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懲治 榮茵其實有些狠戾的脾性在
榮茵聽林楚說那本書是真的, 藥方也是有效的,唯獨藥引一項有些不同時,便留了個心眼。
她又詳細問了幾句, 林楚便道那字跡倒是一模一樣,只是仔細分辨藥引那一行字的墨色跟正文部分不同, 苗疆聖籍書寫時,為了防止鼠吃蟲藥, 用的特制墨水裏面夾雜了藥物花草,顏色氣味兒都與一般墨水不同。
而且,随着時間流逝, 墨水會褪色。仔細看去, 那藥引一項, 墨痕與正文部77ZL分也不大一樣, 想來是書寫時間不同。
榮茵此時便産生一個念頭, 若字跡一般無二,那說明是同一個人寫的,但著書人早死了。那就有還一種情況, 有人故意模仿了原著筆跡, 試圖混淆視聽。
榮茵便立即想到了楚瀾月,這個技法一流,擅長仿寫的大師。她是楚襄拿下南疆後, 少有的幾個能接觸到這“聖籍”的人,更重要的是, 一般人不會想到去角落裏翻看塵封的戰利品,但楚瀾月會——榮茵偏偏給她提到過。
她曾經拿着那朵花向楚瀾月請教,楚瀾月既然知道這花是蠱,自然便能想到找這朵花的人是為了解蠱。
在綏園募捐會前, 林楚并不引人注意,但綏園聚會一碰頭,楚瀾月一下判斷出林楚是男人。榮茵的人際關系确實很簡單,只要稍微一盤算便能知道她想幫着解蠱的人是誰了。
她對林楚的厭惡幾乎出自本能,沒道理不在這關鍵節口擺一道。
現在想想,早早的,在楚瀾月眼裏自己跟楚襄就是一對情侶了,至少她看出來林楚對榮茵的感情。所以“心頭血”這個手筆,做得既狡詐又惡毒。
“如果林楚想解蠱就得傷我殺我,如果不動我,他就不得好活。那麽,他是選擇犧牲我,還是選擇放棄自己。你是這麽想的吧?”
楚瀾月有些詫異,她似乎沒料到自己動的手腳會這麽快被拆穿。看着面前這個凜冽的姑娘,她很難把她跟上次見面時那嬌憨做派聯系起來。
“妹妹還真是……成長了許多啊。果然災難和危機能促使人長大。”
楚瀾月強行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展示出往常從容的儀态。
她的思緒回到了當初,長街狙殺失敗後。
勇毅候府,楚瀾月被翠袖攙扶着從走廊上慢悠悠走過,她看起來很虛弱,時不時捂着胸口輕輕咳嗽。
翠袖擔憂的看着她,每次她入朝拜見過皇上後,看起來都會更加虛弱。但素來號稱疼女兒的楚襄,明明知道她見了陛下會難受,還總是讓她去伺候陛下。
她這個父親是沒有心的,什麽寵愛,什麽嬌寵都是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做給別人看的。
不過她現在不關心父親,也不關心皇上,她心裏惦記的是林楚——盤踞在榮茵身邊那個奇怪的男人。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靈敏如蜜蜂一般的神經,很多次都幫她化險為夷,高升致勝。
她活這麽大了,還是頭次從一個人身上察覺到如此強烈的危險氣息,那是比皇帝和楚襄都可畏的龐大恐懼感。
不過,她輕輕笑了笑,那純美的臉呈現出惡質的陰暗面。
楚瀾月素來聰明,通過極為微小的線索便能推知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想起來了榮茵曾經給她看過一朵花,那南疆蠱毒可不好對付。榮茵又不需要這個東西,那誰還值得她費這麽大心力呢?
不管是誰—— 動動手腳,還是很簡單的。
她楚瀾月是那麽好戲弄的嗎?77ZL在她的宴會上搞事,總要付出代價。
回過神來,看着面前嗔怒的少女,她笑笑的撫了撫頭發,“林楚竟然沒有對你下手,他果然好愛你啊。”
嘴上這樣說着,她臉上的表情卻非常不屑。
“只是不知這樣的愛能持續到什麽時候呢?他現在是年輕,修為深厚,還扛得住罷了,等花蠱逐漸蝕空他的身體,讓他百病纏身,連正常的生活都無法維持,他還能保持理智嗎?”
“現在你們是恩愛情濃,但感情嘛,也就這麽回事,互相防備,互相猜忌,總有消磨幹淨的時候。”
楚瀾月被拆穿了,卻絲毫不慌,因為他只要看過,心裏就會留下影子,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關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大家都會慎之又慎,寧可信其有……
這是陰謀,也是陽謀。
誰會不惜命呢?
自幼浸潤在宮鬥,宅鬥和貴圈各種明争暗鬥中的她,很擅長揣度和利用人心。
“妹妹,聽我一句勸,男人大多自負又自私,既擅長自我感覺良好,又擅長叫女人為他們犧牲……離他們遠些,對自己沒壞處。”
楚瀾月閑閑的靠在了美人椅上。她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有萬千風韻,嬌嬌恰恰好似黃莺出谷,柔柔嫩嫩仿佛紫燕翻花,尤其那一雙眼睛,含露凝光,柔情婆娑,仿佛帶雨梨花,春睡海棠,直叫人看上一眼,整顆心便柔軟下來,再不忍苛責她半點,更不好對她說一句重話。
榮煙本身很喜歡這種嬌滴滴美得冒泡的小姑娘,但是現在……
小室裏放着一盆清水,清水裏是浮動的荷葉荷花,初夏時節,這樣設置又亮眼又清新。
下一秒,那荷花荷葉被丢在了地上,“嘩”的一聲,榮茵抓住她的頭發一把将人按到了盆裏,她整張臉半個頭都被浸了個徹徹底底。
每個人身上都有善良和狠戾雙方面互相交融,榮茵也不例外,她穿書之初也曾毫不猶豫的設計驅逐彩屏。
誤了她事的人,她對付起來從不會手軟。
楚瀾月大驚失色,開始拼命掙紮,可她細瘦的軀幹根本沒有力量,榮煙将她壓伏在地上,她絲毫動彈不得,水珠嘩啦啦散開,清水湧入口鼻,她的眼睛開始迷蒙,氣管和肺部開始發疼,她想叫,可是一開口便有水湧入嘴巴。
榮煙壓在她身上的分量重如泰山,她的掙紮顯得那麽軟弱……楚瀾月內心升起從未有過的恐慌。
她以前也會跟貴女們發生一些摩擦,但最多是比比衣裳首飾,陰陽怪氣說閑話,了不起甩個耳光,誰料她一動手,就要人死!
她忽然想起以前,榮茵伸手把她推到水裏,但那個時候她心裏有預判——三皇子恰巧在旁邊,她落水被他拯救,收益比較劃算。
但現在……
“也許,過了半刻鐘,三皇子的人來迎接你,就會發現京城第一美人淹死在水盆裏。”
榮煙慢條斯理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并不冷77ZL酷,甚至也不兇惡,楚瀾月卻渾身戰栗,她的兩只手腕過于纖細,被榮茵單牢牢抓住,“你不應該覺得委屈,畢竟,你也想讓我死,還是借林楚的手……”
話到這裏,楚瀾月不顧冷水灌入肚腹,再次嗚嗚出聲。榮煙用手抓着後頸微微擡高一點,讓她口鼻離開了水面。
“是,是我做的假,我可以親自去向林楚說明情況,解蠱蟲根本不要什麽心頭血。”
啪!榮茵又把她按了進去,水面上再次浮現出嘟嘟的水泡。
“你以為我這麽懲罰你是為了讓你證明我的無辜?你錯了,我只是在發洩。”
榮茵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雙目卻赤紅一片。
如果楚瀾月,甚至林楚此刻看到她,都會被她的面目吓一跳。
榮茵是個外表乖巧純良的人,但她其實有些常人難尋的狠勁兒和果決,還有報複欲。
上輩子奶奶去世後,榮茵親手送了父親進監獄,罪名是偷稅漏稅……奶奶臨終前一天不斷念叨這兒子的名字,打電話想見見他,他不肯回來,後來也沒有參加葬禮,說自己的生意在關鍵期。
他似乎在浮華的物欲和泯滅性情的殘酷競争中迷失了。
既然這樣,那就讓你一無所有吧。破産了,你就會有時間回來掃墓了。
那時的榮茵覺得自己整個兒都壞掉了……
人跟動物很大的區別就是人有情感需求,靠情感需求維系起自己的內心世界。
她看起來很好相處,軟乎乎笑盈盈,其實心眼極小,世界也極小。
多年的教育和童年良善的培育不斷修正她的性情,讓她做一個溫和而友好的人,但如果她的世界崩塌了,她就會塌成一個漩渦,帶着周圍的人一起卷進水裏。
以前她的情感世界核心是奶奶,現在是林楚。
親情不牢靠,尤其連父愛母愛都質疑的人其實很難真正信任別人。
榮茵就是這樣,所以她在發現“心頭血”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不是詢問林楚,跟林楚商量,而是逃跑。
彼時,在她心裏,與林楚商量此事就是與虎謀皮。
楚瀾月的“手段”其實已經成功了。
但林楚卻努力安慰她這是無稽之談,不必相信,反過頭來安撫她,為她尋找妥善的後路,退路。哪怕自己最後可能難以善終,也會讓她幹幹淨淨,自自在在的活下去,竭盡所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她可以信他……她的情感需求不再是飄搖的蒲公英。
街道上有嘈雜的人聲響起,榮茵松開了手,把楚瀾月拂到了一邊。楚瀾月翻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像一條癱在地上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