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溫暖,全都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的碎去,變成紮進心窩的碎玻璃,那樣的疼,又拿不幹淨。”*

“要記得關水龍頭。”

吊着手臂的文健靠在廚房的門框上,伸着脖子不放心的往裏面瞧,允超這邊剛洗好了一把青菜,丢到網框裏瀝水,回身就轉到另一邊去撥弄翅中,硬邦邦的雞肉抓在手裏讓人毛骨悚人,故作不在意的大氣揮手扔到炒鍋裏面去。

“手要握在塑料耳柄上,不要燙到自己。”

用水把排骨先煮一遍,允超看着手機上圖文并茂的菜譜大全,一心兩用的去倒掉漂了浮油和髒東西的水,手伸到一半,文健就已經喊了起來,吓得他一抖。

“鍋子要燒幹了……哎!不要直接倒水進去呀!”

平菇炒毛豆看不出來什麽時候是熟了什麽時候還是生的,睜着眼睛鎖定了鍋子裏面升騰的白霧,允超擦了擦額角的汗,湊近了看到邊上一圈大事不好的焦黑……

“張文健你很煩你知不知道!”

廚房本來就不大,這貨還一定要在身邊轉來轉去的真的讓人讨厭不起來,但是礙事肯定是礙事的,無論他的出發點是多麽的無辜。切個土豆而已,他至于在邊上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湊到案板上數一數下刀的距離,好像他項允超就連個土豆都制伏不了嗎!

“哎哎哎!小心刀子!”

圓溜溜的土豆順利的從手底下滑出來,一路順暢無比的滾到了桌子的另一頭,一鼓作氣的掉下了桌子,但是允超這裏手起刀落,狠下心開始切的時候居然還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文健不顧手上那個極其不方便的石膏,一把将允超撲倒在地。

“咣當!”

地磚超級疼的呀!特別是後肩背那裏着地!

文健護着允超整個人都摟在懷裏,聽到那個已經飛到不知道哪裏去的刀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松了一口氣咬咬牙忍住了沒喊疼,只是暗哼了一聲。

“你放開我!”

允超怒了,惱羞成怒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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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羞什麽……

大概是……不會燒飯的事實刺激到了他吧。

“土豆先不管它了吧,排骨可以直接紅燒,不要碰刀子了。”文健心有餘悸的松開允超,單手撐地想站起來,允超已經一把拉住了他:

“地上涼,你快起來。”

眼神閃爍的允超臉還是紅紅的,地頭彎着腰将那把菜刀從角落裏撿回來,用水沖了沖,放回了刀架:“我這是缺乏練習……”

“我知道。”文健打開冰箱門單手拿了兩個雞蛋出來,示意允超看向籃筐裏的西紅柿,“葷素都有了,還差個湯,不用燒那麽多,夠吃就行了。”

“還有……你把雞翅從鍋裏拿出來吧……我們烤着吃。”允超聽話的點了點頭,也知道自己做菜的功夫确實是有待磨練,看了一眼鐘,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了,也就……

燒好了米飯?

還是電飯鍋燒好的。

素菜:平菇燒毛豆。糊了,還加了點水……不過後來又燒幹了。

葷菜:紅燒排骨,剛過了一遍水,還沒開火,配料土豆陣亡。

湯:西紅柿雞蛋湯,正在切配……

文健單手敲了敲雞蛋殼,手掌随意的一翻,兩個雞蛋利落的掉進碗裏,允超在一邊看得整個人都木掉了:“一只手……你一只手打雞蛋!”不可思議的拿着筷子準備攪雞蛋的允超本來還想上來幫個忙什麽的,文健居然五秒鐘就打完了!

打雞蛋!

能不能不要這麽熟能生巧!

“難道不是單手打的嗎?這樣快啊……”文健困惑的遞出碗,“不要太用力,稍微攪一攪就好了,我去弄西紅柿。”

“你怎麽弄西紅柿?”允超斜跨一步,攔住文健的去路,一手接過裝了雞蛋的碗,“還是我來吧,你左手不方便,我保證小心的切,你看着我切。”

“……”文健不放心的瞧了他一樣,猶豫着拿出一把不鏽鋼的勺子——

“你用這個挖吧,別用刀了。”

“張文健!你!”允超難得溫柔一把居然換了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鄙視,簡直不能忍!

但是最後……

妥協的還是……

“你看我說吧……煮了湯形狀什麽的都一個樣,看不出來的。”文健開開心心的舀了一勺子西紅柿放進自己的碗裏,好言好語的勸着那位坐在對面一個勁扒拉毛豆的允超,“紅燒肉的味道真的不錯,你還是有天賦的。”

“調料是你說的。”

“……”

“火候是你看的。”

“……”

“救場是你做的。”

“允超呀,我們明天早上一起跑步吧……”

“別轉移話題!”

“我不是在轉……”

“我很笨是不是……我連燒飯都不會,我是被寵大的小少爺,沒了這一層光芒我什麽都不是……對不對……”

允超爆發的毫無道理,也沒有任何的預警,灰白的臉色混合着不屑與不甘,尖銳的劃傷了文健的眼球,讓他忽然愣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也是了……

被自己的父親懷疑親生與否本來就是一般人都難以承受的,更何況是一路成長幾乎順風順水的允超,但是他依舊談笑風生的開玩笑說離家出走看起來自信滿滿毫不動搖,誰知道他心裏面的驕傲,是被珍惜的玻璃制品,絕對不能碎,如果碎掉了,崩潰的自己,估計他也沒有辦法想象吧。

他本不該在這裏學什麽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的,他從來都不需要這些所謂的生存技能,他甚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合情合理,但是他這樣做了,就因為自己的生活脫軌了,全亂了套,把他打回了原形,清清楚楚的把那些生活無奈的地方掰開來告訴他——

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他隐隐約約的知道,他從小獲得的資源,都是不一般的,所以成長到現在這樣的高度,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果每個人小的時候都能夠得到老師家長特殊的關心與照顧,耐心的指導與付出,也就不難扶搖直上。

精英教育,他是産品而已。

與他本身,并無關系。

“不是的……”文健張了張嘴,放下了筷子,看着碗裏湯上浮起的一小片蛋花,肆意伸展,在油花和西紅柿之間悠閑的躺着——

“項允超,你不是什麽被寵壞的小少爺。”

“你只是被寵着的項允超。”

“寵你,因為是你。”

“不是別人。”

這世界有的時候是黑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的,不是很多個岔路口等你迷茫,而是一個黑色的洞穴,繞不過去,必須跳進去,跳進去了又不知道通向哪裏,是尖銳刀刃朝上的陷阱和折磨還是柔軟的羽毛毯和聖歌,誰都不清楚。

反複的碰壁,然後站定腳跟,看看自己泥濘的雙手和打顫的雙腿,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鼓動的心跳,感受自己幹澀酸痛的雙眼和起皮滲血的唇瓣,這場跋涉明明才剛剛開始,手裏攥着青春的資本,卻不知道投放到何處。

收起雙手保護自己,還是舉起雙手托舉別人,或者揮舞雙手打擊這一切。

但是只有一雙手,還必須擁抱所愛之人。

他項允超,現在是被砍去了雙手的人。

他現在,要重新長出來。

肯定艱難,肯定痛苦,但是……

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是他現在要跳進的洞穴。

他不知道該相信誰,甚至連文健他都有一定的保留。

他知道有人在幹擾他。

如果要開始抄底的話,他需要先從誰下手呢?

宋子涵?

還是先解決溫飽問題吧。

張文健的那點工資養兩個大男人……

雖然不是吃緊,但也過的不舒坦。

更何況他讓文健用什麽理由心甘情願的養自己呢?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

獨自一人縮在房間裏的允超坐在床上看向窗外,陽光毫無保留的灑進來,經過窗沿經過空氣中的浮塵微微偏轉了角度,經過微暖的空氣,經過瞳孔的吸收反射,落在允超修長的指節上,靈巧的跳動着,小心的撫摸着,害怕驚擾了這個腦內翻騰的安靜的青年。

他是那樣的幹淨清爽,連顫動的睫毛都泛着透明的淡棕色,他在苦惱,緊縮的眉頭隆起的皺褶叫人想用熨鬥按下去,下撇的嘴角一點點拉平伸展,他輕輕地嗤笑一聲,睜開了眼睛,放射形狀的琥珀色嵌在眼睛裏,用精光點過一樣的清明透亮。

“呵……無論是什麽陰謀……都會有目的。”

起因也許複雜,但是終點一定明朗。

只要他等在終點,還怕抓不住那個……搶跑的人嗎?

文健站在允超的門口,深深吸氣,手指上還殘留着洗潔精的檸檬清香,泡的久了指尖發白,但是已經仔仔細細的擦幹淨了水漬,自從允超聽完自己奇奇怪怪但是絕對出自真心的嘀咕之後,他就放下了碗筷自己進了房間一直沒有出來。

早知道就閉嘴了……

不……早知道就算自己的胳膊廢了也要親自燒菜的。

或者……出去吃……

或者……

該死的,怎麽就沒有再敏感一點!

項允超你有什麽不滿的不開心的說出來呀!

我一個大活人還在這呢……你倒是讓我稍微分擔一點呀!

豹爺和大金都要把我瞪死了!

廚房的水龍頭關掉之後,寂靜是被文健的手機短信聲打破的。

“您的個人借記卡賬戶7328于2014-09-30 13:24:54 存入人民幣2000.00元,交易後餘額13542.91元。【XX銀行】”

進賬了?

為什麽?

“吱呀”允超在他面前把門打開,有氣無力的看了他一眼,拿過他手裏的手機,細細的看過短信通知,似乎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果然到帳了。”

“你打的?”文健莫名其妙的勾頭過去看自己的手機。

“也算是吧。”允超聳聳肩,“這是工作的定金。”

“你找到工作了?不對呀……為什麽是我的卡?”文健裝作無意的看了看允超的臉色,看起來好很多了,放心的露齒一笑,“你這是變相交房租嗎?”

“我在網上接了個case,我沒帶銀行卡,估計也被凍結了。”允超把手機丢回給文健,長臂一撈就想把門帶上,但是文健搶先一步卡住門。

“你幹嘛?這只是生活費,房租月底給你。”允超扯了扯嘴角,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你接的什麽case,安不安全?我這房子是我弟的,你住着就好不用交錢。”文健沉下臉色,認真起來的樣子有點吓人,允超沒辦法繼續無視他的目光,安安分分的垂下頭——

這人怎麽笑和不笑像是兩個人!

“幫小公司做賬而已,我曾經自學過金融會計這方面的東西,還算得心應手。”

允超自嘲的擡眼望向文健:“怎麽,沒想到我這個二世祖也會點真東西?”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你的那個部門應該是運轉良好的,絕對能幫助項氏成功上市,甚至有些合同的處理比你哥哥還要出色。”文健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堅定有力,一本正經的每一個字竟然讓允超莫名的有些感動。

有人看到了……有人認同了……

只是……

“你是怎麽知道的。”允超的聲音極端的低沉,掉到了絕對零度之下,寒冷的打穿了文健的後脊背,讓他的口和腦之間斷了鏈接,發出信號不良的警告。

“你還知道什麽。”連續的兩個問題抛過來,讓人喘不過氣,他不是在提問,他只是心裏有了答案,等待他按照腳印踩上去,坐實他的排斥。

這是背叛……還是預謀……

張文健,你曾經不是普通人。

現在,同樣不是。

我從未小看你,也希望你……

給我一個平起平坐的權利。

“哥調查過項氏?”文康盯着福叔,一絲一毫的刻畫出他剛才的語句,他曾覺得哥是無所不能的,沒有什麽能瞞得過他,但是他退出的時候,居然真的一幹二淨不留戀也不解釋,走的那麽坦蕩,丢失了他所有一直執着的責任和義務。

這不像他……

而這個福叔口中的大少爺……

才真的有一點哥的樣子。

“大少爺确實交代過,也把資料拿走了。”管家頭頭慈眉善目的深處藏着一點駭人的光芒,看着你,像是手術刀一樣精确解剖,一肌一厘都分割幹淨絕不拖泥帶水。只是當他對着自己侍奉的人,永遠是謙卑的低下頭,盡管他在戰場上殺敵三千的時候,這些奶娃娃都沒有出世,“二少爺不知道嗎?”

“我是不清楚,哥還說了什麽嗎?”文康支起耳朵,聽着福叔學着文健三分的口氣一分的氣場便出現了鑽入骨頭的壓迫感——

“當心項景淞。”

福叔眼色沉沉,面色凝重。

和現下的張文健……

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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