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以銀河系為中心, 人類在無窮無盡的宇宙裏發展出了九大星系,每個星系逾千億人口,大小王國無數。
幼兒園裏的小朋友都知道拉攏自己的好朋友不跟讨厭的小孩子玩, 更不要說茫茫多獨立的政體,所以盡管宇宙裏還有無窮多的未知區域,人類也沒有再将重心放在探索上,而是專注于內鬥。
各星系裏時不時發生大大小小的摩擦,但都還在全星系簽訂的和平條約內, 不在居住星球打架。
越靠近太陽的星系越繁華,駐紮的軍隊力量越強大,管理嚴格, 安全等級也格外高,雖然很肥美,但不是黑。道。軍。火。毒。品。走。私的好地方,每年, 偷偷在銀河系裏走地下撈錢的非法組織都能被連根犁成禿瓢,除非家當特別豐厚,一般的違法小組織都不敢路過銀河系。
宇宙最強大的帝國亞特蘭就在銀河系, 帝國學院在第二星系, 而沙漠之星, 則位于第四星系,是一個折中的位置。
沙漠之星是黑。道金家的私人領地, 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武裝防衛系統完善,比許多小國家還要好。在這裏居住的差不多都是跟随金家的人,還有一些各星系流竄來的沒有身份證的黑戶。
沙漠之星有個巨大的地下拍賣場,拍賣搞來的一些特殊貨品, 動用的次數不多,現在,拍賣場裏所有多餘的擺設都被撤走,只停放着一架巨大的機甲。
任何人、哪怕是再不懂得欣賞的土老帽看到這架機甲,也要贊嘆一句“完美”。
機甲通體銀白,機身所用的材料無一不是堅固昂貴的稀有金屬,線條流暢漂亮得不像是一架戰鬥利器,更像是一只輕盈的蝴蝶,它裝備了當今最高端的武器,看起來如同蝴蝶羽翼的雙翼預估發揮的火力能在瞬間擊碎一顆行星。
這是一架将火力提升到極致的戰鬥機甲,也是一架遠遠超過如今機甲制造水平的機甲。
因為無法啓動,它的舷窗黑暗一片,如同一雙合起來的眼睛,仿佛沉睡了許多年,在漫長的沉默裏等待着某個人前來開啓。
“真是漂亮,”庫倫·金站在一條懸浮在半空的玻璃棧道上,眯着眼睛,俯身仔細地觀察這架機甲,随後又喝了一口濃烈的伏特加,“昂貴的制作材料不算什麽,最漂亮的是它的操作系統——你能想象,世界上有一架無聲無息能完全鏈接人類精神的機甲嗎?”
他身後的秘書低着頭,用近乎機械的聲音回答說:“想象不到。”
“哈,想象不到就對了,我也是現在親眼所見了,才敢相信這件事呢。”庫倫·金伸出一只粗糙的、布滿傷疤的手,摸了摸機甲冰冷的表面,“真稀奇啊,困擾了全宇宙九大星系的難題,到底是被誰解決的?怎麽也不留個名字?”
庫倫·金,第四星系最大的黑。道地頭蛇,是個令人發指的變态,喜愛玩弄漂亮纖細的Omega,再把被玩到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Omega殺死,制作成标本,美名其曰一個人最美麗的時候也是最痛苦的時候,他要把這些漂亮的Omega最美麗的一面定格,保存珍藏。
然而這麽一個大變态,他的外表看起來甚至是溫文爾雅,穿着嚴謹的正裝,紐扣一絲不茍扣到最上,眼角有幾條不淺也不深刻的皺紋,恰到好處地承載了他一百多年來的腥風血雨。
但在他興奮的時候,他的假象就維持不住了,眼裏亮着某種極端神經質的光,像是一條陰鸷嗜血又蓄勢待發的毒蛇,說話的聲音也透出因為激動而産生的顫栗。
秘書卡萊跟随他多年,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是會在心裏感到由衷的恐懼。
可是他的恐懼也是不能表露出來的,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卡萊分得清他什麽時候想要別人回答、什麽時候只是在自言自語,依然保持了沉默。
庫倫·金喝完伏特加,随手把杯子從高高的棧道扔下去。高空抛物是違法行為,不過在沙漠之星,他自己就是法律。
脆弱的水晶杯落到地上,摔出伶仃的響。
“幸好安德烈那個廢物沒有因為窮到揭不開鍋就把它拆分賣了,”庫倫·金說,“把這架機甲的消息放出去,有幾條魚舍得不吃這一口魚餌?”
機甲囿于操作系統,始終無法在軍隊裏大範圍推廣,必須要配備專業的機甲駕駛員,如果有一架可以直接鏈接精神的機甲出現,毫無疑問,它會吸引到宇宙所有有能力角逐的王國注意力。
誰能獲得這架機甲的技術,誰就能得到新生。
庫倫·金拿出裝載機甲的空間鈕,它被制作成了蝴蝶的形狀,一只正在扇動羽翼的蝴蝶,蝶翼上灑滿了磨碎的金粉和鑽石,看起來有種矜貴的嬌氣和漂亮。
制作這架機甲和空間鈕的人大概是為了哄一個非常愛漂亮的小孩。庫倫·金在這一刻忽然沒有緣由地想了一下,而後把空間鈕塞進了粉碎機裏。
粉碎機運行,咔咔攪碎了被填進來的物品。
機甲仍舊無聲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架不知名機甲的消息猶如石子,在九大星系激起千層浪。
普通人是沒有渠道知道這個消息的,它只在特定的階層裏傳播,接到庫倫邀請函的高等機甲設計師們、黑。道。毒。品。軍。火頭目們、乃至于潛在第四星系的各大帝國卧底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一架突破現有技術、實現人機精神合一的機甲,收到邀請函的設計師們原本對于黑。道頭目的邀請摸不着頭腦,此時也忍不住心動了。
更不要說那些權力更高的人。
政體之間風雨欲來,但在帝國學院,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傍晚。
橙黃的夕陽暈染了整片天空,學院籠罩在輕柔的霞光裏,懷霧別墅裏種的幾株風鈴草在晚風裏輕輕搖晃,時不時有Alpha從門前路過,再轉頭期待地多看一眼。
不過他們的期待注定只能落空,江行下課回來了,眼看着他毫無阻攔地進了別墅,每個Alpha都在心裏詛咒了一句。
別墅裏滿是Omega信息素的甜香,身在易感期的Omega在家裏可沒有還要使用隔離劑的想法,無所顧忌地任由自己的信息素飄落到每個隐秘的角落。
江行到現在也沒辦法在懷霧的信息素面前保持冷靜,可他又必須要這麽做。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要去廚房做晚餐,通訊器“滴”的一聲響了起來。
江行接通,聽到老皇帝蒼老的聲音,不是那種和藹可親的老人形象,而是固執己見、偏執到惹人讨厭的聲音。
但凡是這種位高權重的一國皇帝,每天最多的大概就是擔心今天又有誰要害自己,即使自己的枕邊人和後代也不會信任,更不會在自己還年輕力壯的時候要孩子,免得被自己後代奪權篡位,江行和亞歷山大都是老皇帝兩百歲的時候采用試管培養出來的兒子。
兩百歲,對于一般人而言其實還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對于一國的王儲來說,很少有誰能順遂地活到壽終正寝,兩百歲已經算是高齡。
不過就算真的兩百歲死了也足夠了,享受過兩百年潑天的榮華富貴,比碌碌無為、一生都在為生存而掙紮地活四百歲可要好太多了,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但這是江行的想法,而人總是貪婪的,更何況這種掌控了宇宙至高權力的人,享受了兩百年,就還想要第二個兩百年,甚至第三個,為此,早在遠古地球時代就誕生的“長生不老藥”,至今依然在權貴階層裏大受歡迎。
老皇帝說:“奧斯維德。”
奧斯維德是江行改名之前的名字,自從他被廢之後,已經沒有誰會再不知趣地叫這個名字了。
江行沒有應,手都沒有停頓一下,直接打開冰箱,拿出了晚餐需要的食材。
昨晚,某位公主殿下突發奇想,想吃一道古代食譜裏記錄的開水白菜,想到睡不着,作得要命,幾乎要讓江行以為他變成了食草的兔子,但貓爪子的鋒利程度依舊,公主殿下吃不到,一連在他身上撓了好幾下,江行一早起來,就看到自己後背和腰腹被撓出了花。
他早上和中午都要上課,沒有時間,晚上倒是有空。
沒得到回應,老皇帝不快地加重了音量:“江行。”
江行禮貌地問:“您有什麽事?”
老皇帝更不快了,但想到要說的事,他還是忍了忍:“我要你去弄一架機甲。”
“你在第二星系,距離比較近,我調派給你人手,”老皇帝說着說着,那種常年居高臨下的态度又冒了出來,“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搶回那架機甲。”
江行很輕地問:“憑什麽?”
老皇帝發號施令慣了,忍也忍不了多久,很快又露出本色,勃然大怒地說:“江行,就算你脫離了亞特蘭皇宮,你依然是亞特蘭帝國的公民,你想看到亞特蘭将來陷于水火之中嗎?”
江行沉默:“……”
老皇帝又開始了氣急敗壞的辱罵,江行習以為常地聽着,卻在聽到他說“你是個連Omega都标記不了的廢物”時,眼神抖了一下。
從前他刀槍不入,可是現在,這句話的殺傷力怎麽會這麽強,幾乎能引燃他所有壓抑着的負面情緒。
忽然,一只手從他身後伸過來,取下了他戴着的通訊器。
“你在和誰通話,”懷霧漫不經心地把通訊器扔進沙發,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連我過來都沒發現,江行,我傷心了。”
“我聽到了。”或許是老皇帝又一次拿他的信息素說事,江行有些難以控制的焦躁,轉身抱住懷霧,把他抵進了冰箱和牆壁之間隐蔽的角落裏,“我聽到了,殿下。”
懷霧注視他的眼睛,江行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和他對視,微妙地垂下了眼皮,俯身咬住他的鎖骨。
他的頭發蹭到了懷霧頸間的皮膚,并不是柔軟的發質,有些硬,像短毛的狼犬。
懷霧近乎愛憐地問:“你怎麽了?”
“我想咬你。”江行擡起頭,破天荒地直白。
“可是我不想被你标記。”懷霧苦惱地蹙眉,“被标記的話,我就要有發情期了。”
“我知道,”江行聲音啞了下去,慢慢單膝跪在他面前,手掌從他的腰一路往下蔓延,“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