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幕後黑手(下)

他本也想老老實實去清風寨尋人的,怎料他夫人餘氏在牢房裏竟然得罪了個女獄霸,天天被那獄霸折騰。他求游氏從公中支些錢疏通幫餘氏換個牢房,但游氏此次卻是狠心了心腸要讓餘氏多受受罪,不願出錢。

畢竟多年夫妻,秦佑之總不能真眼睜睜地看着餘氏受罪,但他們夫妻倆向來花錢向來大手大腳,也沒存下個私房錢,只好打上了這筆錢的主意,扣了50兩下來。

他倆兒商量好了,殺手肯定要尋,但不用照游氏所言去清風寨找個好手,只尋個見過血的普通喽啰即可。秦連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半大小子,秦嬷嬷又是個年紀大的女流,只要趁着那個會功夫的小厮阿福不在,喽啰殺他,盡夠了。

清風寨搬走不久,餘氏和秦佑之猜測領頭的多半走完了,但可能還有落單的喽啰未走,畢竟清風寨作為整個縣裏唯一的土匪窩,人數還是不少的。總有那麽一些在萊陽縣娶妻生子的,親朋好友俱在縣內,一時要全部撤走,也非易事。

土匪字不會寫在臉上,人海茫茫,想去尋談何容易?顧着游氏,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尋,只能偷偷摸摸地查探,又沒有門道,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實在沒了法子,他便想去清風寨舊址碰碰運氣,說不準能尋着些線索,不料真讓他直接碰上個“土匪”。

如今事兒也已經這樣了,反正要怪也只能怪他老娘不肯出錢救他媳婦,可怪不得他。再說了,他可是蒙了面的,他就不信了,那秦連生還能找着他?

……

一連陰了好些天,難得出了太陽。整個院子草木都精神了些,看着暖融融的。

阿福依他老娘秦嬷嬷吩咐在亭子裏擺上了屏風,泡了些茶,拿了些點心。

秦嬷嬷憂心地看着秦連生,道:“少爺,我曉得管家事雜,但您看這賬薄都看了幾日了,門都沒出過,再這樣下去對身子不好。您若實在放不下手裏面的事,我讓阿福在院子擺了屏風,不如您去外面看吧,好歹曬曬太陽。”

“能轉賣的都轉賣了,還削減了些其他的開支,但錢上的缺口還是很大。”秦連生放心手中賬薄,頭疼的按住額角,心道:“說要開源,談何容易?想了這麽久,一點頭緒都沒有。”

秦嬷嬷見狀心疼得不行,忙到秦連生背後幫他按摩太陽穴,道:“少爺,您看您都累成什麽樣了?歇歇吧,啊?”

這些天秦連生也确實累狠了,就聽了秦嬷嬷的勸,去院子裏了。不過走了兩圈,就聽見小厮通報,說是孟澤孟縣令到了。

秦連生望着亭中的屏風、茶水,舒然一笑,嘆:這阿福擺這些東西倒擺得恰逢其時!

……

“我給秦兄帶了點東西來。”孟澤坐下不緊不慢地珉了口茶,将他帶來的雕了木蓮紋路的黑檀木盒子推向秦連生。

秦連生接過盒子細細端詳一圈,笑着打趣:“這盒子看上去十分精致,孟兄不會是将送給哪位小娘子的釵環誤帶了給我吧?”。

孟澤茶盞放在桌上,将袖子攏了用修長手指點着桌子,裝出一副較真的樣子,道:“秦兄還是少開些這些玩笑好。你,不過是個粗莽的男子。如果我真有了惦念的小娘子,定會好好檢查,不然,別的男人的氣息,比如你這樣的,唐突了她可如何是好?”

“是是是。”秦連生深以為然似的點頭,同時心中吐槽我是年齡小了些,身材幹癟了些,但确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女的,要說只能說自個兒裝得太像了吧。

秦連生将盒子打開,确實不是釵環,而是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秦連生數了數,有三千兩。秦連生面露驚訝地看向孟澤。

孟澤看到他的反映,倏然一笑:“不是說了嗎?我要出藥錢的。最近你搞了這麽些大動作,我估摸着你手頭上會有些緊,便湊了送過來,多的算我借你的。”

“孟兄這錢正是時候。”秦連生不是個強要面子的,眼下确實手頭緊,便沒推卻,只繼續道:“但藥錢說好我出的。到時候這筆錢我都會還你。我寫張借據給你。”

孟澤本還想勸勸,不料秦連生卻态度堅定,三下五除二便将借據寫了。

“果真固執!”孟澤推脫不過,無奈地收下借據。

秦連生:“那幕後黑手,孟兄打算怎麽抓?”

“還能如何抓?欲擒故縱,守株待兔耳。可與秦兄所料,不謀而合?”

秦連生與孟澤相視而笑,道:“确實。”

“好了,我今天就是來送東西的。東西已經送了,衙門又有事,就先告辭了。”孟澤将茶喝完,起身告辭,看秦連生欲相送,推辭道:“秦兄與我不必如此客氣。我找得着路,自個兒出去便是。”

……

“可是孟縣令?”

孟澤走到半道,就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穿了孝服,簪着白花,面若銀盤,膚似凝雪,眼睛亮如星辰,還領了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

孟澤看着似曾相識,回憶了半晌,才有了些頭緒,問:“那日老秦家來争家財,姑娘是否也在場?”

“正是。秦泰之是我的父親。”研姐兒确認了孟澤身份,便俯身叩首,行了一個大禮,道:“孟縣令對秦家多次施與援手,特在此謝過。”

“舉手之勞而已,秦小姐不必如此客氣。”孟澤憺然一笑,繼續道:“我将令弟視為知己,知己有難,自然應當想幫。”

“該謝的還是要謝。”妍姐兒低頭溫婉一笑,繼續道:“孟大人公務繁忙,便不多擾了。”

孟澤淡笑地目送妍姐兒離開後,款步走到大門口,等着小厮牽馬過來。正看見秦家那個怕冷的老門房早早燃上了炭盆。

看着炭盆裏紅旺的火星子,眼中泛上笑意:“你說是借便是借?到時我不收你又拿我如何?”

說完,孟澤悠然拿出袖袋裏的借據,利落的往炭盆一扔。火苗很快就舔上了宣紙。

“孟縣令,這是?”老門房顫微着睜開渾濁的雙眼,看看炭盆,又看向孟澤,咳嗽着問。

孟澤翻身騎上小厮牽來的馬,疏朗一笑,道:“一張廢紙罷了!”說完就縱馬離去。

……

萊陽縣衙門張貼告示的地方擠滿了人,有個子小的擠不進去,着急得滿頭大汗,忙托周邊相熟的壯漢托了,伸長脖子往前看。

有人見狀嗤笑:“你又不識字,坐別人肩上看到告示又如何?你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嗎?”

小個子不服,反諷:“說得就好像你識字一樣!我好歹還能看看張得是紅榜還是白榜,你,連個告示的邊角都瞧不着!還叽叽歪歪!”

後面什麽也沒見着的等得實在着急。便有人故意激小個子:“那你說,是紅榜還是白榜?”

“我又不傻,幹嘛告訴你?有種你自己看呀!”小個子不上當,笑得得意洋洋。

“吳秀才到了,快讓開!”有人高聲呼喊了一句。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讓一個頭須皆白、精神矍铄的清瘦老頭走了進去。

吳秀才是萊陽縣有名的說書先生。他本只是個童生,不是秀才。自從家中老父病逝後,實不忍寡母老妻再為自己的科考費用日日操勞,便棄了科考,做了說書先生。

萊陽縣倒是有其他的真秀才,但那些個秀才老爺如何肯為縣中賤民屈尊,去釋明一則告示呢?張大夫倒是肯,但他忙于治病,哪有這閑工夫?

所以,這活兒就落到了吳秀才身上。縣民感念他做的這些事,又因着他說書常講些時令笑話,便也與着他玩笑,說他若科考,秀才功名不在話下。本是玩笑,因着縣民對他有些尊敬,竟默認了這樣的說法,慢慢流傳了下來。

吳秀才先搖頭晃腦地将告示內容複訴一遍,看周圍縣民聽得一臉茫然。後熟練的擺出說書先生的做派,聲音抑揚頓挫:“告示所訴乃是說刺殺秦連生秦小財主的兇徒,經過青天大老爺,也就是我們的孟縣令英明裁決,找齊了他作案的證據,判他坐監5年,板子30。”

“他為什麽要殺秦小財主?”有人納悶。

吳秀才看着告示,道:“說是不忿于秦家欺壓佃農,霸淩鄉裏。”

“可我聽說秦小財主和他老爹不是一路人,還給佃農們減了租呢!”

“還要給縣裏修路。”

“要我說,雖不知現在這秦小財主是真改好還是假改好,但總要給人家機會不是?秦小財主可才十二歲呢!這兇徒做得也真不應該,孟大人,判得好!”

“就是,秦泰之早死了,犯不着一定要找個小孩子麻煩不是?那些個其他大戶可還活着呢!那個壯漢要找也該找這些人的麻煩。”

“說得對!”衆人附和。

……

老秦家秦柏之将告示內容帶了回去,家中陰霾盡散。

“看來那土匪是個守信的,果然沒把我供出去。自個兒擔了全部罪名。”秦佑之心頭巨石徹底放下,語氣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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