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對你開放的特權

Alpha的信息素裏有着與生俱來排斥同類的基因，尤其是在追求心愛的人時，Alpha會對周圍出現的一切同類抱有強烈敵意。

這種敵意會促使Alpha做出失去理智的行為，根據星網上懷霧追求者們表現出來的瘋狂，就算他們真的過來和他線下打架，江行也不會意外。

江行的太子身份沒有被廢除前，接受的訓練并不比其他國家的王儲少，就算被廢，他自己也沒有斷過訓練，要打架他不會畏懼誰。

只是沒想到他訓練的首次實戰會是替一個不講理的Omega處理花花草草。

江行不以為意地收回視線，随着人群走進食堂，買了份學院标準的午餐，找了個空閑的位置坐下來。

一落座，四面八方頓時投來無數視線，他一概當做沒看見。

學生們對這位“公主驸馬”充滿了好奇，挑剔的目光把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心理素質沒有那麽好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他還是冷靜到近乎漠然，似乎沒有什麽值得他在意。

學生們看了一會，無趣地開始讨論別的事情，亞特蘭帝國太子沒有來學院報道，基本能确認是逃學了，這麽不光彩的事，和他大張旗鼓趕來上學的風光形成了鮮明對比，一時間，星網上輿論沸騰，亞特蘭皇帝暴怒，連夜派人搜查太子下落。

學院裏也有亞特蘭帝國的公民，然而提到這件事，他們的嘲笑聲絲毫不輸給其他王國的學生。

整個食堂差不多都在讨論同一件事，連牆壁投影的日間新聞也在報道，主持人用着最端正流利的通用語言，字正腔圓地念了一篇亞特蘭太子逃跑路線分析，諷刺意味明顯。

江行不聞不問，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還是周圍忽然安靜下來，他才若有所覺地擡起頭。

不出所料，還是那位惡劣的公主殿下。

懷霧穿着一身看起來就很閑适的衣服，上衣領口不算寬，只露出了一截深刻的鎖骨，長長的黑發用一根煙灰的發帶綁了起來。

“中午好，我能和你一起吃飯麽？”懷霧雖然這麽問，但并沒有等他的回答，直接坐在他對面。

江行面不改色：“不行。”

“雖然我的語氣很委婉，但我不是真的在征詢你的意見。”懷霧看向一旁，坐在隔壁的學生心領神會地湊過來：“您想吃什麽？”

“你好聰明，”懷霧贊許地說了一句，鏈接上食堂的網絡，在食堂今日提供的菜單上挑選片刻，點了一份勉強還算合口味的，“謝謝你的幫忙，這杯飲料是給你的謝禮。”

“不、不用客氣！”學生結結巴巴，紅着臉去替懷霧取餐了。

“……”江行微妙地安靜一秒，“既然不是，你又為什麽要問？”

懷霧矜持地說：“為了表示一下我的禮貌。”

江行失笑：“禮貌的公主殿下，你知不知道你會給我帶來多少麻煩？”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行墨綠的眼睛裏沒有怒氣也沒有不耐，只是在平靜陳述一件即将到來的事實，或許還有一點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的無可奈何。

“難道我不比那些麻煩要漂亮？”受害者江某沒有生氣，懷霧倒是得寸進尺地委屈起來了，“再說了，這為什麽要怪我，難道不應該怪那些沒有自制能力的Alpha嗎？而且……”

“而且什麽？”因為他說得還算對，江行也沒有打斷。

“而且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這些麻煩就是你理應要處理的責任，現在提前演練一下，你也不算虧啊。”懷霧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條斯理拉長尾音，說得無辜又理直氣壯。

“……”有這麽一瞬間，江行懷疑自己前二十年的克制都是為了攢足現在嘆氣的力氣。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江行起身想走，懷霧不急不慢地說，“你走了我就會跟你走，不過我跟你走了，那個替我取餐的學生就會是白取，只能把它倒掉——你又想讓我昧着我的良心了，你好壞。”

江行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他一手撐着桌子邊緣，緩了幾秒，俯下身，心平氣和地看着懷霧漆黑的眼眸，低聲商量：“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

懷霧支起下巴：“什麽語氣？”

這種……撒嬌一樣的語氣。

聽得人發麻。

江行想說出來，卻發現這麽說聽起來過于暧昧了，他說不出口。

懷霧就是在拿他消遣，他不可能當真。

江行改口：“你一直都是這麽說話的嗎？”

“當然不是，”懷霧用難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過了一會才說，“這是目前只對你開放的特權，你看，我多喜歡你。”

江行偏過頭，這句話的每個字甚至标點拼音他都不會信，但這并不能阻止他耳垂微微發紅。

懷霧：“……”

他是怎麽在被廢除後經歷那麽多凄風苦雨還能維持心态純潔的。

一句聽不出來任何真摯的“我喜歡你”，幼兒園的小學生都能流利用這句話作為口頭禪哄騙小弟弟小妹妹了，他一個堂堂亞特蘭前太子居然臉紅了。

懷霧得承認，他對江行的興趣又深了一點。

直到懷霧吃完午餐，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麽，離開食堂後，江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鄭重地對懷霧開口：“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懷霧眼也不眨：“嗯？”

“你不喜歡我，我能感覺到。”江行斟酌了一下用詞，語氣不失望，也不欣喜，“我不知道我哪一點引起了你的興趣，讓你把我當成了獵物，但我沒有時間來配合你的游戲。”

“你是學院裏的公主殿下，我只是個普通的新生，我們之間最好的關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懷霧不喜歡他，江行沒有遲鈍到連這點顯而易見的事情都發現不了，懷霧只是把他當成了獵物，所謂的“追求”也只是一時興起的游戲，潘多拉美人蝶是要命的，他不會蠢到自投羅網。

風吹過來，懷霧抓住自己随風而起的頭發，懶洋洋問：“如果我拒絕呢？”

江行默了默，很輕地笑了一下：“那我也只能求你了，公主殿下。求你放我一馬。”

因為他自身的背景，江行各方面都沉穩得不像二十歲，但是在他這個笑裏，懷霧還是捕捉到了一點年輕男人面對自身無法解決問題的悵然。

像一只露出爪子和牙齒依然吓退不了敵人、只能呆坐在原地沉思的小狗狗。

懷霧忽然問：“你知道最頂尖的獵手是什麽樣的嗎？”

江行墨綠的眼睛無聲看着他。

“最頂尖的獵手不需要僞裝成獵物，”懷霧摘下長在花叢堆裏的草，靈巧地編織成一只兔子戒指，“最頂尖的獵手，就算他光明正大把獵網露在外面，獵物也會心甘情願跳進網裏。”

懷霧把戒指放進他手裏：“江行，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我還是沒有拒絕的權利，對嗎？”

“當然，你好聰明。”

江行：“……”

如果他沒記錯，懷霧這句誇獎從語氣到內容都和他誇獎替他跑腿的Alpha沒有任何區別。

江行垂眼，發現這只草戒指編得出乎意料的圓整，兩只草兔子耳朵還在一抖一抖。

但是這種草，他總覺得很眼熟。

江行思索着，在看過的生物雜錄裏尋找出它的來歷，一種源自古時代的倔強草種，多分布于東方星球，現如今的學名是羅莎草，古人類稱它為狗尾巴草。

懷霧等了等，不滿地問：“我送你禮物了，你怎麽還不感謝我？”

江行咬了咬牙，格外艱難地說：“……謝謝。”

懷霧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手指點了點兔子耳朵：“我回去了，你要保護好它，不然我會傷心的。”

江行一點都想象不出他傷心的模樣，但要他和這只草戒指作對，那又太幼稚了。

他注視着掌心裏的戒指，半晌，還是把它裝進了口袋裏。

懷霧沒有回住處，而是再次來到學生會辦公室。

小機器人見到他，依舊亮起眼睛，用萬年不變的語氣說：“很高興見到你，公主殿下。”

懷霧一上午都在和克裏斯做實驗，看看到底有多少種機器人會對他這麽打招呼，實驗證明，學院裏低級的機器人全被入侵了，無論是看東西的，還是掃地的、送外賣的、車站候車的，都會在他到來的那一刻，對他說這句相同的問候。

而它們面對其他人，又會恢複正常的問候。

詭異得像是只針對懷霧一個人的陰謀。

保管絕密資料的系統庫沒有發現被入侵的跡象，但交通系統也被入侵了，學院裏的大能教授們緊急給絕密系統庫更新換代，同時開始處理被入侵的系統。

教授們認為，這是一種新型系統病毒，在全方位抹殺它之前，最好給全院學生發個通告，不要乘坐一切自動車。

學生會們會在下午給全院發布通知，懷霧來這裏，是因為克裏斯說給他準備了一輛代步工具，請他過來驗收。

“……”懷霧看着眼前只有兩個輪胎的鐵質工具，“這是什麽？”

“自行車。”克裏斯如實回答，“我算了算，一切帶系統的我都不放心，還是這種純手動最安全。現在想要找到這麽一輛自行車很不容易了。”

懷霧慢吞吞說：“我不要。”

哪個大美人要自己騎自行車，他才不要。

“要不然這樣，”克裏斯說，“建築系的教學樓要修了，我把他們移到機甲系，你讓江行騎車帶你。”

懷霧：“他要是不答應呢？”

“他憑什麽不答應，”克裏斯斬釘截鐵，“騎車帶你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