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忽悲忽喜
“楚公子啊……”夏未婵說道,微微昂起的頭映着月色,頰上現出一抹柔和的光暈,眼神裏好似閃着一片夢幻般的的溫柔神色。朱唇微啓,似乎正是在回憶,又或是在措辭,面上有着少女獨有的嬌羞神情。
齊攸朗愣愣地看着她,心裏驀地一片冰涼。
是啊,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那一晚自己受傷,誤打誤撞間讓夏未婵以為自己是為了救她而傷,所以心中才多了份感激之情,而她一向心思簡單,或許并不會表達這種情緒,反倒讓他誤解成了或許是一種相許。
更遑論楚翰天即便是抛開帝王的身份,那份英姿勃發的氣勢也着實會讓女子心折。況且夏未婵還是個不解□的人,而楚翰天初見時就已經有了讨她歡心的意思。他後宮中妃嫔無數,早是深谙如何博得女人的青睐,雖是只短短幾日接觸,夏未婵會否芳心暗許也是未可知的事。如此,再想自己那莫名起了的憐香惜玉之心,反倒是可笑,他憑什麽篤定夏未婵就不會對楚翰天心儀,憑什麽就認定自己希望讓夏未婵遠離楚翰天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腦海裏迅速地閃過種種思緒,齊攸朗心頭暗暗升起了氣餒的心思。罷了,罷了,若是他二人早是郎有情,妾有意,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的裝模作樣去為夏未婵考慮這樣多。
齊攸朗一揮手,盡量維持着平穩的語氣,卻是難掩一絲失落道:“算了吧,夏姑娘若是不想說,就不用為難了。”
夏未婵聽了這話,神色有些赧然,似是松了口氣,眼睑微微垂下,遮住了一雙黑眸,唇角帶了絲笑意,這一抹女人特有的,好似被說中心事般嬌羞之色,更好比是一柄利刃,瞬時刺進了齊攸朗的心口。猝不及防地一疼,讓他身形幾乎都有些不穩,禁不住晃動了下,才深深吸口氣,頹然道:“夜風有些涼了,咱們回去吧。”
“好。”夏未婵柔順地說,靜靜地跟在了齊攸朗的身後。
兩個人默默穿過客棧的大堂,上樓,齊攸朗的腳步緩慢而沉重。
明明心裏酸的厲害,齊攸朗卻暗暗下定決心,既已是如此,不如就幹脆替楚翰天問個清楚,省得日後還要問,心裏再又疼上一次。在夏未婵拉開門準備回房間的那一刻,他輕輕地一扯她的衣袖,艱難卻又執着地問道:“若是楚公子有意娶夏姑娘為妻,夏姑娘意下如何?”
“啊?!”夏未婵似乎是驚了一跳,纖細地指尖覆在唇上,臉上又現出剛剛那般羞赧的神情,那欲語還休的神色,讓齊攸朗氣息愈發急促,用盡最後一點鎮定,強顏歡笑道:“夏姑娘不說話,是同意的意思嗎?若是夏姑娘同意了,在下即刻就修書一封給楚兄,或許咱們西下回去之後,治好霍二公子的病,楚兄迎親的花轎也就到了。”
“可是,我并不記得楚公子了……”夏未婵為難道,“齊公子,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記人的本事一向最差,您剛才提起,我想了很久,只記得是跟您一起的一位公子,到底是什麽樣子,卻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啊……”夏未婵的答案讓齊攸朗好一會兒沒能反應過來,大喜大悲的情緒,在心口翻騰得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夏未婵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自責道:“齊公子,對不住,您的朋友,我本該是好好記住的,可是當時卻并未留心。下次若是有機會見面,未婵一定好好記住楚公子。”
“不用!你就忘了他吧!”齊攸朗脫口而出,聲音大的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說完,才有些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笑了起來,夏未婵見齊攸朗笑,便也跟着笑。齊攸朗這下心情頓時大好了起來,笑得愈發真心,夏未婵雖是不明所以,但見齊攸朗如此,便也是陪着一起高興。
終于把壓抑了一天的那股子煩惱從胸膛趕走,齊攸朗有些得意忘形了起來,輕輕扯住夏未婵衣袖的手往下一滑,順勢便握住了那雙柔弱無骨的沁涼小手,低喃道:“未婵,你真好。”
夏未婵眼中閃過一抹驚喜,亦帶了幾分羞澀,癡癡地看着齊攸朗,似乎完全不介意他就這樣握着她的手,也不好奇他如何會說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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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還是齊攸朗先回過神來,察覺了自己的唐突,輕輕地松了手,柔聲對夏未婵說道:“未婵,去歇着吧,天晚了,明天咱們一早還要上路。”
“公子也好生休息。”夏未婵施施然一福身,轉身進了屋子裏。
齊攸朗卻又對着那門足足愣了半盞茶的功夫,臉上是十足十的,跟他清逸的五官完全不搭調的傻笑。
似乎是去掉了一塊心頭大患,齊攸朗終于有理由說服自己,既然相處了那麽多時日,夏未婵連楚翰天的樣子都記不住,那這忙,可就不怪他齊攸朗幫不上他的皇帝兄弟了。
楚翰天那人雖然驕傲卻又豁達明理,他要的美人從來都是心甘情願地跟着他的,若是有一絲的不願,他從來也不會強求,更不會苛責。以往并非沒有進宮後表示不想留在宮中的女子,楚翰天不僅沒有為難,大多還是好好地給那姑娘家安排了她滿意婚事。
唯一的例外也不過是陳瑜,不過陳瑜到底還是有些特殊的。她是三朝元老的遺孤,可是後來家中人丁稀落,到了她這一代幾乎已經是伶仃一人。她雖然不願入宮伴駕,楚翰天卻也不能輕易地把她許了人家,因為先皇在世時都說過,陳門之後,絕不能有絲毫的委屈。
慎之又慎的結果,就是陳瑜在宮中一來二去久了,到底還是喜歡了楚翰天,願意留了下來,雖是即便是大婚之後,二人常常別別扭扭的,但陳瑜總也不能說是不甘心情願。
不過,這一切都跟夏未婵無關,她不會是陳瑜第二。她沒有那麽顯赫的出身,也沒有那麽複雜的關系。楚翰天只要知道夏未婵對他沒有絲毫的意思,就總該知難而退地放手了。
齊攸朗想着這些,愈想愈安心,于是,這一覺睡得極美。
一早柳柳進來伺候齊攸朗起床時,他還沒有醒,但是睡夢中,臉上卻是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這讓柳柳在齊攸朗醒了之後忍不住就問道:“爺這是做了什麽好夢啊?這樣的開心?是升官發財還是娶媳婦?”
齊攸朗一撇嘴,很不以為然地看看柳柳,“你當爺這麽沒出息嗎?升官發財娶媳婦的事,還要在夢裏去偷着樂?”
“那會是夢了什麽呢?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柳柳聽了就愈發的好奇起來。
齊攸朗被她氣得直笑,“你當爺跟你一樣啊?”
柳柳聽了,嘟了嘴,沖齊攸朗一皺鼻子,也就識相地不再打聽。
齊攸朗看着柳柳在屋裏忙碌的身影和快樂的笑臉,又想起夏未婵,心裏一時不禁感慨了起來。
以他的年紀早到了該成家歲數,以往父母催時,也不是未曾想過娶妻之事。只是,催得并不太緊,他也就沒那麽着急。
那時候,他以為他的未來的妻子會是什麽樣呢?或許他也曾在心底暗暗勾畫過幾次,雖并不清晰,但卻絕不是夏未婵的樣子。
他那時候甚至還想過,如果父母真的催得緊了,他倒是不反對娶了柳柳。他是個閑不住的心性,其實柳柳這樣的丫頭最适合他,雖然是年歲略小了些。但是她樂觀、堅強、聰明又能吃苦,會照顧人。有她在身邊,就似乎永遠不會知道什麽是發愁。若是娶了柳柳這樣的姑娘,日後他再東奔西走,依然可以不被束縛住,而且她還能随時随地在他身邊貼心地照顧着,似乎這就已經是最完美的選擇了,雖然這對齊攸朗來說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事。
但是,夏未婵的出現,讓齊攸朗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在你沒遇到想娶的那個女子之前,所有的假設都是不成立的。你形容不出她該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适合你,但是,見了她,就不由自主地會去設想二人牽手至遲暮的畫面。
柳柳幫着齊攸朗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一擡眼,看齊攸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禁納悶道:“爺這麽盯着奴婢幹什麽?是奴婢哪沒做好?還是您有什麽吩咐?”
“做得好,哪哪都做得好極了。”齊攸朗笑着過去捏了捏柳柳的小臉,高興地吩咐道:“去喊上孟兄和夏姑娘,咱們上路了。”
柳柳被齊攸朗的莫名高興弄得有些糊塗,不過對她來說,爺高興了就好,便也就歡天喜地地出門去喊人,又去備好了車。
又是走了一整天的路,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西域的邊城。
城中似乎有些蕭索,比起前一年齊攸朗來時,透出一股說不清的別樣冷清。不過心情大好的齊攸朗此時也沒去想太多,只是先安頓下來,便找人去給在西域的朋友送了信,準備隔日就去登門拜訪,讓朋友幫忙他尋到此次西下要找的藥材。
齊攸朗的朋友卻來得極快,他們才是吃過了晚飯準備歇息,那人卻并不是打發人來送請帖,而是親自登了門。
“尤卓,這麽晚了怎麽還親自跑了一趟,不是說好明日我便登門拜會嗎?”齊攸朗親熱地拍着來人的肩膀。
尤卓朗然一笑道:“品清來了,兄弟當然要親自過來迎接,不過今日過來,也是想對你說,如今扶胡城中正是瘟疫肆虐之時,若是進城,可是要提早做了防疫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