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聲的對抗3

“咚咚咚……”一陣清脆的指節與鐵門板碰撞的聲音。

“誰啊？”鐵門裏傳來一個悅耳的女人聲。

“快遞。”門外的人聲音雖然高昂卻平穩，與以往前來送快遞的人聲別無二致。

門裏的人沒有多想便打開了大門，然而站在她面前的顯然不是常來家裏送快遞的小哥。而且也很少見過誰家送快遞的還買一贈一，來一個還帶一個的。“你們是？”

門外不是別人，正是葉朔和白易二人。

敲門的也絕對不會是涉世未深的白易，能幹這種坑蒙拐騙之事的人，顯然就是那個老油子，葉朔所為。

別看只有這兩個字，這喊話可是有門道。

快遞小哥件兒多，時間趕，往往連句你好都來不及說。

快遞二字的精華就是最後一個字肯定上揚且拖着長音，生怕業主聽不清。

白易上樓前一直糾結要怎麽敲門，是說你好我是警察還是佯裝其他什麽查電表的，他怕裏面的人裝不在家。

沒想到葉朔到了門口想都沒想就一陣急促地敲門，輕松地叫開了大門。

“您好，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警察。”葉朔說着話，用腳尖踢了踢白易，讓他趕緊亮出證件。

白易急急忙忙從口袋裏掏出警察證，展開來對着女人。說實話，經過這一天，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工具人，專門為隊長開路用的。到哪就是三件事，一是開車、二是亮證，三就是記錄。

“吳小蓮是吧，方便聊一下嗎？”葉朔沒給吳小蓮機會反應，便邁步往屋裏進。

葉朔開門時已經确認無誤，藍予給他從手機裏傳過了吳小蓮的身份證照片。

“你們... ...”吳小蓮本想再看看葉朔的警官證，畢竟這個年頭冒充什麽的都有。況且此人邋遢的倒像個混混，一點也不像警察。

要說葉朔恢複身份也有幾天了，但是身上的臭毛病一時半兒還改不了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自己好像也沒太注意。要不是身邊有個衣冠齊楚的白易，長得單純善良的樣兒，任誰也不會相信葉朔是個警察，準保要報警驗明身份不可。

“不好意思，吳女士，是這樣，有關梁尚剛，梁校長的案子我們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況。”白易趕緊追了進去，急忙賠笑補充解釋道。

吳小蓮聽到梁尚剛這三個字便停止追逐葉朔的腳步，回身去把大門關了上。

“我已經辭職不做了，你們找錯人了。”還沒等那二人提問，吳小蓮先一步回答。

白易轉頭看了一眼葉朔，隊長此時已經開啓在家遛彎模式，好像并不關心這邊話題，他只好硬着頭皮說道：“恩你今早才辭職的，這個我們知道。”

“我跟梁校長也不熟，就入職的時候見過一次，偶爾在學校裏碰到打過招呼。”吳小蓮接着說道，好似急于要撇清與梁尚剛的關系。

白易反倒是不緊不慢的掏出了兜裏的筆記本，打了開來，“恩，沒關系，你不用緊張，我們就是例行詢問，只要将你知道的說出就好。”他看見吳小蓮首先站得離他們很遠，眼神時不時的飄向大門，說話的時候，手指一直在死掐着衣角兩邊，很明顯既緊張又不自在的表現。可以理解，畢竟屋子裏突然來了兩個陌生的男人。

“那你們快問吧，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出去。”吳小蓮并沒有放低警惕，而且聲音急切的回道。

“好，請問你到學校多久了？”

“兩個多月吧。”

“為什麽突然要辭職呢？”

“恩... ...也不是突然辭職，我之前就不想做了，糾結了幾天，剛好今天下定了決心。”

“... ...”

白易又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吳小蓮都相對平靜地一一作答。可能在與白易的你來我往中，對其産生了些許信任，剛剛抓着不放的衣角也松懈了許多。

“你覺得梁校長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他們都說他是個好人。”

“他們都說，那你呢？”在看似有條不紊的對答交流中，葉朔忽然橫插一杠，冰冷的語氣問得吳小蓮猝不及防。

“我... ...我，我覺得應該也是好人吧。”吳小蓮本來置于兩邊的雙手，無意識的揉搓在了一起，疊放與身前。

“好，你們繼續。”葉朔做出了個請的姿勢，便又開始在屋子裏晃蕩。

吳小蓮的住所在一個特別老舊的小區裏，屋子很小，沒有什麽華麗的裝修，家具也很簡單，餐廳裏擺放着一張簡易的餐桌和兩把椅子。有一個延伸至陽臺的小廚房，沒有客廳，只有兩間房和一個衛生間。就這巴掌大的地方，葉朔愣是在裏面轉了三圈。

只見吳小蓮的眼睛一直落在葉朔的身上，整個人顯得更加緊張了幾分。

白易被葉朔這麽一問，打亂了他的節奏，不知道下一句該問什麽好了。忽然想起進門前，葉朔提醒他記得問昨天晚上的事兒。“請問，您昨天晚上有出去嗎？”

吳小蓮将眼神回到白易的身上，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你為什麽要辭職？”葉朔忽然又繞回到了吳小蓮身旁，淡淡的問了句。

“我不是說了嘛，也不是突然辭職，我之前就不想做了，糾結了幾天，剛好今天下定了決心。”吳小蓮對葉朔這種神出鬼沒的行為很是反感，有些不耐煩的回答。

“我不是問你為什麽突然辭職，我是問你為什麽辭職？”葉朔找了處空牆又開始他那沒脊梁的抵靠方式，雙手插着兜，斜着眼上下掃量吳小蓮。

吳小蓮皺了皺眉，看着葉朔眼神像個老色胚一樣，看得人渾身不自在，“沒有為什麽，就是想辭職。”

“大學畢業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兒正經的全職，試用期還沒過，就辭職不是太可惜了。”葉朔依然保持那種姿勢看着吳小蓮。

剛剛藍予都已經調查清楚過了，這個吳小蓮從大學開始就做了很多兼職工作，但是這一次卻是她第一份全職工作，薪資待遇遠遠比那些兼職要好得多，找工作這麽不容易的當下，竟有人輕易舍棄了？她又不是富二代或者什麽高精尖人員，不愁沒工作。

吳小蓮對于葉朔的問話很吃驚，“你們查我？”

“不，就是合理的了解一下。”葉朔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

很明顯吳小蓮對此産生了抵觸，情緒開始變得有些激動。“你們問完就走吧，我還有事要出去。”

白易擡頭看了看葉朔，并沒有要動的意思，他便繼續低頭記錄。

“很快，再問你幾個問題就走。”

“那就快問。”

葉朔知道吳小蓮不想回答剛剛的問題，便開始換個話題，“這房子是你父母留下來給你的？”

“恩。”吳小蓮輕微點了點頭，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短促的聲音，默認道。

“你還有個姐姐？”

“恩”

“但是十年前失蹤了？”

話說到這吳小蓮有些忍耐不住了，“對，沒錯！你們警察到現在也沒給我個說法。人死了算一條人命，那失蹤的人就不算是一條人命了嗎？有空在這問我，不如趕緊把我姐給找回來！”說話間情緒越發激動，聲音裏竟帶着些哭音兒，她開始上前推搡着白易和葉朔二人往大門走。

“這個調查失蹤人口不歸我們管，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向有關部門反應的。”白易也是剛剛才知道吳小蓮的姐姐失蹤的事情，很是同情，忙解釋。

推搡間仨人剛來到門口，大門“咔噠”一聲，忽然從外面被打了開來，迎面進來一個男孩子，“小姨，你們在幹嘛呢？這兩個人是誰？”

“啊，回來了，沒事兒，小姨的倆朋友。你快進來，把功課寫了，我這就做飯。”吳小蓮聲音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将孩子引進來，一把将葉朔和白易推了出去。“小姨跟他們說兩句話，馬上就回來哈。”說罷，便将大門背對着關上。

“這孩子是你外甥？”既然叫她小姨，那肯定是外甥，總不能是她兒子吧。葉朔剛剛瞄了一眼孩子校服背後寫着文華初中的字樣，想來一個十來歲的初中生，這吳小蓮肯定生不出來，她才多大。

但藍予給的資料裏卻沒有這個孩子的信息，他只知道十年前吳小蓮的姐姐---吳小荷十年前失蹤後，她作為未成年人被送進了福利院，而後在福利院長到18歲上了大學才又回到了戶籍所在地，也就是這個老舊的房子裏。

“恩，我姐的孩子。我告訴你們有事兒沖我來，別去找他，孩子還小，你們再給吓到了。”吳小蓮此時母愛泛濫，像足了一個護崽子的母獅子。

白易尴尬的用指尖掃了掃額頭，他可是人民警察啊。這話說得，自己好像是個十惡不赦，要騙孩子的壞蛋似的。

“吳女士你放心，他又不認識梁校長，我們來也是跟你了解了解情況，你不要多想。配合警方調查，是每一位公民應盡的義務，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和壓力，只要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就好。”白易忽然變得啰嗦了起來，他只是不想吳小蓮誤會自己是個壞人。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可以走了。”顯然吳小蓮并沒買賬，哪怕是頂着白易這張人畜無害的臉都沒有讓她變得和善一些，她依舊像個受驚了的刺猬一般，炸着全身的刺。

“我們... ...”白易還想繼續解釋點什麽，葉朔反倒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打住。

“好了，我們不打擾了，感謝你的配合。”葉朔禮貌的向吳小蓮伸出手，表示一下。

誰知道吳小蓮理都沒理，轉身“砰”的一聲兒關上了大門。

“诶，我這暴脾氣！”剛剛還滿臉堆着假笑的葉朔，看着自己懸空的右手，臉上立刻垮了一半，小火苗噌噌上升。兩天裏，這是第二個敢不給他面子的人了。第一個是長頸鹿，他還沒找到合适的時間收拾一頓呢。

“得了，葉隊，人家都進屋了，咱也走吧。”白易一把拉住葉朔，生怕他要去砸門。

這時葉朔兜了的手機忽然響了，白易忙說“葉隊，你的起床號，起床號。”

“行啊，小易，果然懂行。”現在葉朔算是相信白易的話了，家裏要是沒有人在軍隊裏待過，肯定分不清什麽沖鋒號、起床號、緊急結合等百十來種不同的軍號區別。

“葉隊，我們查到了重要線索。”劃開接聽鍵，電話另一頭又傳來了藍予熟悉的聲音。

葉朔看了一眼時間，晚上7點半，甩了甩頭示意白易跟着下樓，“藍予你還沒下班呢，不錯，挺敬業。”他還以為藍予早就按點下班了，畢竟他們內勤五大隊出了名的上下班準時。

“不只我一個，還有桃姐。”藍予笑呵呵的回道，只聽見電話另一頭有人喊道：“是藍予非拉着我留下的，葉隊，這麽晚了你給加班費不啊？”

“胡鬧，人民警察要什麽加班費，俗氣。”葉朔在電話的這頭嚴肅的批評，聽到那邊啧了一聲還加上一句摳門，葉朔搖了搖頭，感嘆這隊長不好當啊，“沒有加班費但可以加餐，等案子破了，我請你們吃好吃的。”一頓飯應該要不了多少錢，葉朔暗暗想着。

“真的嗎，這還差不多。”雙伊伊在另一頭表示滿意，這才像個領導的樣子。

“趕緊的別廢話，快說什麽重要線索？”

警察公寓520室裏正發出一陣愉快的“咚咚咚”菜刀與案板親密接觸的聲音。

一個個小碗碟井然有序的排列着，裏面分別放着切好的：蒜末、洋蔥、辣椒碎、牛肉餡、羅勒葉、松子、帕瑪森奶酪碎、姜片、芝麻碎、韓式辣椒醬和泰式辣椒……

一個熟悉的高大背影，在廚房裏悠然的忙碌着，可以說這是一種享受，享受着沒有葉朔在家搗亂的日子。

林顏今天回來的晚了些，本以為家裏又會象剛打完戰那樣的一片狼藉，沒成想一開門屋子裏黑着燈。沒有那個人在，他感到通體舒暢。

脫下西裝，換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系上了一件永遠找不到合适大小的圍裙開始了短暫而美好的寧靜之夜。他多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下去，那個姓葉最好一直別回來。

熱鍋放入黃油，将小碗中幾個配料入鍋，加入番茄醬、耗油、生抽、老抽各一勺，外加一小碗黑胡椒。再将牛肉餡倒進去攪拌均勻和一勺奶油，放入一片芝士。全熟後，将它們放入一張生面皮裏包裹上，在表皮刷上一層蛋液，最後送入烤箱烘烤。

生八爪魚過水拌上剛剛做好的辣椒醬，盛放到一個精致的靛藍色陶瓷碗中。煮好後晾幹的意面與鮮榨出來的青醬混合，旋轉式的擺到白瓷盤子的正中間。

将烤箱裏已經烤好的芝士黑椒牛肉餅拿出來，切一刀，肉汁水不斷地往外溢，散着濃濃的黑胡椒的香氣，錯落的擺放在一個大碟子中間，一點點芝麻作為點綴。再配一些沙拉，如此完美的一餐便做成了。

為了表示慶祝，林顏特意切了一顆青檸，放入調酒杯裏，與薄荷葉一同怼出汁，再加入鹽味蘇打水以及冰塊一同搖晃。警隊有規矩，若無上報，嚴禁在工作時間和工作日飲酒，所以他只能自調一杯無酒精的助助興。

林顏高舉着那個狹長的玻璃杯，對着玻璃外燈光璀璨的城市自言自語道：“那老松鼠最好每天晚上都不回家，幹杯！”

他本來覺得葉朔應該是一只狡猾的狐貍，但是狐貍笑起來眯着眼睛的模樣與葉朔的臉不太匹配。因為當他看到葉朔的第一面時，對方睜着那真誠的大眼睛，露出整齊的白牙并咧着嘴角笑的模樣，像極了一只‘狡猾’的松鼠。看似可愛，實際随時可能會看準時機上去狠狠地咬你一口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被自己養的一只魔王松鼠給咬過，所以産生了心裏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