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夫人,我是真的很希望威克姆夫人能搭乘我的馬車。”

“哦……是這樣……”

沃爾特太太明白了,德布爾夫人想撮合自己女兒和皮特先生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不過現在看來,皮特先生是一點這方面的願望都沒有,不過是因為教母的情面難卻所以才一直在敷衍着德布爾小姐。

沃爾特家與德布爾夫人的交情僅限于認識,而将軍和皮特先生卻又不錯的私交,所以皮特先生開口暗示了需要幫忙,他們理應盡力。

“太好了!”

沃爾特太太刻意提高了聲音,讓客廳裏的大部分人都能聽見,“皮特先生,我們怎麽早沒想到你的馬車還空着,可以幫我們分擔一個人,那威克姆夫人就拜托給你了,請務必在路上照顧好她!”

皮特先生目的達成,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請放心,威克姆夫人和我們在一起一定不會受到任何虧待的。”

沃爾特小姐有點小失望,這樣一來她就沒有借口騎馬了,不過她很樂于助人,聽明白了皮特先生的意思後就不打算再糾纏,只是很羨慕地捅捅莉迪亞,“真是個好機會,皮特先生的馬車非常豪華,有幸乘坐過的人都贊不絕口,而且能和他一路也是天大的面子。”

莉迪亞萬分想把這個好機會讓出去,“那我和你換換好了。”

沃爾特小姐十分遺憾,“莉迪亞,你真大方,可惜不行啊,皮特先生的馬車不是誰想坐就坐的,得他開口邀請了才行,他邀請的人是你,我忽然頂替你跑去會很失禮的。”

莉迪亞張張嘴,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和皮特先生與德布爾小姐乘坐同一輛馬車去倫敦!上帝啊,那她寧可自己走着去。

“海倫,我忽然想起來有句話要問問皮特先生。”

眼看皮特先生和沃爾特太太兩人迅速敲定了對她的安排之後就十分潇灑地起身離去,莉迪亞顧不上和沃爾特小姐多說,連忙追上去。

在客廳門外攔住了皮特先生,“先生,你還是找別人吧。我怕德布爾小姐看到我忽然插到你們兩個人中間會更加誤會我,而且我也很怕她對着我時間一久會氣暈過去,我可一點都不想在路上照顧病人。”

皮特先生的臉色也不怎麽好,“威克姆夫人,請相信我,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和你同坐一輛馬車。”

“那你剛才為什麽不邀請沃爾特小姐?”莉迪亞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避免這種兩人都難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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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先生臉上劃過一絲狡黠,“因為沃爾特小姐沒有把人氣暈過去的本事。”靠近莉迪亞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威克姆夫人,無論是德布爾小姐被你氣暈倒,還是她暈倒後你身為車上唯一的女性将義不容辭要照顧她,這兩件事情我都很樂于見到。”

莉迪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氣得牙根發癢,“陰險!你不喜歡德布爾小姐請自己去對她和她那位‘很有眼光的母親’說明白,不要利用我!”

皮特先生‘啧啧’搖頭,雙手抱在胸前,“夫人,我很詫異你竟能說出這麽傻的話來,請教教我,怎麽才能說明白?那一位畢竟還是我的教母,我總要顧一點她的面子。”

“那是你的事,于我無關,請不要把我扯進來,無緣無故地招來一位小姐的怨恨,我已經很冤枉了。”莉迪亞差點要翻白眼給他看。

“無關?我怎麽記得在拉姆斯蓋特的時候有個女人告訴我雇傭她做事要先付一半錢做定金,而在我付出定金之後這個女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們的雇傭關系還沒有結束?”皮特先生開始舊事重提。

“那件事的起因是你自己不好,如果不是你的馬車先撞到我,接着你又盛氣淩人連一句禮貌的道歉都沒有,還追到旅店裏來自說自話的把我當成是做生意的女人,我也不會一氣之下騙了你。”莉迪亞直言不諱。

“夫人,按照常理,那時候你就應該直接斥責我的無禮,而不是用其它伎倆來騙人,說實話,你的所作所為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兒去!而且你要承認,你孤身一人住在那種地方,連個女仆都不帶就到處亂走很難不讓人誤會你的身份。”皮特先生覺得自己也很有道理。

莉迪亞不是不講理的人,相反,她其實很講道理,努力追求公正,所以才會在覺得自己被皮特先生冒犯之後‘按照自己的方式解決’。

現在聽皮特先生所說的也不是完全的狡辯,而且這種雙方各執一詞的問題再争論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低頭想了想就決定還是答應他好了,咬牙忍耐一次,以後就兩不相欠了。

“好,皮特先生,我會陪着你和德布爾小姐一起去倫敦,不過我希望到達倫敦之後我們能一起忘記在拉姆斯蓋特的那件事,好嗎?”

皮特先生沒有答話,只是挑起眉毛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莉迪亞看着他的背影發愁,她已經可以預見,即将到來的這趟倫敦之行會是她這輩子最難受的一次旅行。

作者有話要說:

☆、在路上(上)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莉迪亞抱着幾本書去放回彭伯利的書房。

正巧達西先生也在,看見莉迪亞進去就對她說道,“拜倫,嗯?”

莉迪亞摸摸鼻子,确信自己從達西先生那矜持嚴謹的臉上看出了調侃的神氣,知道他是指自己前些天和德布爾小姐吵架時慷慨激昂地借用了拜倫的詩句,“是啊,多讀一些名家經典總能令人在各個方面都大受裨益。”

“是的,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可以大大增加說話人的感染力和煽動性。我覺得馬修.普萊爾的作品讀起來也很有些趣味,不知道你看過沒有?”達西先生說道。

“沒有,謝謝你的建議,我到倫敦之後會找來看的。”

“看看吧,也許在你下次努力為某位先生辯護時能用得上。”

莉迪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為我當時對德布爾小姐說的那些話感到臉紅,知情的人當然都明白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人總要為自己曾經的輕率和魯莽付出代價,就好像我現在不得不為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去粉飾誇耀一樣。”

達西先生沒想到會從莉迪亞嘴裏聽到這樣豁達又通情達理的話,對她的态度不由得溫和起來,“別太自責了,這也不能完全怪你,畢竟十五歲不是一個已經成熟到可以理智地對待一切事情的年齡。”他自己的妹妹在十五歲時就差點也幹了同樣的傻事。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響起敲門聲,達西小姐探進頭來,“我來找幾本書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談話。”

莉迪亞覺得達西小姐的表情很不自然,“當然沒有,我是來把幾本看完的書放回來,這就要走了。”

“那就好。”達西小姐松了口氣的樣子。

出了書房沒走多遠,莉迪亞就不意外地在樓梯上遇見了雷諾茲太太,莉迪亞對她點點頭,準備擦身而過的時候,雷諾茲太太忽然說道,“威克姆夫人,彭伯利是個正派高尚的地方,希望你不會妄圖在這裏做一些不體面的事情。”

莉迪亞停下腳步,轉臉正視了雷諾茲太太,“這也正是我要對你說的話,雷諾茲太太,有一位會肆意慢待诽謗客人的女管家,對彭伯利這樣一個正派高尚的地方來說似乎也同樣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

說完上下打量了一下板着臉的雷諾茲太太,問道,“剛才達西小姐就是被你唆使去書房的吧?真沒想到彭伯利的小姐還要受管家太太地驅使。”

雷諾茲太太挺起胸,不理莉迪亞話裏的指責,義正嚴詞地告訴她,“我在彭伯利服務了幾十年,這裏就像是我自己的家一樣,所以我一定會盡力去阻止任何可能讓它蒙羞的事情!小威克姆先生當年就是個生性浪蕩,不知感恩的家夥,對于願意嫁給他的女人我不得不多做提防,而且夫人你的種種行為也确實令人生疑……”

“你所說令人生疑的行為就是去書房借書和還書!?”莉迪亞對雷諾茲太太的聯想力表示敬佩。

“每次借書和還書的時候達西先生都‘很巧’地也在書房!這難道不奇怪嗎?”雷諾茲太太提醒,“還有你對皮特先生的企圖,我認為德布爾小姐的話很有道理,雖然大家認為她有些小題大做。”

“好吧,雷諾茲太太,”莉迪亞聳聳肩,“你随便去胡思亂想好了,不過僅憑猜測就給人家定罪是一件非常冒昧無禮的事情,為此,我将保留我告狀的權利。”

“告狀?”雷諾茲太太不屑,“你如果不怕丢臉就盡管去向你的姐姐訴苦好了,相信伊麗莎白夫人會很清楚我絕對是為了她好,反而會因此驚醒,收回你下次來彭伯利做客的權利。”

“不不,你誤會了,我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麽,我不會拿這點小事去煩我的姐姐的。”莉迪亞使勁搖頭,“雷諾茲太太,我是說我會去向達西先生提一提他的管家在懷疑家裏發生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奸/情事件後就撺掇他年幼純真的妹妹去出面阻止這件事,”壓低了聲音用壞壞的語氣靠近雷諾茲太太說道,“相信我親愛的姐夫會在感動于你對彭伯利忠心的同時又覺得你實在是老糊塗了,竟然會讓一位還沒出嫁的小姐去幹這種對她來說本應避之不及的事情!而事件的主角之一還是這位小姐一向尊重的兄長。你說,萬一要是真如你所想,我們在書房裏做了些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卻被達西小姐撞破,那對達西小姐該會是一個多麽大的打擊啊!又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她以後要怎麽繼續面對她的哥哥?”

雷諾茲太太雙手緊緊捏住身側裙擺,她剛才急急忙忙拉了達西小姐去書房,還真沒有考慮這麽多,只得硬邦邦地反駁,“我完全相信達西先生的人品。”

“是,達西先生的人品無可指摘,這我們都知道,”莉迪亞有點不耐煩地回答,“但你不能保證我的人品,所以你這件事做得有欠妥當,險些讓達西小姐置身于一個尴尬痛苦的境地!這是你的粗心和失職!身為管家,失職的責任可大可小,要我說,這算是大的。”

在欣賞了一會兒雷諾茲太太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臉色之後,莉迪亞錯身走過去,離開前還不忘再提醒她一下,“太太,我保持我告狀的權利!你說到倫敦後就寫封信給我親愛的姐夫是不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身後沒有聲音,但莉迪亞知道雷諾茲太太一定是又生氣又自責,郁悶得要暈倒了。

心情愉快地回了那個據說曾經是達西小姐玩具房的小房間,莉迪亞對于自己又按照本性‘快意恩仇’了一把的做法沒有覺出什麽不妥。

雖然這種做法就和騙了皮特先生那次一樣,不怎麽淑女和體面,不過偶爾為之也挺好,起碼感覺不錯。

相信雷諾茲太太要因為她的話而難受很久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忙忙亂亂地準備啓程,由于受到昨晚打包好的行禮出了點故障這件大事的打擾,貝內特太太沒能顧上盡情向莉迪亞表達她的離愁別緒,只來得及說了兩句‘寶貝,我會想你的,’‘到了倫敦別忘了寫信來,’莉迪亞就登上了皮特先生的馬車,作為當天第一批離開彭伯利的人出發了。

馬車豪華舒适,十分寬敞,坐三個人也綽綽有餘,只是兩位同行的旅伴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統一地拉長一張臉。

皮特先生是生性高傲,很少有和顏悅色對人的時候;德布爾小姐是冷傲中帶着不屑與嫉恨的一種複雜情緒。

莉迪亞被夾在這兩人中間度分秒都如年,只盼馬車跑得再快些。

皮特先生先是隔着莉迪亞和德布爾小姐說了幾句天氣,旅程之類的普通話題,然後就轉頭去看窗外的風景,看得厭倦了之後,他開始轉回頭來對莉迪亞打眼色。

莉迪亞假裝沒看見,雖說一大早的一點都不困,她也微阖着眼睛做閉目養神狀,直到皮特先生不耐煩了,輕輕踢了她一下,她才剛發現一樣睜開眼盯着皮特先生看了看,“皮特先生,你怎麽了?眼睛不舒服嗎,怎麽使勁對着我眨眼睛的?”

德布爾小姐一聽,立即轉過臉來看着他倆。

皮特先生的眉毛抽搐,強忍着沒有讓它豎起來,“我很好,沒有不舒服,只是發現今早夫人你的氣色很不錯,好像顯得比平時漂亮許多,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強笑道。

“噢,先生,你這可是謬贊我了!說實話,我因為惦記着今天的旅行,昨晚沒有睡好,剛才還在犯困呢。”

德布爾小姐冷冷地說道,“怪不得,威克姆夫人,我看你今早臉上有點腫,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原來是因為沒有睡好。”

莉迪亞撇撇嘴。

馬車行駛了小半天後停在一家旅店門前,大家進去喝茶休息。

等德布爾小姐一起身上樓,皮特先生就對莉迪亞說道,“威克姆夫人,我邀請你同路就是看上了你能氣暈德布爾小姐的本事,可不是讓你來氣我的!你好歹也要配合一下。”

“怎麽配合?”

“在路上和我多說說話,獻一下殷勤,表露點愛慕出來。”

“這麽麻煩?那你呢?”莉迪亞聽得直皺眉。

“我?我只要接受就行了。”皮特先生理所當然地答道,“我教母德布爾夫人替她女兒安排的這些不知所謂的活動已經讓我浪費了幾乎整個夏天,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現在必須要讓德布爾小姐知道我對她一點沒有興趣,然後自己知難而退。”

莉迪亞問道,“何必這麽麻煩,你幹脆接受德布爾小姐的情意好了,我看你們倆挺般配的。”都一樣的脾氣很差,自以為是到招人厭惡。

“什麽情意!不過是她母親東挑西選,比對地位和財産之後的結果罷了。我聽說德布爾小姐的前一個目标是達西先生,不過她輸給了你的姐姐。我難道還不如達西先生,要接收他不要的女人?”皮特先生一擺手,“這怎麽可能!況且我也一點沒看出德布爾小姐除了財産豐厚外還有什麽可愛的地方。”

“財産豐厚就是很大的優勢了。”說起這個莉迪亞是真心羨慕。

皮特先生白她一眼,“很遺憾,這個優勢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我不缺錢。”

“對,也是。”莉迪亞不以為然的端起面前的紅茶慢慢喝了兩口。

“威克姆夫人?!”皮特先生不高興。

莉迪亞放下杯子,“所以你的目的是徹底拜托德布爾小姐的追求,我理解的沒錯吧?”

“沒錯。”

“那我要說你提出的實在是個笨辦法,除了能讓德布爾小姐更加讨厭我之外不會再有其它用處。你想啊,連我都曾聽說過美麗的莫蘭男爵夫人。”莉迪亞說到這裏停下來和皮特先生證實一下,“男爵夫人是你的情人對吧?”

皮特先生‘哼’一聲,“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當然和我沒關系,但是我都能聽說的事情,德布爾母女自然也能聽說,而她們連這些緋聞都不介意,那目的已經十分的明确——就是要聯姻,想要德布爾小姐嫁給你做皮特夫人。外面的野花野草她們根本沒放在眼裏,既然是這樣,我這個最多只能和你在路上打情罵俏一番,再不可能有更多關系的女人又怎麽能氣得走她?”莉迪亞看着皮特先生漸趨黑沉的臉微笑,“皮特先生,我倒有個辦法,給我半個小時就可以,能夠一勞永逸,徹底打消德布爾小姐對你的想法,不過嘛……”

“不過什麽?”皮特先生将信将疑地追問,“威克姆夫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想要婉轉一點的方法,不打算因此和我的教母翻臉,所以直接去拒絕肯定是不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在路上(下)

“那當然,相信我,我已經完全領悟了你的意圖。”莉迪亞答道。

“到底是什麽辦法?半個小時就可以?”皮特先生還是将信将疑,這件事已經纏磨了他幾乎整個夏天,他一直在不失禮的範圍內委婉地向德布爾母女表達着自己的沒興趣,可惜成績很不理想。

“是女人間的話題,你就別多問了,反正我保證有用,只要你願意,半個小時之後你就能永遠擺脫這個煩惱。”莉迪亞信心滿滿,随之話鋒一轉,“只是皮特先生,你一定也明白,沒有平白無故使喚人家替你做事的道理,所以……”故意停頓一下,看着皮特先生的眼睛,

原想醞釀一下氣氛的,卻意外發現他有一雙很不錯的眼睛,形狀優美,深棕色,微微有些深邃,濃密的長睫毛大概要算這張盛氣淩人的臉上最柔和的地方,清亮的瞳孔中正倒映出小小的自己。

“一百鎊。”

莉迪亞對着這雙漂亮的眼睛說出了這段談話裏最關鍵的部分。

她的‘開價’成功地讓皮特先生目瞪口呆,并且将這個呆滞可喜的表情保持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半天才說道,“威克姆夫人,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和你的姐姐達西夫人一樣,是一位紳士的女兒。”

“這話有些邏輯上的瑕疵,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回答一下這個奇異而又淺顯的問題也沒什麽,不錯,我和我的姐姐一樣,都是紳士的女兒。”莉迪亞撇撇嘴。

“可為什麽你這麽像一個市儈的商人!?”皮特先生瞪眼睛。

“皮特先生,如果你能把市儈改成精明,那我将會更樂于接受這個稱贊。”

“稱贊?”皮特先生不屑,“經商不是什麽體面事,夫人,你誤會了,我想我并沒有在稱贊你。”

“先生,請注意你的禮儀,我的舅舅加德納先生就是一名商人,而他極富教養和情趣,見識不凡,是我見過最體面的人之一。”莉迪亞不悅,“況且,你也不該有這麽保守的見解才對,衆所周知,皮特家族的興起不就是源于東印度貿易?”

“那不一樣,”皮特先生揉揉額頭,發現每次和威克姆夫人相處都對他是個挑戰,這女人狡猾大膽,什麽都敢說也什麽都敢做,幾乎有資格去參選議員。

皮特先生決定把商人的體面和東印度貿易無關,這個需要用長篇大論來解釋的問題先放一放,“說說你的計劃吧,威克姆夫人,希望這不是你在吹牛。”

“很簡單,只要你同意了我的條件,我現在就上樓去和德布爾小姐談談,最多半小時,肯定能徹底打消她想做皮特夫人的念頭。”莉迪亞回答,“對了,你可以趁我上樓的這段時間去找個信封來把一百鎊裝進去。”

“幹什麽?”

“等我下來後好付錢給我啊,直接給我張鈔票多不好看。”莉迪亞認為裝信封的付錢方式比較文明。

“又是立刻就付錢?”皮特先生十分懷疑地看着她,“夫人,你的信譽可是不怎麽好,萬一又像上次一樣怎麽辦?”

莉迪亞因為實在是事不關己,所以很無所謂,悠然說道,“少一百鎊不會讓我變窮,多一百鎊也不會讓我變富,所以決定權在你,先生,你要是信不過我,那咱麽就繼續按照你的笨辦法來好了,我不介意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和你多說幾句話順便再對你微笑一下。”

皮特先生猶豫,他一點不缺錢,如果能花一百鎊就把這件事情徹底解決,那真是求之不得,只不過他也不喜歡一再被人戲弄,威克姆夫人在他這裏的信譽可實在是不怎麽好。

大概是能徹底讓德布爾母女不再來騷擾他這個條件太過誘人,加之莉迪亞又口氣極篤定,讓人不由得要相信她,想了一會兒,皮特先生就痛快做出了決定,“好吧,成交。”

莉迪亞正好喝完了茶,旅店裏提供的剛烤出來的小松餅也吃了兩塊,拍拍手站起來,“希望德布爾小姐還沒休息好。”

上去德布爾小姐休息的房間一看,德布爾小姐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下樓來,看到莉迪亞立刻露出一臉毫不掩飾的厭惡,“你來幹什麽?”

莉迪亞皺眉看她,“我好意來告訴你一個消息,德布爾小姐,也許你想聽聽葛雷夫人對皮特先生和你的一些建議。”

“葛雷夫人?”德布爾小姐疑惑?

“拉姆斯蓋特的葛雷夫人。”莉迪亞提醒她。

“天啊,是那個可怕的女人。”德布爾小姐想起來那是在拉姆斯蓋特期間一直陪在皮特先生身邊的一個舞伴,言談舉止極其放蕩粗俗,“威克姆夫人,你說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正經人物,皮特先生願意和她跳兩場舞不過是逢場作戲,我不認為她的觀點有值得一聽的必要。還有,你是怎麽知道葛雷夫人的?”

“我那段時間其實也住在拉姆斯蓋特,很巧的是,葛雷夫人正好是我的鄰居,我們也因此結為了朋友。”莉迪亞神秘微笑。

“噢,”德布爾小姐幾乎要呻/吟了,鄙夷道,“竟能和那種下賤的女人結為朋友?!威克姆夫人,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和你同路過。”

莉迪亞受到冒犯,氣惱起來,“德布爾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要不是為了幫我朋友的忙,我才懶得和你這種自以為高貴的小姐多說呢!其實我要說的話也是為你好,別不知好歹!”

“你到底要說什麽?”

………………

半個小時之後。

德布爾小姐和莉迪亞一前一後來到了旅店的樓下。

“皮特先生,我想我們可以出發了,希望沒有讓你等得不耐煩。”德布爾小姐有些生硬地說道。

“沒什麽,我完全能夠理解,女士們在梳妝打扮整理儀容方便總是要多花一些功夫的。”

德布爾小姐勉強點點頭,當先朝門外馬車走去,莉迪亞氣呼呼的跟在後面,德布爾小姐剛才答話的态度很無禮,她要應景做出一副氣惱樣來加深那番談話的可信度。

皮特先生在後面挑挑眉毛,不知道這算是怎麽個情況,卻見莉迪亞忽然回過頭來對他眨眨眼,然後露出一個大笑容,樣子十分活潑可喜,可見是已經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皮特先生心裏一動,心想原來這個騙子也有模樣讨人喜歡的時候。

接下來的路途乏善可陳,比前面一段還要無聊,德布爾小姐雖然極力想要維持住和平時一樣的神态舉止,怎奈心裏太過失望氣惱,所以大多數時候都在沉默不語地左思右想,連維持禮儀的應承話都想不起來說了。

皮特先生不喜歡磨蹭,也不打算做在路上住一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所以馬車一路的速度都不慢,他們清早出發,終于在晚飯後趕到了倫敦。

馬車先繞到格羅斯維諾街沃爾特将軍的住處放下莉迪亞,然後再掉頭往德布爾家在倫敦的宅邸駛去。

皮特先生在那裏受到了教母德布爾夫人最熱情的挽留,可惜皮特先生接下來還有其它約會,是半個月前就和朋友寫信定下的,所以不得不婉拒了教母留他吃晚飯的盛情,寒暄幾句之後就告辭了。

“媽媽,我覺得倫敦的氣候對我的身體不會有好處,我們還是少住幾天,盡快回羅辛斯去吧。”皮特先生一走,德布爾小姐就悶聲對母親說道。

“天啊!親愛的,你怎麽了?我們不是早就說好這個社交季都要待在倫敦的嗎?好增進皮特先生和你之間的感情。”德布爾夫人驚訝,“你感覺身體不适了?還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是皮特先生?”

“沒有,媽媽,不過我現在對那位先生已經沒什麽想法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發現他的脾氣和性格都不适合我。”德布爾小姐擰着眉頭回答。

“安妮,你怎麽這麽任性!”德布爾夫人對女兒忽然不管不顧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大為不滿,頓時有些急了,“我不是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了嗎,皮特先生是不可能像那些沒有身份的人一樣來恭維遷就你的,只有女人圍着他轉。想想他的英俊,想想他以後會繼承到的爵位和財富!安妮,機會難得,如果不是我恰巧和他的母親有些交情,有幸當上了他的教母,皮特先生是絕對沒有可能這樣耐心對你的!……”

“媽媽!”德布爾小姐高聲打斷了她的母親,又尖又細的嗓門成功地讓德布爾夫人閉上了嘴,“我很累,你一定要現在說這些嗎?”

“好吧,好吧,親愛的,你先去休息,唉,可憐的孩子,坐了一天的馬車你一定是累極了,”德布爾夫人搓搓手,“我們等你休息好了再談這些。”

德布爾小姐心情萬分抑郁。

她能接受皮特先生的傲慢,不體貼,私下裏有情人…,貴族都是這樣,除非她想自降身份,去嫁一個地位和財産都遠不如她的丈夫,那樣也許能換來忠貞。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個有怪癖的丈夫!

葛雷夫人那個不要臉女人竟然托人來向她自薦,想在她婚後繼續為她的丈夫皮特先生服務,因為皮特先生私下裏對女人的那些嗜好和要求經常會把情人折騰得半死,這是她一個嬌貴小姐不可能忍受的。而葛雷夫人自以為的優勢就是她經過這麽多年的放蕩生活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證明她不會生孩子,這對于德布爾小姐來說真是一個最大的保障。

德布爾小姐在聽到這些的時候差點昏過去。

經過一路的仔細考慮,德布爾小姐已經決定放棄皮特先生了。

她對皮特先生沒有什麽感情,放棄的結果最多令人沮喪,還不至于傷心,現在最頭疼的是該怎麽對母親德布爾夫人解釋,如此可怕丢臉的話題就算是對着母親她也是難以出口。

與此同時,莉迪亞也坐在自己房間裏對着面前的信封生氣!

該死,可惡,狡詐,陰損………………

信封兩面都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寫,只是在裏面包裹了一張被裁成長方形的厚白紙,尺寸正和一張大面值的英鎊相當,上面用流暢的花體字寫着:一百鎊!

看着那漂亮的字體,莉迪亞氣得晚飯都沒有吃下。

皮特先生絕對是她遇到過最可惡狡詐的人,沒有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小沃爾特先生的損招(上)

在倫敦的日子過得很舒心,除了頭兩天對收到‘假幣’的事情有些郁悶外,後面就很順利了。

沃爾特夫人文雅溫和,老成持重,曾經跟着丈夫沃爾特将軍的艦艇去過海外,最遠曾到達過直布羅陀,狂風巨浪的洗禮滌蕩了她的心靈同時也開闊了她的眼界,使得沃爾特夫人比之一般貴婦別有一番沉穩的見識,即便住在倫敦這樣繁華都市裏也依然能保持住自己那優雅從容的生活步調,是個非常難得可貴的同伴。

沃爾特将軍在倫敦有為數衆多老朋友和從前的同僚,他每天探訪舊友,打牌交際的時候,沃爾特夫人就帶着莉迪亞去拜訪繪畫老師,聽音樂會,看戲,和相熟的貴婦們聚會,間或還一起去中央廣場散散步。

沃爾特小姐依然故我,還是以痛快玩樂為人生第一要務,只因威克姆夫人能替她經常陪伴母親順便又擋掉了不少沃爾特夫人對她的唠叨,所以倒也能容忍家裏多了這麽一位既不時髦會玩又無財産身份的平庸客人。

只有小沃爾特先生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母親也就算了,願意找個年輕人陪着可以理解,只是這樣一來妹妹整天進進出出的也難免會和威克姆夫人一起,這實在不怎麽好,威克姆夫人這個女伴在沃爾特小姐結交新朋友以及提升在交際圈中的地位這兩方面都幫不上任何忙,不但幫不上忙,搞不好還有一點拉低妹妹身份檔次的嫌疑。

而莉迪亞從不認為她有博得所有人喜愛的必要,因此對小沃爾特先生和小姐的态度可以不去多理會,既然她是應沃爾特夫人的邀請來的,那麽只要沃爾特夫婦對她禮貌周到就可以了。

實際上,除了沃爾特夫人這位年長可敬的朋友很合她心意外,她對沃爾特将軍也有些小小的期望,希望他良好的社會地位和廣闊的交往能給自己幫上點忙。

因此在沃爾特将軍又十分向往地把他那段指揮軍艦在東印度群島俘獲了不少私掠船的事跡拿出來說時,莉迪亞跟着接上了話。

“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據說全年都很溫暖,有半年會酷熱,每到夏天海上就會經常刮起向西和向北的巨風,戰艦都要進港躲避,那裏有大螯甲蟲、巨蝶、羽色絢麗的極樂鳥、數不清叫不出名字的美麗植物…噢,想起來就覺得美極了!要是有機會我真想去那裏看看。”

沃爾特将軍很高興,“威克姆夫人,真沒想到你還關心這些,我要說你講得一點沒錯,那是一個神奇而又富庶的地方,只有不怕艱險克服重重考驗到達了那裏的人才能真正領悟到它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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