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還國庫欠銀
鳳姐卻為何不笑了?
她分明一貫唯王夫人馬首是瞻, 除了賈母,就只奉承王夫人最盡心盡力了。
可如今為何作出這番行止。實在是這一個年節王熙鳳經過的驚吓比長到這麽大都多,一時還嘆“塵埃落定”, 一時又是“驚濤乍起”。本以為“柳暗花明”, 誰知是“山窮水盡”。太太這一通拳腳打出去,全都疼到自家身上:散的那些個家底叫王熙鳳肉跳心疼,賠進去幾家子顏面尊嚴卻令賈琏都羞于出門。
王夫人畢竟是她嫡親的姑姑, 娘兒們這些年都親親熱熱的, 況且最近事情多,王熙鳳一個進門不足一年的小媳婦已經趕鴨子上架匆忙接過了管家事體, 裏外上下都要顧到,一日裏少說也要往正房裏跑七八回。是以鳳姐也不推脫,更不敢耽誤,帶着平兒趕忙上去了——玉钏兒打起門簾,悄悄向鳳姐搖搖頭,鳳姐心下一沉, 進去果然看見王夫人又跪經念佛呢,邊念邊掉眼淚。
十日前, 王熙鳳還勸呢,如今情知勸了不中用, 也不提了,只肅容近前去扶她起來。
王夫人用帕子壓壓臉頰,抓着熙鳳的手就問:“舅老爺可有信了?”
鳳姐心道果然問這個, 也只好搖頭。
停了一會,王夫人又顫巍巍的說道:“你去問問舅太太,帶上你安妹妹一起。”
聽她這話,鳳姐吃一驚, 忙勸:“太太且再等一等,舅太太先已進宮探候過大妹妹,但太後仍不肯接見,這事暫且僵住了。”
太後将元春指配給北靜王太突然,且又是內宮的事,剛複事的前朝官員們一時沒反應過來。不只百官們,就連當今起先也沒往深處去想,只當是個宮女晉身的女官,還是皇後告訴了,聖人也頭疼起來。
只不過如今時局紛雜,皇帝方露出國本之意,朝臣們多将心神放在這件大事上。更兼這立太子、帝祚将更之際,正是北靜王這等異姓王爺最是受聖上和內閣忌諱防備的時候。北靜王水溶尤甚,聖上雖指甄氏女、六皇子的表妹給他為王妃,但聖上一體兩意,指婚對北靜王安撫示恩的同時,仍借給甄老太妃‘帶喜’的由頭令欽天監選了個十分倉促的吉日,可見帝心忌憚。一是以此向朝臣們釋放信號,二是不肯給四大異姓王舊日擁趸以北靜王大婚為機會重又聚攏聯結起來。
聖意如此,所以王子騰為首的這些姻戚老親求此事的恩典才會如此困難。
正因除了太子的妾有嫔、才人、選侍等诰封冠服,其餘皇子王爺何時有過這等榮耀。就連四皇子,也是因北靜王妃出身卓佳,襯出四皇子妃母家的舊事來,皇後才會特意擇選淑女降下恩典給他,是為了顯示皇帝在四、六兩位殿下身上一碗水端平的态度。饒是如此,也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來,有人猜測聖人是否屬意四殿下,大臣們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給寸功未立的妾室恩典已是難得一見,可一不可再,況且這次還是異姓王的妾室。當今頭疼吶,偏偏這爛攤子到底是落在他身上,耿太後難得堅持一回,皇後去勸都無用,太後說的亦有理,雖是她未曾慮全了,但一國太後的口谕豈能收回呢。
聖上也明白王子騰的不得已,倘若王子騰此時罷休退後,不僅賈家、王家幾家的女兒沒了前程,就連王子騰這些在朝的官員都無顏面立足。
北靜王水溶也上表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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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要解決也容易,只需給賈元春一份如同吳小姐的恩典便罷了。可難也難在此處,皇帝不願意給異姓王如同四皇子的恩典。北靜王祖上功最高,擁趸衆多,若是北靜王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還罷了,偏他年紀輕輕就傳出個“賢王”的名號,當今便更不肯将這特殊的恩典給他。
各方僵在一處,各自都進退不得。
王夫人等再着急都無用。
這時,榮府列位小姐的表現又各有不同。
首先切身關系的迎、探、惜三人。迎春骨子裏受老莊影響的一面使出來,在此時尤為鎮定平靜,擔憂的亦是元春本身;探春心氣高些,也只肯暗地裏打探消息着急;惜春卻有些左性,又小孩兒氣盛,私底下說要與大姐姐一起出家作姑子去。但因有迎春這個最大的不慌不忙,下頭兩個妹妹便像有主心骨一般,表面上倒也過的如常。
再是四位客居的姑娘。事情剛發生,史湘雲就被史侯府接了回去,侯夫人對她态度之強硬前所未有,湘雲只得悄悄囑咐寶玉日後別忘了提醒老太太使人去接她。過了幾日,薛姨媽也借口咳嗽腰疼叫寶釵家去,這些日子薛姨媽雖常到賈母、王夫人處排解說話,但寶姑娘卻犯了春癬不曾露面。至于另兩位黛玉和雲安,她們一個林如海鞭長莫及,只怕還未收到信兒;一個身份尴尬,有自知之明,不言不語不摻和。這兩人都心明眼亮,知道這事躲出去怕也無用,索性安心同迎春一處擺弄那一院子的書本字畫。
榮府其餘人中,賈母是真犯了頭疼病,受不得嘈雜,除了寶玉,一并連姑娘們都不讓到上面去了。賈赦一味躲在自己宅院裏高樂。賈政覺息悟性還不如後宅婦人,最開始還想北靜王尊貴、且與自家親厚,便是賈母大發雷霆後,賈政還有三分懵懂,初二日還到應請到家塾觀禮,一直到發生了家塾門口的事情羞回家中才漸漸悟了真意,于是愈發羞的不肯出門。賈琏精明,一早就躲到屋裏不出頭。賈環賈琮、賈蘭等還小,無人在意他們。這裏最‘可惡’的卻是賈寶玉,賈寶玉早就聽聞北靜王最是個文雅俊美的賢王君子,深恨無緣得見,這位公子慣來不恥理學教條,因而倒一廂真心為他大姐姐‘厮配得才貌仙郎’而高興了——亦是這滿府悲怆裏獨一份的快活。
且說王夫人對熙鳳又掉一缸眼淚,因賈母深怨她自作主張,只得打發鳳姐到上院裏打聽情形。
王鳳姐出了榮禧堂,順兒悄悄來告訴:“安姑娘好好兒回來了,也未曾驚動上頭。”
鳳姐點頭:“知道了,你去告訴妹妹,我忙完了去看她。”又馬不停蹄往賈母上房裏去。
還未進院門,就見賈琏匆匆趕上來,鳳姐因奇道:“你來作什麽?”
賈琏卻道:“快告訴老太太,舅老爺親自來拜見。”說着趕忙又回轉去前面見王子騰。
鳳姐吃一驚,忙自己進去禀告賈母,想一想又令平兒、順兒告訴王夫人和雲安。
王子騰來的低調,請他進書房來時賈政都未回神,還是王子騰道:“此來卻有正事,需妹丈請老夫人、大兄一起商量。”
賈母聽說,頭疼都顧不得了,命鴛鴦撕下太陽上貼的膏藥,一路開門,請王子騰到榮禧堂說話。
未見賈母、賈赦時,王子騰便是看到被扶出來正自哭泣的親妹妹,也不肯将打算說出。
王夫人急得了不得,一連串問了許多話,王子騰只靜坐,不肯理她。王夫人就知這次的事情給二哥心裏種上刺了,益發哭自己命苦。賈政坐在下首,氣的臉鐵青,幾番要叫王夫人下去,卻礙于王子騰忍下了,只再聽王夫人又說早死的長子賈珠時,實在窩火一拍桌案——
王子騰撇茶沫的手一頓,淡淡看過來。那神情喜怒難辨,偏偏逼得賈政這文人相公心下瑟縮,不敢當着人家哥哥的面發作妹妹。
“舅老爺!”賈母拄着螭紋拐杖,還未進廳就道。
王子騰一幹人忙迎出去,賈母心急如焚,無心寒暄直入正題,因問是何事情。
王子騰道:“赦大兄未至。”
賈母皺眉,有心說不必等他,但見王子騰執意要等賈赦來了才肯開口,只得急命家人再去催請賈赦。
此時榮禧堂正廳內,王子騰與賈母坐在上頭,賈政與王夫人陪坐下首,明明是骨肉親戚賓主皆在,卻雅雀無聲,整個正堂壓抑無比。所有管家下人都躲出去,遠遠在外頭聽用不敢上來,連給賈母上茶都忘了,賈母也不理論。
倒是宿醉方醒的賈赦一來便呵斥道:“怎不上茶?老爺連你這榮禧堂的一口茶都吃不上了!”
危難臨頭,家計艱難到此,賈赦還這副爛泥模樣,找茬、窩鬥樣樣齊全,險些氣賈母一個倒仰。
王子騰充耳不聞,只依次看向賈母、賈赦、賈政,随即向賈母拱手:“我此來為元兒的事,上巳日不遠,不能再拖。”
宮裏太後倒是給元春挑了個好日子,命她上巳節入北靜王府。
“為今之計,只能咱們自己想法子設一臺階,使聖上、太後、北靜王及我等都有個退步的空當。”
這些賈母都想過了,只是想不出這臺階如何做。她本想要舍了老臉去求太後太妃,可這次才讓她看清了,老國公亡故後她這超品的國公夫人的臉面其實早已不值當什麽——連甄太妃都沒接她請見的牌子。
“舅老爺只管說如何做!”賈母灼灼的盯着王子騰。
王子騰沉吟片刻,方道:“國庫欠銀的事,老太君可知?”
“聖上正為國庫煩惱,戶部曾上表朝臣借銀占國庫藏銀半數之多,此時若府上肯自請還銀……”
“什麽!”賈母站起身:“這不行!開這個口子的罪責咱們家擔不起!”
王子騰苦笑:“除了此法,老太太還有別個辦法嗎?待上巳日過,別說各家的女兒,就是我和妹丈也無顏立足朝堂了。”
方才擺出百無聊賴狀的賈赦這會子不幹了,跳起來就道:“為着二房的女兒,叫我們所有人都饑荒嗎!王老兄說的輕巧,你知道我家裏欠了多少庫銀嗎!足足二十二萬兩!”
賈母怒瞪這不争氣糊塗的大兒:“哪裏只是元兒,難道不是為迎春她們姊妹嗎。”
“二丫頭的親事,我自有打算,總歸我是她老子!”賈赦混不吝:“若是大侄女懂事,就該自己擔着——若在二丫頭身上,我只叫她去死罷了!”
王夫人尖叫,哭道:“她大伯好狠的心!”
王子騰累了這些日子,實在無心聽這些人煩鬧。她們以為還銀子是好還的嗎,為了這件事他得上下前後的去運作打點,和各方有了默契才登門告訴賈家此事——王子騰也是怕了,他恐怕自己先告訴了,賈家的這些人還不等他擺弄明白就在背後給拆臺,反被別人利用着給自家捅刀子。
“到如今已不是元兒的事了,倘若真叫孩子去死,這才再無轉圜了呢。”王子騰冷笑:“赦大兄動動口就叫太後背上逼死勳貴之女的名聲,聖上皇後不慈,北靜王不仁……我王子騰更是心狠手辣。赦大兄是這樣意思嗎?”
若是元春一死就能解決所有事端,皇後早做了,王子騰扪心自問也不會舍不得。
“老太太聽我一句,如今南境不穩,北邊也虎視眈眈,朝廷便是不肯輕動兵事,卻也得早做準備,這庫銀是早晚要還的。去年黃河決堤,三省受災,為赈災已幾乎耗盡國庫現銀……等到朝廷下旨追繳欠款,到時還需得奉還,只是那時何益呢?”王子騰耐着性子道:“老太太也請放心,這欠銀可先悄悄的還了,聖上念府上忠君之情,也會徐徐再表。”這卻是個好魚餌,當今是不肯随便撒出來的,賈家做靶子的時候且得等一等呢。有了這喘息之空,王子騰自可從容應對。
賈赦聽了,嗤笑一聲:“若沒有這主動還銀的功勞,聖上用什麽理由給大侄女恩典呢?王大兄可別糊弄人。”
這時他倒清醒敏銳了,王子騰淡淡一笑:“自然有別的說頭。”
“三位,只有這一個法子,我言盡于此。”王子騰起身道:“若是不通,那我今日順道接小女回家,擇日上折辭官而已。”
說着王子騰就起身,命外頭下人:“去告訴我女孩兒,速速收了私物,随我回家!”
卻是立刻要接杜雲安這個幹女兒家去,擺出了聽天由命、丢手不管了的架勢。
賈母忙命:“不可。”
賈政也上前來請王子騰歸座。
“舅老爺容我們商量一日,況且籌措這些也需得時候。”賈母溫聲道。
王子騰搖頭:“遲則生變。我請了戶部交好的司官等在府外,府上若肯這辦法,今日便了了此事。若不肯,我晚上治席請請舊友而已。”不日就要辭官回鄉,權作辭別了。
他言下之意,賈母四人如何不懂。再沒想到舅老爺強硬如此,卻要他們當堂拿出二十二萬兩來。
王子騰望一眼堂上西洋大座鐘,賈母等也看一眼,知道若要遵從王子騰之意,還得在戶部散值前将銀子籌起了。
要說這人也怪極了的,若是王子騰是好言相商來着,賈母等人必得思前想後、推三阻四,要王子騰使力氣尋個更穩妥更節省的法子。可一旦王子騰擺出這樣沒有商量餘地的态勢,直言不諱,步步緊逼,不僅賈母心裏已同意了,就連面上最反對的賈赦其實也怕了。賈赦心裏琢磨一回,覺着王子騰要辭官的樣子不像作假,繼而便擔心起他自己身上的爵位來——
只是賈赦仍不死心,看賈母一下,眼珠一轉突然笑道:“其實還有一條路。”
衆人都腦仁飛轉的想心思,倒只有王子騰看過來,賈赦因說:“我和老二分家,把老二分出去……”這樣五品小官兒的女孩兒給郡王爺做妾,雖然丢人,但也能推說老二攀附之心作的。
“閉嘴!”賈赦的話就是壓倒賈母心意的最後一根稻草,這老太太當機立斷:“我們還庫銀!”
王子騰對着賈赦冷哼一聲,他想的倒好,可分了家難道賈家二房就不是國公後代了,就不是他王子騰的外甥女了。這樣做不過是茍全了他頭上那個爵位,叫人不能因此彈劾罷了。可這等行徑叫上頭的人看了,有的是別的法兒治辦,傳了幾代,那家不是一頭的小辮子握在聖人手裏。
賈母發了狠,賈赦也不能不從。
此時王子騰才從袖袋裏取出兩張銀票:“這是二萬兩。”
又頭一次看向王夫人,訓斥道:“還不将你所有的梯己取來!”
賈母也叫來鴛鴦,命她:“去我庫裏取銀匣子來。”說着就将随身放着的一枚小鑰匙給她。
轉回頭對賈赦道:“欠銀是整個國公府的欠銀,你襲了爵位,按說這欠銀也是你的……只是到底事情突然,也因為你侄女的緣故,因此只教你出十萬兩。你不會還要頂着來罷?”
這老太太平日價慈眉善目,此時冷下來臉直勾勾盯着賈赦,也是真叫人害怕。
賈赦冷笑:“老太太說的是,先令老二家的将官中的鑰匙交出來,清點一下官中還有多少銀子罷。不足的我再與老二補足了就是。”
賈母點頭:“此時就要湊齊了的,沒時辰去清點,你們先各自拿來,後頭點過了銀庫補給你們便是。”
這裏說着,王夫人已捧了個匣子進來,裏面也是銀票,她自己清點一番,統共三萬二千多。賈政也湊了兩萬兩。賈赦便不肯拿多了,比照着給了六萬。
果然叫賈母料定了,從自己銀匣子裏補足了下剩的。銀票不夠,便又擡了一整箱金子。
王子騰将所有的都收到一起,又從自己懷裏摸出二千兩,當着衆人的面給王夫人,叫她花用。
賈母等人就知這是王子騰給妹妹撐腰的做派。
這下,連賈母都不好再給王夫人臉子看了。王夫人感激涕零,哭得淚人一般。
賈母攥緊帕子,心道甄家的五萬銀子被王氏這個蠢貨送出去的事必須捂嚴實了,不能叫老大知道,不然又是一番好鬧,許還要得罪了王子騰。
王子騰也未多說什麽,令人從他的馬車上搬下一箱東西給杜雲安送去,好似他此番前來就是為給女兒送物件似的。
……
馬車裏,王子騰的好友拱拱手:“老兄好能耐。”
王子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出了元春這檔子事,王子騰本也震怒非常,可他轉回了心思,想起王仁曾說的他死後,皇帝下旨叫王氏宗族填補虧空的事來,便生生将這件事鋪就成有益的好事——自然,益處大抵是他王子騰的了。
四殿下早就不滿大臣借庫銀風氣,這位眼裏揉不得沙子,早晚是要清算的。不若叫賈家先還了銀子,也是替做個出頭鳥兒,有了賈家主動還銀在前,他再同幾家姻戚跟着還上,也就妥當了。還叫四殿下知道他的忠心。
其實這爛攤子此時急需一個臺階,王子騰此舉是夾雜了私心弄出來的态勢。但這臺階奉上了,聖上果然軟了一步,這老人家也确實促狹,太後既然不肯收回谕旨,當今便一杆子将元春支到太後娘家——耿家苦求着認了元春做女兒,還是上族譜的正經小姐。
老太後吃了個啞巴虧,可耿家實在不出息,哪兒敢拂了聖意呢,只好捏鼻子認了。還得宣揚的無人不知是他們上趕着,因為老太後太喜歡賈女史了。
賈元春指配北靜王之事不可更改,都中漸漸傳出是老太後疼愛身邊的女官兒,眼看她年華不等人,心急之下挑了容貌最俊美的北靜王相配。只不過甄老太妃也相中了北靜王,搶先一步将侄孫女嫁給水溶……
王子騰奸猾異常,他破局的招式直接沖着北靜王去了。聖上不是忌憚有“賢王”之稱的異姓王嗎,将賢王拉下來便是了。這一通真真假假反反複複的伎倆,不僅合了聖意,順了四殿下的心,還打壓了六皇子的助力,可謂是王子騰坐收漁利——偏他就有能耐将“苦主”的作态演的跟真的一般。
于是,即便老太後還是給了元春一個恩典,教她給北靜王做了側室——可都中人,乃至天下人都傳言說,宮裏老太後、太妃娘娘柿子專挑軟的拿捏,要不然怎麽不選別個王爺世子,反而都挑北靜王呢,還不是看北靜王雖然頭頂着王爵的頭銜兒,其人卻不大頂用。
那過往賢王“的聲名兒,不過是不務正業的粉飾罷了。
這一遭下來,聖上放心了,四殿下也看到收回庫銀的好苗頭,只北靜王看似得了實惠,其實賠了大半的裏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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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杜仲将妹妹送回榮府,轉身便親自去打探賈瑞的事情。
卻不料叫他看見了熟人,正是宋辰身邊得用的兩個随從。
杜仲将人帶走,當晚黑着臉去找他宋師弟。
“是你做的?”杜仲沒頭沒尾的問。
宋辰看他師兄,心念一轉,也不肯矯飾,點頭承認了。他心悅雲安妹妹的事情,本就不該瞞着師兄。
杜仲半晌說不出話來,末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過來陪師兄練練!”
兩人打到半夜,魯伯等人還勸郎君們改日再切磋。好容易杜仲停了手,再不肯留宋辰在東廂住,黑這張臉攆他。
前些日子剛痛打過‘情敵’的宋師兄,此時不僅風水輪流轉,挨了一通,還要被掃地出門。
宋辰想一想,終于學到了他大哥謝鯨的一招半式,舉起兵器架上的大錘,三兩下給兩家院牆上開個能過人的洞。兩家眼看成了一家,這正兒八經無賴樣險些叫杜仲逮着他再揍一頓。
次日,前晚上沒看清小郎君面容的兩家所有人都笑了:宋辰左臉上被他師兄下黑手打出一塊淤紫,和右臉上的胎記幾乎對稱——若教杜雲安瞧見,必然驚嘆,好标準的括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