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沒鎖門
隔日, 容拾開車去了溫家,城東昨晚下了雪,路邊的樹葉上積攢厚厚一層, 時不時打到地上卷起一片白茫茫。
溫家老爺子最注重規矩,容拾準備的拜年禮物都是面前提早備好的,壓在後備箱裏。
車上的廣播說着路況, 容拾打了下轉向燈駛入一片獨棟別墅區。
溫家大門每年這時候都貼着老爺子親手寫的紅色對聯,一手洋洋灑灑的好字, 外婆還在時, 家裏的福字也是她寫的。
容拾跟着學過幾筆, 後來因為功課多就漸漸扔下了。
蘇清允知道她要來, 一早就穿着身白色羽絨服站在大門口等着, 容拾停下車後,她就迎上來。
溫挽要等初三才能回來, 自從她結婚後,容拾春節就沒見過溫挽。
“又拿這麽多東西, 一會爺爺該說你了。”蘇清允看見後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容拾把兩個盒子遞給她, 其餘的雜七雜八的袋子都放在自己手裏。
容拾淡笑, 把車子上鎖,“一點心意, 總不能空着手來。”
兩個人一言一語地就把東西順手拿進去了,溫筠剛從祠堂裏出來, 看到自己老婆拿着東西,趕忙跑過來接住,不得不說夫妻當久了,說話也是有默契:“又拿這麽多東西。”
溫筠也知道這是容拾的心意, 沒再多說什麽,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道:“爺爺在祠堂呢,先去問個好吧。”
容拾點點頭應了聲:“行。”
小時候做錯了事,不是抄家規就是跪祠堂,後來為了外婆跪了一次,再之後就是每年春節回來,按照規矩去跪會。
溫家祠堂,幹淨整潔,一位老人穿着有些年頭的中山裝,背對着她,手上一根黑色的拐棍輕拄在地面。
容拾走過去,香爐的灰已經與邊緣持平,她脫掉鞋子,規規矩矩地跪在蒲團上。
“回來了。”老人沒動,用餘光打量了一遍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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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拾微低着頭,雙手搭放在腿上,“嗯”了一聲後正色道:“給您拜年。”
她不露聲色,旁邊的老人也遲遲未再開口,十幾分鐘後,溫老爺子才囑咐她:“起來吧。”
“陪我外面花園轉轉。”
容拾起身,一把扶住了旁邊的老人,出後院就是溫家別墅的私人花園。
老爺子上了年紀就愛擺弄些綠植,容拾每次都是冬天回來,看不到郁郁蔥蔥的景象。
“聽你表哥說,談戀愛了?”在她這個年紀,老人一般對終身大事比較關注,希望兒女早點成家。
容拾頓了幾秒後點頭,兩人在花園裏閑逛。
“你這孩子有出息,早點成家你外婆也能放心了。”溫老爺子嘆了口氣,容拾這些年過得挺難,之前自己雖然不想因為妹妹去世的事去遷怒一個孩子,可是容拾始終擋在所有人前面。
現在她外公也離開了,溫家本來可以是她的倚靠。
“我知道。”
“有時間把人領回來吃頓飯吧,我也想見見他。”兩個人轉了一圈後就回了屋裏,老爺子拉着她去客廳沙發上坐。
蘇清允和溫筠在書房找茶葉,水燒開後也坐過來。
容拾:“過幾天帶他去墓園。”
溫老爺子點點頭,微仰着頭,拐棍被放在沙發邊上靠着,喃喃開口:“應該的,應該的,讓你外婆也看看。”
聊了一陣,容拾就打算要走,她還要去舅舅那邊拜年,畢竟年前家裏也算是出了不太好的事情,不能在溫老爺子這裏待久了。
本來溫筠是想讓她留下來吃頓飯的,但容拾推辭了,臨走時,溫老爺子塞給她兩個紅包,鼓鼓囊囊的。
“另一個給小言。”這些年因為他們的外公,溫老爺子也沒好好看護自己妹妹留下的這兩個孩子。
無論他們是什麽年紀,在溫老爺子眼裏,這就是兩個跟自己有血緣的孩子。
容拾這次沒拒絕,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老人已經釋懷了……
……
容拾也沒在舅舅家裏多待,她留在那邊簡單吃過午飯後就開車回家了。
往年就是這樣,她沒想過要改變如今的現狀。
忙了半天,等她躺在沙發上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可能是開車帶給人的疲憊,容拾在沙發上微閉着雙眼,不知不覺睡着了。
黃昏将至,柔和的暖黃色透過落地窗打到屋內,映在她的臉頰一側,點綴精致好看的鼻尖。
醒來時,身上蓋了一層厚毯子,玻璃門那邊反着一束光,她掀開一角,踩着拖鞋往蔣鶴野家裏走。
剛打開門,一陣飯香味撲面而來,容拾站到廚房門口,蔣鶴野正背對着她,手上不知道在忙什麽,油煙機的聲音很大,她一路過來的腳步聲被掩蓋住。
直到蔣鶴野轉身,才看到靠在門框邊上的人,她稍歪着頭,目光似是在打量。
“什麽時候醒的?”蔣鶴野抽過一邊的菜板,刀功熟練。
“剛剛。”午覺過後昏昏沉沉,容拾揉着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蔣鶴野把切好的菜放進盤子裏,頓了兩秒才側過身道:“客廳有新年禮物。”
容拾睫毛輕顫,回過頭看了一眼茶幾的方向,還真有幾個盒子擺在上面,蔣鶴野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去看看喜不喜歡。”
容拾擡着腿往沙發那邊走,坐下後才看清楚這一堆東西是什麽,幾個紅包和禮品盒。
她還沒挨個拆開,就看見蔣鶴野抽了張衛生紙擦着手走過來,挨着她坐過來。
“最大的那個紅包是我媽給的,沒辦法,她非要比我給的多。”蔣鶴野聳聳肩,他媽是整個家裏最有錢的人,要是他再多加點,估計蔣母直接就要從包裏撕支票了。
“我爸雖然作為老板,但結婚之後經濟不太獨立,就給的少點。”反正算來算去,都歸他媽管。
現在蔣知尋也消停了,他們家這個年過得也算和睦。
“錢還是給你吧。”容拾也沒去蔣家拜年,算起來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并不算太長,沒定下來之前,出于原則問題都不能随便收老一輩的錢。
蔣鶴野笑笑,整個後背都靠在軟沙發墊上,肆意慵懶,反問道:“給我?”
“嗯,給你。”容拾确認道。
他笑意不減:“那我地位還挺高的。”
他爸和他哥都是把錢交給老婆……
“那以後的錢也都給我?”雖然她給了,自己肯定也不會要。
容拾才反應過來,一本正經地開口:“你想管我的錢?”
“我的錢應該有點難管,但是你要是想我可以讓助理給你列個清單,把幾個賬戶的金額和不動産……”
容拾還想着現在賣的差不多了,應該會好打理一點,她自己平時都懶得去數這些……
蔣鶴野:“……”
容拾是真的在順着錢這個話題說下去,估計再聊一會容拾真的就給林璐打電話了?
看着她認真跟自己說這件事,蔣鶴野失笑,随即伸手輕揉了一下她的頭發,“怎麽,真想養我?”
他還記得之前在英國的事……
容拾沒作聲,蔣鶴野倒是來了興致,他沉思了一會,又開口:“來跟我說說,想怎麽養?”
“你看起來不太好養。”認認真真的語氣,這也是容拾的真實感受,風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大少爺,應該還挺難養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蔣鶴野附身湊到她眼前,容拾原本拆禮盒的手一頓被他抓個正着。
兩個人的鼻尖輕抵在一起,蔣鶴野慢悠悠開口:“想不想?”
對于蔣鶴野口中一切蠱惑意味的“試試”,都會在她內心泛起一陣又一陣漣漪。
還沒等容拾回答,廚房的烤箱不合時宜地響了一聲,叮的長音在安靜的氣氛中突兀而升。
“行,先吃飯。”蔣鶴野放開她,起身去了廚房。
容拾看着他的背影,呼吸有些不穩,想着這個人是怎麽做到收放自如的。
蔣鶴野好像沒被影響到,依舊是副懶散勁,一如既往地把盤子端到餐桌。
吃飯的時候,容拾盡量回避着他的視線,如果剛才沒有烤箱的聲音,那她會說點什麽……
答案更偏向……
而後,她不自覺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想着或許可以回家冷靜一會。
蔣鶴野端着半碗米飯,肉眼可見的對面的人突然站起來,面色不變地開口:“我回去看會文件。”
沒過多停留,蔣鶴野甚至還沒開口,她轉身回了隔壁。
容拾上二樓後才松了一口氣,她拐進書房,拿了一份文件在眼前,半個小時看了兩行。
想着自己剛才是不是走得太着急了,蔣鶴野好像有話要說,但是這麽久了他也沒過來。
容拾在書房裏走了兩圈,打開門後确定門外也沒人。
冷靜下來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難道他生氣了?
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好像每次主動的都是蔣鶴野,容拾攥着手機回到卧室,在微信裏翻到他的聊天框,指尖一頓。
猶豫了半天,容拾拿着浴巾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踩着一層白色霧氣,頭發被吹得半幹,打開手機屏幕,還是沒收到消息,家裏也一片安靜。
她坐在床沿上,卧室裏只開了一個氛圍臺燈,暖色調的光在黑夜當中營造一種別樣的基調,容拾翻到通訊錄,給蔣鶴野撥過去。
一牆之隔,又不太能面對面說的事。
響了兩聲後就被接聽,蔣鶴野的音調微低,只“喂”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你睡了嗎?”容拾試探性地開口,手上擦頭發的動作一停。
蔣鶴野也是收拾過廚房後剛去衛生間洗完澡,看着時間也晚了就沒再過去,沒成想能接到容拾的電話,他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溫水斷在手裏,緩緩道:“還沒。”
以為她是突然想到什麽工作上的事要跟自己說,結果下一秒,那邊就傳來極輕的一聲,混合着她清冷的語調。
“阿野。”
蔣鶴野的心跳快了幾分,手裏的杯子差點沒端穩。
之前聽他哥和顧讓這麽叫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但是容拾的聲音确确實實讓蔣鶴野愣了兩秒。
伴随着最後的忙音,蔣鶴野清楚地聽到容拾在他耳邊留下一句:“我今天沒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