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關上門你應該聽我的

對于聞卿瑤的問題和回答, 傅丞硯還是有所預料和準備的。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聞卿瑤很明顯已經有所察覺。她在一步步地試探,不論是半個月前那個狂熱的吻, 還是前幾天夜裏的肌膚相依,她都發現了自己的顧慮和忌憚。

兩個人之間橫着的是, 是一道鴻溝, 一道深壑, 她走不過來,他也跨不過去。

傅丞硯皺了皺眉, 沉聲道:“阿瑤, 你先回去。”

聞卿瑤:“不要。”

傅丞硯:“聽話。”

聞卿瑤不緊不慢地問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

“我是你的下級嗎?”

“你是我的長官嗎?”

“你暫代糾察職權了嗎?”

“……”

“傅丞硯,我是你女朋友啊,在外面我可以聽你的, 但是關上門你應該聽我的。”

傅丞硯擡手捏了捏眉骨,撫上她的背, 壓低了聲音道:“你先回去,我換完藥去找你。”

聞卿瑤平靜地問道:“你又躲我?”

傅丞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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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說話很小聲,但在這不大的屋子裏, 狹小又逼仄, 聽着也有些亂心。

這邊兩相對峙, 那邊已經換好了藥。

“傅隊長,該你了。”趙軍醫揚聲說道:“欸,對, 我記得你那傷一開始還是夏軍醫的女兒包紮的, 也不知小姑娘腦子在想什麽,包得亂七八糟的。”

“………………”

話畢,屋內三個年輕男人登時愣怔在了那。

趙軍醫, 醫術高人熱情,就是不會說話,一個爆竹杵在那還非要點把火,你說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聞卿瑤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傅丞硯,視線逐步從他緊張滾動的喉結往下滑,直至停留在左胸口。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攥着手心,冷冷看了傅丞硯一眼,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就在說:我都沒摸過,就已經有別人摸過了?!

傅丞硯:“阿瑤,你別生氣……”

他伸手,然而還沒等他拉住她,聞卿瑤已然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間,頭都沒回。

腿傷一好,她跑得比誰都快。

傅丞硯揉了揉太陽穴。

完了,又要哄了。

平平靜靜過了兩周。

聞卿瑤沒再黏着傅丞硯,而傅丞硯也任務繁忙,早晚都要執勤,偶爾來看她一下。

一個冷淡窩火,一個寡言少語,最後不歡而散。

趙軍醫來了兩次。

“疤痕恢複不錯,沒有增生。”他仔細看了一眼聞卿瑤的臉,“聞小姐,我建議你多運動運動,氣血兩虛啊。”

聞卿瑤:“不想動。”

“跑步呢?”

“跑不動,頭疼,胳膊疼,腿疼,哪都疼。”

趙軍醫:“……”

終于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富貴病。

趙軍醫來過的第二天,聞卿瑤起了個大早。

幾乎是壓着六點半這個起床的時間點,匆匆洗漱完,就往營區前的集合地點趕去。

因為利布斯坎機場被炸,又加上好幾起非法武裝襲擊UN維和士兵的事件,附近的各國營區幾乎都嚴裝待發。

今天會有半天的應急防衛演練,由警衛分隊負責,主要就是針對醫療分隊的醫護人員撤離。

因為一個報社記者、一個畫家、還有聞卿瑤的滞留,他們三個人也被納入了演練行列。

不能很好地配合,但至少不要拖後腿。

聞卿瑤出門的時候,正遇上那個畫家,她很年輕,戴着厚厚的黑框眼睛,畫家看了聞卿瑤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往集合地跑去。

趕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集合好了。留守營區的醫療人員不多,聞卿瑤站在了最後,左邊是還沒睡醒的畫家,右邊是報社記者,而前面就是胖胖的趙軍醫,把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聞卿瑤今天罕見地換了一套長袖長褲,紮着丸子頭,脖頸上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醒目又吸睛。

正悄悄摸摸擡眼打量,前方就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渾厚低沉,不帶絲毫溫度。

“警衛人員要嚴格按照計劃掩護撤離人員,真正實戰,刀槍無眼,必須牢記路線,根據戰術要求進行撤離!”

聞卿瑤趕緊收回視線,傅丞硯的聲音她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她老老實實地站在最後,低着頭一聲不吭,脊背涔涔發涼。

畫家拉了拉聞卿瑤的手,低聲問道:“姐兒們,你來這多久了?”

聞卿瑤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壓着聲音道:“再過一周就兩個月了。”

“你怎麽滞留在營區的?”

“我是科考船随行記者,路過這的時候遇到海盜,中彈了,動了兩次手術。”

“……”畫家:“我去,你這也太慘了吧。”

“你呢?”

“旅游畫家。我剛來營區,我叫言慈,你叫什麽?”

聞卿瑤還沒回話,下一秒,就有人走到了身後。

“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記牢。”

聞卿瑤:……?

你剛說什麽了?

“尤其是,我說話的時候,不要交頭接耳!”

身後猝不及防的一聲,聞卿瑤和言慈吓了一跳,兩個人都顫了顫,然後同時往後面看去。

傅丞硯正面色不虞地盯着她們倆,雖然沒有太大的表情,但眼如深潭,目光似朔風冰河。

他今天全副武裝,縱使左臂還打着石膏,也沒有影響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陽光下,氣場逼近,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出于求生的本能,言慈倏地一下拉緊了聞卿瑤的手指,而聞卿瑤比她反應還大,反手握住了言慈的手腕,甚至抓得更緊。

傅丞硯沉聲問道:“我剛才說什麽了?”

聞卿瑤:“……”

言慈:“……”

隊伍前面的鄭淏不禁捏了一把汗,傅丞硯平時訓練起來,不是變态就魔鬼,遲到早退從不講交情,這下直接被他撞上了,也不知道會怎麽處理。

傅丞硯皺了皺眉,“我不管你們之前是從哪裏來的,進了營地,就遵守營地的規矩。”

“……”

你不是知道我從哪來的嗎?

還是你救回來的呢。

傅丞硯沒再多看她們一眼,大步超前走去,邊走邊說:“于晉晗。”

“到!”

“一會兒結束,監督她們跑一圈。”

于晉晗一聽,在聞卿瑤和傅丞硯之間來回掃視了兩下。

“是,隊長。”

聞卿瑤和言慈怔了兩秒。

跑一圈?

标準跑道一圈四百米,還好、還好。

兩人相視一笑。

只有旁邊的報社記者朝她們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

仿佛在說:這個我跑過,你們保重。

比起早就訓練有素的醫療分隊,聞卿瑤和言慈可以說是毫無經驗可言。

她們以為的撤離只是順着一條路狂奔,但是身體過高,動作幅度過大,都會導致撤離演練重新進行一遍。

除了負責掩護的警衛,剩下的撤離人員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護士。于是,不是這個有問題,就是那個有問題,前前後後一共演習了九遍。

好不容易結束,一想到還要跑一圈,聞卿瑤整個人都不好了。

歇了一會兒,兩個人跟着傅丞硯、于晉晗還有另外幾個警衛隊員往營區後面走。

先過了一片菜地,然後是障礙訓練場,最後,擡眼看去,一個橢圓形的湖出現在眼前。

言慈當時就傻眼了,“繞這個跑一圈?”

聞卿瑤也呆滞住了。

放眼望去,這湖連盡頭都看不到,一圈下來少說兩三公裏,跑完腿都不在了吧?!

傅丞硯蹙了蹙眉,右手随意搭在腰間,“對,有問題嗎?”

言慈僵硬地搖了搖頭,幹巴巴地說道:“沒有,傅隊長。”

傅丞硯轉過臉,“你呢,聞小姐?”

聞卿瑤眯了眯眼,冷靜了一會兒,努力醞釀出一個勢均力敵的眼神,然後去看他的表情。

聞卿瑤:“……………………”

他居然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神都平靜如水,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毫無感情可言,連一絲兒溫度都沒有。

身在軍營,命令為上。

好吧,聞卿瑤咬了咬下唇,“沒有。”

于是,在于晉晗的帶領下,兩個毫無運動細胞的女人圍着這個湖開始跑圈。

一開始,還算有點力氣,大概八百米後,聞卿瑤就受不了了。

言慈回身拉住她,“姐兒們,真對不起啊,是我連累了你。”

“沒關系的,我正愁沒人陪我說話欸。”

“對了,你叫什麽?”

“聞卿瑤。”

言慈喘着氣,紅色的球鞋在粗粝的地面上帶起一陣塵土。

“這麽拗口,聞姓不常見啊,好像南城那邊比較多。這樣,回去我給你泡茶,給你賠罪。”

聞卿瑤擺了擺手,“謝謝,喝茶我睡不着。”

兩個人沒再說話,因為實在是沒力氣說了。

跑着跑着,言慈也跑不動了,兩個人拖拖拉拉,你拉我拽,終于跑了一半。

于晉晗幾乎都是跑一分鐘,等五分鐘,再跑一分鐘,再等五分鐘。

對講機裏傳來傅丞硯的聲音,“你們到哪了?”

于晉晗回道:“隊長,一半了。”

傅丞硯冷冷道:“跟她們說,十五分鐘內還跑不完明天繼續跑一圈。”

“……”

“???”

聞卿瑤一愣,下意識地擡頭去看言慈,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咬牙跟上了于晉晗的身影。

好不容易又跑了一段,聞卿瑤氣喘籲籲地扯住了言慈的衣角。

“不行了……”

言慈抹了抹汗,卷起袖子,說道:“我跟你說,你就想象前面有個你特別讨厭的人,你拿着把刀追他呢。”

聞卿瑤兩眼發昏,“我沒什麽特別讨厭的人。”

“前男友呢?”

“……”

言慈擡了擡眉毛,“怎麽樣?前男友,夠讨厭的吧?”

聞卿瑤:“……”

确實。

她倆這一圈,還是拜他所賜。

于是,言慈一邊催促聞卿瑤,一邊幫她罵前男友,兩個瘦瘦小小的女人,硬着頭皮咬着牙,跑完了剩下的半圈。

跑到的時候,聞卿瑤眼皮都快擡不起來了,幾乎是拖着言慈的胳膊歪在了她身上。

“啊——”

言慈往前一個踉跄,勉強抱住了前面于晉晗的腰,穩住身形後,回頭拉了一把聞卿瑤。

于晉晗倒是坐懷不亂,僵硬地撇開她的手之後,轉身跑到傅丞硯面前。

傅丞硯看了一眼時間,不多不少,正好在他規定的範圍內。

他問道:“中間休息了多久?”

于晉晗回道:“報告,沒多久,偶爾停一下,然後慢慢地跑。”

“沒哭沒鬧?”

傅丞硯說着,揚了揚下巴,眼神停留在聞卿瑤身上,微微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心疼。

不遠處,兩個女人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徑直靠着一棵樹坐了下來。

于晉晗搖搖頭,“沒有,就是說話,互相鼓勵。”

互相鼓勵?

這倒是沒想到。

看來這一個多月的營區生活确實很磨煉人的毅力和耐性。

傅丞硯捏了捏眉骨,又看了一眼聞卿瑤。

按理說,聞卿瑤應該恨他恨得要死了,而此刻,她正和言慈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臉上還漾着一絲笑意。

心裏有些毛骨悚然的沒底。

他問道:“怎麽鼓勵的?”

于晉晗一本正經:“她們罵了一路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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