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量身 貼秋膘了嘛

紀雨寧雖然席面上聽得認真, 倒沒有完全把乳娘這套理論生搬硬套。

她不想單從利益層面來權衡她跟楚珩的感情,若純為利益,根本她也不必進宮——難道當個淑妃會比一個女商戶更自在?太後都沒這般随性自由。

可從乳母的言談裏, 她确實認識到楚珩的不同層面, 之前她只是大致了解他的性情, 整個的框架卻是模糊的,摻雜了太多虛構的成分。

如今才是一個完整立體的人, 雖不知他為何空懸後宮,紀雨寧大致能夠體會——或許他跟自己一樣, 都在尋找一個靈魂共通的伴侶。

她不能保證她是最适合他的,可她會盡力朝這方面去做, 夫婦之道貴乎磨合,她在李肅身上失敗過一次,這一次從頭來過……如果仍舊失敗,她只能按照乳娘的理論去發展了。

石太後頗感欣慰,覺得自己這趟總算沒有白來。

一旁的郭勝忍不住腹诽:紀夫人根本就沒答允回宮好麽?人家提都沒提這事呢。

倒是太後娘娘自個兒把話題給繞遠了。

本來想連夜趕回宮中,可架不住紀雨寧盛情相邀, 石太後還是恭敬不如從命。

多年沒住過這種棚屋, 如今瞧着倒是懷念,連枕頭裏塞的都是粟米殼, 一晃起來沙沙作響,讓石太後憶起昔年和兒子被貶谪揚州的時候,過的也是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

揚州雖是富庶之地, 可在先皇後的威壓之下,她卻像是陰溝裏的老鼠,卑微而茍且,如今雖然苦盡甘來, 那些年華卻再回不去了。

石太後緩緩追憶往昔,不知不覺竟沉入夢鄉。說也奇怪,以前在宮裏都得點安神香才能睡得着,時不時還得夢魇驚醒,這回卻是一覺到了大天亮。

郭勝當然仍舊這回住“狗窩”,玉珠兒不情不願地為他将鋪蓋卷好,正要離開,郭勝可憐兮兮的道:“能給我一壺熱水嗎?”

他這把老骨頭實在禁不起折騰,有點熱水好歹能暖暖身子。

玉珠兒瞪了他半晌,最後從房中取來一個銅制的手爐,扔進他懷裏,顯然是平時自用的。

郭勝像抱西瓜一樣抱着,只覺四肢百骸都舒坦起來,小姑娘到底心軟,舍不得他受凍——要是她能坦率點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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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起來,石太後倒是改了主意,不再強求紀雨寧随她回去。她看出這女子是個有決斷的,落定了的事便難更改,與其為此事弄得她與皇帝不快,不若順其自然——當然太醫還是得留的,一方面照顧紀雨寧的胎像,另一方面也得時時向宮中傳遞消息,省得她日夜懸心。

郭勝聽說還添兩個太醫,眼都傻了,連同皇帝之前說的,這就得有四位,加之暗衛等等,怎麽住得開?

正愁沒地施展,忽聽玉珠兒說起隔壁那戶搬家的事,郭勝便眼睛一亮,可不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只要把隔壁也盤下來不就成了麽?

這樣他也不必住狗窩了。

郭勝喜孜孜地帶上太後回宮複命去。

玉珠兒詫道:“他是皇帝近侍,為何跟公主府的乳母這般熟稔?”

紀雨寧淡淡道:“可能年紀近似,更有話題可聊吧。”

玉珠兒:……也對哦。

得知姑母去了那紀氏住處,石景蘭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好容易聽說太後回來,忙随意撲了點粉,睜着兩只紅彤彤的眼睛出去接駕。

見只姑母一人,不免有些疑惑,“紀……淑妃沒跟您一起回來麽?”

本來想喊得親熱點兒的,但紀雨寧年紀未必比她小——嫁人都嫁了六載,可知不會太年輕,叫妹妹未免不太合适。

可若是喚姐姐,倒顯得無形中低了一截,石景蘭自己也不樂意,只能含糊過去。

石太後嘆道:“她一定要在外頭養胎,哀家只能由她去,橫豎皇嗣為大。”

這話倒好像疑她似的,石景蘭不免有些憋屈,強笑道:“臣妾倒巴不得淑妃早點回來,也好多個人作伴。”

這話當然不老實,不過是讓姑母看到自己的誠意。

皇帝擺明正在熱戀之時,她也阻攔不了,與其在這關口煞風景,倒不如順水推舟,俗話說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沒準皇帝就是看中這股新鮮勁,等人到跟前随處可即時,也就那樣了。

石景蘭巴巴地道:“臣妾連宮室都準備好了,定會讓淑妃賓至如歸,只要淑妃不覺得生疏便好。”

侄女的功夫到底修煉不到家,這就急忙擺出女主人的架勢了。石太後有點好笑,看來安穩日子過慣了,有點事就跟慌腳雞似的。

她淡淡道:“這些自有皇帝料理,你管好自己就行。”

雖然石家如今勢大,石太後可沒打算非要石家人生孩子,太子更不必非出在石家肚子裏——古往今來那些弄權的外戚有幾個能得善終的?只要石家安分守時,不逾越本分,那就是她的福報了。

這還是姑母第一次明着敲打她,石景蘭不禁鬧了個大紅臉,恭敬地送走太後,方長長吐了口氣。

侍女道:“娘娘可要向外頭遞些消息?”

石景蘭苦笑,“你以為他們不知麽?不過是裝聾作啞罷了。”

對父親而言,皇帝有繼承人才是第一要務,免得皇權旁落,那些個藩王揀了便宜,石家只會被一鍋端;至于皇嗣出在誰肚裏,那是次要考慮的問題。

可是對石景蘭來說,意義卻大為不同。當初進宮之時,她是盼着與表兄結為連理的,哪知表兄并不流連後宮,反而一心撲在朝政上。

那時石景蘭心底便隐隐有了猜測,只是礙于男性尊嚴,不便宣之于口;後又蒙太後恩恤,将誠親王的一雙兒女交由她教養,石景蘭便從此多了點指望,若皇帝始終無嗣,少不得要從宗親裏過繼一個,她手頭不正好現成的嗎?

哪知半路卻殺出個紀雨寧來,還懷了孩子,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嗣,饒是石景蘭自诩金枝玉葉,也不得不感到一絲由衷的羨慕。

侍女勸道:“也不見得就是皇子呢,多半是位公主也說不準。”

又沉吟道:“或者可以拿淑妃娘娘嫁過人的事做些文章。”

那些個禮法開化的時代,以再嫁之身入宮為妃為嫔并不罕見,可大周立國百年,禮法卻是漸漸嚴明,皇帝此舉還是有些聳人聽聞的。

石景蘭冷聲,“你想說本宮連個二婚女都不如麽?”

真要是這麽一鬧,丢的不是紀雨寧的臉,而是她自己的臉——嫁過人了還能以半幅皇後儀仗進宮,又和她平起平坐坐上妃位,這要是鬧得滿城風雨,石景蘭覺得自己只好去上吊了。

侍女面露愁容,“那,咱該怎麽辦?”

石景蘭也茫然得很,當然她不會對紀雨寧出手,那是最笨的辦法,要得到家族的支持與太後信任,她先得保證自己是清白的。

可是紀雨寧……看來她只好到廟裏多燒幾株香,求菩薩保佑是個女胎了。

皇帝再度踏着滿地楓葉來到時,眼前已煥然一新。

隔壁那間宅子被整個地推倒重建,重樓疊嶂,雕梁畫棟,乍一看倒像是高山上海市蜃樓一般。

楚珩笑道:“多虧那家人去的巧,你是怎麽說服他們的?”

紀雨寧哪好意思把那個江洋大盜的笑話拿出來講,根本她只是玩笑,哪曉得那婆子深信不疑——好在不費一分一文,也算幸事。

她還是覺得太靡費了,“只住兩個月,似乎不必如此。”

楚珩倒是想得開,“以後閑時也可以再出來住麽。”

就好像一座小型的行宮一樣。

紀雨寧心說哪有人将行宮建在這種地方,這樣紮眼,倒不怕招來刺客?

不過皇帝生來有些浪漫情懷,她也只能聽之任之,索性這群人手腳極快,三兩天便已弄好,否則成日嘈嘈切切的,她還嫌煩。

楚珩見她原本白皙的肌膚沁出淡粉色,不由捏了捏她的手,“冷嗎?”

紀雨寧笑道:“陛下你才是,怎麽問我?”

除了上回封妃的陣仗,他見她時都身着常服,看去便不怎麽保暖。

或許她該給他做棉衣。

楚珩道:“你之前答應的也沒完成,如今又亂許願,你說的到底哪一句是真話?”

帶着點撒嬌口吻。

呃,這個……紀雨寧覺得倒真是她的錯,實在是最近太忙了,既要整修鋪面,又得忙着進貨出貨,時間太少,事情太多,她整個人都快成陀螺了。

幸好今日有閑,紀雨寧便招手,“你來,我給你量量尺寸。”

如今自個兒開了綢緞莊,她那裏現成的布料倒是不少,按進價論也劃算——不過給皇帝做衣裳還論價錢也太小氣了些。

楚珩不解,“以前不是量過嗎?”

那回在耿記布莊,也是她親自經手的,這麽大的人了,不見得還能長個子。

“貼秋膘了嘛。”紀雨寧極自然地道,眼看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臉面都圓了些——男人不可能懷孕,那就只能是發胖了。

楚珩:……早知道該先減減肥的,好想停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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