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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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嬸, 你別不要小叔叔呀,他這麽笨,會單身一輩子的。”
小小的年紀卻說出這樣的話, 讓賀彰聽了又驚訝又好笑,還有點不便明說的情緒。
“你叔叔不會單身一輩子的。”
“當然了,”歡歡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他有小嬸嬸了呀。”
賀彰:“……”
他沒有再去看小女孩剔透的眼睛,淡淡一笑。
新年來得快極了。
因為賀彰在這邊, 連同他的父母也被邀請了,一起在這邊老家過年。
年三十那天晚上,按照慣例, 他們十來個年輕人一塊兒坐在廚房包餃子。賀彰這雙手從小到大,除了指揮棒,琴和書本,就沒摸過別的。
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偏偏那些長輩樂得讓他們小輩來做, 自己在那邊談笑風生。
表哥是個跑慣了業務的人,表嫂是個專業的家庭主婦,所以家裏的事兒差不多都歸表嫂來安排。
這會兒也是, 表嫂一邊要照顧饞嘴的吳歡歡, 一邊要擀面, 一面催表哥:“肉餡好了沒啊?”
表哥就唯唯諾諾收起手機,慢吞吞地和餡。
顧長霁擀面皮, 賀彰負責包餃子。
但他不會包,包出來的東西在顧長霁眼裏基本就等于廢掉了。偏偏賀彰坐在他跟前,包出來的醜餃子晃他的眼。到後面顧長霁就煩了,手把手地給賀彰教了一遍。
賀彰當年是聞名遐迩的天才,但天才多少都有無法攻略的難題。簡單的餃子皮, 在他手裏比最複雜的樂章要更難纏,笨手笨腳的。
包出來的東西不像餃子,胖胖的,癟癟的,像發育不全的燒賣。
顧長霁忍着嘲諷他的沖動,提議道:“要麽你來擀皮。”
賀彰:“哦。”
在連續破了五張皮之後,顧長霁:“…………”
賀彰在這裏越幫越忙,顧長霁把他趕去一邊,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而賀彰坐在旁邊,和顧爾歆歡歡她們一起,保持同款姿勢,就這麽看着他。
顧長霁被他們看得後背發毛:“幹什麽?”
歡歡就嘻嘻笑了一聲。
顧長霁:“嘁。”
然後做了個鬼臉。
顧爾歆說:“你好幼稚啊。”
她不講話還好,一講顧長霁就來氣:“你偷什麽懶?不幹活吃的時候沒你的份。”
“不吃就不吃,”顧爾歆不屑道,“反正我也不愛吃。”
賀彰沒有說話,只是此時此刻,他心情格外地寧靜。
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呢,仿佛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親生父親還沒有出事故,也沒有變得暴戾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房間向陽,午後的光芒照下來,總是格外地燦爛安寧。一只大貓就躺在書桌上,懶懶地搖尾巴。
只消推開窗,就能看見遠處一片寧靜的海。浪花宛如一層層潔白的紗裙,輕輕推到岸上,又無聲地退下。
他有時候能抱着貓看一下午。
“你幾號走?”
顧長霁突然問。
“嗯?”賀彰還沒回過神來,看見顧長霁已經開始解圍裙,麻利地起了身。
“過完年你不是要去荷蘭嗎,初幾走,我跟你一塊兒回上海,”顧長霁說,“我快在這個地方悶死了。”
表嫂笑着說:“你們這些男人啊,就是耐不住,我嫁過來十年了,都沒怎麽出去過。”
“媽媽你太懶了,”吳歡歡嘟着嘴說,“本來爸爸都說了要去旅游過年的……”
“家裏這麽多事情,我怎麽走得開?”
表嫂又說:“不過現在啊,長霁結了婚,不能再每天吊兒郎當了,該有個結婚的樣子。”
顧長霁就扯着嘴角哼笑。
“結婚是個什麽樣子?我們又不能生孩子,自由着呢。”
表嫂笑着搖搖頭。
吃餃子的時候,賀彰剛吃到第一個,猛地咬到一個梆硬的東西,險些硌着牙,蹙了下眉。
他把東西扔進盤子裏,赫然是個拇指寬的紀念幣。
賀彰:“?”
“新年發財!”吳歡歡大聲說。
“就她知道的多,”吳英秀笑着說,“這是讨個好彩頭的,長霁偷偷放進去的吧?”
顧長霁說:“我只放了三個,剩下的幾個都是表嫂放的。”
賀彰:“我第一次吃到這種。”
賀伊人淡淡笑了笑:“我們家過年也沒有這麽熱鬧,以前阿彰不在家的時候,都是華笙帶我出去吃一頓。”
吳英秀臉上顯見地有了自豪感,鼓勵賀彰說:“再吃一個,看還能不能吃到。”
歡歡舔舔嘴,兩只小手端着碗,躍躍欲試:“歡歡也想吃到!”
“嗳,我們歡歡好孩子,今年要好好學習。”吳英秀笑着給歡歡盛了幾個。
“每年都有好好學習的呀。”歡歡低聲嘟囔。
賀彰夾起第二枚,下嘴的那瞬間又咬到了硬幣。
賀彰:“……”
顧長霁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吐錢機?”
今晚的賀彰确實像個吐錢機,後期斷斷續續又吐了三個硬幣出來,熱鬧非凡。
中了頭彩的賀彰一點高興不起來,心有餘悸地看着碗裏剩的餃子。顧長霁笑得直不起腰來,把自己的碗推過去:“我們換一個?”
賀彰驚訝于他如此自然的動作,擡手擋住了。
“有差別嗎?”
“我運氣不好,你讓我沾沾你的福氣。”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現出來了一點來自結婚對象的親昵,仿佛回到了他們這次鬧別扭之前的那段時間。
賀彰別扭極了,又不好拂他的意,只得把手裏的碗遞給他。
果然,顧長霁吃最後一個時,也嚼到了一個。
“多子多福!”歡歡大聲道。
吳英秀撫掌大笑:“乖乖!我們歡歡這麽會說話,以後怎麽得了?”
顧長霁說:“作弊吧,這一碗這麽多,一點驚喜感都沒有。”
賀伊人笑着看着他們,眼神裏裝着欣慰,還有淡淡的羨慕。
她拿起手機,恰好看見了有人發來的短訊。
她輕輕笑了笑,回了一句話,就把手機放了下來。
但這個動作仍然沒有逃過聞華笙的眼睛,他指了下已經黑屏的手機:“什麽人?”
賀伊人想了兩秒:“是之前認識的一個年輕人,和我投緣,我給過他幾次邀請,讓他來看劇院裏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