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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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現在如何了?"秦驚羽澀然開口。

楓怡然道:"自從聽說了你病故的消息,母後大病一場之後,對中宮權勢再無以前的熱枕,也老了很多,現在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佛堂誦經,天天如此!"

秦驚羽只覺心酸,知道這一次母後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争鬥一生的權勢,在女兒的的驟然長逝面前顯得那般蒼白無力,對自己深深地愧疚淹沒了母後那顆蒼涼的心,秦驚羽緊咬雙唇,"哥哥,我是不是很自私?"

楓怡然愛憐地解開秦驚羽的發帶,含笑不語,娴熟地把秦驚羽的頭發用女子發式綁好。

秦驚羽道:"在京城素有風流倜傥之稱的哥哥也不知道給多少女兒家紮過頭發,動作如此娴熟?"

楓怡然笑道:"還敢取笑哥哥?"

"哥哥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剛才的話!"秦驚羽道。

楓怡然嘆息一聲,"你不回來,自是有不回來的道理,沒人會怪你!你我的婚姻娶嫁,都由不得自己心意,于情于理,你已經為西夏葬送一生心血,又何來自私之說?"

婚宴娶嫁,都由不得自己的心意?秦驚羽苦笑,當初大皇兄安排自己嫁給慕容如歌,自己是否應該感謝大皇兄一番苦心安排?

楓怡然看着阿羽的悵然,柔聲道:"這麽說來,你和慕容世家已經徹底毫無關聯?"

秦驚羽點頭,這也是自己不願再回西夏的原因之一,若是自己回到西夏,大皇兄也有可能将自己重新送回慕容世家,兩國和親是澤被萬民的大事,不是兒戲,由不得你自己胡來,只要當初締盟成立,除非死了,否則自己這一生一世都會是慕容如歌的妻子。

楓怡然暢笑道:"也好,以後你再也不是誰的妻子,既然和蕭王爺無緣,你以後也只是我的妹妹!"

秦驚羽心中始終不能釋然,楓怡然知道阿羽心中的糾結,道:"母後以為你去世已久,也許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來淡化心中的愧意,如果你尚在人世的消息突然告訴母後,我反而怕母後一時接受不了,徒生事端!"

秦驚羽知道哥哥說的是事實,母後的一生浮浮沉沉,幾度波折,最終終于心灰意冷,就差遁入空門了,母後對于後位也失去了平常的熱忱,只是大皇兄依然是太子,若不是還有這僅有的牽挂,母後的身體未必能經受得住。

人生的大悲與大喜,都不能給一個極度脆弱的人以沖擊,現在的母後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沉重與黑暗,若是母後知道自己還活着,這個消息也不可能瞞得過大皇兄,誰知道大皇兄還會做出什麽舉動?

哥哥的意思只能找機會慢慢暗示母後自己尚在人間,讓母後緩緩接受,母後的身體不能再承受巨大的悲傷,也不能再承受意外的狂喜。

秦驚羽不語,她知道哥哥說的是事實。

從哥哥的口中,秦驚羽知道,現在西夏實際掌管朝政大權的人已經是大皇兄,以監國之位總攬朝政,父皇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漸漸失去了對朝堂的控制,大權落入大皇兄手中。

有些話,哥哥并沒有說,但是秦驚羽已經能猜出七八分。

欣貴妃向往多年的中宮權勢終于到了手中,卻也并不能徹底執掌宮闱,母後雖已不管事,可是欣貴妃的權勢擴展,遭到了大皇兄的強力阻撓。

大皇兄和欣貴妃誰也不肯讓誰一分,紛争不斷,欣貴妃自然是為哥哥争取權勢,人一旦到了一個更高的位置,心境自然就更高了一分。

以前或許欣貴妃只是仗着父皇的寵愛,太子殿下的儲君之位鞏固多年,又有母後這樣強大的外戚鼎力支持,欣貴妃自然也不會生了勸父皇改立儲君的心思。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欣貴妃是事實上的中宮之主,順理成章地生了改立哥哥為儲君的心思,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也不死心,在宮中,有太多不可能的事實成了可能。

欣貴妃被母後壓迫多年,其中母後最大的籌碼就是大皇兄是未來儲君,現在欣貴妃取代了母後的位置,欣貴妃若是想辦法讓哥哥取代了大皇兄的位置,便是做到了真正的揚眉吐氣,這麽多年的怨氣可以一吐而盡。

大皇兄掌管朝政之後,積極扶植自己的親信,排斥異己,難免用人不當,武職用文官來掌管,朝中不少人私下非議,太子任用親信,剛愎自用,獨斷專行,不顧大局。

更有甚者,大皇兄掌管了天雪宮之後,竟然扶持原來秦驚羽的替身墨羽菲做了天雪宮的新任教主,墨羽菲無論是從武功,還是智謀,還是手段都遠不及前教主秦驚羽,天雪宮內部也多有怨言,更重要的是,墨羽菲對權勢的熱衷還是超出了秦驚羽的想象,重用教中主管刑罰的長老葉如非,打壓原來秦驚羽的親信風三娘,郭子玉等人,真正體現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局面。

秦驚羽沉吟道:"大皇兄和墨羽菲是什麽關系?"

楓怡然悵然而笑,"墨羽菲是大皇兄的女人!"

秦驚羽蹙眉,"墨羽菲的才幹最多只适合在教中擔任護法之職,絕非教主之才!"

難怪天雪宮的勢力一天不如一天,漸漸頹敗,連南宮瑾都覺得可惜,曾經天雪宮的盛勢在江湖上誰人不側目?連武林中宗師級的前輩都要給秦驚羽幾分薄面,天雪宮有秦驚羽這樣的手段武功堪稱首屈一指的教主,勢力豈能不越來越大?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盛勢一去不複還,興盛地也快,衰敗地也快。

本來如秦驚羽最初的計劃,短短幾年之內,迅速擴展了天雪宮的勢力,接下來的時間,天雪宮的主要任務便不再是勢力擴展,而是地位穩固,将天雪宮的地位穩固至無人能撼動。

外人只知道天雪宮勢力龐大,組織戰力能力在江湖無人能出其右,可是秦驚羽卻知道,這只是外人眼中的天雪宮,作為天雪宮的教主,這些年,為了擴大勢力,什麽人都敢接收,除了殺手生意,什麽錢都敢收,這在擴大了天雪宮的權勢的同時,也暗中為天雪宮埋下了隐患,天雪宮的教衆,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不但內部人心不齊,在江湖上也仇家衆多,內憂外患,常常令秦驚羽憂心不已。

還沒等秦驚羽開始大力改善這種局面,人算不如天算,天雪宮根基未穩之時,自己年齡又漸長,至情窦初開,自己遇上了慕容如歌,這是,大皇兄也被天雪宮這耀眼的權勢給吸引,将自己趕出了天雪宮。

秦驚羽的宏圖大計戛然而止,只得将手中權勢一點點地移交給大皇兄,可是想不到,聽到自己的死訊之後,大皇兄竟然會扶植墨羽菲做新任教主。

如果天雪宮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或許墨羽菲也可以做一個四平八穩的教主,可惜天雪宮不是,樹大招風,又沒有一個強力鐵腕的教主震懾,這些隐患遲早會一個一個暴露出來。

如果秦驚羽所料不錯的話,天雪宮的弱點逐漸暴露出來之後,還會繼續的衰敗下去。

秦驚羽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能做什麽?

大皇兄寧可信任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女人,也不信任他的嫡親妹妹。

人手中有了權勢,和沒有權勢之時的心境都會迥然不同,哥哥的母妃欣貴妃是,現在的墨羽菲也是,曾經她只是自己的替身,像影子一樣的存在着,現在終于從幕後走到了臺前,只被天雪宮動人的權勢吸引住,卻看不到天雪宮那些致命的隐患。

作為教主,不僅僅是殘酷狠厲就可以了,必須做到賞罰分明,才能讓教衆心服。

重用主管刑罰長老葉如非并不是不行,可是僅僅靠酷刑來震懾教衆,沒有其他措施,或是措施不得力,總有一天,這個教主會徹底失去教衆的擁戴,到時候,惡性循環,教主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必定采取更加嚴酷的手段,可是如此一來,便和教衆更加勢同水火,剛開始會敢怒不敢言,到最後忍無可忍,不知道多少人會萌生去意,脫離天雪宮,投靠別的門派。

大皇兄以為把墨羽菲變成自己的女人就可靠嗎?秦驚羽苦笑。

大皇兄讓墨羽菲做了天雪宮的教主,在朝中和欣貴妃百般争鬥,排擠哥哥楓怡然,連哥哥的封王之事也遲遲拖着不辦。

父皇雖然子女不少,可是真正有才幹之人也只有大皇兄和哥哥兩個皇子,長公主也只有自己,其他都是一些軟弱無主見之輩,仗着皇子公主的身份,驕奢淫逸之輩。

哥哥對大皇兄和母妃的争鬥早已厭煩,他本來就無心奪儲,全因母妃的一廂情願,這種沒完沒了的争鬥讓哥哥頭痛不已,他夾在終日恨鐵不成鋼的母妃和時時刻刻提防着他的大皇兄之間,疲憊不堪,終于尋了個機會,以養病為由,遠離宮廷,他原本就是與世無争的性子,怡然怡然,和他的名字一樣,雖身在宮中,卻一心向往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這樣的人,叫他如何去和大皇兄争權奪利?

..

八十八 和哥哥的重逢(二)

楓怡然自嘲笑道:"我原本就不是這塊料,只能讓母妃失望了!"

秦驚羽安慰他道:"早失望總比晚失望要好!"

哥哥一早便向欣貴妃禀明心意,真的無心争儲,讓欣貴妃早早死了此心,不要和大皇兄這樣争鬥下去了,外敵還沒有入侵,內耗倒是強力耗損了國力,長此以往,本就是弱國的西夏又怎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時間越久,欣貴妃失望就越深,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而已,這種皇儲之争又不是小事,失敗的一方有的是倒黴的結局等着你,哥哥早早退出,也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吧,希望大皇兄看在哥哥主動退出的份上,不要再為難欣貴妃。8

哥哥真是用心良苦,從小便是生性淡泊,與世無争之人,欣貴妃得有多不甘啊?

楓怡然點頭稱是,"是啊,既然無心于此,就不能給母妃希望,早早讓她斷了此念!"

秦驚羽嫣然一笑,在陽光下格外明媚妖嬈。

楓怡然忽嘆道:"阿羽,你說人與人之間可真是奇怪,你和大皇兄是親兄妹,卻不知為何向來疏遠?與我同父異母,母後和母妃還争鬥多年,我們倒是像一對真正的親兄妹!"

秦驚羽也為這個問題困擾不已,苦惱道:"我也不知道!"

楓怡然大笑,敲着秦驚羽的眉心,"這是不是他們常說的緣分?"

秦驚羽含笑不語,可能真的是,要不然沒辦法解釋得了。

秦驚羽道:"哥哥來突厥多久了?"

楓怡然道:"有半年多了!"

秦驚羽一驚,"哥哥都來了這麽久了?"

哥哥溫文爾雅的氣質和細膩多情的心思做個輔政王爺也許合适,卻不是堪當帝王大任之人,想必這一點,哥哥自己心中也心知肚明。

可是欣貴妃偏偏不肯認命,憋着一口氣也要将他的兒子推上儲君之位,秦驚羽暗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哥哥如同一只風箱裏面的耗子,兩頭受氣,終于忍無可忍,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秦驚羽一想到把生性風流倜傥的哥哥比作一只耗子,就竊笑不已。

被楓怡然發現了,奇怪道:"阿羽又在笑什麽?"

秦驚羽見抵賴不過,只好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楓怡然哭笑不得,修長的手指敲過秦驚羽的頭,無奈嘆道:"你這丫頭!"

秦驚羽知道,哥哥也和自己一樣,早就向往關外的绮麗風光,是怎樣的一種曠達幽遠?終于有機會離開宮廷,當然要一償心願,只是想不到,哥哥到突厥已經有半年多了。

真是命中注定,自己和哥哥有緣,要不然,突厥的草原無邊無際,有的時候,連續行走好幾天也不見人影,連借宿的人家也找不到,地廣人稀,一個部落到下一個部落可能要走好多天,這樣廣闊的大地上,居然可以遇到哥哥?

秦驚羽突然憶起,"哥哥,你可曾見過青璃姑姑?"

楓怡然又是一聲嘆息,"見過,若不是青璃姑姑回來,我們還不知道事實的真相。還以為你真的是病故,你這傻丫頭,值得嗎?"

秦驚羽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什麽是值得?什麽又是不值得?

"那青璃姑姑現在何處?"秦驚羽問道,總覺得是自己的執着辜負了姑姑的好意。

楓怡然溫聲道:"青璃姑姑現在在母後身邊随侍左右!"

秦驚羽總算放下心來,姑姑回到母後身邊,總算了卻自己一番心事,當日聞莺苑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青璃姑姑生還,自己是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人了。身邊只有姑姑一個長輩,秦驚羽早已将她當做親人來看待,如今,知道她還安好,總算不再擔心。

一陣沁人心脾的風吹來,揚起兩人的衣襟和長發,楓怡然含笑道:"這曠遠的草原果真是人世間最聖潔的地方!"

秦驚羽看着哥哥白希如玉的臉上閃着的憧憬,嘆道:"可惜,最聖潔的地方,也淨化不了人的野心與私欲!"

楓怡然神色變得沉痛,秦驚羽知道,又說到了哥哥心中的痛,對欣貴妃,秦驚羽并沒有多少的感覺,只覺她仗着父皇的寵愛,頤指氣使,常常連母妃都不放在眼裏,但是欣貴妃終究是哥哥的母妃,秦驚羽也只把她當做長輩來對待。

見哥哥神色悵然,秦驚羽笑道:"哥哥是不是會說突厥話?"

楓怡然道:"是啊,來了這麽久了,總該知道了!"

"只有你一個人來嗎?"秦驚羽又問。

楓怡然道:"原來有幾個,母妃雖然氣憤我的不求上進,可是終究是不放心,派了幾個高手保護我,後來我覺得拖沓,便都趕回去了!"

秦驚羽莞爾一笑,突厥人的好客熱情自己也見識過,只要不是軍隊,突厥人對中原人并沒有多厭惡和憎惡,有的地方已經漸漸有中原化的影子。

"哥哥可曾見過夏光遠?"秦驚羽沉吟良久,最終道。

一提到夏光遠,楓怡然的語氣就變得凝重,道:"阿羽見過夏光遠了?"

秦驚羽點點頭,"昨晚見過!"

怡我大皇怡。秦驚羽簡短地将昨晚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哥哥,哥哥忍俊不禁,戲谑道:"我們家阿羽的魅力真是無人能抗拒!扮成男子也有女兒家明送秋波!"

秦驚羽嗔道:"哪裏有你這樣的哥哥?"

楓怡然正色道:"夏光遠是一代枭雄式的人物,他的麾下也網羅了不少中原的高手!"

這個秦驚羽倒是不知道,中原人竟會投靠在夏光遠麾下?

楓怡然淡淡道:"良禽擇木,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秦驚羽不語,夏光遠為人豪爽,對無權無勢的中原人也能以兄弟相稱,這份胸襟,這份氣魄,怎麽能不令人折服?

并不是每個人的心中都認為突厥入侵中原有什麽不對,并不是每個人都把民族大義看得比生命還重,也有可能有才華者在中原混得不盡人意,夏光遠許以高官厚祿,士為知己者死,他們豈能不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以對衆生來說,總比有天下興亡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個人的前途,只要能獲得高位重權,他們并不在意到底誰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是中原人還是突厥人都不重要,哪一個更賞識自己,更重用自己,能施展自己的才華,就擁護誰。

在這一點上,夏光遠倒是和南宮劍星很像,南宮劍星除了只能給人開空頭承諾之外,做法和夏光遠如出一轍。但是相比之下,夏光遠更占優勢,他已經大權在握,不像南宮劍星,就算許諾他登上帝位之位你可以做丞相,也只是個未知數,在南宮瑾鐵腕之下,能不能保住命都是個問題。

秦驚羽突然想到,南宮劍星心中念念不忘地便是借突厥人的鐵騎南下,一舉掃平西夏和南楚,助北漢一統天下,他們行事又如出一轍,難道這兩個人早已暗中有了協議?

想來想去,秦驚羽只覺悵然無力,現在自己什麽都不是,既不再是天雪宮聖女,也不再是西夏長公主,而哥哥只不過是一個失勢皇子,就算有心也無力,更何況,哥哥原本就無心,自己也只覺疲憊。

看着阿羽黯然的臉色,楓怡然唯有沉默,良久,才換上了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既然什麽都做不了,不如及時行樂!"

秦驚羽忍俊不禁,哥哥的話雖頹然,說的卻是真理,自己和哥哥确實什麽都做不了,空有皇子和公主的名分而已,自己還連公主的名分也失去了,與其每天憂心忡忡,還不如好好享受這草原的怡人風光。

就算回到西夏,自己和哥哥也只不過是被大皇兄排擠的人,一山不容二虎,哥哥既然讓墨羽菲做了天雪宮的教主,斷然不會再有自己的位置,哥哥是被欣貴妃強迫着和大皇兄争過儲君之位的人,又怎能受到大皇兄的待見?

現在的自己和哥哥就如同兩個被家人排擠的相依為命的親人,是對方心中僅有的溫暖。

秦驚羽聞着哥哥身上的香草氣,醉人而恬靜,哥哥眼角全是風情,秦驚羽笑道:"哥哥來了草原這麽久了,可有相好的女子!"

楓怡然輕拍秦驚羽的頭,戲谑道:"草原女子太粗犷,不适合我!"

秦驚羽大笑,哥哥是個典型的中原溫情才子,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要是娶了個性情豪放的草原女兒,不知道會演繹出什麽樣的驚濤駭浪與劇烈沖突。

遇到楓怡然的第二天之後,秦驚羽就恢複了自己的女裝,秦驚羽和哥哥一樣,在草原上縱情馳騁,哥哥居然會彈草原的馬頭琴,琴聲悠揚,如泣如訴,只是秦驚羽經常可以從哥哥眼中讀出那一份落寞,秦驚羽不知道哥哥在傷感什麽。

已是秋風送爽的時節,衣袂飄飄,清麗勝仙的白衣女子,儒雅溫潤的青衫男子,走到哪裏,總能引來旁人一片驚豔贊嘆之聲。

經常有好奇的牧民問楓怡然和秦驚羽是什麽關系,兩人只是相視一笑,含笑不語,并不多做解釋。

..

八十九 夏光遠的游說

這日,秦驚羽和哥哥在一戶牧民家借宿,酒至半酣之間,帳篷外面又傳來金戈鐵馬的聲音。

秦驚羽和哥哥對視一眼,不等開口,就看見夏光遠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牧民忙起身朝夏光遠行突厥人的禮儀,夏光遠淡淡應了一聲,就揮手讓他們都出去了。

夏光遠一進來,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秦驚羽的身上,打量良久,忽然笑道:“本王還真是不知道,中原人還有這本事,可男可女!”

秦驚羽冷冷道:“那當然,王爺久居突厥,自然孤陋寡聞,贻笑大方也是在所難免!”

楓怡然看着阿羽不卑不亢,在夏光遠的地盤上也敢毫不客氣地反擊夏光遠,強忍住笑意。

誰知,夏光遠并不生氣,爽朗一笑,坐到了秦驚羽和楓怡然的對面。

秦驚羽蹙眉,對夏光遠的來意她猜到了幾分,只是,夏光遠注定是要失望了,她絕不可能歸順夏光遠。

秦驚羽和楓怡然都沉默不語,冷冷地盯着夏光遠的自斟自飲。

夏光遠的容貌和中原人明顯不同,他身材很高大,膚色也不如中原人的白希,顯得豪放不羁,但是眼裏的睥睨天下之色卻和南宮瑾如出一轍。

夏光遠喝酒很豪爽,秦驚羽是做不到像他那樣豪飲,本來就不喜歡馬奶酒,更別提喜歡風花雪月的哥哥了,飲酒重在慢品,細斟慢酌,哪裏有這樣海飲的?只怕在哥哥眼中,夏光遠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粗魯草莽之輩。

果然,夏光遠豪飲之後,道:“秦兄,不,現在應該叫秦姑娘了,這位是?”他指着楓怡然。

不等楓怡然開口,秦驚羽就道:“這位是家兄!”

夏光遠舉杯道楓怡然面前:“秦兄,秦姑娘請!”

楓怡然瞪了一眼秦驚羽,秦驚羽忍住笑。

秦驚羽端起酒杯,“家兄不善飲酒,此杯由我來代飲吧!”楓怡然不是不善飲酒,只是不願和夏光遠這樣的蠻夷對飲而已。

夏光遠道:“無妨,本王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秦兄既然不善飲,本王亦不勉強!”

夏光遠的明白事理倒是出乎秦驚羽的意料之外,本以為他們飲酒如此豪爽,好客熱情的突厥人才不管你愛喝不喝,一定要讓你喝,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顯得他們的仗義熱情。

秦驚羽一飲而盡,夏光遠贊嘆:“秦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本王佩服,來,本王再敬秦姑娘一杯!”

秦驚羽擡手制止了,“王爺,素聞王爺爽直,有話何不直說?”

夏光遠看着秦驚羽傾城絕倫的臉,滿目驚豔,誠懇道:“秦姑娘,秦兄,本王最愛結交天下仁人志士,實不相瞞,本王很欣賞秦姑娘的武功和膽識,現誠意相邀,只要二位願意跟随本王,榮華富貴,高官厚祿,金銀財寶,嬌妾美人,二位想要什麽,只要開口,就是天下的月亮,本王也能為二位找來!”

夏光遠言語中的霸氣令秦驚羽一驚,百聞不如一見,有勇有謀,骁勇善戰,體魄強悍,果真是名不虛傳,最讓秦驚羽擔心的是,這個人并非泛泛之輩,豪爽仗義,他身上确實有着令天下群雄歸附的魅力。

秦驚羽和楓怡然相視一笑,冷冷對夏光遠道:“請恕我直言,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歸順王爺,還請王爺早早打消此念!”

夏光遠倒是笑的很自信,“本王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所謂的不可能,只是因為籌碼太低,并沒有什麽不可能,只在于開的價碼合适與不合适!”

秦驚羽揚眉道:“是嗎?”自己倒是很想知道,什麽價碼可以讓自己歸順夏光遠?

夏光遠接下去,“秦姑娘秦兄想要什麽?不妨說出來,本王一定做到!”

秦驚羽淡淡道:“我們什麽也不想要!”

夏光遠正色道:“那又是為何?”

秦驚羽也正色告訴他:“很簡單,你是突厥人,我們是中原人,注定不兩立,僅此而已!”

夏光遠大笑道:“哈哈哈,這并不是理由,不足以說服本王,本王麾下可有不少的中原的奇人異士,他們多是不想參加中原的紛争,散居避禍這關外草原,卻最終為我所用。”

這次不等秦驚羽開口,楓怡然就道:“王爺此言差矣,人各有志,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兄妹二人雖然不才,卻也不會做出投靠異邦毫無氣節之舉!”

夏光遠搖頭道:“秦兄此言差矣,他們很多人和你們一樣,原也是突厥和中原兩分,明明白白,但是經過本王曉以大義之後,都明白了大勢所趨,願意助本王成就不世之功,為這天下千千萬萬的突厥中原百姓造福萬世,秦兄切不能用毫無氣節來形容他們。”

秦驚羽一聽倒是有了興趣:“我不明白王爺說的為中原突厥百姓造福從何而來?王爺何不對我兄妹二人曉以大義,也看看能不能說服我們?”

夏光遠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霍然起身,“你們随着本王來!”

秦驚羽和楓怡然心下好奇,跟着夏光遠的步伐出了帳篷,夏光遠擡起仿佛可以托舉江山的手,指向草原上四下分散的牧民,朗聲道:“秦兄,秦姑娘,在你們看來,這些草原牧民和你們中原百姓有什麽不同?”

秦驚羽沉吟片刻,道:“除了着裝,生活方式,還有性情之外,其他的并無太大不同!”突厥人的生活相比中原人,更為簡單質樸,他們大多熱情好客,從百姓的角度來說,除了自己說的這些,确實并沒有什麽別的不同。

夏光遠似是很滿意秦驚羽的回答,笑道:“那秦姑娘覺得這草原和中原又有什麽分別?”

楓怡然道:“中原是禮儀之邦,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繁榮昌盛,亭臺樓閣,自是草原不能相比,不過草原曠遠遼闊,也別有一番風味!”

秦驚羽含笑看着哥哥,哥哥并不會因為對突厥人的偏見就否認草原獨有的魅力,這也是哥哥讓秦驚羽佩服的地方,哥哥不是狹隘的男子,盡管不喜歡氣勢迫人的夏光遠,也不會說出違心的話語。

夏光遠颔首道,“不錯,秦兄說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短短數語就囊括了中原和突厥的此長彼短,中原的繁華的确不是草原所能比拟的,本王在中原呆過幾年,你們中原的文化,建築,詩歌,工藝,無一不是我等所向往的。”

秦驚羽想不到,夏光遠這麽率直地告訴他們他是如此地向往中原,果然是個爽快男子。

夏光遠的聲音幽沉了下來,“不過,本王越是學習中原的文化,越是覺得自己的渺小!”

秦驚羽和楓怡然同時看向夏光遠,心下皆狐疑,夏光遠這麽有自知之明?不太像。

夏光遠長嘆一聲道:“自有歷史記載以來,中原和草原就一直紛争不斷。從商朝的鬼方,西周的昆夷、戎狄;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犬戎滅西周;再到東周各國修建長城,防範我們各處游牧民族;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那是向樓煩、東胡學習;再到後來秦朝漢朝的漢匈百年大戰,以及後來興起的鮮卑、羯、氐、羌、樓蘭。”

秦驚羽和楓怡然皆驚,只把夏光遠當成一個野心勃勃的突厥野蠻王子了,一心想入侵中原而已,想不到夏光遠對中原的歷史竟然會了解得這般透徹。

如果不是秦驚羽和楓怡然都是飽讀詩書之輩,要是換了西夏其他的皇子公主來,面對夏光遠的高談闊論,侃侃而談,不自慚形穢才怪?人家一個異域外疆的王子,談起中原的歷史侃侃而談,哥哥之前還一直把夏光遠當做大字不識的蠻夷!

秦驚羽真心贊道,“看不出王爺雖是突厥王子,卻對中原的歷史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夏光遠難得聽到秦驚羽的贊嘆,一抹剛毅的笑浮現在他的臉上,在落日的餘晖中顯得格外的閃耀。

夏光遠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不似剛才那樣擲地有聲,氣勢逼人:“秦姑娘可知道突厥人和中原人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是以這數千年來的紛争從未平息過?”

楓怡然不屑道:“還不是你們看着中原大好錦繡河山,恨不得據為己有?”

夏光遠搖頭道:“秦兄此言差矣,中原之外的少數民族并不是只有我們突厥,在中原南方,還有一些蠻人,烏蠻、白蠻、五溪蠻,越人、濮人、苗人,他們雖與中原王朝偶有摩擦,卻從未像北方這樣打了數千年。”

秦驚羽想不到夏光遠對天下局勢這般了解,不過這個問題她倒是真的從未想過,沉吟道:“請王爺賜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驚羽這樣美麗的女子終于在夏光遠面前虛心賜教,夏光遠更是高興,神采也變得飛揚,看得楓怡然冷哼一聲。

夏光遠道:“本王初始不明白,經過這麽多年,總算是徹底找到了答案!”

秦驚羽和楓怡然一起道:“是什麽?”楓怡然盡管不喜歡夏光遠,可是這畢竟是事關家國的大事,他不可能不關心。

夏光遠沉聲道:“因為我們突厥是游牧民族,而你們中原人都是農耕民族!”

秦驚羽不解:“這又能說明什麽?”不同的民族都有自己賴以生存的立身之本,中原靠農耕,突厥靠游牧,為這個就要打得你死我活嗎?各過各的不行嗎?

夏光遠臉上那抹笑意還未逝去,深深地看着秦驚羽,楓怡然蹙眉,這蠻夷是不是沒有見過阿羽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啊,看的眼睛都直了。

楓怡然咳嗽一聲,提醒夏光遠,在中原,這樣直直地看着一個女孩子是沒有教養的行為,讓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夏光遠回過神來,面不改色道:“秦兄和秦姑娘可知道這草原是多大?”

秦驚羽道:“我到草原的日子并不是很長,只知一望無際,所謂的天蒼蒼,野茫茫指的就是這個吧?不知道這遼闊的草原到底有多大,不過既然能和蒼穹相比,應該是無邊無際了吧!”

夏光遠笑道:“看來秦姑娘也覺得我們草原好,要不然怎會記得我們草原的詩句?”

秦驚羽冷冷道:“向往也不代表要歸順你!”

夏光遠縱聲長笑,道:“草原疆域之廣,一路縱馬從東到西,要三個月時間!而中原三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不過區區一個月的時間!我們草原的疆域就已經是中原的三倍之多!”

秦驚羽很有些震驚,這個倒是她不知道的,不過她也不會輕易相信夏光遠,不禁看向哥哥,哥哥飽讀詩書,在這方面的了解也比自己多,至少,哥哥來突厥比自己早多了。

楓怡然認同夏光遠的話,颔首道:“确實如此,這草原的疆域要比西夏,南楚,北漢加起來大上許多。”

夏光遠道:“可是上天所賜的啊。"

九十章 下定決心

秋荻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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