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萬個心眼子
什麽‘賜婚’!
元春背地裏不知留了多少淚, 可在人前卻仍舊得表現出感恩、開懷之情,為了不給她自己和家裏招禍,真是連哭都不能叫人看出來。尤其當着來道賀宮人的面兒, 元春親看着她們不自覺流露出的羨慕妒忌的言辭神色, 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按理說北靜王水溶性情溫和, 相貌秀美, 的确是宮人們做夢都想要的好郎君。但那是對尋常宮女子來說,這些都是采選自民間的‘良家子’, 大多出身貧寒, 給北靜王做妾可比困囿深宮役使或年滿出宮嫁人要強百倍。
賈元春卻大有不同, 她是出身勳貴有品級的女官。宮廷中如她這樣的貴女充作女官的情形不少,比如太後皇後宮中掌管文書、輔助事務的女尚書,陪侍公主、郡主讀書的贊善等都多是官員勳戚之女——這些女子一旦入了宮廷,若非其父母親人上折求恩典,那麽皇家其實是要為她們的終身付些責任做出考量的, “賜婚”就是其中一條出路。
然則,正式的賜婚基本只限于皇家、宗室, 最重要的是賜婚賜的都是正妻。大臣勳戚結兒女親事時,為彰顯榮耀添加莊重,偶有求聖上下旨賜婚的, 但這種尊榮禮遇卻很不好求,榮寵夠不上的世家都自覺免開尊口。除此之外, 最多是聖上或皇後起了給親近的臣子做媒的心思,繼而賜婚。婚配是結兩姓之好、傳承宗嗣的大禮,臣子并非皇家的奴仆,便是皇帝也未有随便賜婚的理兒。
賈元春的這樁親事好聽了說“賜”,實際上是“贈”, 類如家主贈美人給賓客。太後如此做,是将她視若同普通宮人一樣的奴仆随手送人而已。若非有皇後相中了戶部侍郎吳天佑的女兒,将她說給四皇子為側室的這樁事在前,恐怕賈元春的臉皮已經掉到地上任人踐踏了。可皇後親自求了恩典,給那位吳小姐一個诰封,旁人才能擡高了稱一聲“次妃”。
其實那吳小姐過門後應是位于次妃之下的“夫人”,而賈元春呢,只能被稱作“賈都人”。都人即是宮女之意。
吳小姐還能有些簡單儀禮,從家中出嫁。到元春這裏,只能到了“吉日”,由一頂小轎直接從角門擡進北靜王府便罷了。
“舅母!”元春憋在心裏的委屈見着李夫人後一下子都湧了上來,撲到李夫人懷裏大哭。
元春抓着李夫人的袖子哭問:“這到底是怎麽的緣故?”年前舅舅舅母就給她遞了話,說叫她耐煩些時日,開印後必風光的接她回家。
李夫人臉色蒼白,摟着大外甥女不住的摩挲,又心疼又氣恨,不禁也流下淚來:“好孩子,我和你舅舅本已打點好了的,連晉封的品階兒都給求到了。更有你舅舅親自相中了一人做甥女婿……”皇後娘娘已默許了的,誰知道臨了兒太後來了一筆,但這最可恨者獨王氏那個蠢婦!不僅害了自己親身的女兒,還連累王子騰的顏面——嫡親的長甥女給人無名無分的做妾,王子騰很有榮光嗎?
這種親娘比仇人還狠的事情,李夫人氣的再厲害,也不便多說。只是耐不住元春鑽了牛角尖似的一徑追問,到底是告訴了她。
既然說了,李夫人索性不替王氏遮掩,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兒告訴外甥女:“……你母親一心只想送你到皇家宗室裏去,使勁的鑽營弄人情,她倒是有許多辦法,将榮府放在甄家的五萬銀子全作情兒給了人家,拉攏了北靜王妃……又打着你祖母的招牌請了南安老太妃,這幾個人倒也說請動了甄太妃。可孩子吶,你人在太後宮裏,不管怎樣,先是她手底下的人……咱們娘倆兒私底下說句不好聽的實話,太後心裏,天下所有的人裏,誰能比甄太妃更可恨呢?”當日你舅舅将你舉薦進太後宮中,不就是他制衡權量後的結果麽。
李夫人用帕子擦淚:“你母親将所有她能尋到的助力都拉上了,可就是沒想周全了,倒是有能耐瞞的我們好苦!如今你祖母氣病了,幸而你舅舅還有幾分薄面,我才能遞進牌子進宮來看你……好元兒,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舅母只勸你先放寬了心,別自個折磨自個。”
短短幾日,元春就瘦了半圈兒,此時臉上滿是淚痕,死命咬着嘴唇才忍住放悲大恸。
半晌,元春才抽噎着說道:“我苦熬了這幾年都沒達成他們的期冀,我知道太太的心,可她怎麽不想想前幾年都不成,如今我已過了好年華,如何還能經得起她攀要的造化!為着父母生身養育的恩情,便是再熬幾年也無甚好說的——可舅母,如今我……”日後她與太太跟前打簾子捧茶盤的趙姨娘等人何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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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麽個往常如牡丹花一般雍容端莊的女孩兒這會子即将凋零的模樣兒,李夫人也怕她找不開了,只好撿一些北靜王性情和氣,才貌不凡的話來勸說。她也算真心替這外甥女思量過:“對着郡王爺,可不興這樣兒……待日後有了兒女,或許王爺肯為你請封诰命。”
此話一說,元春一面感激,一面悲從中來:“舅母可知,郡王爺年未弱冠,我比王爺還要年長兩歲?”更不用說上年初嫁的郡王妃了。
時人講長夫少妻,男女歲數相仿佛都不算相配,男大女二歲以上的才好呢。甄二姑娘和北靜王就是這般,論起來,甄二姑娘今年才将将十六歲。
……娘兒們又說了一會話,與元春相厚的宮人就在門外輕輕敲了兩下,示意快到時辰了。
李夫人和元春只好淨面理妝,用脂粉将哭過的痕跡全都掩蓋起來。出宮前,李夫人還需往慈寧宮正殿去拜別太後。
元春依依不舍,臨到分別,突然拉住李夫人的手:“舅母,那個人是誰?”
李夫人先還不解,看到元春的眼神才明白,長嘆一聲:“事已至此,知道了徒增傷懷罷了。好孩子,咱不問了啊。”
“是誰?”此時,元春性情裏隐藏着的随王夫人的執拗一面表露無遺:“我非是不死心。舅母告訴我,我也給我的這前二十年一個了結罷,日後只任命熬着去。”
這話叫人生悲,李夫人眼眶發燙,趕忙眨眨,不敢再耽擱:“是定城侯長孫謝鯨。”說罷,李夫人匆匆離去。
“謝鯨?”元春将這個名字壓在舌根底下,仰起臉而來,卻擋不住淚珠兒一串串的滾落到地上摔成幾瓣兒——母親,舅舅看中的是謝鯨,你還有什麽不足呢?就非得是鳳子龍孫才肯罷休嗎!如今這結果,您可如意了嗎……
慈寧宮正殿,太後并未見李夫人,只她的掌宮嬷嬷說太後乏了,令李夫人在殿外行罷禮出宮自便。待李夫人去了,這掌宮嬷嬷進殿複命,耿太後閉目眼神,突的冷笑道:“如今我怕什麽,我倒正要等她們的好戲呢。”
那嬷嬷也不勸,太後此舉雖不妥,但到底是件無關大局的小事,只要不再二再三,聖上是不會計較的。
如今宮權三分,皇後自然是最大的,可礙着孝道,不能不讓太後和甄太妃一些。而太後太妃兩個,甄太妃才是那個手握實權的,耿太後不過占一重身份罷了,耿太後當年為妃時被甄太妃壓在頭上,好容易被當今扶為太後卻也奈何不得甄太妃,這新仇舊恨一重又一重,如今卻借着元春的事狠狠出一口氣:這清寧宮甄太妃不是要借此施恩拉攏王子騰嗎,她偏不準,還得一杆子把人支去清寧宮侄孫女夫家去,她倒等着要看,這甄賈兩家能不能一如往昔般親近,半點龌蹉嫌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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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做的?”宋辰看着眼前這個沒個正形,賴在他家裏吃酒的大哥。
謝鯨喊冤:“我沒那麽下作!”不願娶他家女孩兒是一回事,卻不能為此害人家終身。
“我……頂多算是推波助瀾了一點點。”謝鯨摸摸鼻子,沒好意思的:“就一點點。本來我查着那位賈二太太也不願把女兒嫁我,人家往宗室使勁呢,你大哥我就順水推舟暗中幫了一把……沒料想興平郡王世子妃的位子都在眼前了,這些人還能因‘事不密’将整個棋盤砸碎了!”
謝鯨一個勁搖頭:“扶不起!”
但到底對那個女子有些虧欠,因拉他兄弟的衣服:“我說,你幫大哥個忙。”
宋辰擡眼看他,心下猜肯定沒好事。
就聽他大哥說:“我準備了三千兩,請你那位杜家妹子将銀票夾在給她表姐添妝的禮物裏頭……”
“不行。”宋辰伸手就将衣擺扯回來,站起身:“沒商量。”
“怎麽不成?她表姐入北靜王府,榮國府上難道不送禮物,托她夾在裏頭嘛。”
宋辰不肯給雲安招麻煩,仍不許。
“只跟她表姐說是王家夫人借義女的手給甥女的,不會給你心上人招麻煩。”見兄弟不吃軟的,謝鯨眯着眼睛威脅:“我是替你小子造了個跟人家說話的機會,若不然,我這就敲隔壁的門,親自拜托去!”
宋辰臉黑的吓人,情知他這位大哥真敢如此,只好勉強答應:“若是沒機會、不妥當,這三千兩只當你給我花用的了。”言下之意是送不出去就給杜雲安了。
把個游擊将軍謝玉京氣笑了,他這兄弟比麾下的兵油子們的臉皮還厚。
“治那什麽賈瑞的法子還是我給你想的,人也是我幫你找的,你小子過了河就拆橋……”謝鯨指着宋辰笑罵:“信不信人家姑娘知道了以後躲着你走!”
胡亂把裝銀票的荷包丢掉,将銀票塞進袖袋裏,宋辰站起身,一副送客、他要出門的樣子:“大哥慢走,不送。”
謝鯨用腳尖挑起那荷包,吹吹灰塵,仍舊胡亂掖起來:“你還挺小氣。”就是個毫無記號普普通通的荷包,這醋勁兒,也沒誰了。
……
隔壁,杜雲安正在幫杜仲收拾最後一點行禮,明兒杜仲和宋辰就要進通州大營了,頭三個月是不許出營的,因而杜雲安今日托了鳳姐悄悄回家送他們。再待一會兒,她就得回榮府去。
“哥哥,我聽說那個‘瑞大爺’的事了,是不是你……”雲安想了想,還是問出來。
原來這賈瑞最近出了一樁極大的醜事,叫閨中的女孩兒們都聽說了。
按此時習俗,二月二龍擡頭之日後,年節才算過完。二月二正日,世家庶民自有許多節俗,而書塾之中,也更有一件“祭求文運”、為書“熏蟲”的習氣在。
因嫡支的賈寶玉入塾讀書的緣故,今年賈家的家塾尤為鄭重——上一輩不論,賈寶玉這代,賈珍不學無術,他上面賈琏、賈珠都是延請業師教導讀書的,他雖先前也請了業師,可的确是頭一位進書塾的嫡支。賈珍因此撥給家塾的銀子都厚了五成,學裏供應的茶和飯都升了檔次,這叫代儒也提起了些精神,要好好擺置一下家學。
代儒不僅要正經辦祭求文運、熏書蟲的儀式,還特特請了賈政等一幹文士入塾觀禮。
誰知他興頭頭的辦好了事情,塾裏的那些學生也算争氣,賈政等人考了些書文都答的不錯的,正當代儒志得意滿送賓客出門時,一個看上去就不是良家的女子沖上來抱住被衆人簇擁在最前面的賈政的腿,扯着嗓子喊:“求大老爺做主。”
“據說是賈瑞騙了這女子攢下給自己贖身的銀錢,賈瑞說不幾日就湊齊下剩的贖她出去,這女子苦苦等着,卻不料賈瑞再沒去找過她。”雲安觑着她哥哥的神色。
杜仲還不知道此事呢,當下吃一驚,那什麽賈瑞的祖父管教的這樣嚴,原來還竟是個□□宿妓的人——杜仲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等樣人,別污了他妹妹的名聲。
“後來怎麽樣?”杜仲問。
雲安瞧着真不似哥哥的手筆,也便罷了。其實她心裏可為賈瑞倒黴高興呢,就不信出了這等醜事那賈瑞還敢觍着臉往鳳姐身邊湊,榮寧二府也不容許他進門檻了。況且自己也少了些隐患麻煩。
“許是逼到盡頭了,那女子十分潑辣,當街扯了賈瑞的汗巾,果然與她的是一樣……賈瑞抵賴不得,險些把他祖父氣死,又驚着了榮府的二老爺……”
其實雲安許多話不敢當着哥哥的面說:何止是汗巾呢?那花名喚做桃紅的妓子,是用一塊一模一樣的桃紅绉綢大巾裹胸呢。雖是冬日,可她當場抽出那方帶着體溫的巾帕實在是驚世駭俗,也正因為此,這事情才傳的沸沸揚揚,榮府許多老婆子私底下唾罵訴說。
“哥哥別擔心,本來那件事就無別人知道,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他家更不敢提起來。”雲安撇撇小嘴:“那位老太爺把該打的打了個臭死,他自己也累病了,賈二老爺就請他榮養了。那儒老太太求到鳳姐姐跟前兒,鳳姐姐也不肯作人情,反而往老太太跟前告了一狀,老太太發了話,叫盡快打發他們回金陵老家去呢。”
不僅賈代儒病了,連賈政也病了,蓋因那妓子特別使的出來,賈瑞祖孫身上沒錢,她就撒潑打滾的不放當時在場的那些個老爺們走。尤其看上去最富貴威嚴的賈政,可是倒了大黴了,被扯着衣擺混叫“大老爺做主”,賈政實在耐不住圍觀百姓的眼,他的清客們手忙腳亂湊了一百兩才打發了那妓女。
杜仲仍不肯放心:“那爺孫一家什麽時候走?”離開之前,得派人看住他們,務必不叫安安沾上一點關系。吃一塹長一智,杜仲現後怕不已,再不敢托大了。
“就這幾日了罷。”不是哥哥的手筆,雲安就信了七八分确有賈瑞騙相好的錢財的這事,忍不住心裏又添了一重厭惡。
事實上,因桃紅說被賈瑞騙去的是她攢下給自己贖身的銀子,傳言裏對這妓女倒大都是同情居多,便是賈政等人也不好跟她找後賬,傳到後頭,基本沒這女人的事兒了,倒把賈瑞活脫脫編成了“西門慶”“陳世美”之流,鬧得賈家的家塾都出了名兒。
“行了,我這裏沒什麽事情了。通州買下的房子也收拾妥當了,就在大營附近。”杜仲不許雲安再操心:“你說的事情哥哥都記着呢。我閑了的時候就和你宋師兄到附近村鎮轉一轉,碰到好莊子就買下來。”
這才是她家裏的大事!雲安立刻上了心:“只怕難有成片的地方,哥哥看到好田地就買下來罷,攢一攢日後和人家置換也成。若是有那種沒大野物的小山頭,哥哥也替我買一個,我們幾個姐妹要做生意呢。”
“做生意?銀錢不夠了?”杜仲立刻道:“我叫人把酒鋪裏每月的潤錢給你送去。”
周公百歲酒和長春酒賣的忒好,酒仙居恨不能天天登門來催,杜仲和宋辰哪兒有那些功夫日日合酒呢,便與酒仙居定了契,用這兩個藥酒方子入了股——也算沾了謝爵爺的光兒,他們師兄弟用這兩張方子換的是百年字號酒仙居的股兒。酒仙居畏懼宋辰繼父繼兄這座靠山,契約定的雖然複雜,但大致公平,兩邊都是誠心合作的。
杜雲安手裏還有其他的酒方,這也是趁機卸去那些繁瑣事情——況且這兩個酒方雖入股了,可裏面那些個炮制藥材、合藥的小秘方可沒給出去,杜家人親手合的藥酒還是比酒鋪裏制的品質要略高一籌,尤其杜雲安親手合的,更是頭等的。酒仙居因此要在契約裏添了一條,每歲三節杜家要合一批上品放到酒鋪售賣……
“哥!不是缺錢,我們女孩兒們的事情你就別管了!”雲安撒嬌:“也不是我們自己去弄,只不過是找件事做罷了。”
他妹妹難得撒嬌,杜仲能說什麽,腦子裏已盤算上買山頭的事情,他琢磨着,還得盡量買的離京中近些。
只分的那幾卷字畫,杜雲安此時已比她哥哥加宋師兄的身家都豐厚了,因此小姑娘也很豪氣:“哥哥挑好的給我們買,買山頭的錢我們自己出!”
“好。”杜仲忍笑。
“師兄。”宋辰在外面,輕輕敲一敲堂屋的外門。
“快進來。”杜仲從東面他自己的屋子走出來,笑道:“明兒進營,你大哥是擔心你吶。”
宋辰心裏嘆口氣,這真沒有,是來找麻煩的。
“我大哥有件事想托安妹妹幫忙……”
杜雲安聽了原委,心裏亦對這位不記得模樣的謝鯨多了二分好感,這倒是難得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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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車去接安妹妹了嗎?”鳳姐方坐下歇口氣兒,就問平兒。
平兒笑道:“奶奶問的是第二遍了,已接去了。派了四個婆子、四個小丫頭子壓車,另有四個随車的把式,這都比得上跟你出門的人了——奶奶可放心了罷?知道的說奶奶疼妹妹,不知道還以為安姑娘是奶奶的親女兒呢!”
“我不過白問一句,就招出你這些酸話來!”鳳姐笑罵道。
“那奶奶如何對安姑娘這樣着緊,往常我見你待寶二爺也沒這樣的。”
“你又作怪!滿口‘你’‘我’起來!”鳳姐笑道:“你往常也算細心周到,怎麽這件事上糊塗了?”
平兒想想,笑問:“難道是因咱們太太要把安姑娘給族裏的少爺?也是,日後安姑娘就是奶奶娘家的族兄弟媳婦了。”
鳳姐自然明白她說的“咱們太太”指的是嬸娘,因笑道:“不止是這個。你想想那日花廳後面那座小抱廈裏的擺設布置,一色的白兔皮兒,是不是與安姐兒平明樓起居屋子裏很像?我問過松嫂子,那是嬸娘如今理事的地方兒——嬸娘什麽時候用過兔皮,這若不是安姐兒孝敬的才怪呢!”
“她孝敬的,不僅用了,還喜歡成那樣,日常在的地方都鋪設上了。好丫頭,你琢磨琢磨,嬸娘真疼安姐兒!”鳳姐擺弄着指甲笑道:“我與陽姐兒差得歲數大了些,姐妹間淡淡的……我以後倚仗娘家,說不得就是倚仗安姐兒呢!”
平兒用帕子捂着嘴直笑:“奶奶想着的,我是再不能。若我有一百個心眼子,奶奶就有一萬個!”
主仆倆都合不住,對着笑起來。
笑還未歇,外面順兒回禀說:“太太叫奶奶上去。”
鳳姐頓時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