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來哄你
營區宿舍。
言慈猛地放下茶杯。
“我去, 你是千聞集團的大小姐?!”
“……”
她詫異地收回視線,醞釀回味了一下,搖搖頭道:“明明可以靠爹, 那你還當什麽旅游記者?坐吃等死不就行了嗎?”
靠爹坐吃等死?
聞卿瑤怔了一瞬,相似的話, 三年前, 另一個女人也說過。
她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為了找一個人。”
“找人?”
“嗯,消失了三年, 我想找到他。”
“找到了嗎?”
聞卿瑤眼神渙散了一下, 沒有立刻回答。餘光瞥見言慈的榉木畫箱,就支在窗邊,畫的是一個維和戰士抱着一個嬰兒, 身後是戰火連天、槍林彈雨。
她喝了口茶,點點頭, “找到了。”
言慈悠悠嘆氣,“那就好,找到就好。”
屋內炎熱, 她回身開了個小風扇, 然後問道:“欸, 你找的什麽人啊?找了三年,這麽久。”
“唔……前男友。”
Advertisement
“……”言慈眉頭一擰,神情複雜地問道:“不是吧?前男友?”
不懂就問, 前男友這種生物還需要找嗎?
不都是哪涼快哪待着, 老死不相往來,恨不得他斷子絕孫嗎?
聞卿瑤抿了抿嘴,平靜地說道:“嗯, 突然有一天,不告而別,怎麽找都找不到他。”
言慈怔怔頓了一小瞬,然後不由自主地拍了拍桌子,“我去,那剛才罵得太對了!這種人就應該往死裏罵!”
說完,她又給聞卿瑤倒了一杯茶,見她發着呆,問道:“哎對了,你在哪找到他的?墳頭啊?”
墳頭?
可能也差不多了。
茶杯裏的氤氲霧氣早就浸潤了睫毛,袅袅輕霧,連視線都模糊起來。
聞卿瑤擡眼,指了指腳下,“就在這。”
周身氣氛倏地就凝結了。
“……”言慈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朝門外眺了一眼,不敢置信地低聲喟道:”誰啊?”
在謝營長的獨家大喇叭下,她和傅丞硯的這層關系,營區內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她也沒想掩飾。
聞卿瑤轉了轉手裏的茶杯,看着上面精致的手繪花卉,深吸了一口氣。
“罰我們跑圈的那個。”
“……”言慈一瞬不瞬地愣滞在了那,慢慢地擰緊了眉毛,然後回味了幾秒。
啊,那還真不愧是前男友。
晚上巡邏回來,傅丞硯用對講機跟二支隊隊長做了一下交接,這才疲憊地解開作戰背心,卸下95放回武器庫,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一天下來,風塵仆仆,汗漬涔涔,累得精疲力盡,但一想到還有個更艱巨的任務,簡直都要原地去世了。
傅丞硯洗過澡,回房稍微休整了一下,這才拿起桌上的一個紙袋子,往聞卿瑤的房間走去。
房內燈還亮着。
沒睡。
傅丞硯在門口伫立了兩分鐘,猶豫不決之下,還是試探性地敲了敲門。
本以為聞卿瑤不會給他開門,哪成想,剛剛敲了一聲,下一秒,門就被打開了。
聞卿瑤抱着手臂,只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吊帶裙,表情淡然地看着他,沒什麽太大的情緒,眼底也沒有半絲恨意。
有那麽一剎那,傅丞硯忽然覺得,他可能對“任務艱巨”這四個字有什麽誤解。
聞卿瑤掀了掀眼皮,“你來幹什麽?”
他來幹什麽。
當然是來哄她。
傅丞硯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怎麽說出口,再加上他本來就不愛說話,一句話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醞釀了半天,才說道:“阿瑤,你先讓我進去……”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來之前就沒百度一下網絡最新土味情話嗎?
果然,聞卿瑤根本就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只靠在門邊,擡頭凝視他,像是陌路相逢,更像是仇人相見。
“我為什麽要讓你進來?”
無處安于一隅,門口僵持也不是辦法,而這時,不遠處的幾間宿舍也有了動靜。
于是,傅丞硯緊蹙了一下眉頭,一腳抵住了門,右手反握住聞卿瑤的胳膊,輕輕一擰,将她整個人翻轉了過來。
聞卿瑤還沒來得及驚呼掙紮,就已經被他緊緊箍在了大臂下。
傅丞硯幾乎是卡着她的下肋,大步邁入,把她給拎了進來,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
聞卿瑤反應了一秒,想用力掙脫開他,卻根本撼動不了他一分一毫。
得虧這男人斷了條胳膊,要不然都要被他勒死了。
她擡手抱着男人的手臂,腳尖點地往上仰頭看着他,低聲斥道:“傅丞硯!你發什麽瘋!”
傅丞硯也沒有立刻放開她,只是低頭凝視,見她臉憋得通紅,吊帶裙輕飄飄地貼合着身體的曲線,不覺一怔。
“阿瑤,你這樣很好看。”
聽到這話,聞卿瑤整個人都凜了一下,她不容置喙地嗤道:“被人吊着提進來的樣子很好看嗎?”
“……”
“還是被你罰跑一圈累成狗的樣子很好看?”
傅丞硯垂眸凝視了一瞬,緩緩松開她,喉結上下滾動,“真心話。”
聞卿瑤安靜了兩秒,揉了一下手臂,倒了杯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挑着眉看過來,視線逐步往下移,極其認真地打量着他。
“找我有事嗎?那麽着急進屋。”
屋內光線不亮,聞卿瑤站在桌邊,正好是背光處,傅丞硯阖了阖眼,大步上前,将手中的一個紙袋子放在桌上。
“來哄你。”
聞卿瑤斜睨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傅隊長,你還會哄人啊?”
他确實沒哄過她,至少三年前沒哄過,三年後也是第一次。
而且,這哄人的架勢,整個一強闖民宅,要不是跟他有過一段,知道他是個什麽人,還真以為他是個變态。
這種當兵當了十年的男人,一根筋也是沒誰了。
傅丞硯站在她身邊,沉吟了許久,“阿瑤,軍營有紀律性。我說過,在我這,國旗下,聽我的命令。今天只是演練,如果真的有實戰,你至少能應付過來。”
聞卿瑤滞了半晌,輕輕咬了咬下唇,“我知道,我也沒跟你鬧啊。”
傅丞硯垂眸凝視她,眼神似是要把她深深看進去。
“我更想你跟我鬧,這樣心安一些。”
怎麽回事,一晚上騷話沒停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是趙軍醫找到你,讓你逼我跑步的嗎?
聞卿瑤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不緊不慢道:“我想鬧,那也是關上門的時候鬧。”
“?”
“比如現在。”
縱使隔了些距離,傅丞硯也能餘光瞥見她吊帶裙領口的春光明媚,而聞卿瑤更是故意地靠近了他,把自己送到了他的眼底。
“你讓我鬧嗎?”
光潔的裙子,有兩顆粉潤随着她的動作若隐若現,看得出來,她裏面什麽都沒穿。
傅丞硯收回視線,推了推紙袋子,淡淡道:“給你買的。”
聞卿瑤放下水杯,疑惑地打開袋子,待看到裏面東西的時候,忽地愣住了。
一整袋子的小零食。
聞卿瑤好久才回過神來,“你從哪弄來的?”
利布斯坎這種地方,連蔬菜和鮮肉都吃不到,更別說這種小零食了。
雖然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各國運送物資的海運集裝箱,但都是一些罐頭食品和壓縮餅幹,剩下的就是衣服和醫用物資,根本看不到這種零食。
聞卿瑤緩緩道:“你該不會是用子彈跟走私商換的吧?”
傅丞硯疲憊地捏了捏眉骨,她這想象力還真不差,拍電影嗎?什麽都敢想。
他沉聲道:“難民營往東三公裏的那個村莊路口,有個溫州商人,在這很多年了,開了個食品店。”
聞卿瑤一聽,緊蹙的眉頭放松下來。左右一想,也算是進口貨了,這男人肯定是拿美金高價買的。
一瞬間,她直瞪瞪地看着手中的紙袋,臉上的神情似乎怎麽也抓不住要領,杵在那裏巋然不動。
許久,她回過身,看着他,“你就用一袋零食哄我?”
不等傅丞硯說話,聞卿瑤走到他面前,見他眼神裏帶着疑慮,哂笑道:“你剛在門口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她踮腳,沒給他後退半步的機會,嘴唇已經湊到他耳邊。
“你說,阿瑤,你先讓我進去。”
這話的意思明明白白,傅丞硯怎麽會聽不出來,只是剛才情急之下才沒有多加揣測這話的歧義。
他微怔,沒說話,“……”
聞卿瑤貼着他,身體柔軟得像一條綢緞,“好啊,我答應你。”
她擡起兩條白藕一般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而左肩的肩帶因為動作浮動滑落下來,卡在了手臂上。
一瞬間,半畝春色田,璨白得耀眼。
聞卿瑤揚了揚下巴,慵懶地抛了個眼神,“另一邊,你來。”
傅丞硯沒動,因為胸膛緊貼着溫熱早已經擾亂了他的思緒,幽暗的屋子裏,除了兩個人的呼吸聲,就只餘下愈漸強烈的心跳聲。
聽到那一聲聲铿锵有力的“砰砰”心跳,聞卿瑤仰頭,道:“你可別說你一只手弄不來,你都能單手換彈匣,不能單手脫裙子嗎?撕壞了也沒事,我還帶了兩條,你想脫,随時。”
防線早就潰不成軍,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就是明局,明明知道這是她的試探,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聞卿瑤空出一只手,順着他的脖頸,滑落直胸口,淺淺繞下,隔着衣服還能感覺到他收緊的腹肌。
“傅丞硯,它硬了,你用它來哄我好嗎?”
她貼着他,抵着他的聳立,而男人原本沉澱下來的熱血更是倒流回溯,距離沖破大腦只差分毫。
随着聞卿瑤的手指輕輕拂過,電光火石之間,僅存的一點理智在腦海裏掙紮了一下。
傅丞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猛地推開她,“阿瑤,我不可能碰你。”
這次,他用了不小的力,聞卿瑤往後踉跄了幾步,差點撞上桌子。
她手一撐,扶在桌子的邊緣,愣了很久很久,然後擡頭看來,顫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二人之間的糾纏,聞卿瑤的裙子早已淩亂不堪,垂下來的肩帶更是松松垮垮。
傅丞硯視線一凝,立刻轉過身去,“沒有為什麽,你早點睡。”
無法征服他的理智,也無法企及他的內心,聞卿瑤咬着下唇看着他,整個人都顫栗得厲害。
“傅丞硯!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三年前那個剛滿二十歲的我早就長大了!”
她揚手,一把掃落桌上的那袋零食。“嘩啦”一聲,散落了一地。
“可你現在還在拿一袋零食哄我!”
一如既往,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不是一個理性的人,又太過于感性。
這一刻,她忽然就很想袒露所有。
縱使知道她黏人的目的只是想套話,傅丞硯還是無法拒絕,就像一種蠱毒,早就深入骨髓,他拔不出來,只能甘之如饴。
傅丞硯攥緊了拳,後背針芒悚立,紮得隐隐作痛。
“阿瑤,這裏是軍營,別為難我。”
“我知道這裏是軍營。”聞卿瑤阖了阖眼,壓低了聲音,“否則你覺得你還能安安穩穩當你的警衛分隊隊長嗎?”
“……”
“好好睡覺。”
“我不。”
“這是命令。”
“命令?”聞卿瑤緊了緊兩側的裙擺,攥得手心發白,“那如果我命令你告訴我你到底在瞞什麽,你能告訴我嗎?”
面前是板房鐵門,身後是灼熱目光,任踏一步都是錯。
傅丞硯沉聲道:“我說過了,我沒有什麽瞞着你。”
“……”
一瞬間的僵局,變成了冗長的沉默。
聞卿瑤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傅丞硯,你知道我為什麽領養退役的阿呆嗎?”
“因為我覺得,總有一天,它能帶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