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2)
人踐踏,這般驕傲的女子,毅然成全自己。
自己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驟然離去,連追悔的機會也不給自己。
慕容如歌靜靜地躺在床上,看着床上白色的帷幔,心中只餘一片空茫。
蕭王爺,本座再怎麽歹毒,我也沒害過你吧?
生死一線,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個問題,楓臨雨沒有說謊的必要,她那樣的女子,不屑和自己說謊,她不想說的事情根本就不會說,完全犯不着欺騙自己,就像她說的,她是個江湖中人,要遵守江湖的道義,斷然不可能出賣雇主。
她是一個如此有原則,有堅守的女子,就算是在死前,她為自己付出生命,也沒有透露半分,在她看來,堅守和信仰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她只是雲淡風輕地說道:“世間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最信任的朋友和最危險的敵人的聯手!”
她的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她知道自己不會信任于她,她也不會坦然相告,卻屢屢暗示自己,她是真的在為自己的安危擔心。
是她帶人去郡王府救了父王,也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她的天雪宮在南楚的人馬也元氣大傷,無一生還,還有她的侍女,這些個個身份武功的年輕女子,也都葬身郡王府,除了青璃姑姑之外,她身邊幾乎再無人可以依靠。
慕容如歌不敢想,她當時在面臨全軍覆沒的情況下,父王要她去城外救自己和熙越的時候,她內心有着怎樣的掙紮?
她已經付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救父王于水火之中,以慕容世家對她的無視和冷漠,甚至還有羞辱,憑什麽要求她為慕容世家付出所有,包括她年輕的生命?
面臨着青璃姑姑的質問,他幾乎說不出來一句話,青璃姑姑的話如尖利的銀針,驀地刺入他的心底。
要是沒有楓臨雨,現在已無慕容世家,慕容如歌不知道,楓臨雨在只身前往冀州的時候,心中有着怎樣的糾結和掙紮,她有沒有不停地再問自己,值得嗎?
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去危險重重,在郡王爺的全軍覆沒,已經說明了刺客他們的骁勇善戰,楓臨雨就算武功再怎麽高強,也亦是受傷之軀,她能支撐多久?
四十章 上天再給的一次機會
四十章 上天再給的一次機會(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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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楓臨雨心中有無掙紮,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将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而她卻決然而去,這個傾世傲然的女子,就這樣絕塵而去。铪碕尕曉
慕容如歌只覺心中一陣冰涼的痛,她連最後的微笑也沒有留給自己,就那般決絕而去。
她嘴邊若有若無的笑,映出自己眼底一片陰冷,她的淡雅如霧,只襯得自己臉上一片灰暗。
慕容如歌的手在床上慢慢摸索,只觸到一片冰涼,楓臨雨就是這樣在這裏,度過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
忽然,慕容如歌手一怔,觸到了軟枕下面一層薄薄的東西。
他起身,将它慢慢抽出,看清楚了,是一封信函,是什麽信函,楓臨雨居然将它放在自己床上的軟枕之下?
這封信點燃了慕容如歌的好奇,他起身,重新點燃風燈,關上窗戶,飄進了的雪已經将地面打濕一大片,陰冷潮濕。
信封上面有六個娟秀的大字:“愛女阿羽親啓!”
愛女阿羽親啓?這應該是一封家書,從字跡上看,是出自女子之手,應該是西夏皇後寫的,楓臨雨的母後。
阿羽?慕容如歌喃喃道:“原來你叫阿羽?”
慕容如歌忽然沒了勇氣拆了這封洋溢着愛女之情的家書,愛女阿羽,這幾個字刺的慕容如歌眼底生疼,要是西夏皇後知道她的愛女阿羽已經葬身崖底,從此萬劫不複,會是怎樣的傷心欲絕?
而且,很快她就會知道了。
慕容如歌遲疑良久,還是拆開了信,看完信之後,心底更覺深沉如冰。
那位遠在西夏的楓臨雨的母後不忍她的愛女在異國他鄉過的如此寂寥,竟然異想天開的讓借楓臨雨水土不服,養病為名,希望楓臨雨的父皇向南楚皇上請求,恩準楓臨雨回鄉養病。
不管是誰,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而已,尤其是楓臨雨這樣聰明睿智的女子。
和親的公主一入他鄉,就永無回鄉之日了,西夏的皇後亦非不清楚,只是愛女心切,行此無奈之舉。
楓臨雨把這封家書壓在枕頭下面,借由這封溫暖的家書慰藉她孤寂的心靈,遙想遠方,還有挂念她的母後,是不是有這份期待鼓勵着她堅持下去?
慕容如歌的心說不出的痛,楓臨雨呢?她有沒有想過離開蕭王府?她做了那麽多的努力,最後得到的還是只有自己的漠然,對她這樣驕傲的女子是怎樣的打擊?
慕容如歌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錯怪楓臨雨了,楓臨雨這樣清高淡雅的女子,是不可能對梅雨晴下手的,她或許有難過過,有痛楚過,有徘徊過,但是,說她如一般家鬥宅鬥的女子一樣暗中動手腳,慕容如歌覺得,楓臨雨會不屑如此。
就是府中的綠依和秀盈兩名侍妾,也不見楓臨雨有多為難她們,要是以楓臨雨的手段,整得她們呼天搶地都有可能。
可是楓臨雨沒有,她只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賞了綠依一巴掌,警告她不要再挑戰她蕭王妃的底限。
對于綠依和秀盈,慕容如歌并沒有太多的感覺,但是他不是不知道,綠依嚣張,秀盈溫順,綠依暗地對楓臨雨這個挂名王妃多有挑釁,楓臨雨只是略施薄懲,手段都談不上有多狠厲。
她甚至都告訴她們不用去聞莺苑每日給她請安,她厭惡這些虛禮,不想見的人直接就不見,懶得敷衍。
看來,有些事情需要去好好查一查了,楓臨雨明明什麽都知道,卻不解釋,她不屑解釋,也懶得解釋,是因為她知道,對于不信任她的人,解釋就是狡辯,她何必徒費口舌?
慕容如歌凝視着手中的家書,只覺沉重如千斤,這或許是楓臨雨在蕭王府唯一的慰藉,所以才放在枕頭下面,夜夜陪伴着她入睡!
不知楓臨雨午夜夢回的時候,是否常常可以夢見她遠在西夏的家,她的天雪宮,她的親人,自己本應該是她最親的人,最終卻成了傷她最深的人。
楓臨雨那樣自負的一個女子,縱是心底沉痛,也從未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的軟弱,從來不肯說出心底的苦,一直沉默地背負所有。
慕容如歌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沉重的無奈與沉重。
他擡手将家書置于燭光之上,火苗倏然騰起,舔噬了信上字跡,寸寸飛灰散落,看着“愛女阿羽親啓”的字跡一點點被火光吞噬,漸至發黃變黑,再也找不到信函上面的溫馨和親切。
楓臨雨,你收到了嗎?我将你母後的信送給你了,不知道這能不能成為你在異世的慰藉?
★★★
手臂上一陣陣冰涼的還帶着麻酥酥的感覺不斷傳來,刺激着楓臨雨脆弱的神經。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自己置身在一片淺水灘中,周身濕透,身邊還有魚兒游來游去,終于知道那種麻酥酥的感覺從何而來了,那些魚兒在自己的手臂上舔啄,難道自己還沒死?
楓臨雨閉上眼睛,頭腦一陣疼痛,依稀想起自己臨死之前便也是這樣的感覺,楓臨雨思緒良久,終于确定自己還活着?
不由得苦笑,居然這樣都還沒死?費盡全力爬出淺水灘,爬向岸邊,一動身上就抽痛不已,短短的距離,竟然爬了好久好久。
身體好痛,楓臨雨躺在岸邊,并沒有徹底清醒,昏昏噩噩之中,冷餓交加,一次次昏睡過去,又一次次醒來。
老天是不是可憐自己,死的太不值得了,為了一個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過的男人,所以再給自己一次生的機會?
管有絕給心。不知道是第幾次醒來,一陣雷聲将楓臨雨驚醒,緊接着下起了瓢潑大雨,澆在楓臨雨本已濕透的身上。
楓臨雨艱難起身,既然上天再給了自己一次機會,就決不能輕易放棄。
扶着岩壁慢慢往前走,終于找到一處避雨的山洞,楓臨雨雙手抱膝,坐在地上,一邊沉思,一邊打量着這個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山洞,很小,除了自己,就幾乎只能再藏一個人。
看來這就是崖底了,楓臨雨腹中饑餓難耐,也只得強行忍受,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終于停了,楓臨雨再也忍受不了了,忍受着陣陣眩暈,四處尋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幸好自己并不是真正養尊處優的深宮公主,要不然,再這種地方,就算上天給了你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機會,你也未必能抓住,不餓死,孤零零地一個人也吓死了。
這裏樹枝衆多,要是夏天就好了,夏天會有野果可以充饑,冬天只剩下一片光禿禿的,水中倒是有魚,可是這裏沒有火折子,總不能生吃吧。
突然,一陣烤魚的香味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對于饑餓難耐的人來說,這種味道的吸引力來的尤其大。
楓臨雨深吸一口氣,順着香味一路走過去,這裏沒有路,到處都是尖利的岩石,和遍地的荊棘之林,好幾次,幾乎紮到楓臨雨的身體。
冬天,樹葉是不在了,可是那些尖利的刺還在,這就是崖底,自己能活下來,還真是個奇跡。
走了好遠,楓臨雨終于看見,前方一片空地上面,一個灰白色衣服的人正在烤魚,陣陣香味就是從那裏發出的。
楓臨雨繼續走過去,那人聽到有人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楓臨雨,眼裏閃過驚異的神色,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楓臨雨也不說話,她也只是定定的盯着這個人。
看似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眉清目秀,淺灰色衣裳,白玉佩,看上去聰慧靈秀。
那人看見楓臨雨雖然是一身狼藉,神情卻皎然自若,悠悠一嘆,低聲道:“世間竟有如此美人!”
楓臨雨眼眸秀眉微蹙,卻沒有說什麽。
那人又道:“你是怎麽來的?”
楓臨雨對這裏還不熟悉,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吃了東西再說。
她不理會那人,走到他的烤魚面前,夾起一只烤好的魚,慢慢遞到嘴邊,自顧自的吃起他烤好的魚。
那人的驚異之色已經慢慢消失,他看着楓臨雨優雅的吃相,不禁啞然失笑。
過了好久,楓臨雨終于吃完了,對他道:“你又是什麽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楓臨雨在清醒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她再也提不起來半分內力了,以她的經驗,當然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武功盡失了。
上天真是公平,給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另外一方面又剝奪自己耐以生存的武功,做一個公主,或者郡主,甚至王妃,那是不需要武功的,可是要想做一個江湖門派的教主,沒有武功,那是無法服人的。
楓臨雨想起曾經在死亡森林熔岩的時候,和慕容如歌相互發誓,自己還記得那誓言:“天雪宮祖師在上,今日我天雪宮聖女秦驚羽與南楚國蕭王爺慕容如歌在此結盟,逃離此地之前,必須互不加害,出現危難相互救援,出洞以後各安天命,如違此誓,來日武功盡廢!”
今日就真的靈驗了,看來這誓真的不能亂發啊,上天真是明察秋毫,知道自己當時發誓言不由衷,就給自己一個狠狠的懲罰,看你還敢不敢欺騙上天?
這人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難道和自己一樣,也是掉下山崖的,那也太巧了吧,尤其是自己現在武功盡失,沒有了保護自己的籌碼,楓臨雨不得不萬般小心。
于是她反客為主,在不了解對方是什麽人的情況下絕對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細,這是她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她的。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馬上就笑嘻嘻道:“這裏是我的家,我當然在這裏了!”
他的家?楓臨雨一驚,四處打量這個地方。
四處只有高聳入雲的峭壁,除了自己剛才走來的那條路,根本就沒有出路,而自己在外面的時候,也觀察過了,哪裏也是一片絕壁,不可能出去的。遠處有一座茅草蓋的房子,楓臨雨忍不住笑出聲,指着那房子,“那就是你的家?”
那人很是認真地點點頭,有些可惜道:“我的午餐被你吃了,那我吃什麽?”
“那還不簡單,你再去抓魚不就行了?”楓臨雨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那人大概沒有見過楓臨雨這般吃了人家東西還理直氣壯的女人,頓時語塞。
他和楓臨雨對視片刻,終于低下頭,向楓臨雨來時的那條路出去。
過了一會,他回來了,重新烤魚,散發出陣陣香味,楓臨雨不理他,腹中不再饑餓,她開始四處觀察着這個山谷,四處尋找着可能出去的出口。
找了半天,也不見有任何出路,還沒來得及嘆息,身後就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別找了,出不去的!”
楓臨雨驀然轉身,冷眼看他:“你怎麽知道出不去?”
他還是那副慵懶的樣子,一邊吃着烤魚,一邊眉眼含笑,“我都說過了,我家就在這裏,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你在這裏住了多久?”楓臨雨問道。
他假裝思索了一下,“有三年了吧!”
三年?楓臨雨一驚,山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你怎麽來的?”楓臨雨又問道。
他一臉無所謂的笑意,“怎麽來的,自己跳下來的呗!”
要不是看見他眼裏的靈慧,楓臨雨真懷疑這個人腦子有毛病,楓臨雨找了半天,身體已經很累,不過還好,衣裳總算快幹了,也不想理他。
楓臨雨轉身靠在一塊石壁上休息,他總算吃完了,慢悠悠地晃到楓臨雨的身邊,慢條斯理道:“大美人,看來你以後就要住在這山谷裏面了,總算是鄰居,你不如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們以後也好好好相處嘛!”
他似乎毫不在意身處在這個絕境,難道這裏真的是他的家?
楓臨雨一怔,冷冷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叫什麽名字?”
那人似乎也習慣了楓臨雨的冷然,還是笑意宴宴,“認識一下吧,我叫沈之讓!”
他看着楓臨雨,眼裏閃着期待的光芒,楓臨雨有些猶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楓臨雨,或許自己也應該覺醒了,曾經用生命去诠釋愛情,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一廂情願的單戀而已!
既然上天已經待自己不薄,自己就要和過去的楓臨雨說聲永別了,自己再也不是楓臨雨,而只是秦驚羽了,這算不算自欺欺人?
楓臨雨凝視着他的眼睛,良久擠出三個字,“我姓秦!”
他一聲大笑之後,故作嘆息,“真小氣!”
四十一章 新的生活
楓臨雨沉默不語,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就只是秦驚羽,再也不做那個傻傻等着慕容如歌回眸的楓臨雨了。适铪碕尕
沈之讓看着楓臨雨糾結的變來變去的臉色,贊嘆道:“以後有秦姑娘這樣美人作伴,我在這山谷的日子便不會那麽寂寞了!”
要是換了以前,秦驚羽絕對會給他兩巴掌,打得他跪地求饒,敢對自己出言不遜,可是現在,自己武功盡失,又不了解這個沈之讓的底細,只得暫時忍耐。
沈之讓看着秦驚羽不善的臉色,又嘆息道:“可惜啊,鮮花有刺啊!”
秦驚羽坐下來,閉上眼睛,不去理沈之讓,這個古怪的男子。
沈之讓妖嬈的聲音又在秦驚羽耳邊響起,“來日方長,秦姑娘要是有興趣,可以去參觀參觀我的家!”
秦驚羽倒是來了興趣,看樣子,沈之讓真的在這裏生活很久了,他對這山谷的熟悉程度應該是遠超過自己的,進去看看又何妨?
秦驚羽睜開眼睛,淡淡吐出一個字,“好!”
楓臨雨随着沈之讓進入了他的屋子,裏面東西不多,不過透出一股濃濃的草藥味,沈之讓慵懶道:“秦姑娘,你就自行四處參觀吧,在這裏,你就當是自己家就行了!”
他自顧自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搖來搖去,一副很是享受的樣子。
秦驚羽看着這不大的屋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房間居然還有好幾間,這個奇怪的沈之讓是什麽人?
秦驚羽推開一間屋子,中間放着一張斑駁的桌子,旁邊居然還有書櫃,裏面還有書,秦驚羽開始相信沈之讓的話了,這裏真的是他的家!
房子不大,秦驚羽很快就看完了,出來之後,沈之讓還躺在他的椅子上面搖來搖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坐下!”沈之讓對秦驚羽說。
秦驚羽問道:“你要幹什麽?”
沈之讓擡頭無邪的一笑,“我還能幹什麽?秦姑娘看上去不像那麽膽小之人!”
秦驚羽被他一激,坦然坐在他身旁,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麽。
他起身,從他身後一個小匣子裏面拿出一個小小的藥瓶,扔給秦驚羽,懶懶道:“你身上的傷自己上藥吧,久了可要留下疤痕了!”
楓臨雨唇角一挑,接過藥瓶,思忖一會,将裏面的藥物慢慢塗在自己傷口,不知道現在距離自己墜崖有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這些傷口已經被水浸得紅腫,這藥塗上去之後,很是疼痛,秦驚羽輕輕地“咝咝”出聲。
沈之讓一直玩味地看着秦驚羽的動作,等秦驚羽上完藥之後,他忽然伸過手,扣住秦驚羽的手腕脈搏。
秦驚羽不語,這個沈之讓也是個怪人,自己唯有以靜制動,才能慢慢了解他的底細。
一刻鐘之後,沈之讓放開了秦驚羽的手腕,似是非常可惜嘆道:“你原來有一身好武功吧?”
“你怎麽知道?”秦驚羽問道。
沈之讓在嘆息之後,馬上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嘴角彎彎,像是随時要淺笑起來,“不過沒關系,再好的武功在這裏也派不上用場,有和沒有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秦驚羽心一緊,緊緊地盯着沈之讓妖嬈的笑臉,“就算我武功盡失,也不代表我不能殺了你!”想要一個人死的方法太多了,若是沈之讓想對自己不利,也不代表自己會束手就擒。
沈之讓大笑出聲,“這偌大的山谷,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若是你殺了我,你就得和我一樣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下去,連人聲也聽不到!”
不等秦驚羽說什麽,沈之讓又道:“人做事總有自己的目的,無緣無故,秦姑娘也不會殺我,是嗎?”
秦驚羽緊緊地盯着沈之讓,忽然眼睛一亮,閃過狡黠的笑容,一字一頓道:“要是我沒有看錯的話,你不會武功!”
秦驚羽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這沈之讓不會武功,看起來不會武功的人,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真的不會武功,一種是假裝不會武功。
但是假裝不會武功比假裝會武功要難多了,沈之讓看上去也不像那種刻意隐藏自己性情的人,在這種地方,隐藏自己的武功又有什麽意義,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隐藏給誰看?
沈之讓長眉一挑,點頭贊道:“是啊,秦姑娘真是好眼力,我是真的不會武功!”
秦驚羽總算放下心裏一塊石頭,不會武功就好。
秦驚羽放下心中的戒備,“你怎麽來這裏的?”
沈之讓眼波帶着笑意,“秦姑娘,這裏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可是怎麽一直都是你在問我?反客為主也沒有你這樣的吧!”
秦驚羽不甘示弱,“你剛才不是說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嗎?還有什麽客人主人之說?”
沈之讓似乎覺得秦驚羽說的有道理,認同地點點頭,“是啊,我今天心情真好,以後有人陪我說話了,還是秦姑娘這樣的大美人!真是可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秦驚羽冷哼一聲,“你再胡言亂語,小心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沈之讓大笑,“開個玩笑,別那麽介意嘛!你現在是剛來,以後你就知道了,這裏的生活很空虛寂寞的,要是你不學會自己尋找樂趣,你會根本過不下去的!”
秦驚羽嘲諷道:“就像你一樣?”
沈之讓一點都不在意秦驚羽的嘲諷,很是認真地點點頭,“是啊是啊,你看我過的不是很快樂嗎?”
秦驚羽忽然有些黯然,她不需要這種快樂,可是她需要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墜下山崖的時候,萬念俱灰,以為從此就要告別人世了,世間所有的繁蕪從此和自己再無關系。
可是,誰知道,自己竟然沒死,但是在這山崖底,也不知道有沒有可以出去的一天。
要是真的可以出去,秦驚羽忽然覺得茫然,要出去幹什麽?自己出去又能做什麽?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到那時,慕容如歌只怕和梅雨晴已經兒女成群,他終于得償所願,自己也終該釋懷了。
早就想過放棄,今時今日,是真的可以放棄了。
墜下山崖的那一刻,自己要慕容如歌一定要幸福,這也算是自己對他最後的祝福吧。
自己也算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明知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卻偏偏不肯回頭,時至今日,連生命也送出去了,心中反複恢複了平靜,再無往日的波瀾。
以後的事,天知地知,非自己可為,也可能自己以後的生活就要在這崖底度過餘生,還去計較那些做什麽?
沈之讓看見秦驚羽眉頭微皺,知她又想起了往事,笑道:“秦姑娘,恭喜你,你以後要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了!”
秦驚羽怒視了他一眼,沈之讓不以為意,忽然神秘兮兮道:“秦姑娘,其實這裏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只要你有興趣,也可以找到很多樂趣。
秦驚羽冷冷道:”我沒有興趣!“
沈之讓目不斜視,不為所動,笑道:”反正閑着也無聊,既然秦姑娘不說,就讓我來猜一猜,秦姑娘出身一定很高貴,是出身大家吧?“
秦驚羽長睫如扇,擡頭一笑,顧盼流波,淡淡道:”何以見得?“
沈之讓一聲大笑,”很簡單,秦姑娘雖然衣裳沾污,褶皺不堪,可是神情卻高貴清雅,連吃東西的樣子也優雅得令人嘆為觀止!“
”那又如何?“秦驚羽冷聲道。
沈之讓繼續道:”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姑娘連一點小事都不會做,平日是讓人伺候慣了的吧?“
秦驚羽嫣然一笑,”是啊,那又怎麽樣?就算你說的,現在到了這裏,還不是和你是鄰居?不管我出身多高貴,到了這裏和一介平民也沒什麽不同!“
沈之讓似乎對秦驚羽的轉變很是吃驚,”想不到你這麽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真是令人佩服啊!“
秦驚羽道:”我沒有什麽興趣在這裏和你做鄰居!“
沈之讓哈哈大笑,”我剛還以為你認命了呢,想不到你還是不甘心!“
秦驚羽道:”我為什麽要認命?“
沈之讓低頭沉思一會,”好吧,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三年前來到這個山谷,剛開始的時候和你一樣,我也不相信我進來就出不去了,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到處尋找出口,甚至想過往上攀爬,什麽方法都用過了,最後我只能放棄了,你要是不服,可以去試試!“
沈之讓的坦白讓秦驚羽斂眉沉思,她知道,這個沈之讓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這個看起來豁達開朗的男人,難道真的甘心在這山谷過一輩子?怎麽看都不像!
”那你是怎麽來這裏的?“秦驚羽問道。
沈之讓不羁的臉色閃過一絲尴尬,長嘆一聲,”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秦驚羽看着他的窘迫,忍俊不禁,笑出聲,”不會是讓人推下來的吧?“
沈之讓尴尬笑道:”非也,非也!“
秦驚羽試探着問,”自己活不下去了,主動跳下來的?“
沈之讓不複之前調侃的笑意,”是我自己跳下來的,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秦驚羽淡倦道:”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嗜好!“言下之意,我不問你,你也別來問我!
沈之讓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懂,又道:”可是我卻對你的過去很感興趣!“
秦驚羽冷冷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沈之讓笑的天真無邪,”我們都是鄰居了,說不定餘生就要在這裏度過了,有個人分享你的回憶也是件難得的好事!“
秦驚羽言語無波道:”我沒有興趣和你分享!“
沈之讓左右看了看,”可是這裏沒有別人,不是誰都有你那麽好運氣的,那麽高摔下來還沒死!“
秦驚羽冷然道:”就算沒有別人,我也不想和你分享,我喜歡一個人!“
沈之讓見秦驚羽到了這種地方,也絲毫不屈服,終于舉手投降了,”好吧,好吧,我看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會帶你熟悉熟悉這山谷的環境!“
秦驚羽也确實需要休息了,好在這間屋子雖小,卻有好幾個房間,随意找了一個無人的房間,躺在岩石做成的床上,閉上眼睛,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秦驚羽起床之後,沈之讓已經做好了早飯,秦驚羽也不客氣,反正這些事情她也不會。
沈之讓還是昨日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吃完早飯之後,他帶着秦驚羽四處逛了逛,秦驚羽發現沈之讓所言不虛,這山谷很大,也有很多山洞,但是都不深,根本就沒有出口,真不明白當初沈之讓是怎麽下來的。
不過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現在在山谷相遇,也算是有緣,秦驚羽不打聽他的過去,沈之讓也識趣地不再問秦驚羽的過去。
”怎麽樣?“沈之讓臉上蕩起孩童般獻寶的笑容,”我沒騙你吧!“
秦驚羽不語,她知道沈之讓說的是事實,要不然,這樣一個快人快語,風趣诙諧,樂天達觀的男子來說,三年過着這樣的生活,沒有和人交流過,秦驚羽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的。
沈之讓帶着秦驚羽到了一大片湖泊面前,秦驚羽看到湖泊,眼睛一亮,被沈之讓看在眼裏。
很快,他就掐滅了秦驚羽的希望,”別想了,這個湖泊是死水,靠天吃天,這裏面所有的水都來自于雨水,你能不死,也得感謝這片湖泊!“
秦驚羽沉默不語,自己醒來的時候躺在一片淺水灘裏面,若不是這片湖泊,自己現在真的粉身碎骨了。。
不能秦驚羽說什麽,”這湖水平時在這裏洗洗澡,釣釣魚倒是不錯,想這這裏找出口,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秦驚羽看着這湖泊,雖然很大,可是真的不見湖水流動,知沈之讓所言非虛,臉色愈加沉寂。
”別老哭喪着臉嘛!好在這裏很大,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沈之讓大概是因為這寂寥的山谷來了秦驚羽這樣的女子,多了一個伴,很是高興。
”有什麽事情可以做?“秦驚羽問道。
看沈之讓每天也沒有什麽正經事可以做,再說了,這種地方,能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沈之讓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秦驚羽奇怪道:”這裏的地方你不是都帶我看過了嗎?還有什麽地方?“
沈之讓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裏的地方大着呢,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出路!“
沈之讓帶着秦驚羽繼續往山谷深處走,到了一片枯竹前面,沈之讓說,”秦姑娘,你在這裏等我!“
秦驚羽不知道沈之讓要幹什麽,在林子邊無聊枯坐,靜靜地發呆。對于沈之讓莫名其妙神經兮兮的行為,她并沒有什麽興趣。
一會的功夫,沈之讓就出來了,手中拿着一截砍斷的竹子。
”你要幹什麽?“秦驚羽問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沈之讓揚起唇角。
沈之讓利用手中的匕首将竹子削成笛子長短,用細心地在竹子上面挖孔,秦驚羽明白了,他是想用竹子做長笛。
秦驚羽無聲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風雅之人!“
”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着呢!“沈之讓頭也不擡,繼續他的制作。
半個時辰過去了,沈之讓得意地在秦驚羽面前展示他的傑作。
秦驚羽定睛看去,雖算不上精雕細刻,也勉勉強強能夠算是一把笛子了。
沈之讓遞到秦驚羽面前,道:”試試?“
”你怎麽知道我會?“秦驚羽不接,這種粗制濫造的笛子,能不能吹出樂曲來都是個問題。
沈之讓胸有成竹地笑道:”那還用問?像你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平日大概也就練練琴棋書畫了!“
秦驚羽啞然失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又沒得罪過你!“
沈之讓見秦驚羽不再是之前那種寒氣逼人的笑,眼珠一轉,輕笑道:”就是嘛,多笑笑,幹嘛老板着臉?這裏就我們兩個人,說不定啊,我們要在這裏呆一輩子,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呢?“
秦驚羽伸手接過那把臨時制作成的笛子,放到唇邊,一曲悠揚婉轉的笛音輕輕流出。
笛音緩緩揚起,清亮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