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
大概是前段時間下雨太多,五月下旬的天氣就變得異常燥熱,好像鉚足勁要把之前沒出的太陽一并出完似的。
鄭雨薇打開電風扇,将窗戶也大打開,坐在窗前的桌旁認真地刷着題。
盡管鄭如意被池惟要求今天要好好照顧她,可她應倒是應了,卻又像是耳旁風,聽過就當做過,一整個上午,就算到了飯點,也不見過來關心一下她。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幾年,鄭雨薇早已習慣,況且她不覺得自己這身份有什麽好矯情的,所以沒人叫她,她就打算自己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鄭雨薇找過去的時候,鄭如意正在廚房忙活,見她來了,只當沒看見。
“媽媽,我來拿點吃的。”鄭雨薇不敢自作主張地拿些什麽,說完這句話後就站在一旁等她。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鄭如意将手裏的抹布狠狠一甩,濺出來的污水蹦到了鄭雨薇身上,她卻還停不下來,“你有點什麽出息!”
鄭雨薇沉默,眼角餘光裏有一個饅頭,大概是別人剩下的,随意地丢在盤子裏。
“那我就吃這個好了。”鄭雨薇拿過那個饅頭,還想說些什麽,頓了頓,最後還是作罷。
“看見你就煩,趕緊滾!”
鄭雨薇扯了扯嘴角,心裏彌漫出淡淡的苦澀。
早該習慣的,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其實她從小到大都沒想明白過,為什麽這個自己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會這樣對自己。
她一直沒見過自己的爸爸,也從沒聽鄭如意提起過,仿佛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那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夜裏,她也有想過,鄭如意是因為一個人帶她太辛苦,所以才會這麽暴躁。
她天真地想,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以後賺錢對她好一點,是不是她就會對自己也好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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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了,血濃于水,她再讨厭自己,好歹沒有直接将自己抛棄。
鄭雨薇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拿着饅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手受了傷确實不太方便,晚上鄭雨薇學習完,打算洗個澡睡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東西将手包起來,避免沾到水。
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鐘就可以洗完頭洗完澡,這一次卻花了足足四十分鐘。
艱難地換好了衣服,單手将換下來的髒衣服洗好,正要拿去晾,門突然被推開,池惟不請自來。
鄭雨薇舉着手裏挂了衣服的衣架,一回頭,與他對視上了。
“你……”鄭雨薇沒想到他會突然進來,有點愣住,就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
池惟的視線落在她舉着衣架的手上,那衣架上赫然是她剛洗完的貼身衣物。
他的視線太過灼熱,鄭雨薇再愣住也反應過來了,立即将衣服藏到背後,慌亂地問:“有、有事嗎?”
池惟沒說話,一步一步地壓了過來。
鄭雨薇背在身後捏着衣架的手頓時收緊了,身體下意識往後退,靠到了學習桌上,退無可退。
狂亂的心就像安了馬達似的,不停地加速着跳動。
儲物間的空間并不大,放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又放着她的一些衣服等其他東西,剩下的空間就更是小之又小。
眼看着池惟馬上就要貼近了,鄭雨薇額頭上的汗密集地冒出來,聚在一起,滴落下來。
“手好疼。”
鄭雨薇慌亂之中這麽急急地出了聲,因為太過恐懼,聲音裏帶着哽咽和顫抖。
池惟停了下來,低頭盯着她。
“好疼啊。”鄭雨薇顫抖着伸出受傷的左手,低垂着眉眼示弱,“我感覺好像要廢了。”
“呵。”池惟低頭嗤笑一聲,丢了個什麽東西在她桌面上,“你們班同學托我給你帶的筆記,這是今天學校老師講到的內容。”
鄭雨薇睫毛輕顫,努力壓着心頭的那抹驚懼,“謝謝你。”
池惟視線落到她伸出來的那只受傷的手上,半晌,怒吼到:“鄭如意!”
鄭雨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吼得渾身一抖,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鄭如意就已經進了門。
“少爺我在我在!”鄭如意照例是那副面對池惟時讨好的笑臉,哪怕昨晚他才罰了她三天不許吃飯。
“我的話是耳旁風?讓你給她換藥你當我他媽說着玩呢?”池惟那副憤怒的表情,很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想上手将鄭如意打一頓。
鄭如意那雙眼便朝着鄭雨薇看了過來,裏面的厭惡刺痛了鄭雨薇的心,她輕聲喊到:“媽媽……”
池惟不耐道:“是不是要我幫你做?”
鄭如意立即點頭哈腰地應到:“沒沒沒,我馬上就去。”
上藥的時間不長,池惟和鄭如意一起離開後,鄭雨薇渾身松散地靠在學習桌上,大口喘着粗氣。
良久,起身重新找了一件睡衣換上,而原本穿着的那一件,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濕。
心裏有個想法變得越來越清晰,池家實在不是個久留之地。
希望,可以順利吧。
距離高考只剩下兩周多的時間,老師已經沒什麽內容可講,更多的時間都是讓大家自習,找出自己的問題,最後再統一歸納講解。
鄭雨薇手還沒好全,但仍舊回到了學校上課。
這個高考對于她來說很重要,關乎她這一生。
也許,這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能否逃離那片大霧彌漫的荊棘,就在此一舉。
但鄭雨薇沒想明白的是,為什麽生活總是這樣不如意。
一個尋常的下午,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沒有任何不同。
天邊是橘黃色的晚霞,白天的燥熱散了大半,微風起了,校園裏是熱鬧的。
過道裏有人站着聊天吹晚風,也有人追着跑來跑去,空氣裏彌漫着一些小吃的香味。
自由又散漫,讓人感覺到放松和舒适。
吃完晚飯回來,池惟突然想去打球,大發慈悲地放鄭雨薇獨自先回教室。
鄭雨薇求之不得,放松地從走廊的另一端慢悠悠地往教室裏走。
突然,周遭響起類似于起哄的聲音,将她包圍起來。
一開始,鄭雨薇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所以并沒在意,直到後面才感覺到不對勁。
那起哄聲怎麽好像一直跟随着她而移動?
好奇心驅使下,她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這一眼,連她自己也免不了要抽氣驚訝地叫出聲。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身後竟跟着出現了幾個人,他們均手捧大束包紮好的鮮花。
不知他們是要送給誰,但卻是是跟在她後面的。
為了避免自己繼續成為人群的關注焦點,恰好也快要到教室了,不那麽着急,鄭雨薇幹脆側身站到過道一邊,打算讓他們先過去。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停下來要讓他們先過去,他們竟跟着她一同停下了。
只是停下,手裏的鮮花也沒有給她,好像在等她先走。
莫名其妙。
鄭雨薇在心裏腹诽了一下,加快了步伐回教室。
然而令人更沒想到的是,那幾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也進了教室。
本來還閑聊玩鬧的衆人大概也是被那麽多的鮮花驚訝到了,忍不住起哄尖叫起來。
鄭雨薇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那幾人就抱着鮮□□自走到她面前,一起将手裏抱着的鮮花送給了她。
這讓教室裏的衆人更加沸騰,好像發現了什麽刺激的事情。
鄭雨薇的第一反應是頭皮發麻,随即本能地拒絕了。
然而那幾人卻仿佛機械,話也沒說什麽,将那鮮花丢到她桌上、塞到她懷裏便急匆匆離開。
幾大束鮮花将她團團包圍住,鼻端都是花香,讓她也有些迷茫到神志不清。
但理智讓她沒有迷茫太久。
先不論這如果讓池惟看見了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就單純這些花放在這裏,就已經影響到她學習。
得找個辦法解決。
鄭雨薇沒有在鮮花裏找到送花人留下地問類似于卡片之類的信息,無法知道是誰送的,只好拿去丢掉。
一共有六束鮮花,她左手受了傷,要分三趟跑。
最後一趟的時候,她左右手一起,将兩束束鮮花努力地抱在懷裏。
一擡頭,說要去打球的池惟,不知什麽時候,竟出現在他們教室門外的窗戶處,正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鄭雨薇愣在原地,跟他來了個猝不及防的對視。
下一秒,她便收緊雙臂,急忙忙錯開眼神,抱着那兩束鮮花跑到垃圾桶毫不猶豫地将它們扔了進去,像是在表達自己的态度。
池惟仍舊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叫她出去,就只是那麽看着她。
哪怕不認識他,也容易被他這如同黑洞一般深不可測的眼神吓到後背冒汗、六神無主。
何況,鄭雨薇知道他有多可怕。
她同樣也知道,他在等自己主動出去。
還能怎麽辦?
鄭雨薇只能手心冒汗地硬着頭皮走了出去,甚至差點踢到別人的桌角。
另一邊,燕氏企業大樓。
一個穿着花襯衫戴墨鏡的男人從電梯出來,直奔燕回的辦公室。
男人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嘴裏喊着:“三哥。”
燕回坐在辦公桌前,頭也沒擡,冷冷道:“放。”
男人将墨鏡取了下來,好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是那種女孩子難以抵擋的風流長相。
他嘴角帶着十分愉悅的笑,也不用燕回招呼他,徑自拉開了面前的辦公椅坐下,神秘兮兮地問:“你猜我幹了件什麽大事?”
“陸君白。”燕回施舍一般地擡頭瞥了他一眼,“有屁就放。”
“沒意思。”陸君白撇了撇嘴,“你前兩天不是讓陳言秋找一個叫池惟的人的資料麽,他得罪你了吧,我替你收拾了一下。”
聽到這裏,燕回停下來手裏正在忙活的事,“收拾?”
“對啊三哥,我還能看人惹你還不管?”陸君白見言秋好像來了點興趣,忍不住便有些開心和得意,邀功請賞一般,“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
“嗯?”燕回似乎倒真有興趣的樣子,“比如?”
“我訂了六束鮮花。”
燕回蹙眉:“?”
“送給他的小女朋友。”
“?”
“我氣死他!”
燕回:“……?”
“你過來。”燕回松了袖扣,将剪裁極好的襯衫袖口挽至臂彎,擡眸沖陸君白勾了勾手指。
陸君白嘿嘿笑着,起身過去:“是要給我什麽獎勵嗎,其實不用那麽客——”
“啊疼疼疼!”
“三哥我錯了我錯了,啊——”
“別別別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