃煙觸動警報,那聲音催命一樣,她縮在浴缸裏,靠近水會讓她有安全感。
忽然聽到悶響。
如虹心一緊,接着又聽更近一聲悶響,是門被踹開的聲音,有人喊——
“許如虹!你在哪!”
如虹眼淚傾瀉而下。
是周烈!
她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情急之下,随手拿了罐沐浴露狠狠朝牆上砸下去!
下一秒門就被踢開。
他看到她,愣了一下,可沒有遲疑,趕忙出門拿了條毛毯放進浴缸浸濕。
又低下頭,雙手抱住她的頭,用大拇指抹掉她臉頰的淚。
“聽着!一會我抱着你跑,你別怕!”
如虹對着他的眼睛,他眼中有火光,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似在流火。
她堅定點頭。
他二話不說把她從浴缸裏撈出來,她身上的白色睡裙全貼在身上,裏面沒穿文胸,隐隐約約的樣子我見猶憐。
他把她裹好,一把抱起她,轉身就跑。
熱浪撲面而來,有什麽在爆炸,比剛才聲音更大,他的胸膛遠比看起來堅實寬闊,她攥着他的衣服,努力不讓自己發抖。
他們跌跌撞撞往外跑,吊燈突然掉下來,他艱難的沖出門外,樓道充滿濃煙,還好他們離消防通道近,他抱着她接着沖,剛進樓道,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混合着玻璃破碎的脆響。
他們對了個眼神,劫後餘生。
樓道裏也濃煙滾滾,他們不敢停歇,又趕忙下樓,下了幾層,幾乎沒有煙了,他們不約而同癱坐在地上。
如虹朝周烈看過去,周烈也在看她,他滿身灰燼,喘着粗氣,目光還是一樣的熱。
她也狼狽不堪,臉上都是灰,只有兩道淚痕筆直地戳到下巴上,顯得別提多可憐。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周烈忽然拽住她胳膊,把她帶到懷裏。
他抱住了她。
很緊很緊。
如虹愣住了,她以為他要安慰她,誰知道他肩膀抽動了一下,帶着哭腔說:“吓死我了!”
每個字都咬牙切齒。
如虹一聽,耐不住眼眶一熱,眼淚又掉下來了。
她聞到一股焦糊味兒,從他身上發出來的,再一看,他另一側肩膀正在流血,她趕忙推開他。
他急忙胡亂抹了把臉,黑臉立刻成了大花臉。
他個傻蛋,以為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他哭過。
如虹板着臉,看了眼他的肩膀,想起來剛才吊燈砸下來,應該是蹭到他了,那塊傷,巴掌大,黑紅一片,只能用“血肉模糊”概括。
“謝謝。”她聲音淡淡的,可每個字都很清晰,“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說什麽。”
他愣了愣,露出白牙笑:“不客氣。”
消防員很快趕到了,團隊一行人也站在酒店大堂等如虹,如虹披着濕毛毯,和周烈一起坐在沙發上,其餘人則低頭站着。
她半天不說話,就坐在那看着他們這群人,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喊大龍:“救護車還沒到,你開車送我們去醫院。”
大龍捏了把汗,說:“好好好!”
大家面面相觑,看他們三個人往車庫去了。
如虹問大龍借手機看微博,事發不過半小時,“許如虹遇火災”這個詞條,已經登上熱搜第四十,她點進去看了看,再刷一下,就沖到了第十五位。
退出頁面,她打電話給季惟東。
聽到季惟東“喂”了一聲,她說:“我現有的團隊,除了鄭敏以外,全部辭退!”
大龍開車的手晃了晃。
季惟東那邊有時差,好像沒睡醒,聲音聽着有些弱:“怎麽了這是?”
如虹眼眶紅了一圈,她笑:“您在夏威夷樂不思蜀了?”她解釋,“你自己去看熱搜就知道了。”
說着就挂了電話。
周烈一直看着她,像在觀察。
可她的目光要是掃過來,他就立刻放空,去看別的地方了。
如虹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心情好了很多。
到了醫院,大龍跑前跑後,挂號之後周烈去門診,季惟東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如虹無心再去和季惟東溝通,讓大龍靜音了。
她進門診去看周烈。
剛推開門,就聽他問醫生:“留疤會很醜的,現在的技術能消除嗎?”
又說什麽,“到時候媳婦嫌醜,怎麽辦。”
如虹“噗嗤”笑出聲。
醫生也笑,她開了張藥單給周烈:“又不是燒在臉上,就是肩膀上一小塊,沒事的。”
周烈抿緊雙唇,點了點頭。
出門後大龍搶着去拿藥,如虹和周烈在走廊等。
如虹輕聲說:“你放心,你所有治療我都包了。”
他看她一眼,又低頭,說:“謝謝。”
如虹就不喜歡看他那死氣沉沉的樣兒,忍不住嗆他:“瞧你那點出息。”又心念一動,用半真半假的語氣說,“放心,要是消不掉,我就嫁給你,不耽誤你娶媳婦!”
周烈倏然看向她。
如虹靠着牆,擡了擡下巴,睨着他。
他先敗下陣,低下了頭。
她嘲笑他:“瞧你那樣。”又拿腳踢了下他的腿,“喂,給你商量個事兒。”
“什麽?”
“現在酒店不怎麽安全,我今天就搬你家民宿住。”
他愣了下,說:“好。”
她笑,眼睛勾着他:“滿意了?”
他眨眨眼:“什麽?”
“什麽什麽?”她似笑非笑,“揣着明白裝糊塗。”
周烈動動嘴,想說什麽,正好大龍過來了,他又把話咽下去。
醫院裏有聞訊趕到的記者。
大龍護着如虹和周烈小心躲開那群人,上了車,季惟東的電話還是不死心的一直打過來,如虹知道他的脾氣,最終還是點了接聽。
他問:“怎麽起的火?”
十萬火急的事,他不多廢話。
她也不扯別的,照實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基本能确定是有人故意縱火。”
“哦?”
“事發時我在睡覺,根本沒人用電,而普通起火,在火情之初,就會觸動警報,屋子那麽大,火燒起來需要時間,我完全有機會察覺并逃跑。如果不是蓄意縱火,是不會一上來火勢就那麽猛的,以至于警報響了,門外的人都沖不進來。”
那頭沉默了幾秒。
季惟東說:“放心,我會讓你因禍得福的。”
如虹跟着周烈回了他家的民宿。
外面堵滿了私生和記者,有些人為了拍到如虹,甚至上樹爬牆,最後報了警情況才算好一點。
如虹對這種情況感到抱歉,她去對王姨賠罪的時候,王姨正在屋裏禮佛。
那股熟悉的寺廟味兒,讓如虹想起周烈,繼而又為周烈身上的傷感到抱歉。
她鞠躬說:“給您添麻煩了。”
王姨卻笑:“你早就付了錢,住店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我還要謝謝你。”她颔了颔首,“你名氣在外,我這家店以後都不會慘淡了。”
如虹深吸一口氣:“可周烈身上的傷……”
“這就更是小事了。”王姨蠟黃的臉上,泛起一抹笑。
“我雖然平時總勸他‘不要多管閑事’,但是要有危險發生,他要是見死不救,我就又要埋怨他了。那點傷,就當是擋災了,這也算是你借車給我們的福報吧。”
這一番話,不至于讓如虹心安理得,但已經使如虹豁然開朗。
她和王姨聊了會天,回房時順便去看周烈。
他的門虛掩着,大龍正給他上藥。
大龍問:“疼嗎?”
他說:“廢話。”
大龍吃了一癟,哼道:“有本事對如虹也這樣啊!”
他頓了下,說:“她在,我也一樣疼。”
如虹看他龇牙咧嘴,不由笑了。
明明前一秒還在向周烈的母親誠摯道歉,可下一秒卻因為周烈的傷痛暗暗發笑。
這不是她卑鄙。
而是她滿足。
世上真有人願意下火海救她。
不該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