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論心無故人

淩雲見我三番兩次想将他推出去,臉上已帶着不悅:“你怎麽那麽想讓朕去別的地方?”

我苦笑搖頭:“誰說臣妾願意。臣妾雖心心念念想見皇上,想同皇上親近。但……”說着眼眶微紅,側首端了羹湯又舀了一勺,送到淩雲唇邊“臣妾也怕再有人特意跑來和臣妾說些什麽,連累了皇上的名頭。”

淩雲眼中怒色一閃而過,喝了一口,坐直身子:“倒是難為了你。你上次不過是受了寒,哪裏有那麽多污言穢語出來。哼,三日後,便是上次朕說過的賞花宴,你也能散散心。”

我收斂了哀容,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臣妾可盼着呢。”淩雲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我見淩雲出去片刻,才喚了小海子去打聽他今日去了何處,一問下來,果然是去了魏常在那裏。

“主子,你怎麽,怎麽?”巧荷跪坐在腳踏上給我邊捶腿邊躊躇的問道,我低眉淡淡看了她一眼:“怎麽把皇帝推去別人那裏?”

巧荷忙道:“奴婢只是覺得皇上好久沒來了,別的娘娘主子必定将皇上給留了下來。”我閉上眼睛,輕輕“嗯”了一聲,巧荷見我不語,便不敢再說半句。

我暗自心道,自己将淩雲推走,一面是自己委實不願侍寝,能躲一日是一日。其二,如此一來,淩雲便越發惱怒秦嫔在我這邊亂嚼舌根。其三,雖魏常在分位不高,但說不準将來能為我所用,不如做個好人,何況,她入宮那麽許久只得一次寵幸便失了寵,可見淩雲對她并無喜愛,所以也不用怕她奪了寵去。

只是這種心思對天對地,卻半點不能宣之于口,禍從口出的道理,我可不是不明白。

可憐那秦嫔蠢及,皇帝也是男人,用這男女之事來嚼舌根,他怎會不惱怒。怕是三日後,那賞花宴席也是為了澄清自己并沒有對我動粗,那日我承幸時暈過去,不過是自個兒體弱罷了。左思右想一番,清楚三日後又是一場你争我奪的勾當。萬一我一個不小心,将皇上給牽連了進去,那幫女人就有好戲看了。

“主子,您瞧着有些累了,不如進些,就早些安置罷。”巧荷輕聲說道,我緩緩睜開眼睛,往窗外望去,還以為自己眯了一小會兒,此時見着天色,倒如同潑墨一般。心思轉到魏常在處,這也是可憐的,若是她能扶得起,靠得住,倒也能讓我多一臂膀。

“恩,不吃了。安置罷。”我懶懶扶着巧荷站起,看着始終帶在自己手上一枚陰刻紋路銀镯,略略撫過,想了半日褪了下來,交給巧荷,“好好替我收着。”

巧荷愣了愣忙應下,我笑了笑,回內室中,頭沾上枕頭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才剛剛起身,還想再偷次懶不去給皇後請安,就聽門外蝶巧聲音響起:“巧荷姐姐,巧荷姐姐。”巧荷看了我眼,放下梳子,告罪:“奴婢去瞧瞧。”

過了片刻,巧荷就匆匆走了進來:“主子,雙合堂的魏常在前來求見。”我勾起嘴角,笑道:“讓她進來罷。”

等魏常在踏進,我剛剛被巧荷梳了朝雲髻,烏雲般得秀發略略疊高,幾絲碎發順着耳廓垂下,尚未點胭脂,只瞧着慵懶。

魏常在進來見我如此打扮,笑道:“容嫔姐姐,今日可真是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再不快些怕是給皇後娘娘請安要晚了。”

我張嘴本想說皇上特許我多休息幾日,卻見她滿面春風的樣子,便吞下了那話。只笑道:“魏妹妹,你也催我。我不過是瞧着今日天色懶洋洋,便打不起精神來裝扮。”

魏常在掩嘴笑了笑,又正色起身福了福,說道:“嫔妾要多謝姐姐提攜。”我順手接過巧荷遞過靈芝竹節靈玉簪,斜斜插入發髻,懶懶散散說道:“瞧,你怎麽又多規矩了。咱們自個兒姐妹的,自然是你幫幫我,我幫幫你的。”

魏常在微微一怔,便坐回位子,點頭應是:“是,瞧我這個記性。姐姐說得是,自家姐妹自然要互相幫忙得。”

我略略點頭:“只是呀,這話也只能在姐妹間說說,萬一傳了出去,倒要讓有心人編排了。”

等我梳妝齊整,魏常在随着我慢慢便往鳳儀殿去。兩人說說笑笑倒是不嫌這路長,魏常在更是刻意讨好,我問什麽她答什麽,不消片刻,我倒是将易常在和妙蕊的事兒給摸個清楚。

原來在我生病這段時間,妙蕊躲在皇帝常常往來的路上哭泣,等皇上見着她了,便說是念及舊主,為我憂心。我想起妙蕊當時水靈靈的模樣,暗中冷笑,這般梨花帶雨,怕又是沾了些雲貴妃的福罷。

我笑笑不加理會,妙蕊在這宮中不過中上之姿,何況,淩雲又怎會瞧不出她不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罷了,等新鮮勁過了,也不過如此。

到了鳳儀殿,我自然能入殿的,而魏常在躬身站在路側等我進去。我走了幾步,略略側首看去,倒是瞧見魏常在仍然恭敬的欠身,沒有流露出一絲半點的嫉恨。稍微放下心些,又擡步進了鳳儀殿。

剛剛入了鳳儀殿,就瞧見秦嫔早就候在那裏,見我進來,冷言冷語:“喲,這不是容嫔嘛。可別那麽急來請安啊,好好養養身子才是。”

我笑吟吟的走了過去,既然是平級,我只略略颔首:“秦嫔姐姐,您氣色可真一如既往的好。”

沒過多久,水婕妤等人除了禁足的陳美人和尚未出現的賢妃,都走了進來,見我候在那邊誰都不露聲色,只笑着互相行禮,便都等着皇後出現。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皇後才緩緩走了進來,先讓衆人行了禮,才輕聲說道:“都起了罷。”看向我露出一點笑意:“恩,容嫔也大好了。”我忙起身謝過。

皇後環顧四周,冷冷說道:“賢妃怎麽還沒到。”皇後話音剛落,就聽秦嫔站起身躬身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嫔妾聽聞賢妃娘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

皇後輕蔑一笑:“秦嫔倒是和賢妃走動勤得很。”又看了眼四周,拿帕子掩嘴輕咳兩聲,“本宮這兩日身子不爽利,大家都不用來請安了。等好了,自會派人知會你們。

水婕妤淡淡說道:“娘娘您就是太操心了。其實宮裏的事情哪裏做的完兒得,瞧賢妃姐姐身子不适便知道讓秦嫔來知會您,半點都不會累着,也不會少了伺候人。”

我聽水婕妤雖是勸解皇後別太操心,但字字卻又指着賢妃和秦嫔,又将秦嫔比之賢妃身邊伺候的人都不如。這話說得委實厲害,牢牢扣實了這兩人關系,卻又辯駁不得。

秦嫔自是被水婕妤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又礙着分位半點都說不得。恨恨瞪向身邊夏美人,夏美人自見了我後,神情恍惚,低頭也不曉得在想什麽,被秦嫔一瞪,揪着帕子怯怯開口說道:“嫔妾聽說,過幾日要辦個賞花宴,聽說,皇上也要去。”

這個話題倒是轉移了皇後視線,“嗯”了聲說道,“不過是家常宴,便讓賢妃去操持了。雖說只是賞花,不過既然皇上也要與咱們同樂,自然也不能怠慢。水妹妹,本宮近日身子不适,你可要幫本宮盯着點。”水婕妤起身應了。

又說了些閑話,皇後便讓衆人散了,只是卻獨讓我留了下來。

我坐在下首,一副局促的模樣,皇後咳了幾聲,淡淡說道:“你在本宮這兒無需拘謹。”

我欠身謝了:“不知娘娘喚嫔妾所為何事?”皇後慢悠悠的轉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銀絞絲手镯:“聽說昨日皇上去瞧你了。”“是,但後來皇上去了魏常在處,”我迷惑看向皇後“皇上只是看看臣妾身子有無好,就走了。”

皇後微微蹙眉:“後宮各個無不争奇鬥豔,妄圖奪皇上的歡心。你倒好,皇上入了你院門,你居然都留不住。”我心中不知皇後如此體貼到底是什麽居心,臉露慚愧的神色,低頭說道:“嫔妾無用。”

皇後冷哼:“你說什麽要平安度日。你打量你不争,那些人就會放過你!”我暗自冷笑,這其中的道理,我又怎會不清楚“娘娘教訓的是,嫔妾,嫔妾,領命。”

皇後一愣,卻涼涼的笑了出來,靠在椅子上:“領命?本宮只是擔心你,容嫔。雖說皇上給你升了分位,你我心知肚明是怎麽來的。若是皇上不再寵幸你,你這分位便是個笑話。”

我欠身急促說道:“娘娘說的,嫔妾都明白,可,可嫔妾雖是嫔,但但,又怎麽争得過。”拿了帕子擦拭眼角,用力一抹,倒真是按出了些朱紅色,“嫔妾只能求娘娘庇護。”

皇後似乎就等着我說這話,揚起了笑意,卻猛的咳嗽起來,我忙走上前去,替她輕輕拍打。皇後咳嗽了幾聲,終是平複了下來,坐在位子上指了指手邊的茶,我小心翼翼端了茶盞,送到她唇邊,喂她喝了一口。

皇後滿意的點頭:“容嫔你是聰明人。好了,回去罷。三日後便是賞花宴,好好準備罷。”

我聽皇後的意思,三日後會安排我侍寝,心中一抽,卻偏要裝出喜不自勝的表情,快速高揚聲音說道:“謝娘娘了。”低頭退了下去,冷眼回頭,卻見皇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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