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栀子花在夏日來臨的夜裏開得正好。

鄭雨薇住的儲物間有一面窗戶,外面就種滿了栀子花。

外面風起,栀子花的清香伴随着皎月的光一同從打開的窗戶溜進了儲物間裏。

房間裏,鄭雨薇正面色蒼白眉頭緊鎖地躺在床上,池惟坐在一旁,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看。

鄭雨薇是那種很溫婉的女孩子長相,臉蛋小,眉形秀氣,眼睛是清澈圓潤的,鼻梁不算特別高挺,但小巧精致,也不扁平,跟薄而精致的嘴唇十分相配。

池惟看着,忍不住上了手。

手指落在她嘴邊,一開始只是輕輕挨着,後來不知怎的,像是控制不住,突然用了力,重重地按了下去。

鄭雨薇就是在這時候突然轉醒的,本來還朦胧的雙眼瞬間彌漫上了清晰的恐懼。

往後退縮也是下意識立即做出來的反應,更像是一種本能,面對恐懼的時候,人類總是第一反應往後退一下。

池惟瞬間臉色就冷了下來,不但沒有收回按在她嘴角的手,反而捏住的下巴。

或許,用掐來形容更合适。

“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擺脫我了?”池惟上半身傾斜下來,滿滿的壓迫感,眼神裏盡是瘋狂的執拗,“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鄭雨薇吓得想要撐着身體起來,然而她一動,左手就像是千刀萬剮一般疼痛。

她忘了,自己剛剛差點廢了這只手。

“我沒有。”鄭雨薇盡量壓着自己想要跳出來的心,眼神有些躲閃,“我就是,我就是心疼媽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但我不是想自殺擺脫你。”

“你當我是什麽好糊弄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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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鄭雨薇搖頭,“好疼啊,池惟。”

她說着伸出手,一眨眼,眼淚落了下來,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好疼。”鄭雨薇看她沒有反應,又重複了一遍,擡頭看向他,清澈雙眸裏盈滿了淚,“我的手是不是廢了?”

她在示弱。

她在博取他的同情。

池惟盯着她的眼睛,掐着她下巴的手漸漸松開,轉而抓着他的手腕,低下頭看着她包滿了紗布的左手,“你自己蠢,廢了就廢了。”

說着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嘲諷道:“沒廢,還能用。”

鄭雨薇一點沒敢表現出來抗拒和掙紮,手腕被他抓住,也乖乖的不敢随意亂動。

順着他,順着他就安全了。

“謝謝你。”她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剛剛好像一點意識也沒有,失去了理智,捏着碎瓷片也感覺不到疼,還好有你。”

她這表現聽話乖巧,說的話又軟乎乎的,池惟緊皺的眉頭就舒展了。

他臉上帶了點笑,瞧着倒是被她哄得心情不錯。

鄭雨薇心裏松了口氣,知道無論如何,今晚他是不會再在這件事上對她有所追究。

哪怕是明天或者以後要找她的麻煩,也遠遠要比此時深更半夜只剩下他倆獨處時要安全很。

鄭雨薇只是左手傷得很重,其他地方沒問題,暈倒也只是因為傷心過頭加上太過氣氛憋屈。

高考臨近,她不想耽擱時間,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床收拾好等着池惟去上課。

“我現在心情挺好的,你最好不要跟我對着幹。”池惟冷冷道,“好好休息兩天,我就讓你去上課。”

鄭雨薇還想争取一下,池惟就有些不耐煩了:“別讓我說第二次。”

“那……”鄭雨薇抓着門框看着他,“幫我請下假。”

“這還用你說?”

池惟轉身走了,沒幾步又轉回來,低頭看着她包起來的左手,叫來一旁的鄭如意:“你今天記得好好照顧她,換藥換紗布。”

鄭如意連連點頭應允:“好好好,我知道了。”

大概是她太乖了,所以他施舍一般地說:“你好好養傷,好的話,明天就讓你去上學。”

鄭雨薇眼裏便有了點生機,連忙應到:“好。”

池惟沒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室內卻燈火通明了一整晚。

燕回坐在辦工作前,廢紙撕了一頁又一頁,滿地滿桌都是他丢的廢紙團。

大概實在進行不下去了,他微微閉上雙眼,仰起頭捏了捏鼻梁。

片刻後,起身在一堆廢紙裏找到了手機,點開,找到了目标。

沒關機,通了。

電話響了好幾聲,那邊的人才接了起來,聽聲音帶着被吵醒的怒氣:“我看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我是不是掉了支鋼筆在你那兒?”燕回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那是一支跟了他十幾年的鋼筆,肌肉都有了記憶,像是刻進了DNA裏,用別的怎麽都找不到感覺。

發現鋼筆不見,還是昨晚。

前幾天回梧西市辦事,臨了被陳錦林拉去幫他代課,去學校的路上,他還用過,只能是掉在了他那裏。

“什麽鋼筆,你是不沒睡醒?”陳錦林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問。

他不是沒睡醒,他是壓根兒就沒睡。

燕回有些頭疼,低下頭揉着太陽穴,盡量讓自己有耐心些。

“一支黑色的鋼筆。”

“哦,有點印象,我丢了。”陳錦林說。

“丢了?”燕回揉太陽穴的動作停了下來,聲音提高了一個度,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哎哎哎——”陳錦林大概被他這冷冷的語氣吓到了,語氣都清醒了幾分,“好像沒丢,送人了。”

燕回閉了閉眼,狠狠壓了壓心裏的怒氣,才忍住沒有發脾氣。

“送誰了?”

“小魚兒。”陳錦林似乎也有點不樂意了,“不就是支鋼筆麽,你再買一支不行?我都送人了,你還叫我去要回來?”

“嗯。”燕回應到,“要回來。”

“不是吧?”陳錦林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我知道那鋼筆你用了很久,但不至于非它不可,況且我是一個老師,你讓我問學生要我送出去的東西,我不要面子?”

“要回來。”燕回只這樣重複到。

大概是他油鹽不進的樣子讓陳錦林也很生氣,以至于他大喊着:“我不去!你要想要自己過來問她要!”

然後啪地一下,終于頭一次搶在了燕回前面挂斷了電話。

燕回沒再打電話過去,轉而打了言秋的電話:“訂機票,去梧西市,洗個澡就出發。”

衡南市距離梧西市搭乘飛機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距離,燕回下飛機的時候,梧西市一中的早飯時間才剛過。

陳錦林第一堂課沒有課,正坐在辦公室準備着押題的內容。

夏季空氣容易悶,他的辦公室門窗一直都是開着的,燕回就這樣不請自來,招呼也沒打一個,直接站在了陳錦林面前。

這壓迫感陳錦林一下就感覺出來了是他,擡頭看他時一副見鬼的表情:“你沒瘋吧?”

“我來拿我的鋼筆。”燕回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來喜怒,但是就給人一種有些完蛋不好惹的感覺。

盡管跟他關系還不錯,陳錦林也怕他直接在這裏翻臉了。

畢竟為了一支鋼筆大早上就從另一個市搭飛機殺過來,這就不是正常人幹得出來的事。

更何況,他手底下能用的人那麽多,卻偏偏要自己來,足以見得那鋼筆對他而言确實很重要。

“這不是剛上課麽,我又沒課,要不等她下課了,我帶你去問她要?”陳錦林試探着問。

“現在就去。”燕回低頭看了眼腕表,“我還有會。”

“真是要命。”陳錦林又氣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接站起來,“行行行,服了你了,走!”

你有會還跑過來,是不是有病?

高三九班第一堂課是物理,陳錦林到的時候物理老師正在講臺怒吼:“學委呢?學委哪去了?”

還不待學生們回答,陳錦林就敲了敲門,招手示意他出來下:“周老師,我找下學委。”

周樹德:“我也找人呢,收上來的作業就跟印刷廠印出來的一樣,就差自己不同了。”

馮元一适時插話:“學委生病請假了。”

燕回一聽,視線就落在了上次那個教室裏唯一的空座位上。

跟他上次來時一樣,那裏空着,不見人影。

陳錦林便雙手一攤,一副可不怪他的表情:“那沒辦法了,要不你明天來要?”

言秋一聽這話立即道:“要不陳老師明天要到了給我們燕總郵寄過來一下?算了,我叫人過來取。”

他們燕總日理萬機,本來今早九點有個會,被硬生生挪到了十一點,陳錦林還叫他明天過來,那不是挑戰他的忍耐極限嗎?

陳錦林點頭道:“也行吧。”

燕回眉頭緊蹙,直言道:“不用了。”

陳錦林有些茫然:“啊?”

燕回根本不搭理他,轉身就走。

言秋立即跟上去,轉頭對陳錦林比了個口型:“不、要、了。”

陳錦林又被燕回甩了臉,旁邊還有同事周樹德看着,生怕自己掉了面子,立即道:“我先走了周老師,您忙。”

周樹德一頭霧水地進了教室,那裏頭原本叽叽喳喳地讨論着燕回,瞬間噤了聲。

在樓梯間,燕回再一次與剛從樓下上來的池惟打了個照面。

擦肩而過的瞬間,池惟似乎響起了他是誰,怒氣值莫名就拉滿了,立即叫住他:“喂!”

燕回充耳不聞,就好像根本就沒看見他這麽個人。

“我他媽叫你呢!”池惟怒吼。

燕回依舊沒有回應。

倒是言秋轉過身,對他比了個“咔嚓”的動作。

池惟火冒三丈高,正要沖上去,又撞上了從樓上下來的班主任,被拉回去上課了。

言秋一邊跟在燕回身旁小跑着,一邊吐槽:“這梧西市一中真不怎樣,學生是笨蛋就不說了,剛剛那臭小子怎麽看着那麽欠揍呢?”

燕回這才好像有了點反應:“今天把他資料給我。”

“啊?”言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

燕回沒作聲,言秋就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剛剛那臭小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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