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守護國家,我守護你

話一出口, 傅丞硯立刻就後悔了。兩個人幾乎同時愣住,看向對方。

三年前,他因為顧忌, 所以不告而別。

三年後,她知道了他的顧忌, 于是不告而別。

不出所料, 聞卿瑤臉色驟然一僵, 三年前他的離開,讓她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前天忽然知道完全是因為聞家的阻攔, 她又不知道該去恨誰了。

就像夏芷說的,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卻從頭到尾一直撩撥他、吊着他, 所以為什麽不放手呢。

聞卿瑤茫然動了動眼珠,視線淩亂地盯着傅丞硯的胸膛, 輕聲道:“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一下子就把三年前的一幕幕掀翻了出來,歷歷在目。

聞楓的冷言冷語, 漠視和威脅, 寫着私人賬戶的空白支票……把他那絲埋藏至深的奢望給毫不留情地抹殺殆盡。

傅丞硯忽地就越過了羁絆似的, 不管不顧,用力鉗住了她的肩,把她拉進了懷裏, 又托着她的後腦勺, 按在自己的胸口。

“阿瑤,別去想那些,別去想……”

她沒動, 只靜靜抵在他的胸口,仰頭凝視他,“傅丞硯,你就打算這麽跟我一直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嗎?”

彼此都喜歡,但有着逾越不過的鴻溝,這一點,兩個人都知道。

傅丞硯不想否認,心裏卻不是滋味,那把滿是熱血的95式,就這麽冷冰冰地挂在身上。他真的很想一手握槍,一手牽她,卻要在此時做出抉擇。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就滿十二年了,十二年期一過,他就可以申請轉業,安排事業單位,安逸又穩定。

傅丞硯靜靜地忖度了數秒,下定決心般地說道:“阿瑤,給我一點時間,我已經……”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口,聞卿瑤就打斷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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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着他眉目俊逸的臉,皺了皺眉,“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嗎?三年了,你的抉擇還沒有出來嗎?”

“阿瑤……”

“傅隊長,我的抉擇已經出來了。”她靠在他的胸膛,聽着砰砰有力的心跳,“我不當什麽聞家大小姐了,我跟着你好不好?”

話音一落,傅丞硯遽然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她沒喊他的名字,而是稱他傅隊長,便是從側面肯定了他的職業,同時,也做了最大的讓步。

然而,讓她脫離原生家庭,這根本就不切實際,且不說她有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就單單的由奢入儉這一條,就足以讓她望而卻步。

他沉聲道:“阿瑤,這不可能,別再說這種話了,你的家人都很愛你。”

聞卿瑤心底一嗤,擡眼,“愛我?然後拿我來威脅你,讓你離開我嗎?”

“……”傅丞硯皺了皺眉,他并不想讓她和家人之間産生龃龉,只能說道:“我從小沒有父親,也沒有兄弟姐妹,如果能讓我選擇,我也渴望。”

聞卿瑤愣了愣,有些苦澀地抿了抿唇角,“如果我也能重新選擇,我渴望的是普通家庭。”

她頓了頓,很小聲:“至少,你能無所顧忌地愛我。”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橫在他們之間的,不就是相差懸殊的家世背景嗎?

傅丞硯沉吟了一下,問她:“你不介意我的職業嗎?”

聞卿瑤道:“我為什麽要介意?”

傅丞硯:“我是軍人。”

這份職業,危險,艱巨,遠離故土,長期和家人分離兩地,就算作為随軍家屬,年紀也達不到條件。

聞楓三年前就考慮到的,三年後只會考慮的更多。

聞卿瑤看着他,反問道:“你是軍人,跟你結婚是軍婚,對嗎?”

聽到“結婚”兩個字,傅丞硯微微有些詫異,對他來說,結婚過于遙不可及,卻又似乎近在咫尺。

聞卿瑤擡起身子,頭一歪,繼續問道:“所以你問我介不介意,是覺得我會婚內出軌咯?”

傅丞硯:“……”

見她說着說着又不上路子了,傅丞硯想笑又笑不出來,幹脆沒接她的話,“阿瑤,再過一年半,我就可以轉業了。”

“轉業?”聞卿瑤眼神一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臂章。

那枚地球橄榄枝圖案,是多少戰火之中的希望。那面五星紅旗,又是多少戰士熱血染成。

如果申請轉業,那麽就意味着徹底離開。

傅丞硯摩挲着那把冷冰冰的槍杆,手筋青脈突出,眼中黯了黯,“對,離開部隊。”

聞卿瑤攥緊了拳,胸口逐漸起伏不定,聲音有些顫,“為了我?”

傅丞硯:“是。”

肯定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但是聞卿瑤卻沒有任何欣慰的感覺。

他根本就不情願,被迫做出選擇,可能也只是為了彌補她這三年而已。

聞卿瑤沒有多想,斂了斂眉眼,直接說道:“傅丞硯,我知道你有你的信仰,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你有服從感,有抱負心,現在你跟我說你要為了我轉業,那麽你的信仰呢?”

信仰是什麽,傅丞硯從入伍第一天就銘記于心了。

他雖然不挂在嘴上,但是從來沒有忘記過一秒鐘。他接到任務的時候,是信仰,他出國參加維和,是信仰,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沖突中受傷,也是信仰。

傅丞硯默了默,緊緊攥着槍的指尖,已經隐隐發白。

他垂眼,“阿瑤,自從你認識了我,就卷入了這種無休止的驚恐中。我會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至少,沒有擔驚和害怕。”

聞卿瑤靜靜地看着他,眉頭漸漸緊蹙,連手指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傅丞硯,你看着我。”

他張了張嘴,眼中熬着血絲,艱難地擡眼。

視線觸碰,兩個人都不自覺地心底狠狠一搐。

聞卿瑤似乎是忖度了許久,才幾不可聞地輕輕一嘆,慢慢靠上去,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

“傅丞硯,你的眼神說不了謊。你的信仰不會變,就像我的信仰不會變一樣。”

“你的信仰?”

“對,我的信仰。”

聞卿瑤說完,緩緩擡起手環住他的腰,仰頭凝視他,“你的信仰是國家,那我的信仰就是你。你守護國家,我守護你。”

聞言,傅丞硯阖了阖熬紅的雙眼,幾乎用盡力氣握住步|槍的手倏地放松了下來。

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雖然滿頭灰土,卻在晨曦之下耀眼得像個精靈。

他撫上她的背,咬緊了下颌,“阿瑤……”

太多的話,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但是至少,彼此坦誠。

陽光透過樹蔭照射下來,将不遠處河溝的波光粼粼照耀在眼簾裏。

傅丞硯推了推她,朝東面揚了揚下巴。

“走吧,趕緊回營區。”

聞卿瑤緊緊環抱着他,隔着厚厚的作戰服,巋然不動。

“不想走,就想跟你待在這。”

“……”傅丞硯手一僵,頓了頓哂笑道:“你确定你要待在這?”

聞卿瑤瞥了一下周圍。

滿地砂石,岩土皲裂,植被稀少,連河裏的水都是渾濁的。

“……”她只好怏怏作罷,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她雖然嘴上不再說話,但行動上也沒閑着。

她直接踮腳,趁他不備之時又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轉頭就往東面營區的方向跑去。

瘦瘦小小的身影遙遙在前,傅丞硯勾了勾嘴角,大步流星跟上她的身影。

兩小時後,二人終于走回了營區。

巡邏的警衛一見他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立刻就去通知謝冶。

謝冶作為營長,已經将此次全車受襲一事上報回去。因為救援及時,并未造成人員傷亡,只是傅丞硯和聞卿瑤在爆炸的時候失蹤了。

眼下正出動了警衛分隊去找,結果二人就回來了。

晌午的營區,人來人往,支了幾個小帳篷,不少人在昨天下午挾持爆炸中受了輕傷,醫療人員正在一個一個地處理。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一夜沒睡。

言慈木木讷讷地坐在一邊發呆,見到聞卿瑤回來了,眼睛遽然一亮,跑過來興奮道:“你沒事啊!我都急死了。”

“我們繞小路回來的。”

聞卿瑤難為地笑了笑,大致講了一下大巴爆炸後發生的事。

言慈同病相憐地點點頭,把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除了有點髒兮兮的,好像也沒什麽傷口。

心境平複,傅丞硯清了清嗓子,低頭對聞卿瑤溫和地說道:“我去找營長,離開一下?”

聞卿瑤想着他剛回來,很多事情都要處理和彙報,便道:“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言慈酸了吧唧地看了他們兩眼,抱着手臂學着傅丞硯的口吻,“我離開一下?好的喲……”

“欸,傅隊長,你讓我跑圈的時候,怎麽沒那麽溫柔?”

行吧,罰跑這事她真要記一輩子了。

傅丞硯淡然自若地摘下手套,将鋼盔拿在手上,“那我以後再罰你們跑圈的時候,說話盡量溫柔點。”

言慈:“……”

怼不過。

旁邊的趙軍醫看到聞卿瑤回來了,兩眼一亮,跑了過來,“聞小姐,昨天夜裏大家還在找你……”他眼一瞥,就瞥到了傅丞硯,“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跟着傅隊長。”

聞卿瑤打了個招呼,“趙醫生你去忙吧,我沒受傷。”

趙軍醫憨憨點頭,兩頰堆起來兩團肉肉,又轉向傅丞硯。

“傅隊長,你呢?”

“小傷。”傅丞硯取下挂在身上的步|槍,朝指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提及小傷,言慈這才注意到傅丞硯略有一絲窘迫,她不着痕跡地瞄了一眼,視線淺淺一掃,若有所思道:“喲,傅隊長挂彩的地方倒是與衆不同。”

“……”

傅丞硯怔了怔,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一絲隐痛順着唇齒襲來,不禁眉頭一皺。

嗯,咬得确實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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