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幕後黑手

阿福向來不善理這些繁雜之事,聽了秦連生抱怨,只撓撓腦袋退到一旁,充做一個随叫随到的“活”木樁子。

秦連生喝了盞茶,繼續查賬,見着賬面數額不禁擰眉:家中開支還是過多了,得削減些才行。不對?我房中的支出怎麽這麽多?特別是筆墨紙硯。

“你把管事叫來,我問下他為什麽我房中的筆墨紙硯花銷如此之大,到時候好根據實際情況再削減削減。”秦連生低頭随手扯了張紙,用自制的炭筆頭算賬。

未料半響沒聽見阿福動作,秦連生扭頭一看,就見着阿福脹紅了臉捏着衣角。

“你知道怎麽回事?”秦連生挑眉問道。

“嗯。”阿福仍沒擡頭,聲音細若蚊吟。

阿福也是難得知道這種事,秦連生自覺不必舍近求遠了,道:“那你說說。”

阿福瞄了秦連生一眼,又快速低下頭,道:“管事說少爺最近不喜奢華,大概是因為最近口味變了,喜歡低調不顯眼些的……”

“所以?”秦連生有些不好的預感,捏起旁邊雪白的宣紙。

阿福怕秦連生怪罪,磕磕巴巴地答:“所以管事去鄰縣給您換了那兒最好的紙張、硯臺……”

秦連生咬牙,感情自己白吩咐了,沉聲問:“多少錢?”

“紙的話,一兩銀子。”阿福哆哆嗦嗦的伸出食指示意,很快又收回,低聲道:“一張……”

聞言,秦連生吃驚,這紙也太貴了,忙将手中捏得有些皺紙放好,用鎮紙壓平了,整整齊齊放好,問:“能退嗎?”

“是攬墨齋買的,貨一售出,概不退換。”阿福瞟了秦連生一眼,有些害怕的老實彎腰答話。

“那這個呢?”秦連生指向硯臺。

阿福諾諾回話:“也是攬墨齋的。”

“轉賣總可以吧?”秦連生想着能收回些錢是一些,便問。

阿福點點頭,眼神瞟了眼茶盞。秦連生注意到了,問:“說吧,還有什麽?茶還是茶盞?”

許是“債多不壓身”,阿福這回有聲音大了些,答:“茶。上次您不是去農莊找了佃農們講話嘛,回頭就有莊上管事獻了茶葉上來。府中管事還以為您最近是愛上了這些風雅之物,特地去找的船商買的茶葉。”

秦連生無奈扶額,自個兒為了節約些銀錢冥思苦想,不料底下人不幫把手便罷了,還各種添亂。

阿福見狀不妙,只憨憨一笑,笨拙地轉移話題,問:“少爺可是渴了,再給您添些茶可好?”

“算了。”秦連生擺手拒絕,知曉讓這些管事一時之間全部轉了思想也是困難之事,于是只繼續道:“把這些能轉賣的都轉賣了,換些能用了便好,不要搞得那麽講究。

你告訴他們,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說了怎樣削減開支就怎麽削減!再自作聰明的,絕不輕饒!”

“諾。”阿福領命下去了。

已經看了一宿,秦連生蹙眉放下賬薄,揉了揉酸澀的脖頸,到院中踱步,苦苦思索生財之道。

只是節流自是不行的,還得開源,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秦連生本想進屋把賬再理理,看會不會有些思路,不料卻有小厮來禀,說是孟縣令有請。

……

縣衙大牢內,光線昏暗,陰冷的地板上散着些發黑的稻草。

往裏走最邊上的牢房裏,一個壯實的漢子橫躺在鋪了破棉絮的板床上。身上囚服小了些,露出手腳。漢子受了冷風,拿被子遮住了。

這是刺殺秦連生的兇徒,已經被抓來幾天了。

“肯說話了嗎?”孟澤領着牢頭、刑捕頭往裏走。

捕頭聽見問話,忙答:“身份說了、罪也認。但就這幕後主使,跟個鋸嘴葫蘆似的,愣是不肯開口。”

牢頭見地兒到了,忙小跑到牢門口開了門。

那漢子聽見動靜,從床上爬起來,見是孟澤,便恭恭敬敬地見禮。

“王旌?”孟澤看着捕頭一早送來的口供,問。

“正是小的。”王旌垂頭答話。

牢頭将桌椅、板凳、筆墨紙硯等一應物品搬進牢房。孟澤撿了凳子坐下。

孟澤将宣紙鋪平,頭也不擡,只沉聲問:“前兩日,刑捕頭問你時,那些刑具都帶你見過了吧?”

“見過了。”刺、鞭、棍、炮烙擺得整整齊齊,雖自己還未親身試過,但回想起來那刑具上的寒光,王旌便有些瑟瑟發抖。

孟澤擡頭,似笑非笑地看向王旌:“老實答話,你也好少受些苦。”

王旌聞言一個戰栗,那些刑具有的還帶着些發黑的血跡,一看就是用過的。他身材健壯,力大如牛,但終究還是血肉之軀,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說了,妹妹和村裏照顧自己和妹妹長大的那些長輩們就沒活路了。所以,王旌只是垂下頭,沉默以對。

孟澤眸色微動,臉上笑容卻未變,道:“看來你是想換個地方受審了?”

孟澤淡然地向刑捕頭使了個眼神。刑捕頭會意,利落地将王旌提起來,連拖帶拽向刑房。

說身型壯、力氣大,刑捕頭比起王旌還更勝一籌,一系列動作做得自是毫不費力。

王旌腳上帶了鐐铐,刑捕頭走得又急,王旌跟得踉踉跄跄。進了門,刑捕頭一撒手,王旌便穩不住栽到了地上。

王旌栽得頭昏眼花,一擡頭正見着夾板,上面還有些黑色印記,透着些血腥味。王旌下意識便想逃,爬起來扭頭便撞到了刑捕頭硬邦邦的身板。

“喜歡哪個?右邊那個怎麽樣?”孟澤踱步進來,好以整暇地看向王旌,微微偏頭示意。

王旌順着看過去,爐子裏火勢正旺,伸進去的幾根鐵釺看上去已放進去有一會兒了,被燒得通紅,似乎能嗅到它放在皮子上焦糊的味道。王旌咬緊牙關,咽了口唾沫,握緊拳頭,抑制住不斷發顫的身子。

牢頭兢兢業業地将剛搬到牢房的桌椅板凳等物什又搬了回來。孟澤悠然坐下,看着刑捕頭将王旌結結實實地綁在刑架上。

接過牢頭遞過來的茶,珉了口,感覺口感不甚好,便又撂下了。擡頭看向王旌,問:“幕後之人是誰?還不打算如實交代嗎?”

王旌仍閉口不言,只低頭看着地面。

“就先從剛挑的那個開始吧。”孟澤向刑捕頭道。

刑捕頭依言去取鐵釺。

王旌聽着鐵釺從爐子裏抽出時,火花擦出的聲響,終是不敢直視,咬着牙閉了眼。

感覺熱氣離自己胸口愈來愈近,仿佛近在咫尺了,但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落下。一睜眼,便對上了孟澤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

尋着熱氣兒,他才發現,鐵釺确實到了他胸口,但另一端卻被刑捕頭牢牢握着,沒有落下。他曉得,孟縣令是個好官,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但他已別無選擇,只有辜負這份好意了。

“仍然不說嗎?”孟澤又問了一次。

“多謝孟縣令給小的這麽多次機會,但奈何小的也有難處,孟縣令不必手下留情了。”說完,王旌便停了嘴,等着鐵釺落下 。

“你的難處是你妹妹?”孟澤并未再吓唬王旌,直接問道。

沒等到鐵釺,卻等來了更讓他心驚膽戰的一句話。王旌震驚地看向孟澤。

孟澤卻不以為意,繼續自己的話頭:“還有你們村裏的那群人?你和你妹妹父母死得早,所以你們是吃村裏百家飯長大的。你成年後,因為學了些功夫又時不時在外奔跑有些見識,還被他們選做了村長,對嗎?”

“孟大人,小的曉得您是個好官,求求您,放他們一條活路吧!”王旌終于撐不住了,哭着哀求。

孟澤坐得累了,便随性的換了個姿勢,道:“你既說了本官是個好官,自然不會擋了他們活路,你這麽激動做甚?”

旁邊立着的刑捕頭聞言有些憋不住笑,他們這個縣令別的都好,就是有時有點愛耍人了些,還愣是裝得一本正經的。看王旌着急得快哭了,刑捕頭默默在心裏為他掬了把同情淚。

“您自然不會擋了別人的活路,可是……”妹妹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村裏鄉親對他們兄妹又有活命之恩。一想到他們錢不了手便只能餓死,王旌便急得滿頭冒汗。

“你不用說,我知道的。幕後那人與你說好了,你若得手,錢便到手。若沒有,你不供出他,就給一半給你的家人,對吧?”孟澤一口氣說完,定定地看着王旌。

事已至此,王旌也曉得瞞不過了,孟澤只要讓人去村子裏守着,等那人送錢時自投羅網便好,只是恐怕自家這錢也拿不到了,畢竟是“贓款”。

看來是老天爺不想讓大家活,王旌心中苦笑,放棄掙紮,開口道:“不是一半,是七成。”

“還挺多。”孟澤感慨,繼續道:“說吧,雇你的人是誰?”

王旌回:“那人蒙了面,天又暗,沒看到臉。”

孟澤記了下來,繼續問:“他有什麽特征?”

“四五十歲,體态微胖,有胡子。”王旌努力回想着答。

孟澤筆下一頓,擡頭問:“你不是說他蒙了面嗎?”

“沒遮完,漏了一縷,他胡子應該是還沾了油,在月光下反光。”

孟澤了然:看來是個不怎麽講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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