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抽一口氣。
“我想怎麽樣？”
莉迪亞想讓他賠償精神損失費，財物損失費，醫療檢查費以及日後償還莫蘭男爵夫人人情時可能會産生的所有費用。
可惜弗雷德.沃爾特不是皮特先生，莉迪亞雖然占足了理，但這種市儈怪異的話對着他那張和沃爾特夫人有着七分相似的清秀文雅面孔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我是你母親沃爾特夫人的客人，而你的所作所為沒有絲毫對母親朋友的尊重，昨天更是幹出了那樣駭人聽聞的惡行，你知道那幾個可怖猥瑣的男人圍上來對我無禮的時候我有多無助和恐懼嗎？他們行兇之後可以逃跑，而我不行！要不是萬幸遇見了莫蘭男爵夫人和皮特先生我就完了，會成為所有人可憐和譏笑的對象！我的後半輩子該怎麽過？！別說我只輕輕打了你一拳，就算我狠狠揍你一頓這事也不能就這樣随随便便地算了。”莉迪亞義憤填膺。
小沃爾特先生眼中閃過內疚的神情，“萬分的抱歉，威克姆夫人，我的本意真不是這樣的。”
“本意不是這樣？難道你是打算讓幾個流氓在沒人的地方攔住我和我一起友善地聊會兒天，探讨一下最近的天氣如何？”莉迪亞反諷。
小沃爾特先生無語，因為沃爾特将軍和夫人常年随戰艦在外，對孩子的管教難免不周到，他和妹妹從小就被老管家太太給寵壞了，自我任性，養成了自私肆意的性格，本性雖然不壞但往往做事沒輕沒重，很少會設身處地地替別人考慮。
這次事情是小沃爾特先生一時沖動後做出來的，事先根本就沒有仔細去考慮會産生怎樣嚴重的後果，他就是打算找幾個人來吓唬吓唬威克姆夫人，最好還能順便羞辱她一下，讓她沒臉再在這個圈子繼續待下去，主動離開。
可是等威克姆夫人真的失蹤不見，全家人憂心忡忡，沃爾特将軍夫婦擔心到坐立不安的時候，小沃爾特先生才深切體會到這種事情有多麽嚴重，會把威克姆夫人傷害到怎樣的地步，他這一時洩憤的舉動有可能會毀了一個年輕女人的生活，心底的良知受到譴責，萬分後悔起自己那些輕率的舉動來。
“夫人，我會盡全力去彌補我的那些失禮和過失，直到您接受我的歉意為止。”小沃爾特先生再為自己分辨不出什麽，只能如是說。
莉迪亞揚揚眉毛，實在不相信他，還沒顧上回答，小客廳的門就被人從外面很莽撞地推開，沃爾特小姐大聲喊道，“弗雷德，你怎麽一大早就藏在這兒，害得我到處找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幫你打聽清楚了，懷特小姐也會去參加星期四的舞會，你到時努力表現吧。”
小沃爾特先生回頭，勉強對着妹妹笑笑，“知道了，海倫，謝謝。”
沃爾特小姐一看到他的臉就瞪大了眼睛驚呼，“上帝啊！弗雷德，你的臉是怎麽回事？被人打了！？”
“沒有，”小沃爾特先生輕撫一下剛才說話又抽痛了的嘴角，“我早上出來時不小心在卧室門上撞的。”
沃爾特小姐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你是怎麽撞的？”疑惑地轉頭看看莉迪亞，“威克姆夫人，你在和我哥哥聊天嗎？我很驚訝，你竟然能淡定自若地對着這樣一張臉閑聊，你應該先讓他去治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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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張臉？”小沃爾特先生叫起來，“海倫，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臉現在看起來很滑稽還有點吓人。”沃爾特小姐誠實地告訴她哥哥。
“女士們，請恕我失陪。”小沃爾特先生立刻捂着嘴匆匆逃走了，他怎麽能用這種形象見人呢，得趕緊去處理一下才行。
“莉迪亞，弗雷德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沃爾特小姐看着兄長那略顯狼狽的背影不解地問莉迪亞。
“我也不知道呢，我早上看見他時他就這個樣子了，真讓人擔心。”莉迪亞回答。
“那你們一大早躲在這裏在說什麽？”沃爾特小姐繼續問道。
“是小沃爾特先生想要我給他畫一副英俊點的小肖像。也許他想在合适的時候送給美麗的懷特小姐。”莉迪亞回答得十分順溜。
“不會的，他和懷特小姐一共才見過兩次面，跳過一次舞，根本還沒有熱烈到那個程度。況且弗雷德每認識一位漂亮小姐都會興奮一陣子，但過後就算了，我還從來沒有見他幹出送人畫像這麽鄭重的事情。”沃爾特小姐立刻否定。
“這我就不清楚了，如果不是送人，那他也許是想挂在房間裏自己欣賞。”莉迪亞聳聳肩。
“自己欣賞？”沃爾特小姐做個誇張的表情，“他應該沒這麽自戀，這個可能性也很小，我等會兒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吃早飯時，大家一起對小沃爾特先生臉上的傷勢表示了驚訝和慰問，雖然覺得他會在門上把自己撞成這樣很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鑒于他本人信誓旦旦的聲稱就是這麽回事，大家又都能夠斷定昨晚睡前他的臉還很好，而家裏除了沃爾特将軍也沒有住進其它能打傷他的男人，所以只好都勉為其難地相信了他。
随後由于沃爾特小姐大大咧咧地詢問，大家又一起知道了小沃爾特先生請威克姆夫人給他畫幅肖像的事情。
莉迪亞過後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想得不好，自找了麻煩。
雖然小沃爾特先生當時立刻和她一起圓了謊，聲稱自己想要一副肖像以備不時之需——萬一他忽然想送給哪位小姐定情用呢。
但這也意味着莉迪亞必須要真的畫一幅送給小沃爾特先生，真是豈有此理，讓她平白替蓄意害過她的人做這些讨好心上人的事，門都沒有！
于是第二天晚上沃爾特一家就在飯後閑聊時欣賞到了小沃爾特先生的卡通大頭像。
沃爾特太太和女兒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莉迪亞，親愛的，你怎麽想起來給弗雷德畫這樣一副肖像，太有意思了！”沃爾特太太擦擦眼角。
“小沃爾特先生不是想要一副英俊點的肖像嗎？好讓收到這副畫的姑娘能時時刻刻想着他，我覺得這個形象的他一定能讨女人們的歡心，”莉迪亞調皮地眨眨眼坦白，“我其實就是想和他開個玩笑。”
這是一種非常随意誇張的畫法，用時下流行的藝術觀點來說很不正規，但是沃爾特小姐一眼就愛上了它。
拉着莉迪亞要求，“這真是可愛極了，莉迪亞，你有空的時候也給我畫一幅吧，我要把它挂在卧室裏天天看。”
畫這個不費什麽事，莉迪亞痛痛快快地答應，“行啊。”
沃爾特小姐樂得眼睛都彎起來，“等星期四的舞會過後就畫好不好？”
“你們在說什麽，笑得這麽高興？”小沃爾特先生走過來問？
“在笑你。”沃爾特太太和小姐異口同聲地回答。
“笑我？難道我身上出現了什麽可笑的地方？”小沃爾特先生不明白。
沃爾特小姐立刻把手裏的畫展示給他看。畫上人的面貌一看就是小沃爾特先生，但是眼睛奇大，幾乎占據了半張臉，水汪汪的可愛，大腦袋，小身子，短手短腳，還胖嘟嘟的，穿着馬褲靴子，手裏有一根又短又粗的小馬鞭，憨态可掬。
小沃爾特先生沒想到莉迪亞還真的給他畫了一副肖像，看到後張開嘴傻了半天，最後才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這太有意思了，還挺像的。”深深看一眼莉迪亞，“威克姆夫人，謝謝你，我一定要把它好好收藏起來才行。”
莉迪亞假笑，“等你有心儀姑娘的時候送給對方，她看到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不，不，不，我可舍不得把如此精彩的一副作品送人，說實話，我現在已經打消了要送任何人畫像的無聊念頭。”小沃爾特先生連忙搖頭。
為了避免繼續被母親和妹妹笑話，小沃爾特先生收起畫像坐去一邊，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悄悄展開了看了幾眼，再擡頭看看正在和妹妹說話的威克姆夫人，自從被打了一拳之後他就會從一個全新的視角去觀察威克姆夫人。
莉迪亞在和沃爾特小姐談論星期四要舉行的舞會，沃爾特小姐說屆時會有很多社會名流和時下的時髦人士參加，莫蘭男爵夫人也會去，莉迪亞很高興，莫蘭男爵夫人活潑可愛，平易近人，這是個再次向她表達感激之情的好機會。
小沃爾特先生看着臉上笑微微的莉迪亞，心裏感覺有些異樣，連嘴角被打過一拳的地方也在麻酥酥地做癢，不由自主地又湊過去加入了她們的談話，“爸爸的很多朋友都會參加，也許我們可以提前向你介紹一下他們。”
“好啊，”莉迪亞似笑非笑地道謝，“那可要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這有什麽，這其中很有幾位很有意思的人物，到時我介紹給你認識。”小沃爾特先生熱心十足。
沃爾特小姐趁莉迪亞不注意時用很含蓄的審視眼神使勁打量了她哥哥一會兒，心想弗雷德這是怎麽了，不是從來都不耐煩做這些的嗎？
沃爾特夫人在一旁心情很好地聽着年輕人聊天，覺得她邀請莉迪亞來倫敦做客的決定真是對極了，這段時間家裏的氣氛都很不錯，如果只有她自己的一對兒女在，談話的內容必然不會這麽客氣親切。
作者有話要說：
☆、舞會（二）
沃爾特小姐不時提起的星期四舞會轉眼就到，莉迪亞和沃爾特家一起參加。
“這是倫敦這個季節最重要的幾場舞會之一，怎麽樣，很熱鬧吧。”小沃爾特先生在莉迪亞身旁說。
燈火通明的闊敞大廳之中入眼滿是各種各樣華麗的閃光緞子長裙，繡花細紗長裙，曳地的寬大裙幅，色彩斑斓的羽毛頭飾，還有女士們手裏精巧的小折扇，“真太熱鬧了！”莉迪亞贊嘆，紳士們也都精心打扮過，個個身穿白襯衣，背心，戴有考究的領結和胸飾，深色外套，力求色調優雅，裝束精美。
“弗雷德，”沃爾特小姐擠過來叫她哥哥，“懷特小姐在那邊，她現在一個人，你正好過去打個招呼，要是運氣好她還沒有舞伴的話你還能邀請她跳頭兩曲舞。”
“哦，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就去。”小沃爾特先生一聽就急忙朝妹妹指點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我就去打個招呼，我已經邀請了威克姆夫人跳頭兩曲舞。”
莉迪亞大方，“沃爾特先生，你盡管去邀請懷特小姐吧，如果你是因為要陪那位美麗的小姐跳舞而取消我們之前的約定我是不會介意的。”
“不，那怎麽行，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小沃爾特先生擺擺手就擠進人群消失了。
沃爾特小姐使勁扇着手裏的小折扇對着她哥哥的背影奇怪，“弗雷德這幾天真奇怪，他不是一直惦記着懷特小姐呢嗎，竟然願意錯過這麽好的一個機會！”問莉迪亞，“是你說過怕頭兩曲舞沒有舞伴嗎？所以他不好意思推辭？”
莉迪亞攤手，“沒有，我都是結過婚的人了，怎麽會在意這個，我來參加舞會就是湊個熱鬧，有合心意的舞伴就跳跳舞，沒有就不跳，大概是小沃爾特先生認為不守約很不紳士吧，所以才堅持要和我跳。”
沃爾特小姐點點頭，這時入口處忽然響起一陣騷動，大家不由一起看過去。
“是皮特先生和莫蘭男爵夫人！”沃爾特小姐用扇子掩着嘴低聲驚呼，“天啊，他們兩個竟然一起來了！皮特先生難道準備把他的這段地下戀情公開化。”
只見莫蘭男爵夫人挽着皮特先生驚豔登場，她這晚打扮得份外靓麗迷人，淺珍珠粉的閃光緞子長裙，豐胸纖腰，寬大的下擺長長地拖到地面，被裙撐撐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高聳的發髻用別致的飾針固定，有彈性的栗色發卷俏皮地垂在臉側和肩頭，天鵝一樣修長高貴的脖子上戴了蕾絲裝飾帶，會說話的大眼睛左右顧盼間就和相識的人們打了招呼。
皮特先生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外套，淡然矜貴地走在她身旁，高挑的身材和英俊深邃的五官使他在光彩照人的男爵夫人身邊也毫不遜色，兩人走在一起意外地合拍。
“據我所知，皮特先生和男爵夫人只是朋友關系，并非像大家傳聞的那樣是情人。”莉迪亞想起在男爵夫人家時皮特先生曾對她解釋過他們的關系。
“你在哪裏聽說的？可靠嗎？”沃爾特小姐奇怪問道。
“皮特先生親口對我說的，我想他還沒必要為這個特意來對我說謊。”
“那倒是，這麽說他們兩個其實沒有關系了，真不可思議！莉迪亞，皮特先生很對你不一般啊，還會和你說這些，要知道這件事已經被傳了很久，他就算當面聽見也懶得多解釋所以大家才會一直懷疑。”沃爾特小姐一邊說一邊着迷地盯着莫蘭男爵夫人看，“她的裙子可真美！”
莉迪亞沒興趣再去和別人探讨皮特先生對自己的特殊‘青睐’，見沃爾特小姐的注意力被分散樂得跟着轉移話題，“是啊，顏色好看，做工也精巧，最主要還是莫蘭男爵夫人的身材很棒。”
過了一會兒，小沃爾特先生就很守信用的趕了回來，情緒不錯，看來和懷特小姐的談話很順利。
他朝着莉迪亞伸出手，“威克姆夫人，走吧，我們去跳舞。”随後又十分殷勤地許諾，“今天晚上我随時奉陪，只要你沒有舞伴的時候就盡管來找我。”
莉迪亞看看瞪圓眼睛看他們的沃爾特小姐連忙跟着小沃爾特先生走進了舞池，“沃爾特先生，你真不必如此麻煩，在舞會上少跳兩支舞對我來說沒什麽要緊。”
“威克姆夫人，我可是說過要補足從前對你的失禮之處，所以請不要客氣，我很樂意為你做這些。”小沃爾特先生很有風度地微笑。
“我需要的禮貌和尊重并不是你能陪我跳一晚上舞！而是長久的，發自內心的友善和親切，請做到行為正常就好，否則你這不正常的熱情會讓令妹的好奇心瞬間高漲，所導致的嚴重後果就是我将為此應接不暇。”莉迪亞糾正他的錯誤觀點。
小沃爾特先生呵呵笑，“那你就不要去理她，随她去好奇好了。”
“那怎麽行！”
兩人因為持有不同觀點，所以跳舞的時候不缺話題，兩場舞跳得頗不寂寞。
“咦，那不是德布爾小姐嗎？最近沒有她的消息，我以為她已經離開倫敦了。”在第二曲舞結束的時候，莉迪亞看見了熟人，只見身材瘦小的德布爾小姐身穿一襲銀灰色的長裙由一位神态精明的中年夫人陪同着在和幾個人說話。
“我聽說德布爾小姐對倫敦的空氣不是很喜歡，不打算久待，她計劃這次舞會結束後就回羅辛斯去。”小沃爾特先生答道。
“不喜歡倫敦的空氣？”莉迪亞玩味，心想恐怕還是因為自己的那番說辭吧，看來還挺有用，可恨的是白做工沒拿到報酬。
小沃爾特先生後兩曲舞約了懷特小姐，陪莉迪亞走到休息處拿了一杯朋趣酒後就欠身離開了，莉迪亞搖搖頭，心裏對沃爾特先生最近自稱是補救之前失禮的殷勤行為很有點無語，東張西望地想要在一堆堆大蓬紗裙和羽毛頭飾中找到沃爾特太太的身影，坐下來說會兒話，歇一歇，就見皮特先生筆直地朝她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就開口說道，“我看到小沃爾特先生去找懷特小姐了。”
莉迪亞對這樣的開場白有點不明所以，“然後呢？”
“我估計你下面兩曲舞會沒有舞伴所以來請你。”皮特先生回答得有些生硬。
莉迪亞沒想到皮特先生會屈尊降貴的主動來請她跳舞，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麽應對，覺得皮特先生的态度很不婉轉，但也不至于到讓人拒絕他的地步，遲疑了一下才答應下來，“好的先生，下一曲舞開始的時候我會等你的。”
沒想到她沒有挑剔什麽，皮特先生反而挑剔起來了，薄薄的嘴唇扁出一個不高興的弧度，“你對人的态度總是這樣差，這是在表示你現在不想和我交談，要趕我走嗎？虧我才幫過你的忙，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态度？”
莉迪亞撫額呻/吟，“噢，皮特先生，我就不能對你抱有任何一點你能變得通情達理的希望，更別說和藹可親了！莫蘭男爵夫人是怎麽和你交上朋友的！她那麽一個活潑爽朗的人怎麽能忍受你這樣的性格！”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從前和皮特先生對話時那種火藥味十足的模式。
“男爵夫人經常誇獎我很有個性，熱情真誠，不是那種嘩衆取寵的人。”皮特先生答道。
“真誠可以理解，你一向都高傲自我得很真誠，一說話就會讓人氣得要命，至于熱情嘛……”莉迪亞覺得這一點實在有待商榷。
聽到莉迪亞說自己一說話就會氣到她皮特先生倒微笑了，“威克姆夫人，我想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總是滿嘴甜言蜜語的男人對你未必就會懷有好心，而願意直言不諱的人往往才是真正想對你好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舞會（三）
莉迪亞覺得皮特先生這話很不好回答，說他對自己存有好意吧，他前一陣子可是沒少幹為難找麻煩的事兒；說他不好吧，偏偏在危急的時候又是他對自己施以了援手。
因此只好選擇默不做聲，等到舞曲再次響起時就和皮特先生一起步入舞池，排在跳舞的隊列裏面。
不意外地收到了不少四面八方射過來的探究目光，估計等一會兒大家就要紛紛打聽這個有幸被皮特先生邀請的生面孔是誰了。
“你舞跳得不錯。”過了幾分鐘後皮特先生又再開口。
莉迪亞眨眨眼，心想真是難得能從他的嘴裏聽到一句還算客氣的寒暄，“先生，你的舞技也十分高超。”作為禮尚往來，她也跟着客氣了一句。
皮特先生側過臉想了想，“威克姆夫人，你不覺得我們現在說這樣的話有點奇怪嗎？其實我們在彭伯利莊園時就一起跳過舞了。”
“是的，不過那時候我卻不能昧着良心對你說出這樣的恭維話，我可是當場被你帶得扭傷了腳的。”莉迪亞抱怨。
皮特先生也想起來了，“還不是因為你那時候先狠狠踩了我一腳，我為了避免類似的可怕事情再次發生只好加快速度。”
兩人說到這裏不由都笑了，當時都很氣憤惱怒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倒成了一樁小小的趣談。
氣氛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好轉，第一支舞跳完，中間休息的時候，莉迪亞終于忍不樁婉轉’地提起了那張一直讓她耿耿于懷的手工鈔票，“皮特先生，我很好奇，你當時給我那張手寫鈔票是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理？惡作劇式的報複嗎？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有童心。別擔心，我現在不是在向你問責，畢竟在經過了那次偏僻小巷中的遇險之後我已經失去了這一資格，我現在只是純粹的好奇。”
提起那件事，皮特先生的表情就更好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少見的和顏悅色，“我要承認那的确有些幼稚，不過它能帶給人極好的心情。”別有深意地用他那雙深邃的棕色眼睛看着莉迪亞，“不知威克姆夫人在拉姆斯蓋特時是否有過同樣的感受？”
莉迪亞暈倒，他是在用朋友的口吻和自己探讨當騙子成功捉弄了人之後的那點自得且揶揄的感受和體會？
“皮特先生，”莉迪亞試探着問道，“我們這算是徹底和解了對嗎？順便還發展出了一段……嗯……別具一格的友誼。”
“算是吧。”
莉迪亞別過頭去，小聲抒發自己的感慨，“天呀，我需要為此感到榮幸嗎？”
“當然。”皮特先生毫不客氣地回答。
“皮特先生，太盛氣淩人是不對的，起碼對朋友不能這樣。”莉迪亞指責，“這樣很容易讓你失去對方的友誼，特別是那些不是看重你的權勢，而是真心和你這個人結交的朋友的友誼。”
“說得你好像多麽清高一樣。”皮特先生輕聲嘟囔，在臉上擺出了他那個慣有的往上勾勾嘴角的造型，有些生硬地問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莉迪亞忍住笑，“可以了。”
雖說莉迪亞的身材絕對不算矮，但由于皮特先生實在是挺拔所以他想要在人聲嘈雜的舞廳裏和莉迪亞低聲談點什麽的時候就必然稍微彎下腰去湊到對方的耳邊，做出一副在旁人看來非常親切熟稔的樣子。
等到兩曲舞跳完之後，大家看向莉迪亞的眼神就更加好奇了，已經有人開始在四處詢問這位年輕的女士是誰？能讓皮特先生這樣重視，打起精神認真應承的肯定是一位身份不凡的人物，她是何時進入倫敦社交界的，怎麽大家都沒有聽說過，各類報紙也從沒報道提及。
莉迪亞對引起的這些小誤會沒有太在意，她的心情正好，化敵為友的好事可不是誰都有幸能遇到的。
“威克姆夫人。”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莉迪亞扭頭，見是美麗的莫蘭男爵夫人自己走過來找她，男爵夫人實在是個尤物，風姿卓絕，連搖曳的裙擺在走動時都能晃動出別樣風情，莉迪亞幾乎再次被晃花了眼，連忙轉過身來，含笑問候了一番。
男爵夫人還和上次見面時一樣活潑，親切地責怪莉迪亞自從上次見面後怎麽都沒有再去看她。
“我一直想要再去拜訪以表達我的深深感激之情，可是又怕直接登門太冒昧了。”莉迪亞答道。
“怎麽會，親愛的，你太見外了！”男爵夫人忽閃着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動人的大眼睛有一種能讓人溺進去的危險，“盡管在方便的時候來做客吧，我的大門随時為你敞開。”
男爵夫人這樣熱情莉迪亞也就不再謙虛推辭，同時知道雖然自己和對方有幾分脾氣相投，但是初相識就受到這般禮遇一定還是托了皮特先生的福，因此又再客客氣氣地表達了一遍自己的感激和謝意。
“喬治今晚的心情不錯。”男爵夫人望向不遠處正在和德布爾小姐寒暄的皮特先生露出溫潤的笑意。
莉迪亞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皮特先生站得筆挺，對着德布爾小姐，臉上全是客氣疏離的神情，連一絲多餘的笑容都沒有。
“是啊，”因為對男爵夫人的脾氣已經有所了解，所以莉迪亞放心地和她開個小玩笑，“不過一定要是你這樣和他非常親密熟悉的朋友才能從他那樣嚴肅的外表看出內裏心情愉悅的本質。”
“不不，你高估我啦，喬治這個樣子的時候我也看不出他心情到底是好還是壞，我是剛才看到他和你跳舞時的表情才斷定他心情很不錯的，”男爵夫人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剛才在聊些什麽開心事？威克姆夫人，我看你也在不停地笑。”
剛才皮特先生在追問莉迪亞是如何勸說德布爾小姐的，竟然能有那般斐然的成績，到了倫敦之後，除了一次耗時半個小時的禮節性拜訪外，德布爾母女就再也沒來騷擾過他。并且有可靠消息稱她們馬上就要離開倫敦回羅辛斯莊園去了。
莉迪亞當然不能把實話說出來，以免皮特先生會惱羞成怒，立刻推翻兩人之間剛剛緩和的關系，因此一口咬定那只是些女人間的話題，不方便和他細說，一邊憋笑憋得很辛苦，結果在男爵夫人眼裏看來就是他們兩個想談甚歡了。
“是一些我們一起來倫敦路上的見聞……”莉迪亞思索着回答。
莫蘭男爵夫人是舞會上的紅人，不一會兒就被人請去跳舞了，莉迪亞離開她後終于在幾位閑聊着的年長女士們中間找到了沃爾特太太。
幾位太太在熱切地談論着某某侯爵新斥資十幾萬英鎊修建的一座豪華莊園，如此大手筆的豪奢事情和莉迪亞的生活離得太遠，她從沒接觸過，因此插不進話去，只能盡職地陪在沃爾特太太身邊，沒過多久就被早就宣稱今晚要全程陪她跳舞的小沃爾特先生拉走了。
從前的莉迪亞也許是真的非常熱衷于跳舞，特別是和各色英俊男士們共舞，但是現在的莉迪亞已經缺乏了這份豪興，跳舞在她看來就是各項娛樂中的一種，差不多就行了，因此在感覺到腳酸之後就果斷地恭請小沃爾特先生不用再管她了，她對今晚小沃爾特先生的殷勤舉止非常領情，已經準備原諒他從前所犯下過錯的十分之一，請他盡管放心大膽地去找懷特小姐吧。
小沃爾特先生哭笑不得，“威克姆夫人，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幽默非常的與衆不同，令人印象深刻。”
莉迪亞點頭，心想那叫冷幽默，“其實是我的腳有點疼了，需要休息一會兒。”她好心地決定放小沃爾特先生一馬。
“那好吧，要我陪你去旁邊坐坐嗎？”小沃爾特先生問。
在得到了莉迪亞否定的回答之後他就離開去找別的樂子了，畢竟沃爾特家的兄妹兩個能玩是出了名的，不會在舞會還沒結束前就停止娛樂。
“威克姆夫人，是否有幸能請你跳下兩曲舞呢？”富有磁性的好聽聲音在身後響起。
莉迪亞剛去喝掉了一杯用肉汁、蛋黃、碎杏仁、奶油兌酒制成的熱飲提神，渾身暖融融的正舒服，打算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一會兒。
聽到這個邀請第一反應是覺得奇怪，竟有人會做出這麽唐突的事兒，不經人介紹就直接來請她跳舞，然後又覺得這動聽的聲音有點耳熟。
轉過身來推辭，“不好意思，我不準備……”看清了身後站的那個笑微微的人後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威克姆先生！”
威克姆穿着一件做工精美的黑色外套，衣服裁剪得合身極了，很好地襯托出他優雅的體态和迷人的容貌，風度翩翩地伸出手，“親愛的，能在這裏見到你實在讓人感到意外，不過這是個驚喜的意外。”
莉迪亞木着臉搭住他的手，“威克姆先生，我正在四處找你呢，很高興你在逍遙快活了幾個月之後還記得我是誰，我一度以為你失蹤了。”
“親愛的，你這樣誤會我我可是要傷心的，”威克姆俯身輕輕吻了一下莉迪亞的臉頰，用帶着點委屈的口吻說道，“我是在為我們的未來奔波。你回朗伯恩怎麽不早點通知我，我上個月才輾轉收到貝內特先生的信，告訴我你和你母親去了德比郡你姐姐家，我本來還打算等你們回來時去一趟朗伯恩接你。”
威克姆先生天生是個女人殺手，英俊的外貌配以迷人的嗓音和溫柔的神态會讓與他交談的女人瞬間心底柔軟悸動，不由得要去相信他所說的話。
莉迪亞很慶幸自己已經不是一個春心萌動的少女，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不會被溫柔英俊的外表所迷惑。
“親愛的，我想告訴你，鑒于你以後都要為我們的未來四處奔波，十分辛苦，我打算今後就長期住在朗伯恩我父親家裏，這樣可以減輕你的負擔，所以你不用費心來朗伯恩接我了。”莉迪亞挽着威克姆朝不遠的休憩處走去。
威克姆露出一個很可愛的困惑表情，“莉迪亞，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是這樣的，我現在住在沃爾特将軍家裏，将軍是一位十分熱情的人，聽說了我們的困難之後，他答應替你在海軍裏安排一個職務，肯定比你現在在陸軍裏的職位要高，你長期跟着艦艇出海我自然就要住回娘家了。”莉迪亞悠然回答。
威克姆站定腳步，驚訝地看着莉迪亞，“海軍！？親愛的，你想讓我參加海軍？你竟然有這種想法，這……這可太突然了！”
“那你願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呢？威克姆先生，參加海軍出海可是你這樣擁有健康，教養，容貌，唯獨缺乏財産的青年出人頭地的一條捷徑。”莉迪亞定定看着他反問。
威克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擡頭微笑，“親愛的，這件事我需要再想想，我現在住在丹特那裏，你也去和我一起住幾天，我們慢慢談，我需要聽聽沃爾特将軍具體是怎麽和你說的，當然了我還需要時間去打聽一下他的背景和能力。”說完拉着莉迪亞轉了個方向，“現在還是讓我們先去跳舞吧，我和人打了賭我一定能請到那位先被皮特先生和莫蘭男爵夫人青睐，後來又被小沃爾特先生霸占的漂亮女士，要是不去跳舞咱們可要輸錢了。”
莉迪亞為自己酸疼的腳哀嘆，早知剛才就不跳那麽多了，“打賭？多少錢？”
“四個人，每人二十鎊。”
“那好吧，不過你贏來了賭注後要分我一半。還有，我不去丹特那裏，我們過兩天一起去我舅舅家拜訪，順便在那邊仔細談談吧，我也想請教一下舅舅的意見。”
“分你一半？當然沒問題，親愛的。不過你為什麽不願意去丹特那裏，難道要我陪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