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為不歸人
淩雲不過牽着我的手,走了幾步,便說要去瞧賢妃。巧荷看我面無表情,逗趣說道:“那個易常在不來給主子請安,倒讓皇上給罰了。”我冷冷笑道:“哪裏是因為我的緣故。剛才易常在想在我面前争寵,一時忘形,自稱我。你道皇帝會樂意嗎?不過借着我的因頭罷了。”
可話雖這麽說,易常在因我受罰的消息,迅速傳遍後宮,不過一天工夫,這原本冷清的翡翠堂,倒成了人來人往的際會之處。
我看着坐在下手處得妙蕊,不,應該稱許更衣,還有魏常在互相瞧不上的樣子,心中委實好笑。
妙蕊揚起頭說道:“容嫔姐姐,之前咱們呀,都想您病着,不敢打擾。哪裏知道,易常在倒是因這個受罰了。妹妹怎敢怠慢,瞧,這不是緊趕慢趕的來了。還望姐姐勿怪啊。”
還沒等我說話,魏常在先掩嘴一笑:“喲,許更衣真是和容嫔姐姐親近。聽聞啊,許更衣還伺候過容嫔姐姐,難怪如今姐姐妹妹叫的如此親熱。”
妙蕊臉猛的漲紅,眼睛瞪得滾圓。我自是曉得,出身卑賤的,最恨別人提起自己出身,就怕被看不起。只是有些人能長久隐忍,若是得勢,倒也是謙遜。而另一些人例如妙蕊這般的,一旦得勢,便會将自己看得比自己實際的要高許多。
我笑眯眯的接過巧荷遞過的團扇,慢慢扇着,心道,約是這些人怕我無趣,特意到這兒來讓我尋些樂子。
妙蕊見我沒有替她說話的念頭,也不知怎地,忽開口說道:“魏姐姐,妹妹雖伺候過容嫔姐姐,不過呀,也沒多久便被皇上喜愛上了。魏姐姐,說起來,您入宮那麽許久,怎麽都不見皇上召幸你呀。”
我皺了皺眉頭,看向魏常在張口卻說不出話來的窘迫模樣,心裏暗恨妙蕊欺人太甚。又扇了扇,笑道:“你們兩位是來瞧我的,還是來鬥氣給我看的?”
魏常在恨恨說道:“容嫔姐姐,你看她。哼。”我拿着扇子輕打魏常在肩膀:“許更衣不過跟你逗趣罷了,你倒較起真來。”
妙蕊見我偏幫她,得意的仰頭一笑。魏常在不服剛想說話,我搖搖頭笑道:“你別跟她一般計較,她年歲小,分位又比你低,你總得多提點了些。”
魏常在似仍是不樂,我心中暗嘆,這也是個不開竅的,一個更衣罷了,何必計較,直接用自己的分位去壓制不就行了。
拿起團扇掩嘴一笑:“說起來呀,許更衣也在這院子裏伺候過。雖不像巧荷她們近身伺候,倒也将院子些雜物整理的妥妥當當。精細着很呢,難怪呀,我病着那會兒去了易常在處伺候,便讓皇上寵上了。”
魏常在愣了愣,終是明白我明褒暗貶的意思,感激的沖我一笑。學着我的樣子,拿出帕子掩嘴說道:“真的啊,容嫔姐姐。許更衣,難怪皇上寵你,許就是看上了你會為主子分憂的心罷。”
妙蕊本得意洋洋聽我贊揚,但她本就不是蠢人。聽我說她不像巧荷近身伺候,臉色已變了,更待聽到我說,她趁着我病時去了易常在處,越發坐立難安。
她到底還不敢和我頂撞,但卻欺着魏常在沒有寵幸,冷冷接口道:“姐姐贊揚妹妹,妹妹也羨慕姐姐。姐姐的雙合堂,多清淨舒服的地方。只是有時沒有人聲,靜得很。若是妹妹連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罷。”
我輕咳一聲:“許更衣,你和魏常在果然姐妹情深,只是我也提醒一句。你的分位還不能和咱們自稱姐妹,不過宮中女人都是自家人,平時也不計較什麽,只是你這尊卑之分,還要放在心中才是。”
魏常在長籲口氣,似解氣的擊掌說道:“容嫔姐姐說得有理。嫔妾也會銘記在心。”我笑着搖頭:“你呀,我剛說了,咱們呀不計較什麽。何況現在在屋裏呢,自稱什麽嫔妾,聽上去就生分了。”
妙蕊充滿恨意的眼神從魏常在身上劃過,才擺出低頭受教的模樣。我剛想說散了罷,就聽小海子巧荷在外請安:“給皇上請安。”
我眼神一瞥,妙蕊和魏常在已站了起來,滿臉期待緊張,妙蕊更是搶先一步迎了出去。魏常在看了我一眼,卻走到我身側微微退後半步站立。我側首笑道:“何必那麽拘謹?”
魏常在壓低聲音說道:“妹妹自從入宮,不過承恩一次便再沒被皇上想起。也不止一次受人嘲笑,只是,也唯有姐姐替妹妹不平。承恩之事,妹妹不敢妄想,卻懷着私心,想與姐姐多多親近。”
我聽魏常在說得凄苦,心裏不免想到自己剛入宮時,被安排到翡翠堂後,并無寵幸。之後,這翡翠堂也如同冷宮一般,偶爾出門,還要受些冷言冷語,若不是本就不願侍寝,兼心中又有念想,這樣歲月要怎樣苦捱過去。
還沒等我安慰幾句,淩雲便已大步走了進來,見我正站在那兒也不來迎他,眉間微攏,淡淡說道:“嗯?你這兒倒是熱鬧。”
我探頭快速瞥向跟着進來的妙蕊,才展了笑顏說道:“皇上您怎麽來了?”淩雲走了幾步,微微皺眉看向我:“身子大好了?”
我笑道:“恩,謝皇上挂心。臣妾正在和魏妹妹聊天呢。”魏常在聽我提起她,臉上略紅,卻又帶着些期待的站在我身側行禮。淩雲挑眉略想了想才說道:“哦,是魏常在。”
魏常在臉上由原本的驚喜期待,瞬間變化成蒼白局促。她低頭已欲哭出來似得,蚊吟道:“皇上,容嫔姐姐,臣妾告退。”淩雲揮了揮手,将她給打發了出去。
妙蕊自然不甘被無視,笑吟吟的上前說道:“皇上,臣妾今日備了些臣妾的家鄉菜。皇上若是得空,不如去嘗嘗?”
巧荷正巧端着茶進來,聽妙蕊說了這句,心中忿忿,奉茶之後恭敬詢問:“今日主子備了的燕窩銀耳羹,奴婢端上來您嘗嘗?”我好笑的瞪了巧荷一眼:“就你嘴快。”
又看向淩雲:“皇上,臣妾難得見您,不如喝了羹湯再走?”
淩雲懶洋洋的坐在軟榻上:“誰說朕要走的?”我掩嘴驚詫看了他一眼,又無奈的瞥了妙蕊,嘆了口氣:“許更衣,你也別怨皇上。巧荷,也給許更衣備一碗。”
妙蕊一時呆愣,卻不依不饒的側坐在軟榻上,拉扯淩雲的衣袖道:“臣妾好久都沒見過皇上了。”
我笑眯眯的坐在淩雲身邊,不過片刻巧荷便将燕窩端了上來。我順手接過,輕吹口氣,便送到淩雲唇邊。
淩雲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贊了一聲,卻見妙蕊還坐在身邊,就有些不悅。皺了皺眉頭,卻笑問道:“許更衣,如今易常在如何?”
妙蕊氣呼呼的說道:“自從被皇上訓斥,就知道哭。”淩雲好笑說道:“之前你不是也只會哭泣。”
“不過,”淩雲指着妙蕊說道,“這丫頭倒是有情有義,那日朕見她躲在假山邊偷哭。朕問她,她說是因憂心你的病。”
我被淩雲說得一愣,眯了眯眼睛,卻展開笑顏道:“真是多謝妙蕊。”話音剛落,忙擊掌說道:“瞧臣妾的記性,如今可是許更衣了。”又低下頭嘆道,“原先許更衣在臣妾的院子裏,倒是瞧不出什麽性情。如今去了易常在處,倒委實變了個人般得。如此有情有義,真是難得的緊。”
淩雲聽後,仰頭大笑,趁勢摸摸我的臉頰:“你真是有趣。”回頭看向妙蕊,“行了,別杵在這兒了。既然易常在時時哭泣,你也得多照應着些。跪安罷。”
妙蕊無奈,哭喪着臉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我見屋內只餘我和淩雲二人,将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慢慢說道:“皇上您來了。臣妾還以為您不願再來瞧臣妾呢。”
淩雲微微嘆了口氣:“近日朝上事務繁忙,本想早日來瞧你,卻不料被這樁那樁的事給牽制着。”說着輕撫我的秀發,“你可怨朕了。”
我眶着淚水,連連搖頭:“臣妾又怎會埋怨皇上。”淩雲淺笑着伸手來摟,我一閃躲開,壓低聲音說道:“臣妾身子還未大好,怕是不能服侍皇上。”
淩雲皺眉問道:“剛才你不是說好了?”我苦笑道:“臣妾病得這幾日,流言蜚語實實不堪。臣妾無礙,但不能累了皇上。”淩雲呵呵冷笑:“可有什麽人來你處尋事?”
我見淩雲果然這麽問了,心中一喜,卻做出躊躇的神情,直到淩雲再次催促,我才扭捏說道:“沒,沒。皇上別問了,臣妾若是說了,更會惹人不開心,到時生了許多事端。”
淩雲坐直身子,冷哼:“你倒是謹慎。”我見淩雲神色不悅,忙道:“皇上,臣妾錯了,臣妾剛才就不該惹皇上不開心。其實也沒什麽人來尋事,皇上也曉得,臣妾病時,也只得,夏美人真心來瞧過一回。”
淩雲“嗯?”,我接口說道:“剩下的,秦嫔姐姐也來了一次,只說了些外頭的趣事便走了。”說着忽掩嘴笑了笑:“皇上寵了易常在,秦嫔姐姐正吃醋呢。皇上不如今日去瞧瞧秦嫔姐姐罷。”
淩雲冷笑卻不搭話,我心中好笑,卻想起魏常在蒼白的臉。似是閑聊說道:“皇上,你可知道魏常在閨名?”淩雲想了想:“雙雙?”我笑着點頭:“可不是,好事成雙,成雙成對。說起來,魏常在的名字還真是好兆頭。”
淩雲哈哈大笑,卻不接口。我拉拉淩雲的袖子道:“臣妾身子不便,皇上若不想去秦嫔姐姐處,不如去瞧瞧魏常在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