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生亂
薛姨媽聽她這個話, 便知自家這女孩兒說的是兒媳的人選。恰巧薛姨媽近日真真相中了一個好人,因笑道:“我兒總與為娘想一處去,我亦正有此意的。”
寶釵聽了忙笑問:“媽說的是誰?”
“媽別怪我不知禮, 管的寬……”寶釵還未說完, 早已被她母親一把摟進懷裏。
薛姨媽眼眶就紅了, 這些年若不是還有寶兒幫她操持家務、支應門庭, 光靠着蟠兒那個孽障,薛家的家業體面且能維續到今日?
“雖說是咱們家高攀了, 但我實在喜歡。”薛姨媽收了收心緒,又笑道:“又端莊穩重, 模樣兒又出挑, 起先還覺的太柔順, 如今看也是個能拿的住事情的好人兒。除了是庶出,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了。”
“只不過咱們家的門庭到底低了些兒, 若是個嫡出的好孩子我也不敢張口去求。我想着那邊赦大老爺和大太太皆是愛財的人,只要咱們許下多多的聘禮, 怕是有七八分能準允的。”看來薛姨媽已私底下想過一番了。
寶釵的眉頭微微蹙起,因道:“媽相中的是那邊大老爺家裏的二姐姐?”
其實寶釵與迎春生辰相差不足一月, 只是迎春在上年臘月的生日, 因此姐妹一處的時候有時也“寶姐姐”“二姐姐”的混叫。
薛姨媽也看出寶釵想說的不是迎春了,也顧不得問是誰, 先奇道:“寶兒想的不是二姑娘嗎?她那孩子根基、模樣、性情就無一處不好的, 莫非你也怕你哥哥配不起?這原也是我的心事, 唯恐那孽障糟蹋了人家的女孩兒,倒叫我們不好交代。”若非賈赦和邢夫人待迎春分中平常,并非真心疼愛,薛姨媽也不敢起這份心思。
只見寶釵卻搖搖頭:“二姐姐自是無一處不好的, 但咱們自家人說自家事,只怕二姐姐管攏不住哥哥。”
況且如今家計艱難,日益凋零,如無新項補貼虧空,只怕自家再無可能恢複元氣,父親當年創下的家業,也就再不能複了。
依賈迎春的人品性情,本應是如薛寶釵這等能在家做主管些家業的厲害小姑子最合心的嫂子人選。只是薛寶釵慮着家業,便覺不大妥當,依她素日看的,一是迎春進門不僅不能為家裏填補虧空,因赦大老爺貪酷,怕是還跟淌細水似的往裏面常搭銀錢;二是迎春如今雖立了起來,但寶釵來了這麽久,也知道她往日呆懦的名聲,寶釵料想她做不到內管住薛蟠、外支應門庭的重擔。是以額外的不需多說,只這二條便不适合做薛家婦了。
薛姨媽向來能聽得進去掌珠的話,寶釵于是依偎在她母親懷裏,細細将自己所顧慮的事告訴了。薛姨太太聽了,心下悵然,她是真心喜歡端雅溫柔的女孩子,若娶進來必能婆媳和睦,日後寶兒出了門子,她也還能剩個貼心的兒媳。
只不過寶兒說的十分有理,薛姨媽心裏又怨起丈夫,若他還在,如今自己怎會落到挑選兒媳都不能順心順意的地步。
“那你說的是誰?”薛姨媽問。
“媽覺得雲姐姐如何?”寶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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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薛姨媽還未聽別的,已先搖了頭:“她就別想了,你舅母斷不肯給的。況且你哥哥也匹配不上人家好孩子。”如今不是幾十年前“賈史王薛”的舊黃歷了:賈家還好,算是四平八穩的;史家已支持不起家計,聽湘雲那孩子說連小姐們也派了許多話做貼補花用;薛家更大不如前;但王家,是四家裏唯一一個蒸蒸日上的,不管是家業還是權勢,都是往上走的——如今另外三家都得多倚仗王家了。
薛姨媽興許欠些兒心機手段,但卻有識時務這一項好處。她因先見二嫂确實疼愛這個半路認得幹女兒,已是待杜雲安很親近了,後兒又看連王子騰都也将這便宜女兒看進眼裏,薛姨媽更是真将杜雲安放到“親侄女”的份上來對待,連平日裏自家做些個糟鵝掌鴨信之類的小吃食,也從不忘了給她送去一份兒。
可以說,薛家在榮府最用心的兩個小輩,當屬賈寶玉和杜雲安了,連三春尚且也多不及的。
但寶釵卻不這樣想:“媽不試試,如何知道舅母不肯呢?”
說着,寶釵便嘆了一聲:“雲姐姐這人卻是當下最相宜的人了。我冷眼看了這麽久,她有幾樁別人都沒有的好處。”
“頭一則,她性子剛強,能幫媽支應外事,她做的好不好,只看她家裏如今只剩兩個人都起來了就知道。第二則,她是舅媽認下的女兒,舅媽疼她,外甥取舅家的女孩兒是世間常事兒,舅舅家的陽姐兒年紀太小,只她正正好兒。再有,她哥哥看着也是出息的,日後能成咱們的臂膀。況且杜家藥酒的名頭何其響亮,只是根基不厚,若有咱們舉薦,有朝一日許能成為貢酒。你幫襯我,我幫襯你,可不兩相得利的好事嗎。媽想我說的是不是?”
其實還有一條着緊的好處,只是寶釵作為閨閣女孩兒不好說出口的:薛蟠好美色,賈迎春固然極美,卻是溫柔平和的那種柔美,不若杜雲安雪膚桃眼、身姿曼妙更讨薛蟠這類直白少爺歡喜。薛大姑娘自謂深知他哥哥,薛蟠縱然是個胡作非為的霸王性子,但着實有些個“色厲內荏”,一旦‘降服’住他,薛蟠便能跟改了個人似的。雲安又有剛性,性子也厲害,相貌又是薛蟠的心頭好,假以時日,不由薛蟠不‘又愛又敬’——也好引他上進做正經事。
正是因這些,寶釵才冒不韪開口管嫂子的人選。其實她心裏,并不太中意杜姑娘的出身。
倒也不是看不起,寶釵其實深佩杜姑娘的能為性情,但杜家的根基太淺薄了,只論杜家與薛家,實在門戶不當——若非這一點上躊躇,她早該把想頭告訴薛姨媽了,也不會直到今日聽聞杜仲已成了六品武官才決意如此。
女兒句句有理,薛姨媽豈有不心動的,她方才還眼饞人家哥哥呢,心裏想若蟠兒有人家一半懂事上進她就心滿意足了。
只不過,“你想的好處再多,也無用。”薛姨媽嘆氣,才說出了她送了二萬銀票才從王夫人閑聊裏聽到的話:“我原從你姨媽那裏聽說,你舅舅舅母是要将安丫頭聘回族裏的,你舅母說的意思是想要把那孩子長久留在身邊的。你品一品這話兒,與親生女孩兒也不差什麽了,只怕陽姐兒在你舅母心裏都沒到這份上。”
寶釵此時卻覺更相配了,若進了自家,豈不是和舅舅家更親密了。
但終究拗不過薛姨媽堅決不肯得罪嫂子的意思,只好白牽挂一番,先前費的心神都成了空。薛姨媽攬着她,笑道:“若不是你哥哥那張嘴沒個牢把兒,真該讓他知道知道你為他費的這些心!杜姑娘也罷,迎姑娘也好,都不如我的寶兒!”
娘倆說了一回心思,到了睡覺的時辰,薛姨媽留下女孩兒同住,寶釵倒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多大了,還賴着跟媽睡。”
薛姨媽笑道:“怕什麽,我的兒,你也別忒板着自己。為着你,我也得緊着張羅你哥哥的事,等你嫂子進門,就把這些煩瑣事都給她管了!你也不用成日價操心,像那幾個姑娘似的,花朵一般的年紀,縱情任性都是該的,一旦過了這好年華,再就不能了。”
薛姨媽一腔慈心,寶釵自是知道。可聽母親的意思,仍是矚意二姐姐,寶釵悄悄壓下胸口的那股子酸澀,一并将少女的一點情思也藏進心裏,不肯吐露一個字。
後頭時日,寶釵仍以針黹為主業,閑時同姊妹們一起說話游戲、看書圍棋為樂,一面也暗暗留心上院和鳳姐動靜,只等她母親謀那親事。卻不料左等右等,只是久不見薛姨媽動作,連她初初做出的對迎春格外的那點親昵也沒了下文。
眼看天氣都轉涼了,寶釵都被薛姨媽此次這樣“沉得住氣”驚着了,因此頻繁家去陪她母親說話。
薛姨媽到底不是那種特別有城府的婦人,因此這一晚留下寶釵,先好好端詳了一番女孩兒,又長一聲短一聲的嘆氣。
只把個老成持重的薛大姑娘都看的毛了。
寶釵方要說話,薛姨媽已正色開口問她:“寶兒,你說實話,是不是中意你寶兄弟?”
所謂知女莫若母,薛姨媽在母女那日商量薛蟠親事時就隐覺寶釵有心事,後兒這孩子又不明白的消沉了些日子,旁人看不出,可卻逃不過薛姨媽的眼睛。薛姨媽自己也年輕過,亦曾有過兩樁少女心事,忖度寶釵的年紀,于是更加留心留意,連謀劃薛蟠做親都先放到一旁了……終是叫她品出了蛛絲馬跡,又尋借口叫來莺兒審了一回,莺兒心智淺顯,薛姨媽細細問她些七扭八拐的問題後,心下就肯定了寶釵的心意。
寶釵“騰”的紅了臉兒,想要否認又不願違了真心,可承認卻實在沒有這等臉皮兒,又思及自己這次真真可稱作“不知廉恥、離經叛道”了,于是丹唇未啓,兩顆晶瑩的淚珠兒已先掉在藕荷色的襦裙上。
薛姨媽心疼的厲害,再想不起從前打算的那樣送姑娘參選公主郡主的侍讀好“鍍一層金身”的心事了,當下就只顧哄勸她女兒:“好孩子,媽不是怪你……”若不送寶兒參選,其實寶玉,真是自家能尋到的最好的女婿了。
直到兩母女将心事說開了。薛姨媽笑道:“這事有我呢,你只像從前那樣跟你寶兄弟相處就是。”又寬慰寶釵:“你哥哥的事另做打算就是了,我原也怕委屈了迎姑娘,如今也放一樁歉意,你別吃心。”
若想把寶釵嫁給寶玉,自然就不能提蟠兒取迎春的事,不然雖則不是一房,但也有“換親”之嫌了,賈薛兩家都丢不起這人。
“正好你舅舅說他公務繁忙常在軍中,無暇管束你哥哥,又說已托付了你姨丈,叫咱們暫且安心在這府上住着……”薛姨媽先前還有些難受,現在倒覺二哥沒接自家過去倒也是件好事情。
“……”直到東方既白,談心的母女倆才睡了。
過兩日,在大家一齊陪賈母說話解悶時,邢夫人問薛寶釵:“大姑娘的那塊金鎖在哪裏?我前兒過來時你們不在,今日想起來,正要賞鑒賞鑒。”
随着王夫人“養病”,邢夫人與薛家也親近了些兒,況且薛家慣來會做人,又家資巨富,邢夫人的左性看在那些個貴重禮物上也全好了,因此對寶釵的和顏悅色是迎春都沒得着過的。
薛寶釵就紅了臉。
賈寶玉是哪兒都有他的事情,好不容易趁賈政最近忙于公事又托賴“身上不好”向家學請了幾日假,豈有不抓緊了親近姊妹們的道理。因此一聽邢夫人的話,別人還疑惑呢,他已等不及說話了。
“好姐姐,難道你也與雲妹妹一般,有個自小戴在身上的金麒麟不成?”說着就湊過來讨看。
賈母擡擡眼,來回打量一番諸人,等賈寶玉拉着她撒嬌的時候才笑道:“不是金子玉器,也配不上大家小姐了。你雲妹妹那個麒麟,原是她出生的時候一位老太妃賜下給她壓命格的,因此才戴了這麽些年,若不為這個緣故,也早該換了的——如今你雲妹妹算是立住了,所以也戴的少了。”
賈母一開口,邢夫人也不敢執意要看了,只不過一會子後賈寶玉忽然聽見莺兒叽咕了兩句什麽話,擎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塊通靈寶玉看了看,又起興纏着寶釵要賞鑒賞鑒她的金鎖,因對賈母道:“老祖宗,我打小兒就問姊妹們有玉無有,大家都說沒有。今兒才聽聞原來寶姐姐無玉卻有塊金鎖,再不能不看……”又向寶釵:“寶姐姐往日看過我的玉,如何就小氣的不肯将你的金鎖給我看呢?”
一屋子的人都拿他這股癡勁沒辦法,薛寶釵只好躲去屏風後面,解開衣服從頸上取下個項圈,下墜着塊篆字的黃金璎珞。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衆女眷都端詳這金鎖,啧啧稱奇,都問薛姨媽。
薛姨媽沒料想邢夫人如此沒斤兩,與自家還沒親近到那份上就在這等場合問了這話,暗暗觀察賈母神情,心裏打了個突,見問,就輕描淡寫的道:“是個癞頭和尚給的。原也和史大姑娘的沒什麽不同,那和尚說可賜福消災、永保安泰的。”
她這話,別人尚聽聽就過了,唯有黛玉聽了,笑道:“難道與當年要化我出家的是一個和尚嗎?我小時候兒生病,一個癞頭和尚要度化我,又說了些話,只是我父母不肯,也便罷了。”林如海曾囑咐過她,不許她對外人說那些瘋話,黛玉如今大了,也知道那些話不好。
薛姨媽有些心虛,金陵與揚州不遠,當初林家女孩兒那句高僧批命“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的話她亦有耳聞,後來林如海很信這句話,林姐兒終究立住了的事薛姨媽也知道了。此次才也編出個癞頭和尚來,正是要借林姐兒的事為寶釵的金鎖添一重可信。
邢夫人愚魯,恍惚聽過林家的事,從前賈敏多年沒帶女回京,就因這事的,因忙問黛玉:“原來是同一位高僧嗎?”
“這卻不知道。”薛姨媽忙笑道:“只怕不大準的。”
說着就看黛玉,姨媽問:“我從前也聽說高僧給大姑娘護持過,不知道準不準?”
問黛玉,黛玉能說什麽呢,只抿着嘴兒笑:“雖父母不舍得我出家,但那場大病确實好了。後兒我立住了,特地求問過大明寺的高僧,高僧說偈語已幫我度過劫難,只需将八字寄托在佛前,也就算是化身出家了——如今還供着長明海燈,每年生辰的時候家父都去跪經的。”
薛姨媽就滿臉慈愛,邢夫人笑道:“定是一位高僧了,如此準的!”
黛玉素來有些促狹小猴兒性,這會子怕憋不住笑叫姨太太不好看,忙假做與姊妹們頑跑去了迎春身邊與她趕圍棋。
胡亂頑了半局,瞅空兒跟迎春說私話兒:“那和尚瘋瘋癫癫的,說的都是無稽之談,只盼着給寶姐姐璎珞的不是同一個人罷!”
這小姑娘悄悄窩在她二姐姐懷裏壞笑:“應當不是一個人,給我說的那個和尚,據我父親的言語形容他,怕是沒錢打個金鎖的。”
迎春“撲哧”一笑,把她的臉壓進自己懷裏,低聲說:“就你會說,你這張嘴兒啊,若叫別人聽見了不知要編排你什麽呢!我是制不住你個小皮猴兒,只盼咱們姐姐快快回來!”
黛玉不依,膩着她道:“跟姐姐說的才正經是實話!我在家時,三五天就病上一次,反來了這裏,同姐姐們住在一起了,身子骨倒康健了起來——大姐姐說活動筋骨能‘百病除行,補益延年’,果然是不錯的,她又講究,教我們按氣候節氣活動,正是這樣我才好了的。”
這話也叫迎春很認同,她如今也自覺康健不少。
小姊妹兩個一邊聽上頭長輩們說話,一邊覺着無聊賴,想她們大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黛玉膩在迎春身上,還心說:二姐姐懷裏不若大姐姐的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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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妹妹們惦念的杜雲安此時,正十分折磨他哥哥。
這姑娘籌算的好極了,摟着虎子的大黑腦袋跟他哥哥商量:“趁着還未冷下來,最後一茬瓜果蔬菜都曬成菜幹果幹罷。夏初筍幹曬了三百斤,我先前往後房看了下,保存的很好,一點沒返潮發黴。豇豆、豆角、茄子、黃瓜、葫蘆等等肉質肥厚的菜都能曬成菜幹……哥哥愛吃茄子,多曬一百斤,宋師兄愛吃葫蘆,也多曬一百斤,只不過秋末還能存一批鮮冬瓜,冬瓜雖肉沒有葫蘆的細,但味道差不太多,只怕宋師兄更愛吃口鮮菜……”
杜仲不得勁了,因說:“我還愛吃白菜,安安怎麽不說多叫曬些灰條菜幹子呢?”
雲安瞅她哥哥一眼,奇道:“哥哥先前說灰條菜幹兒不如我積的酸菜好吃?況且現下也還不到收白菜的時候,到了時候,我也會做的。”小姑娘還有些委屈:“哪年少了哥哥愛吃的呢?”
杜仲也不敢酸了,忙讨好的揉一揉——虎子的狗腦袋,心裏長嘆一聲,妹妹大了,連頭發都不好在揉了,虎子硬渣渣的毛真難摸。
“你讓莊上曬那麽些菜幹做什麽?”杜仲問,安安難道知道那些事情了,怕到時沒處買菜吃?
杜雲安并不知道她哥哥心裏想的,很誠實的說道:“這些菜幹鄉下都不稀罕,可那些個不弄這個的高門大戶卻喜歡吃呢,只是這東西上不得臺面,很少有這等人家的買辦肯到鄉下采買罷了。”
“這倒也奇。”杜仲哼笑一聲:“這原是莊戶人家糧食不夠吃,趁果蔬多的時候曬出來糊弄肚子的,到這些膏粱府邸裏,反而成了稀罕東西。”
杜雲安也搖搖頭,笑道:“咱們管不了其他人,只是家裏的莊子上得給佃戶留足了過冬的糧食。”
這姑娘還很實誠:“到了下雪的時候,咱們家送去王府、榮府的節禮也有了,到時候給我留一份兒,我們姊妹涮鍋子吃。”
杜仲大笑:“你倒會吃呢。”
“你只放心罷,莊上各家都留足了糧食的,今歲就沒往出賣稻谷麥子,反而買回了些。”杜仲覺着妹妹的小腦瓜兒總有那多奇思妙想,如今莊上的佃戶都說遇着了菩薩東家呢。
“依你的話,連那野塘子的荷葉也沒浪費了,都選好的摘回來洗幹淨曬幹了,我原從來想不出,這一張幹荷葉居然也值二個銅錢?就算咱們不留糧食,他們各家裏也能拿出錢從外面買。”更不提那遍山遍野沒人吃的酸果子和野草。
杜雲安撸一把大黑狗,親親狗子的腦袋,笑道:“等到天冷了,還能漲呢,一張最少三四個銅錢兒。不過哥哥怎麽不叫賣糧呢?”
莊子上的佃戶不多,怕是吃不了那麽多。
杜仲就知妹妹能聽出來,因悄聲告訴:“別的不好多說,只是你記着,今年歲末怕要出事。我與你宋師兄商量商量,過不多時想法子接你出來,我倆也告假——榮府的人太散淡了,他家又素來露富,我怕到時有人盯上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