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棋布局

三日的賞花宴來的極快,這三日,魏常在倒是時時上門請安問候,閑話家常。只是句句不離淩雲喜好,聽得我頭疼厭煩,卻偏偏半點都不能發作。可惜了這魏常在,好好的美人,何必心系那種冷血的人物,過好自己的日子,謀個位置便是了。

心中雖是這麽想,卻還要打起精神來應付幾句,只是淩雲的喜好,我又怎會知曉,不得不随意說上兩個似是而非的。

總算是到了賞花宴,一早魏常在便來尋我。我昨晚為了今日的賞花宴委實難眠,誰料早上卻醒了個大早,她來尋我的時候,我正穿着常服,百無聊賴的看着巧荷給我用花香熏衣物。

我擡頭看向魏常在,就見她下穿了條湖藍煙雲蝴蝶長裙,上穿一件翠紋上裳,袖口自手肘處收緊,手腕上戴着小手指粗細的金镯,脖子上還戴着一條鑲嵌着大紅貓眼的金色鏈子。頭上雲鬓處倒是沒有多少首飾,只是那支步搖,卻實在是醒目的很。

我想,大概我驚詫的表情讓她有些不自在,不由低頭拉了拉衣服,又低聲說道:“妹妹,妹妹入宮都大半年了,還是頭一次能去和高分位的娘娘們,一起赴宴。”

我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是呢。想着也真是有趣,只是妹妹,這些首飾瞧上去可真是貴重。”

魏常在微曬:“不瞞姐姐,平日裏妹妹可舍不得戴。家父身為左禦史,平日裏幹的是得罪人的事兒,拿得是勉強維持生計的俸祿。這套首飾還是妹妹入宮時,家母化了自己的陪嫁,重新給妹妹打了一套,勉強撐個臉面的。”

我輕笑搖頭,如此說來,我剛入宮時倒是比她要幸運許多,只是可惜,娘給我的那些首飾,如今也不曉得去了哪裏。唯有他給我的那個銀镯……我卻不願再戴了。

我慢慢站起,走到魏常在前,柔聲問道:“令堂可真是寵你。是不是皇上來瞧你時,你也戴着了?”

魏常在低頭絞着帕子,蚊吟般的“嗯”了一聲,卻又擡頭說道:“妹妹本來覺着,今日娘娘們都在,妹妹不應如此打扮。可蓮碧卻說,正是要如此才能引得皇上青眼呢。”

“哦?”我伸手摘下魏常在的步搖,仔細看去,這步搖上綴了七顆滾圓小指甲般大的粉色珍珠,又用細碎寶石鑲嵌了墜子,難怪我瞧着那麽閃眼,原來竟是用珠寶鑲成了的。只是怎麽在步搖扇面後,又鑲嵌了兩顆細小珠子,如此一來,九顆珍珠卻已是違制。

笑眯眯的握在手裏,心裏卻不停打算是幫她還是由她去,只是冷眼望向窗外,魏常在的丫頭正半躬身的和我院中的蝶巧不曉得在說些什麽。歪頭看向魏常在:“妹妹的丫頭真是伶俐,可是從府上帶入宮的?”

魏常在見我取下步搖,卻問起她的丫頭來,她又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微微蹙眉道:“不是,是入宮封了常在後,從尚侍所調來的。怎麽,姐姐可是疑她?”

我嘆了口氣,攤開手掌,讓步搖躺在掌心中說道:“我只是憐慈母心意,卻不小心差點犯了大錯。”

魏常在接過步搖,拿在手裏卻仍是不明白,問道:“妹妹實在不明白,這步搖是家母所作,難道宮裏不允嗎?”我直指珍珠道:“你倒數數,那是幾顆?”魏常在笑道:“自然是七顆。”

我低頭不語,只顧瞧着自己的指甲,今日我用胭脂紅染了顏色,倒襯得膚色凝白透徹。魏常在愣了愣,又低頭瞧向自己的步搖,卻驚叫起來:“咦?”我猛的擡頭瞪向她,魏常在生生将要說得話給吞了下去。喘息幾次,才算平複了,壓低聲音說道:“若不是姐姐瞧得仔細,妹妹怕是今日便要被活活冤枉了去。”

我淡淡說道:“你也太不小心,自己首飾都會不認得。”魏常在神色中仍是帶着驚吓:“這步搖和家母所贈幾乎是一模一樣。”她直指其中兩顆較小的珍珠說道:“這兩顆被鑲嵌在步搖扇面後,若不仔細根本就不會發現。如今仔細瞧了,倒是能瞧出,這步搖比之我之前的那個,成色要新了許多。連珠子都用得上好的。”

我正想說什麽,巧荷在外說道:“主子時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該裝扮了?”我剛想應是,卻見魏常在噌得站起:“這吃裏扒外的狗奴才,我得好好問問,為何這樣害我!”

“妹妹,快坐,稍安勿躁。”我安撫住了魏常在,又沖巧荷說道,“還早呢,你帶蓮碧去吃茶,過會兒喚你。”

聽着門外腳步聲走遠,我湊近魏常在,壓低聲音:“妹妹糊塗了,一個奴婢罷了,你去了一個再來一個,防不慎防。”魏常在點頭:“是,可姐姐有什麽辦法?”

我沉吟片刻,如今之計只能将計就計,然後才能揪出這黑手來,正好,也能試試這魏常在是否對我真心。

臉上帶着誠心,低低嘆了口氣:“你總得尋出是誰要害你罷。只是,卻要冒些險。你若擔心,不如在我這兒換了首飾,毀了這步搖,也是個法子。”

“只要姐姐有主意替我尋出這惡人,我願冒些險,不然早晚一天也會被害死,不如博一搏。”魏常在咬牙說道,我心中一喜,不由握住她的手:“好妹妹,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咱們使個法子揪出她來,讓那些奴婢也不敢有什麽二心。”

我俯下身子湊近魏常在,附耳幾句,取出一把剪刀,用力将那步搖鑲嵌的兩顆珠子給硬剪了下去,嘆息:“可惜了令堂好意。”魏常在目瞪口呆的見我行動,卻似混不明白。

我又取出個原是放胭脂的小盒,将那兩顆珍珠放在裏面,笑眯眯的将步搖和盒子放進魏常在手心。她似是害怕的想拒絕,我神色一變,便想将盒子收回,魏常在忙伸出另一只手牢牢蓋住,臉上雖是惶恐,嘴裏卻說道:“妹妹,妹妹不過有些憂心。”

“嗯,我也曉得,此事有些冒險。你且想想,我先讓巧荷給我着裝罷。”我淡淡坐到梳妝桌前,魏常在忙走了幾步,輕聲喚人去尋巧荷。等巧荷入了屋子,我冷眼看去,魏常在木木坐在窗邊發呆,也不曉得在想什麽。

等巧荷将我梳妝完畢,魏常在擡頭見我,卻愣了愣:“姐姐怎麽如此清淡裝扮?”“哦?”我伸手扶了扶斜斜插入雲鬓的靈芝竹節靈玉簪,又低頭看向今日自己刻意選了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上面又只是用竹青色繡了幾片嫩芽,腰處往裏收緊,裙擺又放的極大,卻顯得腰身不勝一握。走了幾步,真是搖曳生姿。

我淡笑道:“我平日這麽打扮慣了。”又見魏常在将我給的盒子小心放入懷中,我心知她是暗許了。又招了巧荷:“來給魏常在重新梳個頭,我總覺得呀,妹妹若是梳個朝雲近香必定是美極。”

巧荷手巧,不過片刻,便給魏常在重新将發髻梳好。我拿過那支珍珠步搖,盈盈一笑:“如何,我可沒說錯罷。”見魏常在深深看向我,微微點頭,輕輕将那步搖插入發髻。

朝雲近香髻是将頭發層層疊疊置于頭頂,取那彩雲豐湧之意,我讓她梳了這麽個發式,等步搖置入發中,那珍珠早就沒入烏發,若不死盯着瞧,任誰都不會發現珍珠枝幹上有什麽變化。

如此,就等着那布局的人來收網了。

魏常在慢慢站起,看着我,忽然握住我的手,壓低聲音說道:“姐姐,我今日,今日全信姐姐。”我歪頭看她,拍拍她的手:“這宮中尋個能說的上話得不多。”

我和她各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卻明白彼此心意,對視一笑。巧荷在旁識趣低頭不語,見我們倆已往門外走去,忙上前扶住我,又低聲喚了魏常在的丫頭蓮碧來扶魏常在。

蓮碧一瞧魏常在,忽開口說道:“主子怎麽換了發式?”魏常在輕輕拔出一點兒的步搖示意,又插了回去,輕啐:“我說今日素雅點兒打扮,你偏說要戴齊了珠寶。害的你家主子倒像個破落戶得財,特意去顯擺似得。現在只得重新梳了頭遮掩,還望那些娘娘們莫笑我就是了。”

蓮碧似是松了口氣,看向我的裝扮,了然點頭,卻笑應:“是是,奴婢不懂這些,不過想給主子多戴些珠寶,看上去貴氣些。”又讨好的對巧荷說道:“還是巧荷姐姐手巧,得空還要多向姐姐請教。”

巧荷略略點頭,倒也不發一言,蓮碧自是識趣不說。

我們一行四人,快步疾走趕到了天光園的牡丹居,見牡丹居外已零零落落站了些叫不出名字的嫔妃,我看向魏常在,她倒是熟識幾個,紛紛上前給她行禮,又見我站在一邊忙又給我行禮,自報家門。原來,這些散落站在牡丹居外的都是些更衣。

我一一淡笑點頭,偷偷往裏一指,魏常在忙側身讓我先行。在這些更衣面前,我自然也要擺足了架子,拖動裙擺,慢慢從她們身邊走過,卻見妙蕊站在更衣裏面,滿臉傲氣,似是極瞧不起她們。

我心中冷笑,卻不再多管,擡步走入牡丹居,就瞧見易常在和徐美人已到了。只是這兩人不是被禁足了,怎麽今日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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