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計中計

管家不敢避讓,彎着腰,生生挨了這一下才躊躇着問:“那要哪家的?”

“什麽都要問我,我要你何用?!”柳二老爺拿起桌上茶盞便想扔去洩火,又想起這茶盞可是汝窯名瓷,自己只有這麽一件,生生咽下心中怒火道:“莊上不是有幾家佃戶的閨女及笄了嘛,送去不就行了?”

“可是,佃戶怎麽肯?”管家微微擡起汗水嘀嗒的眼瞟向柳二老爺,看着柳二老爺臉色又有轉黑跡象,吓得垂眼看地。

都是一群廢物點心,柳二老爺咬牙繼續道:“多帶些打手去不就肯了?再不濟,就告訴他們加租,他們敢不依你?”

管家一刻也不敢多待,諾諾答應後

便趕着離開。

“站住!”未料柳二老爺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

管家生生剎住腳,嘴角硬扯出抹笑,轉身彎腰問:“老爺還有什麽吩咐?”

柳二老爺抖動着臉上的肥肉,開口道:“你去吩咐藥堂負責買辦的管事,将萊陽縣及周邊各縣的青蒿全部買了。”

“全部?可是青蒿并不常用,買來到時卻用不了,可如何是好?”管家擔心到時柳二老爺責怪,便問。

柳二老爺怒而拍桌:“讓你去你便去,哪兒那麽多廢話?”

見柳二老爺怒目,管家忙領了差事,連滾帶爬地離開。

“都是些不中用的!”柳二老爺閉了眼,不甚流暢地轉動手指上帶着的金鑲玉扳指,自言自語道:“藥材都買斷了,我倒要看看,半個月後,秦連生你拿什麽交貨?”

交不出貨,他便可以趁此機會要那小崽子按照契書賠償。賠不起,那就更妙了!正好拿治大肚子病的藥方來抵債,那小崽子拿着座金山都不曉得怎麽挖,放手裏也是浪費,不若給了自己,免得暴殄天物。到那時他柳家的藥材生意定可再上一層樓!

想着日後必是一堆白花花的銀子朝自己滾滾而來,柳二老爺的心情好了些,唱着小曲兒泡起茶來。

……

回春堂掌櫃正心疼地看着屋子裏碎掉的一地家什。損了這麽多,又得花多少錢才能買回來?

雖說最近因着治療大肚子的藥,藥堂裏生意好了些,但因着過去虧空太多,到現在也沒填完。想想如今又要花錢他就心疼。

“掌櫃。”秦連生招呼了一聲,就将從阿福處摳來的銀兩遞了過去,不顧阿福怨念的眼神道:“這些物什的損壞秦某亦有責任,這是賠償,還望掌櫃勿怪。”

掌櫃一見銀子便眼睛發亮,這銀子足夠買這些家什了,說不準還能給主家和小姐添兩頓肉。忙接了過來不住摩挲,嘴裏說着:“既然秦小財主都如此說了,便卻之不恭了。”

心裏念叨:如今這秦小財主這麽有眼力勁兒,日後必成大器。

見掌櫃臉色見了錢便由陰轉晴,秦連生強忍笑意,開口道:“掌櫃,這治療大肚子病的藥劑制作需要青蒿的消息可散出去了?”

掌櫃正咬着銀子,笑得像彌勒佛,聞言便溫聲答:“小財主放心,早依了您的吩咐,悄悄散出去了。”

“如此便好。”秦連生語氣輕快,繼續道:“麻煩掌櫃注意下是哪家收購的 。我們這邊也會注意,到時互通消息。”

掌櫃聞弦音而知雅意,順勢便問:“那咱們手裏特意屯的青蒿就趁此機會直接賣給那家?聽說消息散出後,青蒿價格都漲了些。”

言下之意是此時賣出去,他們能賺不少。收購青蒿雖主要是秦連生出得錢和人手,但他們回春堂也算出了些力,也能搭些好處不是?

不料秦連生卻拒絕:“當然不!”

“為何?”掌櫃始料未及,便問。

秦連生憺然一笑,道:“看背後之人簽個契都要拐彎,想必必是個心思缜密之人,若大張旗鼓賣青蒿,恐會惹他生疑。”

“那就不賣了吧。”想到不得不錯失一個賺錢良機,掌櫃心下十分遺憾。

秦連生卻溫聲繼續道:“賣還是要賣的,錢都送到手了,若不收,豈不是辜負了別人一番好意?”

掌櫃疑惑地看向秦連生。

秦連生今天費了許多口舌,口渴得厲害,将阿福送來的茶水一次性灌了進去,才繼續道:“化整為零,我到時會派人将青蒿偷偷轉給小藥商,讓他們幫着賣。”

“大善!小財主好計謀!”掌櫃聽完秦連生所言,連連稱贊。

秦連生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道:“聽說你們這兒也收了不少,記得加價。”

“當然。”掌櫃聞言笑咪了眼,好不容易抓着個賺錢的機會,當然得使使勁,賺得更多。

“我看這背後之人恐怕還得從周邊幾縣收青蒿,着實辛苦。到時我會讓人再幫幫他,再多收些吧,到時他也好買。掌櫃也可如此。”秦連生自覺是個體貼之人,便提醒道。

掌櫃自知這樣能賺更多,忙道謝:“有理。多謝小財主提醒。”

……

馬車緩緩向秦家駛去,感受着熟悉的颠簸,秦連生鋪了軟墊坐下,想着:若這幕後之人知道治療大肚子病松蘿也可以,并且效果更好,怕不得氣瘋?

不過對這些自己是樂見其成的,秦連生心中悠然,起了玩心,去逗弄阿福:“還在為你折了的三兩銀子生悶氣?”

阿福不言,只悶頭不看秦連生。

秦連生心中暗笑,輕咳一聲道:“我出門前特地讓秦嬷嬷去買了兩只燒雞,到時候分你一只?”

燒雞?阿福聞言忙擡頭看向秦連生,複又想到自己的三兩銀子起碼夠買三四只燒雞了,眼中又升起怨念來。

秦連生看着阿福的樣子莫名想到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生物:哈士奇。不由得啞然失笑,過了會兒壓住笑意,才道:“算了,不逗你了,回去便還你。”

聽到自己銀子會回來,阿福眼中浮現驚喜,心中郁悶一掃而空,話也多了起來,問:“少爺覺着幕後之人會是誰?”

秦連生珉唇道:“周邊幾縣患大肚子病的極多,有效的藥卻不多。如今,我秦家與回春堂做出了藥,其中存在的利益頗多,自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中。

萊陽縣做藥材生意的就那麽幾家,有實力弄出這麽大陣仗的,估計只有劉柳兩家。”

想着給那些人的藥都是提早弄好的,阿福心中有了些猜測,便問:“少爺早就猜到了他們會出手?”

秦連生坦言:“不錯。劉柳兩家老爺都是些日子過得太舒坦的,難免身上肉多些,肉多了油脂旺盛,可不就得脫發?我這也算是晚輩對長輩的體貼嘛。”語調一本正經。

“可我怎麽覺得少爺像是在耍人?”阿福皺起兩道粗黑眉毛,帶着些猶豫問。

秦連生挑眉,牽出一絲戲谑的笑,反問:“有嗎?你少爺可是個正經人,怎麽可能耍人?”

阿福聞言肅穆,覺着自己是冤枉了自家少爺,忙抱拳低頭帶着愧疚道:“确實,是阿福想茬了。”

看着阿福一副板正樣子着實有趣,秦連生鼓勵性的拍拍阿福的肩膀,繼續道:“布坊的事也該正式提上日程了,最近幾日你便讓管事們把材料都遞上來,我好理理。”

……

陰雨連綿,空氣濕冷,冬日寒氣漸盛。将至午時,霧氣卻瞑瞑不散,細紗般遮蔽了遠處山巒形貌。

冷風帶着濕意試探着摸進屋內,阿福上前将窗子關小了些,阻止寒氣的侵蝕。

秦連生停下筆,将身上的袍子裹緊了些,道:“阿福,你讓吳管事去請石家工匠來造布坊。”

“石家?”石家可是在鄰縣,萊陽縣本地有工匠,為甚要去鄰縣請?阿福實在納悶,便問。

秦連生搓搓手道:“萊陽縣的工匠造造普通房子還行,造這個布坊便勉強了。只有鄰縣的石家可以。 ”

“可石家未必願意大老遠跑這兒來造布坊。”想着石家在鄰縣名聲極好,根本不缺這一單,阿福道。

感覺手上暖和了些,秦連生将桌上的圖折好遞給阿福,道:“做工程的總有些技癢,這是我畫好的布坊設計圖,有些粗糙,先讓管事遞給他們看看,說不準他們就願意了呢?

告訴負責采買的管事,布坊建造的材料要用結實的,這方面絕對不能省。布坊周邊地面要用整塊的石頭鋪路,不能用碎石,一是灰塵大,二是布坊開後來往客旅不方便。”

阿福瞄了眼設計圖,雖看不懂,但仍能感覺到确實有些與衆不同,就那些房子的框架看上去就與他見過的不同,便未多話,領命下去了。

……

臨水縣石宅,占地頗廣,俱是白牆烏瓦,聽說在臨水縣只算個普通殷實之家,修得卻比萊陽大戶秦家更加肅穆巍峨。

吳管事看着面前緊閉的朱紅色大門愁眉苦臉,自家少爺交代自己請石家工匠去造布坊,可是自己已經來了三四趟了,連門都沒進去。

問門房,都只說主家出門去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只能打道回府咯。

來了這麽多次了,吳管家實在不甘心前功盡棄,便想去石府周圍打探消息,看能不能尋着些什麽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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