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不想知道傅隊長當年為……
一周後, 随着備用機場的啓用,營區內準備迎來醫療分隊第一梯隊的回國之程。
一共有三十四名醫生護士。
而這時,謝營長也托人找了過來。
來人道:“聞小姐, 這次醫療分隊第一梯隊回國,飛機上還有兩個空座, 那位記者是人民日報記者, 這次肯定是要回去的, 還剩一個位置,您和言畫師……”
這話什麽意思, 聞卿瑤一聞千悟。
她在營區, 就是一個閑人,若不是她槍傷難愈和機場受襲,她也不會在這裏滞留這麽久。
聞卿瑤:“好, 我去問問她,商量好誰先走, 我會親自告知謝營長的。”
下午,聞卿瑤敲響了言慈的房門。
這女人也很是随意,這麽熱的天, 不開空調, 只吹風扇。
整個房間一股淡淡的顏料味, 混雜着綿漿紙和榉木香,再加上一直溫在那的薄荷綠茶,倒很是惬意。
言慈坐回畫架前, 目不斜視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你先回去,我等下一批回國。”
下一批是三個月後,如果真要在這耗三個月, 言慈這種旅游畫家,難保不被憋瘋。
聞卿瑤猶豫了片刻,“要不,你先走吧,我反正待在哪都是待,營區我也住了兩個月,早就習慣了。”
言慈一聽,把畫筆放在洗筆水裏,話中有話地說道:“欸,久別重逢,最适宜舊情複燃。”
“……別瞎說。”聞卿瑤皺着眉頭,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我說實話你還不愛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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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慈詫異地把視線投過來,細細密密地打量了她一番,“你不是習慣營區了,你是習慣前男友了吧?”
“我習慣他?”聞卿瑤不鹹不淡嗤了一聲,“我跟傅丞硯這兩個月說過的話,還沒跟你一天說話的多。”
“男女之間要說什麽話?不如一炮泯恩仇。”
言慈輕描淡寫地看了她幾秒,然後認真地畫了幾筆,“再說了,你們這兩個月沒少泯恩仇吧?”
不等聞卿瑤回話,門口就有人敲了敲了門板。
兩個人同時側目看去。
聞卿瑤:“……”
言慈眼底一亮,“喲,說曹操曹操就到。”
傅丞硯禮貌地跟言慈打了個招呼,“言畫師好。”
言慈癟了癟嘴,“傅隊長還記得我呢?”
“記得。”傅丞硯點點頭,雲淡風輕地說道:“辛苦罵了我一路,受寵若驚。”
遽然被嗆,行吧,這仇是消不了了。
言慈清了清嗓子,明知故問:“傅隊長,你來我房間找誰?”
傅丞硯垂了垂眼眸,擡眼看向聞卿瑤。
他還能找誰,司馬昭之心了。
聞卿瑤面無波瀾地說道:“有什麽事就在這說吧。”
屋內悶熱,一扇小風扇呼呼地吹着,也沒什麽太大的風。
言慈自然而然地轉過身去,将耳機音量調大,目不轉睛地擡手畫着畫。
傅丞硯不覺有些燥悶,扯了扯領口,“後天,你回去嗎?”
他知道,聞卿瑤回去,他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中國,那麽大,世界,更大,如果不是上天開了個玩笑,讓他在海上執勤的時候把她救了回來,可能連重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對他來說,能再見到她,已是妄想。
聞卿瑤沉默了片刻,咬了咬下唇,反問道:“你想我回去嗎?”
回去,繼續當她的大小姐,繼續有人伺候着,繼續開着她十八歲就擁有的跑車。
而不回去,她至少能看見他。
她的豪門出身,注定了她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沒有。
傅丞硯淡淡道:“回去吧。”
聞卿瑤一聽,黯然地笑了笑,果不其然,他就是來勸她回去的。
四目相對,又是一場無言的對峙,目光相觸的那一剎那,聞卿瑤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已然一無所有,何不一路到底。
忽然,言慈扯掉了耳機,“神經病啊,互相折磨累不累?”啪嗒一聲,她将畫筆丢到洗筆筒裏,“傅隊長,我跟你那深仇大恨怕是瓦解不了了。”
傅丞硯:“……?”
言慈擦了擦手,頭也不擡地說道:“所以,我上午就跟營長說過了,我先回去。”
先斬後奏,永遠最有效果。
因為言慈先要求跟随醫療分隊回去,所以多出來的那個位置,自然而然就給了言慈。
臨近飯點,聞卿瑤幫言慈收拾了一下行李,兩個人便一起來到食堂吃飯。
工兵分隊的大部分人還沒回來,所以這個點人不多。
聞卿瑤和言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不僅約好了每天要聊天,還約好了三個月以後的國內面基。
言慈也是有什麽說什麽,直接得很。
“我看上了之前帶我們跑步的那個上士,我打聽過了,母胎單身。”
“上士?于晉晗啊?”聞卿瑤差點被一口土豆嗆到。
“嗯,悶悶的,傻傻的,看着就很好欺負。”
“……”聞卿瑤窘着臉打量了她一下,心都有點揪,“言慈,你該不會有家暴傾向吧?”
言慈放下筷子,詫異道:“你看我像打得過他的樣子嗎?”
也是,雖然于晉晗确實老實巴交的,但再修煉兩百年都打不過一個以格鬥反恐訓練為主的軍人。
“除非……”言慈慢悠悠地補充道:“在床上。”
聞卿瑤眨了眨眼,言辭鑿鑿:“那我也可以。”
言慈掀了掀眼皮,從眼底輕輕嗤了她一下。
聞卿瑤:“……”
難道不是嗎?雖然她沒有求證過。
言慈喝了口湯,細嚼慢咽,“走之前,我就把他搞定,絕對比你當年追傅隊長快得多。”
“傅丞硯可比于晉晗難度大。”聞卿瑤輕輕嗤笑着波弄着盤子裏的土豆,“又悶又無聊,除了一張臉和一身肌肉長在了我的審美上,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言慈啧啧喟嘆,直言不諱道:“那你挺膚淺的,就沖人家長得帥?”
她低下頭,朝旁邊幾桌揚了揚下巴,“你看看這些上交給國家的,哪個不帥?”
聞卿瑤驀地怔了怔,不置可否。
默了片刻,她道:“那可不一樣,我第一眼看到傅丞硯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言慈:“那也夠膚淺的了,一見鐘情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你這種沒有閱歷、沒有經過社會毒打的大戶千金身上。”
傅丞硯沒有背景,沒有財力,更沒有勢均力敵的家庭勢力。
換句話說,就是門不當戶不對。
這樣的人,聞家縱使接受了,日子也不會好過。前車之鑒太多,數不勝數,不缺聞卿瑤以身試險。
言慈笑着繼續道:“我就随心所欲了,我本來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這兩年當旅游畫家,過多苦日子了。”
聞卿瑤自嘲地哂笑了一下。
兩個人正說着,忽地就見到幾個熟面孔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傅丞硯,旁邊是于晉晗和鄭淏,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去打飯。
聞卿瑤:“……”
言慈:“……”
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于晉晗眼尖,一眼看到了聞卿瑤和言慈。
然後又好巧不巧,一不留神就和言慈對視上了,想起上次她跑完圈直接抱着自己不肯松手,下意識地就撇過臉去。
聞卿瑤揚了揚下巴,“喏,他來了,上吧。”
言慈眯了眯眼,目光輕松鎖定之後,把筷子一放,起身道:“你別不信,等着,我去要微信號。”
說完,她就朝于晉晗走去。
這邊三個男人剛剛打完飯坐下,言慈就已經大大方方坐在了于晉晗旁邊。
“……”
言慈支着腦袋,側頭看着他,“于上士?”
于晉晗:“……”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言慈搗了搗他的胳膊,“你有女朋友嗎?”
似曾相識的一幕落入眼中,傅丞硯不自覺地就看向了聞卿瑤,而此時,聞卿瑤的視線也正投過來,兩個人相視無言,又靜靜撇過臉去。
傅丞硯吃了兩口菜,搖頭淡淡哂笑,難怪兩個人聊得來,都是一個路數的。
不過,好像軍營裏的這群男人,都吃這個路數,自己不就栽了嗎?
聞卿瑤邊吃邊用餘光打量着,言慈沒說幾句話,就已經拿到了于晉晗的手機,而于晉晗的臉幾乎都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言慈自顧自地拍下了他的微信二維碼,還順帶給了個含情脈脈的眼神,這才滿意地走了回來。
言慈:“怎麽樣?厲害嗎?”
聞卿瑤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加微信號也很快。”
“是嗎?”
“結果還是被甩了。”
言慈:“……”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嗎?
有些人留下,有些人卻要離開。
除卻本就是滞留營區的人民日報記者和言慈,夏軍醫和夏芷也在內。
此前,他們一直駐守在聯利醫院,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回營區了。
夏芷不情不願地收拾着行李,對營區有些念念不舍。
夏軍醫催促道:“後天一早的飛機,你在磨叽什麽?”
夏芷皺了皺眉,“不想走。”
夏軍醫:“這還能由你決定?備用機場好不容易啓用,飛機也是調配過來的。”
“嗯,知道了。”夏芷漫不經心地說道:“能跟聞大小姐一架飛機,也是三生有幸了。”
夏軍醫正整理着一些中藥,聽到她這麽一說,忽然想到了什麽。
“我聽趙軍醫說,聞小姐這次不走,她把回去的位置讓給了那個旅游畫家。”
夏芷愣了一下,“她不走?”
看來這三年過往久別重逢,還真是藕斷絲連,這麽容易就舊情複燃。
夏芷捏了捏手心,“這位置還能讓來讓去?”
夏軍醫不明所以,“畢竟就只有一個位置,你總不能讓聞小姐坐貨倉回去吧?”
夏芷:“我只是覺得,她又要在這多待幾個月,挺難熬的。”
“你要是菩薩心腸,你就把你的位置讓出來。”
夏軍醫說完,搖了搖頭,趕緊督促夏芷收拾行李。
這次備用機場啓用,不少人已經急切地想回家了。
和家人分開了那麽久,說不想,那還真是帶孝子了。
第二天下午,聞卿瑤在言慈屋裏坐了好一會兒,雖然兩個人只認識了短短十幾日的時間,但相見恨晚,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
言慈的兩個行李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随大巴車去機場。
她正盤算着回國轉機的行程,這時,忽然就有人敲了敲房門。
言慈剛來營區沒多久,這裏又基本上都是男人,所以除了聞卿瑤,她也不認識什麽人了。
聞卿瑤離門近一些,徑直就打開了房門,然而,門口站着的人不由讓她錯愕了幾秒。
于晉晗窘迫緊張地站在門口,眼神在聞卿瑤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聞小姐。”
聞卿瑤詫異地看着他,餘光又瞥向言慈,呵呵笑了兩聲,“找誰呀?”
于晉晗的耳朵已經通紅,他倉皇擡起頭來,正巧與言慈對視一眼之後,那抹通紅又順着耳根子直接漫延到了脖頸,多一分連喹吖啶酮紅顏料都調不出來。
“言,言小姐……”
言慈轉身從桌上拿起水杯,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懶洋洋凹了個造型,顯得腰身格外纖細動人。
“于上士,找我幹什麽?”
于晉晗阖了阖眼,喉結滾了好幾下,才硬着頭皮說道:“傅隊長讓我來的。”
言慈:“……”
行吧,搞了半天是軍令,白凹造型了。
她嗤笑一聲轉過身去,聳聳肩無所謂道:“既然你自己不想來,那就請回吧。”
然而于晉晗沒動,只局促不安地杵在門口,一會兒看一眼言慈,一會兒看一眼聞卿瑤。
萬年鐵樹也能開花,聞卿瑤掀了掀眼皮,笑道:“你們聊,我回屋休息了。”
說罷,便識相地走出了言慈的房間。
看看,人家于晉晗至少有軍令,他傅丞硯有什麽?
擡眼之間,營區中央的那面國旗迎風飄揚。可能,他只有信仰,在他心目中,自己說不定還比不上他的信仰。
僅僅一個假設,很快便得到了證實。
傅丞硯,他首先選擇的,永遠都是信仰,不管拿什麽來威脅他,都是一個答案,他的信仰。
從言慈房裏出來後,聞卿瑤抱着手臂,慢慢悠悠地朝自己房間走去。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就發現一個算不上熟的“老熟人”等在門口。
炎熱的太陽,透過婆娑,照耀着斑駁,枝葉之下,果綠青翠。
夏芷靜靜地看着她,視線逡巡在她的臉上,平靜地說道:“聞小姐,我有話跟你說。”
将近一個月沒有見到夏芷,她看起來瘦了一圈,眼底有着漸漸顯顯的疲憊。
不同于營區,聯利醫院确實更為忙碌一些,不僅每天都要照顧各國傷兵,還要救治當地難民。
說實話,白衣天使,她從心底裏敬佩。但是夏芷,她只能敬而遠之。
中間隔着一個男人,就是鴻溝,縱使他們之間沒有确立正式的關系,縱使只是一廂情願,也跨不過去。
不過退一步來說,自己如果沒有上那艘科考船,沒有遇到海盜,沒有被救回來,說不定總有一天,傅丞硯會接受她。
畢竟,沒有人會一直活在過去,就像她自己,兩個月前,還不是在拍攝現場看上了一個演軍人的男人?
見聞卿瑤沒有說話,夏芷淡淡道:“上次忘記告訴你傅隊長受傷的事,真的很抱歉。”
不過,知不道已經無所謂了。
很快,她,就要走了。
手心涔汗,莫有的憂忌遽然而來,聞卿瑤垂了垂眼,盡量客氣道:“夏護士,我不是一個锱铢必較的人,所以我覺得我沒必要聽你說什麽。”
正準備繞過她回房間,夏芷忽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想知道傅隊長當年為什麽離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