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唯粉

周烈沉默了,低頭擡腳往前走。

火把被風吹得幾乎要淌到手上,火焰像在舞蹈,像在蹦迪,獨自的、無聲的狂歡。

如虹清清嗓子:“臭德行,你不說我也知道。”

他瞥了一眼她,又把視線移到前面。

她笑:“無非就是看片喽。”

他一僵。

她冷哼一聲,目光灼灼看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看了?”

他剎住腳,無聲看着她,臉好像紅了,也好像沒有。

他動了動嘴,說:“不是。”

又欲蓋彌彰加了一句“也不全是”。

她問:“那還能幹嘛?”

他又不說話了。

她循循善誘:“打牌,打麻将……”

“聽歌。”他接話。

她微微點頭,又挑眉:“喜歡‘MUSE’?”

他抿抿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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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愣了一秒,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他停下來看她笑,等她笑完了,他木着臉又要往前走。

如虹喊:“你站住!”

他轉過臉,帶着疑問的樣子。

如虹叉腰:“我說,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

他眼睛發亮,是火把照的,他說:“什麽?”

如虹玩味盯着他:“真叫我說啊?”

她微微仰頭看他:“冰沙是特意給我買的吧?《閃光少女》是故意唱給我聽的吧?還有那天失火,非親非故,幹嘛涉險救我?”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看着她,不說話。

她笑:“原來你喜歡‘MUSE’啊,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看着她說:“我不喜歡‘MUSE’。”

如虹微愣。

他神情純然說:“我只喜歡你。”

如虹呼吸一滞,大腦空白了一秒,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我唯粉啊?”

他換了只手舉火把,問:“回去嗎?雨大了。”

如虹仰面,細密的雨打在皮膚上,确實大了一點點,她轉身往回走。

“你什麽時候粉上我的?”她沒打算放過他。

他想了想說:“《花·火》時期。”

如虹皺起眉頭:“那張專輯主推的是娅娅诶。”

他用鼻音“嗯”了一聲,說:“可是你漂亮。”

如虹一聽,整個人麻了一下。

哪個女生不喜歡被人誇漂亮呢?

她清楚的感覺到,有喜悅從心裏爆炸,瞬間蔓延到每一個細胞深處,可她的嘴卻無論如何也揚不起來。

他太實誠了,說誇人的話,也稀松平常,就會令人很不好意思。

如虹哼了一聲,剛想說什麽,他忽然問:“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如虹一頓:“先走再說。”

周烈把火把扔在地上,用沙子把火埋了起來,三兩下火就熄滅了。

他随意拍拍手上的沙,說:“走了,雨要大了。”

他走到電動車旁,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後座,對她說:“快坐,不然又要濕了。”

她忙上車,他将車子推了兩步才跨坐上,說:“坐穩了。”

走到一半,雨确實下大了。

周烈問:“是躲躲還是繼續?”

她喊:“廢話,別停。”

他說“好”,又把電加到底。

如虹貓腰坐在他身後,想起什麽,問:“那把傘,是陳魚的?”

他把身子坐直了一點:“嗯。”

如虹笑:“怪不得您親自上門要。”

他沒說話,也不知道聽沒聽到,她用勁拍了他一下:“喜歡她?”

他又一僵,身子挺的很直很直:“沒有。”

“沒有你幹嘛追着我屁股後面要傘,肯定是小姑娘戀舊,非要那一把吧?”

她對他嗤之以鼻。

他沒掌好車把,車子晃了一下,問:“那我也可以問你嗎?”

如虹眯起眼想了想:“只能問一個。”

“葬禮上為什麽要那麽打扮?”

他脫口而出,像是怕她反悔一樣。

如虹微愣,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答。

可她沒有太猶豫,既然承諾可以答他一個問題,她就不會不坦蕩。

“那是我們的約定。”

“嗯?”

“我也有抑郁症。”

如虹永遠忘不了,剛确診那會兒,她一點不難過,反而特別開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确診,一旦确診了,她的痛苦就不是無病呻吟了,她的脆弱就不能被稱為矯情,她就可以利用那點痛苦去推辭掉一些不喜歡的工作。

當時季惟東恰巧要請她吃午飯,她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她想了一路他的反應,可就是沒想到,他只是冷冷告訴她:“這件事別告訴別人。”

她不解,簡直要哭了,問他為什麽。

他說:“別人一旦遷就你,就會影響工作。”

可後來當她得知李缈也有抑郁症的時候,她選擇把秘密分享給她。

因為和李缈同病相憐,兩個人變得更親密,她們甚至商量過,如果有一方先走,另一方要怎麽送行。

如虹希望李缈穿一條如《傾城之戀》裏白流蘇的月白蟬翼紗旗袍,到她靈堂唱首歌。

李缈說,我們都喜歡白色,不過你不用那麽麻煩,你只要穿普通白裙,塗個紅唇就行,好看。

後來李缈先如虹一步走了,她就履行舊約,那樣打扮去見她。

周烈大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反應過來之後,只想避開她的傷心事,說:“要不我唱歌給你聽吧。”

如虹說:“不要。”她諷刺他,“唱歌難聽死啦!”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他不管不顧唱起來。

多拙劣的哄。

如虹堵住耳朵,在後面笑着罵他:“混蛋。”

沒一會就到了民宿。

附近沒人,周烈加速沖過去,到了門口,他讓如虹先下車回去。

雨下的挺大的,如虹就直接進門了。

誰知道剛進了屋,還沒上樓,忽然有人喊她:

“如虹。”

如虹心一緊,随後又松了口氣,因為喊她的是大龍。

如虹轉身,看大龍從走廊的發財樹後走過來,剛剛她急着進屋,居然沒發現。

“如虹,你去哪裏了。”大龍問。

如虹渾身都濕透了,只想趕快進屋,就說:“出去逛逛,別讓別人知道。”

大龍朝外看了一眼,又盯着她:“你知不知道擅自出去很危險。”

如虹點點頭:“下不為例。”

大龍一臉擔憂:“真的?”

如虹有些不耐煩:“不然呢?”

她見大龍站在走廊,心想,他可能從她走之後就一直在這等着,她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語氣舒緩很多:“放心吧,快回屋休息。”

說完,如虹就上樓了。

大龍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等周烈從車棚走過來,攔住了他,警告他:“我告訴你,少和如虹接觸。”

周烈目光沉沉看着他,沒說過,往右挪了一步,想走。

大龍往右擋住他,他看了大龍一眼,又往左走,大龍快他一步,又擋他一步。

周烈擡眼說:“我答應你不找她。”

大龍“哼”了一聲:“就信你一回,諒你也不敢撒謊,否則我真要揍你了。”

周烈斂眸,進屋去了。

第二天早晨,如虹是被胃疼醒的。

天還沒亮,周烈就被唐棠的敲門聲驚醒,她一臉着急,問他:“有沒有胃藥。”

他睡眼惺忪,問:“你胃疼?”

唐棠說:“不是,是如虹。”

周烈揉了揉眼,說,你等一下,轉身去了另一件屋,沒一會找出一盒藥,說:“按說明書吃。”

唐棠把藥拿走,過了半小時,如虹被攙扶着下了樓。

周烈問:“去醫院嗎?”

唐棠說:“去拍戲。”

幾個人和平時一樣風風火火都出門了。

周烈打了個哈欠,靸着拖鞋,回卧室睡覺。

沒一會,他又把門打開,揉了揉腦袋,去了廚房。

如虹忍着胃疼拍了兩小時的戲,好在都是拍織網的空鏡頭,基本沒有太大的情緒消耗。

快11點的時候她坐船出島,飛上海,參加晚上七點開始的某珠寶品牌的站臺活動。

她出現的時候,陣仗很大,無數人招待,她一向是不愛這麽高調的,奈何季惟東說女明星就是要有“遠觀不可亵玩”的姿态。

拍了該拍的照,到後臺休息,如虹遇到兩個熟人,一個是同公司的前輩楊紅,另一位是隊友潘英。

如虹和潘英都是該品牌的中國區品牌大使,楊紅的title高一些,是全球品牌大使。

潘英在如虹之前上場,等如虹這邊結束,去後臺找她,卻發現她連媒體訪問都沒做,就急匆匆走了。

如虹在後臺坐了一會,沒一會楊紅衆星捧月般過來了,徑直到她旁邊坐下。

問她:“前段時間看見你新聞,那個縱火的,吓死人了,沒事吧?”

如虹笑說:“沒事。”

她說:“那就好。”又盯了盯如虹,嘆氣說,“你們這些後輩春筍一樣冒出來,個個還那麽優秀,真是讨厭。”

如虹看她,容光煥發,珠光寶氣,雖然眼角有些細紋,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怪不得被媒體稱為濃顏系女星的天花板。

她笑:“紅姐,你的職業生涯就像你的名字一樣,你要是還嘆氣,我們都別活了。”

楊紅聞言一笑:“不過,無論什麽行業,魅力就在于此,在于傳承。”

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喊了聲:“紅姐。”欲言又止。

楊紅看了眼如虹,說:“有話說話。”

工作人員說:“蘇瑜來了。”

楊紅一頓,笑:“好,我知道了。”

蘇瑜和楊紅不和已久。

這不止是外界傳聞。

蘇瑜走演員路線,拿過影後,楊紅走流量路線,拍爆劇發家,二人都與這個品牌多年合作,可從來都是王不見王,沒想到這次卻碰上了。

如虹下意識對上楊紅的眼,楊紅說:“不陪你了,我去看看老朋友。”

如虹笑眼彎彎,說:“好。”

楊紅剛走,鄭敏走過來,低聲說:“季總到了。”

如虹點頭,去向品牌方打了招呼才離開。

如虹穿過一片閃光燈,小跑上車。

看到季惟東坐在最後面的位置看手機。

待車子驅動了,他問:“蘇瑜和楊紅都來了?”

如虹一愣,說:“你消息真靈。”

他笑:“不過是來的時候正好碰見蘇瑜了而已。”又問,“你瞧她們兩個,蘇瑜不愁戲拍,楊紅不愁代言,你想成為哪個?”

如虹笑:“這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嗎?”

季惟東說:“你倒識趣。”也不知道是誇她還是諷刺她。

如虹如虹岔開話題,問:“我家裏那件事怎麽樣了?”

季惟東無意識摸着手表,說:“放心,壓住了。”

如虹點點頭,想說謝謝,又覺得尴尬,只好沒話找話說:“你在夏威夷大半個月,怎麽倒瘦了一圈?”

她說完話,眼一低,餘光瞥到他新買的百達翡麗,再一看,他手背上竟有青紫。

“你生病了?”她問。

季惟東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針眼和青紫,漫不經心将手拿開,抱胸看她:“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如虹輕嗤:“關心你倒還錯了……”

季惟東笑:“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餓了,陪我吃個飯。”

如虹笑:“您這算潛規則麽?”

季惟東“呵”了一聲,說:“我是吃飯,又不是吃你。”又擡臉睨她,“不過,我倒也不是柳下惠,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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