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湧 [VIP]
如虹連續兩個晚上都沒能睡一個好覺。
生活上的瑣事已經盤根錯節, 工作上的那點辛苦倒成了逃避法則,新的劇本出來之後,人物層次更複雜, 她強迫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到劇本裏。
婚禮戲在劇本改好的第二天如常進行。
如虹一早出門到劇組化妝。第一遍妝化好, 給導演看, 導演嫌太華麗,不是很滿意, 正巧外面的燈光布景都還沒調節好,導演又讓化妝師改妝。
臉化好, 開始弄頭發的時候,就聽見化妝室外面忽然熱鬧了起來。
大龍剛問:“外面幹嘛呢?”
門口就響起一陣:“來喽來喽。”
場務說着話進來了, 他手裏提着八.九杯奶茶,笑:“大佬請客啦。”
他身後還跟着一人,那人提了兩大包水果,唐棠飛奔去接,笑問:“誰啊,這麽‘體恤民意’?”
她問的是後進來的場務, 可他卻不說話, 唐棠又是急性子,問:“周烈, 你啞巴了!”
前頭進來的場務趕快來解圍:“小兄弟話不多,別見怪嘛。”又說,“這大佬你比我們熟。”
話剛說完,門口又有動靜。
如虹從鏡子裏看到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門口圍着的那幾個人像是商量好似的, 自動為他們讓道。
鄭敏原本在沙發上看手機, 一見人來, 忙起來去迎:“季總,您怎麽過來了?”
季惟東不說話,眼睛落在左側方的鏡子上。
如虹在鏡子裏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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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又不動聲色移開了,對鄭敏說:“看看你們工作的怎麽樣。”
鄭敏說:“那您算是來對了,今天拍婚禮戲,我們如虹要穿婚紗的。”
季惟東說:“是嘛。”沒有悲喜的樣子。
他走過來,問化妝師:“這是給她做什麽造型呢?”
化妝師說:“盤發。”
他“哦”了一聲,下巴一擡,助理立刻搬凳子過來,他在她旁邊坐下來,說:“你繼續。”
門邊一群人面面相觑。
鄭敏活泛,張羅着大家把奶茶和水果分了。唐棠朝大龍使了個眼色,大龍跟着她出了門,大龍問:“怎麽了?”
唐棠神秘兮兮:“我說,我怎麽看,都覺得季總對如虹不一般呢?”
又有人從屋裏出來。
是周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唐棠的話,他頓了一下,側身把門關嚴。
大龍想了想,故意大聲回應:“這可說不準吶。”
唐棠看了眼周烈,見他沒什麽反應的去忙了,捶了大龍一下:“怎麽回事!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大龍打了個哈哈,說:“失誤,失誤。”
大龍看到周烈在不遠處忙。
地上一摞圓板凳,他一手能拿六七個,重物壓得他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明顯,大太陽地,動一動就要出汗,很多人都在偷懶,好像就他有使不完的勁,一趟趟不帶停的。
大龍的目光都被周烈吸引了過去。
唐棠說着什麽,他沒聽進去,問:“你看看周烈。”
唐棠扭臉,搜尋了一下才找到周烈,又轉過臉,問:“看他幹嘛?”
大龍問:“你覺得他帥嗎?”
唐棠一愣:“他?”
她又扭臉看周烈。
大龍不耐煩:“帥就帥,不帥就不帥,有那麽難回答嗎?”
唐棠說“不是”,她皺眉:“只是我以前從來沒仔細看過他,對他完全沒有美醜的概念,可你剛才一問,我發現,他還真不醜诶。”
唐棠納悶:“可是,你說他長得這麽好看,為什麽我以前從沒注意過?”
大龍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周烈,哼了聲:“你問我,我問誰?”
扭頭就進屋了。
他進屋的時候,如虹正巧化完妝,在換戲服。
或許是因為季惟東在的原因,屋裏一個說話的都沒有,大家都在等着如虹的新娘裝。
過了沒幾分鐘,化妝師把布簾拉開,如虹走了出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驚呼了一下。
她總是有讓人驚嘆的本領,大龍見識過好幾次。
可季惟東卻總是人群裏最沒有波瀾的一個。
你看他,翹着二郎腿,從容地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目光掃過去,看不出他的情緒。
化妝師又去拿頭飾給如虹戴。
沒有頭紗,她只戴一朵珍珠珠花,搭配一套緞面的,有些古着氣息的珍珠白婚紗。婚紗剛剛及踝,刻意與電影基調相配的,簡單古樸的小浪漫。
不知是誰喊了句:“如虹,讓季總看看你美不美啊。”
如虹看了季惟東一眼,又對化妝師笑:“我又不嫁給他,給他看什麽呀。”
她笑嘻嘻的,像是個賭氣的小孩子,明明在拒絕,卻并不讓人尴尬。
季惟東這次有了反應。
他把翹着的二郎腿拿下來,悠閑起身,走到她身邊,對她一笑:“是,許大明星架子大,我得親自過來欣賞。”
如虹一愣,沖他幹笑了一下,說:“別,這麽多人看着呢,傳出去再說我不尊重老板。”
誰都能聽出來她語氣裏的火藥味。
大家比剛才還安靜。
季惟東靜了一兩秒,笑:“各位先出去一下。”
鄭敏和季惟東助理張羅大家出去了。
人走後,季惟東又坐在那個椅子上,看着她,笑問:“鬧什麽?”
如虹心裏窩着火。
她讨厭他這樣氣勢如虹的過來,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臉色。更讨厭他興師動衆之後,卻又靜安一隅等她梳妝。
“你這樣過來,別人都以為,你是為我來的。”時間緊,馬上就要開工,她不想同他繞彎子。
他挑挑眉:“哦?你是為這個在生氣?”
“八卦的人多着呢,你這樣讓別人怎麽想我?”
“怎麽想你?”他笑,“你還知道人人都長着一雙眼,都有一張嘴?”
“你什麽意思?”
“你心裏清楚!”
屋裏傳來一陣争吵。
外面一群人三兩個人一堆,圍在化妝室外,竊竊私語。
唐棠挪到季惟東助理華子旁邊,小聲問:“季總也會去探別人的班嗎?”
“連楊紅的班都沒探過,卻已經探過許小姐兩次了。”
“噓,小點聲,不然別人會以為季總是專門為……”
“就是專門為她來的。”
“……”
如虹被季惟東一句話吼噤聲了。
她真是沒出息,再牙尖嘴利的貓,到了老虎旁邊,還是得學乖。
“我和他沒有做出格的事。”她解釋。
季惟東笑:“他?他是誰?”
如虹有些累:“能不能別這麽笑。”
季惟東擺明了跟她對着幹,他笑得更深:“是‘沒有做出格的事’,還是‘沒來得及做出格的事’。”
如虹一頓。
這短暫的停頓,更讓他找到破綻,他笑:“心虛了?”
“……”她躊躇兩秒,“你愛怎麽想怎麽想。”
說完不再看他一眼,直接出門了。
好多人都堵在門邊。
聽到門響,大家都故作不經意的,把眼神飄到別的地方去。
如虹裝作沒看到他們這種尴尬,喊唐棠:“去問下導演什麽時候開機。”
擡眼看到那邊有人正緊鑼密鼓的幹活。
有幾個場務低頭講話。
“真好看。”
“對,而且沒整過。”
“我比較喜歡她那個組合的潘英,性格好……”
周烈把最後幾個桌凳布置好,有人拍拍他的肩,說:“兄弟別那麽實誠,歇會。”
周烈搖搖頭,說:“我去外面看看。”
幾個人見他走了,又繼續讨論起來。
季惟東一連幾天都過來劇組探班,每次都給劇組訂好多吃的喝的。
他像是故意和她杠上似的,不惜身體力行告訴她什麽是“人多嘴雜”。
中午的時候,如虹有時候在保姆車休息,有時候回民宿。
季惟東來了以後,卻是每天都要回民宿吃飯。
以往回去吃,都是唐棠在飯店定了餐送過來。但季惟東覺得總是在外面吃很不健康,就另付了一筆夥食費給王姨,從那以後早中晚三頓都是由王姨這邊提供。
如虹和季惟東這幾年在一起吃過許多次飯,十分了解他的口味,他們的中餐口味完全相反,他愛吃清淡的素食,她則偏愛香辣的葷菜。
可吃西餐的喜好卻出奇的一致,因為他是她的西餐啓蒙者。
中午标準的四菜一湯,三素一葷,那一葷是他的恩典,如虹十分鐘就吃好了。
想要上去休息,他喊住她:“我問過了,這部戲下個月的這時候殺青,這個月月底就轉去北京棚拍了。”
如虹問:“什麽意思?”
他胃口不錯,夾了口菜吃,說:“我到時候陪你一塊回去。”
陪?
如虹笑:“那我還要多謝你了。”
他毫不客氣:“見外了。”
她自知多說無益,冷着臉出門。
誰知剛轉彎,一下子和周烈撞了個滿懷。
她驚呼了一聲,臉悶悶撞在他胸膛,一張面膜似的粉底,毫無預兆的貼在了他的黑色短袖上。
碰了一下之後她被彈開,差點要倒,他眼疾手快拽到她的衣服,她又一次撞進他懷裏。
而衣服卻被他扯的不成樣子,露出大半個肩膀。
站穩之後,他們都怔了一下,她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混着汗液,一種苦苦的味道。
她擡臉,看他,他的臉色也是苦苦的。
他皺眉:“沒事吧。”
“不勞你費心。”
“怎麽了?”
季惟東從屋裏出來。
如虹僵了一下,忙推開周烈,扯了扯衣服。
季惟東恰好看到這幕,他一頓,又低首詢問如虹:“聽你叫了一聲,沒事吧。”
如虹說:“沒事。”又對周烈淡淡說,“謝謝啊。”
周烈看着她的眉心,搖了搖頭。
如虹忽然想到,那天拍婚禮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惟東身上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在人堆裏毫不起眼的周烈。
他趁機看了她一眼,她恰好也看過去,對視的那一下,像柳葉蹭過河面。
那種目光就像現在這樣。
因為季惟東在旁邊,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在對方的下巴或眉心上。
可等到要錯身上樓的時候,她眼神看似随意掃過來,他恰巧也若有似無看了她一眼,就那麽一下,就默契的對視上了。
于是柳條又抽了下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