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物是人非

有時女人的直覺往往準确,就算沒有一絲半毫的證據,但若是直覺說是了,那必定是了。

我在房中走來走去,就盼着小海子快将淩雲請來。巧荷在我身邊急忙忙勸着:“主子不如坐着等,您身子尚未好,萬一累着了,那可怎麽是好。”我點了點頭,倒也順從的坐了下來,誰料一直等到天色漫黑,小海子還是沒有回來。

我心中不安越發厲害,坐在軟榻上,那旁邊的香爐早就滅了,巧荷想給我換香,卻被我止住,只打發她出去打探打探。誰知巧荷還沒出去,曼冬匆匆跑了進來,也不顧什麽規矩了,撲通跪倒:“主子,海公公被陳婉儀給押在白風院中。”

我蹭的站起:“為何?”巧荷急忙忙說道:“聽說是海公公去求見皇上,皇上正巧在陳婉儀那兒,陳婉儀也不知怎麽了,說海公公沖撞了她,又惱又怒,要把海公公杖責呢。”

“快走!”我扶着巧荷,“快些去,怕是陳婉儀會下重手。”巧荷也被我說得心驚肉跳,攙着我,急匆匆便往白風院行去。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又兼匆忙中,巧荷也沒帶着燈籠照路,那曼冬見我們行色匆忙,卻也不曉得跟來。

一路心情煩惱,卻偏偏不曉得到底小海子是怎麽得罪了陳婉儀,這讓我到時候怎麽求情救人。

好不容易走到了白風院,我已累的直喘氣,扶着巧荷站在白風院門外的石山旁,将自己隐在夜色中,使勁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到氣息恢複,扶了扶有些零散的發髻,讓巧荷仔細整理了我的衣裙,才慢悠悠的扶着巧荷走了過去。

到了門口,隐隐聽到院子裏傳來呼痛的聲音,心中一緊,卻恰好遇見陳婉儀從陳府帶進宮裏,繼續伺候的貼身嬷嬷。巧荷笑吟吟的福了福:“有勞陳嬷嬷通傳,就說容嫔來給陳婉儀請安。”

陳嬷嬷眼神淡淡掃了我一眼,欠身微微行禮:“是,奴婢正好要去請容嫔主子,正巧您來了。”說着側身讓開一條道,低聲說道:“請。”

我定了定神,擡腳邁進白風院,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身邊巧荷“啊”的驚呼一聲,陳嬷嬷快速回頭看了巧荷一眼,眼神又往邊上看去。我順着陳嬷嬷的神情冷眼看去,那院子裏,被綁在長凳上受杖刑的,不是小海子還能是誰!

我狠狠瞪了巧荷一眼,巧荷慌忙收斂眼神,低頭不敢再露出怯怯的神情。我呼了口氣,淡淡笑了笑,就似沒瞧見沒聽見小海子,跟着陳嬷嬷繼續往裏走去。

入了白風院正廳,就見裏面只有陳婉儀的掌事衛姑姑正候着,見我進去,扯了扯嘴角說道:“給容嫔請安。”

我左右看看沒有看到淩雲和陳婉儀,衛姑姑看着我的神情,接口道:“婉儀主子和皇上已經歇息了。主子說,知道容嫔心疼自個兒的奴才,特命奴婢在這兒候着。若是您來了,就交代讓您将那個奴才帶回去。什麽時候您來了,什麽時候就讓那杖責停了。”

我見衛姑姑的神情似甚是輕蔑,又聽她話中語氣,那陳婉儀似是極給了我面子,但若我當時聽到小海子被押的消息,有一時半刻的猶豫,晚來了,或是不來,那小海子的命也可以算是間接害在我的手裏。而陳婉儀卻還能落個心慈的說法。

正說着,兩個內侍便架着小海子走了進來,将他往地上一放,低頭便走。我低頭看去,小海子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果然,若我晚來一步,那小海子也沒有命了。

小海子見我來了,掙紮了半天想站起來,卻還是沒有半分氣力,手撐在地上硬是試了幾次,但始終是力不從心。

我看着小海子的慘狀,怒極反笑:“陳婉儀可真是心慈的很。既然婉儀已經安寝,我也不敢打擾。敢問姑姑,小海子是犯了什麽忌諱,也好讓我小心一些。免得也被押在此處受這刑罰。”

“容嫔言重了。海公公他來求見皇上,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時婉儀正和皇上說話,哪裏容得他這個奴才前來掃興。”衛姑姑皮笑肉不笑的回應,“所以婉儀便來教教他規矩,也能幫容嫔省心幾分。”

我一聽越發生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是打小海子給我看罷了。我呵呵冷笑幾聲:“如此還真要多謝陳婉儀。既然婉儀交代了,這奴才我能帶走了?”

衛姑姑額首,又看了看我身後:“容嫔似乎來的匆忙,這樣罷,白立,風展會将海公公送回翡翠堂,還請容嫔盡管放心。”我聽她這麽說,知道這倒不會再使什麽手段,便也放心的擡頭走了回去。

回到翡翠堂沒多久,小海子也被白立風展兩個公公送了回來。不用我關照,巧荷笑吟吟的拿出兩個銀甸子,分別塞給了他們。那兩人對視一眼,猶豫片刻,便将銀甸子收了起來。

我冷眼瞧着,知道這兩人是貪財之人,而且也不懂得審時度勢。想他們主子擺明就是來尋我的晦氣,若是一般聰明人能不沾上,便不沾上。他們倒好,我給的銀子也敢拿。嘴角不屑一翹,貪財又蠢,這兩人倒說不準今後能派上用處。

我本還想問問小海子情景,但去瞧他的樣子,只得搖搖頭,揮手讓他好好休息,再關照曼冬仔細照料。

到了第二日,因為病着,又似乎皇後的身子也沒大好,請安的事情自然免了。可昨日的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明白的很,總覺得要去探探淩雲的口氣。只是這事偏偏急不得,思來想去也不得其法。

“主子,您要不要出去走走罷?”巧荷揣摩我的臉色問道。我本不想出去,卻還是點了點頭,悶在這裏也想不出辦法,不如出去走走碰碰運氣。

巧荷見我答應,臉上也露出一絲笑來,我好笑的搖了搖頭,順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團扇,輕輕搖着便走了出去。

巧荷跟在我身後,邊走邊輕聲的說些她家鄉趣事,我聽着有趣,心情委實疏散許多。不知不覺倒走得離稀禽館近了。站定腳步探了探,那睿王爺并不在此,我松了口氣,雖不知為什麽,但睿王爺總是用熟稔的口氣說話,多了不免心驚。何況上次他也不知道發什麽火,搞得我莫名其妙的。

見他不在我便慢悠悠的走了進去,館內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那些猛獸被關在籠中久了,也慢慢磨掉了野性,見了人也不會露出尖牙利齒,反而懶洋洋的瞥了我一眼,便又伏下睡覺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巧荷見我高興,問道:“主子看見什麽有趣?”我随意指了指:“那些東西可不是都懶了?見了人也不曉得要露出利爪。”

巧荷拍拍胸口:“主子,那可要吓煞人的。這樣瞧瞧也挺有趣的。”說完吐了吐舌頭,卻突然厲聲呵斥:“什麽人!鬼鬼祟祟偷窺容嫔!”

我一愣,歪頭看去,就見關着獅子的籠子後面站着兩個黑色人影,被巧荷呵斥,那人影慢慢走了出來。我一看,難道是瑾钰哥哥!雙手握緊拳頭,只覺得一顆心跳得飛快,幾欲蹦出腔子。

“給容嫔請安。”那人懶洋洋的随意行了個禮,巧荷憤憤不平的要接着呵斥,我忙擺手攔住,一時都尋不到自己的聲音。就聽那人又是淡淡說道:“睿王爺讓臣來照看下這裏,臣不知容嫔會來,來不及回避。還請勿怪。”

不對,聲音不像,瑾钰哥哥的聲音是清朗淡雅,和他人一樣。可這個人的聲音怎麽透着一股蒼涼。

我擺了擺手,好不容易算是尋到了聲音,一開口吓了自己一跳,全是壓抑着哭聲:“這位,這位不知怎麽稱呼?”

那人奇怪的擡頭看我,我從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任何他認得我的跡象,心中終是一冷,暗暗自嘲道,楚依依,你也可以死心了罷,瑾钰哥哥真的死了,你還在期待什麽!

“臣是禦衛軍統領,寧候。”寧侯抱拳行禮,又看了看身後,我順着他眼神看去,只見他身後還站着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看上去十來歲左右,雖年紀不大,但滿身傲氣不減。只是為何身着太監的服飾?

寧侯拉過小男孩,按着他的頭給我行禮:“容嫔請別見怪。這孩子怪可憐的,父母家人都不在了。”“啊!”我掩嘴輕呼,看了過去,那孩子本是硬撐着氣勢,但畢竟年紀尚小,聽到父母均亡的事,眼眶紅了起來,卻仍然板着臉不說話。

“臣初次見着容嫔,曉得這,有點冒失。但這孩子年紀還小,就被送進了宮裏,偏偏還被安排在這裏照料這些動物,實在有些不忍。若容嫔能讓他伺候你,想必也是這孩子的福氣。”寧侯嘆了口氣看着那小男孩說道。

我實在沒法對着寧侯說不,但好在巧荷卻突然插嘴說道:“寧大人,您說得,咱們主子能幫忙自然會幫,可這調人的事情還是要讓尚侍司來做。”

我冷靜了下來,淡淡點頭:“嗯,放心罷。就算這孩子我沒法要到自己宮裏,我也會差人想辦法多照顧些他。”

寧侯抱拳謝了幾聲,又轉頭摸摸那孩子的頭,才回身說道:“臣還要去巡查,先告辭了。”

我目送他慢慢走遠,心裏不停有聲音提醒,這個人不是瑾钰哥哥,不是瑾钰哥哥!

“主子?”巧荷喚了聲,“嗯?”我帶着一絲虛弱的看了她一眼,“你去尋尚侍司的人,就說我要這個……恩?”那孩子大聲說道:“我,我叫鴻澤。”

巧荷啐了一口:“都進了宮,還敢自稱我,快說奴才。”

鴻澤猶豫片刻“你是皇帝的寵妃嗎?”我微微一怔,巧荷嗤笑:“小公公還要選主子不成?”鴻澤沒理會巧荷的嘲弄,似仔細打量我,才問:“你真會将我帶去你的宮裏嗎?”我笑着搖頭:“這要看你的命。”鴻澤咬牙,過了片刻才道:“好,若你能帶我去你的宮裏,我便認自己是奴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