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獨語闌珊

莫語航緊跟了而出,把車開了過來,用他那雙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搜尋洛子怡的影子。遠遠地,他看見她的背影在夜幕中踟蹰獨行,漸行漸遠,她的冷傲和飄逸讓他又憐又氣。

“上車!”他把車開過去,停止在洛子怡面前,他的臉色很難看,沉聲對洛子怡說。

洛子怡也氣,她氣莫語航的無理,氣他的不冷靜,氣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竟失去方寸。她轉頭看了看莫語航那張陰鹜的臭臉,再看看身邊來來往往的車輛與行人,她蹙着眉,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上了車。

洛子怡已經領教過了莫語航肆無忌憚又捉狹的個性了,若她犟着不上車,到時又不知這莫魔頭又會做出什麽出乎人料的事,她洛子怡可不想像上次在機場那樣被人看笑話。

上了車,洛子怡沒有說話,睜着一雙大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車窗外的一切,對于莫語航,她無語。

“洛子怡,你覺得很了不起嗎?你就非得那麽殘忍?很樂意去傷害一個人?”莫語航還沒冷靜下來,他打破沉寂,他就不服氣,他今晚似乎鐵了心在洛子怡身上找茬,他沒有了往日的溫情,沒有了往日的嬉笑,也不在叫洛子怡寶貝。

洛子怡仍沒有說話,她懶得吭聲,她無語珊闌,她神情木木。

“這麽多年,我不信,你不寂寞,你不孤獨,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女人?你憑什麽高傲?你以為你是誰?伊麗莎白嗎?我就讓你那麽掉身份?你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看見洛子怡那樣子,莫語航更氣,他的話越說越狠,越說越離譜,越說越尖酸刻薄,似乎他要發洩完以往所有不快與迷茫。

洛子怡的臉色由初時的面無表情到煞白,繼而變得冰冷,長長的睫毛下那雙大眼睛泛出一種冷凝的光,她用冷得快結成冰語氣對莫語航說:

“莫語航,你真的是不可理喻,你瘋了嗎?如果對你仁慈,就是對兵哥哥殘忍,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花花哨哨,放蕩不羁,處處留情?為了這份愛,我寧願寂寞和孤獨,也守得住這份寂寞和孤獨。”

洛子怡看了莫語航一眼,加重了她那寒徹透骨的語氣:

“而你呢?你知道什麽是愛嗎?你有對一個人真心過嗎?有真心愛過一個人嗎?像你這樣的一個浪蕩仔,不配有女人來愛你。你,注定寂寞一生,孤獨一世,再慢慢地悵然老去。”

當洛子怡撇撇嘴,咬咬牙,恨恨地說完這番話時。繼而醒悟過來,驚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天啦!一向知書識禮,溫婉柔和的她竟然也能說出這樣尖酸刻薄的話來,她感覺自己也快瘋了。

“沒良心的婦人!”莫語航轉過頭,瞪了她一眼,然後咬牙切齒地低吼。

洛子怡見他這麽罵她,又氣又想笑,用平和、高雅又揶揄的語氣對莫語航說:“莫語航,我洛子怡并沒有欠你什麽吧?”

莫語航充耳不聞,繼續又顧自地發洩他心中的郁悶與怨氣:“我見過清高的女子多了,你就裝吧,我要叫女人,幾個電話而已,無非多了幾個麻煩;”他恨恨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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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下面的話,差點讓洛子怡暈倒。

“若我要找美女陪我睡覺,更容易,無非幾個錢而已。。。”

“你。。。”天啦,洛子怡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真想扇他幾個耳光,但是她沒有,怒極的洛子怡反而冷靜和清醒了,這就是洛子怡長期在職場上練就的特有素質,越遇大事反而冷靜。

她深吸一口氣,挑高柳眉:“莫語航,你去死吧!”

莫語航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很生氣,此刻,見到洛子怡的生氣,他心底反倒高興。因為他覺得洛子怡心裏還有他一點點,還在乎他那麽一些些,要不洛子怡會為他生氣,咆哮嗎?

同時他在心裏悲哀地明白,她只拿他當一般般的朋友而已,也許這對于他來說也應該滿足了。

想到這裏他有些懊悔,然而他說出口的卻是:“我莫語航死了,會有很多人傷心的。”

“至少我不會傷心,你何必在我面前炫耀你的風流史。”洛子怡接住他的話,冷冷而然。

天啦,聽了洛子怡此話,莫語航的心簡直沉到了冰窟。

“是啊,你憑什麽對我傷心,我在你心裏又算那顆蔥。”莫語航悲傷以極。

“所以我不傷心。”洛子怡仍嘴硬地說。

呵呵,他們兩個人都失去理智,一句還一句,互不相讓。

其實,洛子怡此刻心裏直想哭,她早拿莫語航為好朋友了,有時感覺跟林雨微一樣的親,她不希望她和莫語航之間有這樣的傷害,可她現在管不住自己的這張嘴了。

以前莫語航總是把她捧着手心,護着,疼着,今天不知怎麽了,仿佛像中了魔似的氣她,折磨她。她現在就看不慣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她很氣。

此刻的洛子怡很想想平靜下來,像平時對其他朋友一樣溫柔地對他,讓他感覺到來自一個朋友柔軟的關心。

可惜的是她現在做不到,他們兩個人都做不到,他們就像兩只好鬥的公雞,豎起羽毛,偏偏好鬥,不肯離去。

洛子怡的心傷傷的,她在心裏默想,也許是自己真的過分了,習慣并依戀于來自林雨微和莫語航的暖暖友誼。

對他沒有意思就應該遠遠地離開,不應該讓他有錯覺和迷惑,偶爾,心情大好時,她也愛和他鬧鬧,由于彼此已經很熟悉,也愛開些小玩笑。

記得那次,莫語航在電話裏說:“子怡,要是我想你了,怎麽辦?”

她笑:“好辦,有本事讓我感覺到你在想我嘛!”

“寶貝,我又不會隔空打牛!”莫語航又氣又笑地說。

“哈,笨蛋,電話用來幹什麽呀!”洛子怡大笑,心底卻念“阿彌陀佛”,因為她根本不想接莫語航的電話。

洛子怡是單純地拿莫語航當朋友,她心裏無一絲雜質,至于造成莫語航的錯覺,她真的很後悔、抱歉,

可惜的是他們倆都失去了理智。

“停車!”最後,洛子怡終于忍無可忍,沉聲叫到。

莫語航心中的那個火啊,快燃燒了整個世界。

“這個任性又奇怪的女人!”他在心裏冷哼了一句,不說話,不吭聲,看也不看洛子怡一眼,也不管這是什麽地段,他“唰”地把車打到路旁。

洛子怡打開車門,跳下車,“啪”地一聲關上車門,連個招呼都懶得打,頭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的風有些涼,夜色很濃,霓虹燈仍在不停地閃爍,大街上仍是車水馬龍。洛子怡沒有看路牌,也不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麽路段,她就這麽挺直着背,漫無目的地走。

夜風吹起她那迷人的長發,她深吸一口氣,美麗的眸子裏早已蓄滿淚水,她只想快快離去,她不要那個人看見她此刻的狼狽,她款款而行,目不斜視,天地間萬物無存,似乎就她一個人。

洛子怡估計離開了莫語航的視力範圍之後,步子慢了下來,淚水終于溢出了她的眼眶,她背靠一棵樹,任憑晶瑩的液體從她凝脂般的臉上滑落。

夜幕的掩護,沒有人能看見她的眼淚。反正她是流夠了眼淚,發洩完自己的委屈,當她打車回到了住所時,天已經很晚了。

于是,她懶懶無緒地泡了個熱水澡,睡下了。

莫語航,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溫柔時,如水,捉狹時如玩童,生氣惱怒時,霸道得不可理喻,恨他嗎?似乎又恨不起來。此時,洛子怡此時腦子裏全是這個亦正亦邪的人。“忘了吧”,洛子怡甩甩頭,又用起了她多年來受傷時用來自衛的制勝法寶,每當她受傷時,她總是硬生生地把一個人或一件事從心裏拉出去,雖然每次都很疼,仿佛都能感覺血從傷口裏汩汩地流了出來。

“子怡,你原說不疼的,你的心只為兵哥哥疼,只為兵哥哥痛的,怎麽現在也為一個莫宇航而疼痛呢,他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普通朋友而已。”午夜,子怡醒來,在心裏哀哀地叫道。

她一下沒有了睡意,于是,下了床,來到窗前,拉開紫色的窗幔,推開一扇窗。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這大概是入秋以來的第一場秋雨吧。本來,洛子怡就喜歡江南的雨,但是,此刻,綿綿的秋雨更增加了她心底的傷感與落寞。

透過雨簾,看到晚睡的人們的窗口透出燈光照在雨中的樹上,反射出褐色的綠光,細雨輕打着梧桐的葉子,再凝聚成小雨珠掉在地上,“啪啪”作響。

洛子怡就是喜歡這個南苑小區的環境,園內,遍植梧桐和芭蕉,現在是初秋,葉兒也還茂密,那些随處可見的梧桐和芭蕉,給這個園子增添了一種“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感覺。然而,此刻這些景色卻增加了洛子怡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是誰多事種芭蕉,早已潇潇,晚也潇潇。

而那些“梧桐樹,三更雨,不到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洛子怡深深地嘆息。

她悵然地肅立在窗前,微寒的風夾雜着零星的小雨吹了進來,吹起她絲般的長發,裝飾窗子的紫藤花蔓也随風搖曳,輕拍風中子怡更顯嬌弱的身軀,她一襲白色的長裙,在朦胧的雨夜裏,飄飛的裙裾更顯出她那種飄逸迷離的凄美。漫漫長夜,形單影孑,她感到從沒有過的寂寞與孤獨。

她不由抱攏雙臂,“情脈脈,意忡忡。碧雲歸去認無蹤,只應曾向前生裏,愛把鴛鴦兩處籠。”

想到此,心又一陣揪痛,惆悵傷感再一次襲上心頭。。。

洛子怡轉過身子,看看桌上的鬧鐘,時針正指向淩晨的三點。在那個遙遠的地方,兵哥哥應該還在睡夢中,他夢裏是否有我子怡的影子,我們又何時不再在夢中。

菲菲秋夢,伊人獨立。

再過兩小時,那裏應該是軍歌嘹亮了,兵哥哥應該起床了。

想到這裏,洛子怡笑了,她想起兵哥哥這次受訓回來,戰友們為他接風洗塵,把他灌醉了。但是,九點多鐘他還是打電話給子怡,告訴她,他回來了,他很想她。電話裏,他告訴子怡,她的兵哥哥長得很帥。聽兵哥哥語無倫次的話,子怡大笑。

于是,玩笑說:“兵哥哥,子怡想看看你。”他大笑:“想看兵哥哥便裝還是軍裝?”

“當然軍裝。”子怡調皮又捉狹地說。

“哦,那就麻煩了,兵哥哥還要回單位穿軍裝給你看啊?”

“那算了,太晚了。”洛子怡笑笑。

“丫頭,你等等,兵哥哥馬上去穿給你看。”聽到子怡有些失落的聲音,他豪情萬丈地說,“你等着哈,先上線吧”

洛子怡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兵哥哥已經挂了電話,她本來也是說着玩的,誰知他當真了。

那時,洛子怡心裏甜甜的,原來兵哥哥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寵着她,對她有求必應,百依百順。

“丫頭,看兵哥哥帥不帥?”屏幕上,出現了兵哥哥成熟英俊的臉,穿上軍裝更顯帥氣和挺拔。語音裏傳來他渾厚的聲音。

洛子怡笑了,若孩童般的天真。林雨薇說過,洛子怡燦爛的笑最迷人,心無城府,純純的,有一種幼稚的美。

“不帥,兵哥哥像小時候我們在老家地裏捉的蟋蟀。”洛子怡忍住笑,打下一行字。

不知什麽時候起,兵哥哥喜歡稱子怡為丫頭了,他覺得這樣很親切。

他看着子怡無邪的笑,不由一陣心旌搖蕩:“呵呵,蟋蟀就蟋蟀吧,看見你,和你說話,我真的很開心。”面對子怡,面對她純純朗朗的笑,他很釋然,暫時可以放下工作中的無形的壓力。。。屏幕裏的洛子怡也脫去了厚厚的冬衣,她不再是那只怕冷的小凍熊,但是,在他眼裏,她仍是他心中那只可愛的小熊。

“我也是。”洛子怡抿着笑,“嘻嘻,蟋蟀哥哥!”她又調皮起來。

看到洛子怡笑得花枝亂顫,兵哥哥童心大起,一本正經地對子怡說:“丫頭,聽兵哥哥給你講幾句話,你能聽懂嗎?是山東的。”

洛子怡搖搖頭,但還是說:“說說看!”

兵哥哥忍住笑,說:“俺思竹,俺思竹,俺思思竹。”

洛子怡聽了半天,弄不明白,眨巴着她那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歪着頭,想了想,還是不明白。

兵哥哥大笑,敲着鍵盤給她發過來:“俺思竹,俺思竹,俺思思竹。明白嗎?”

子怡眉頭蹙了起來,睜大眼睛,還是不解,疑惑地搖了搖頭。

兵哥哥看見子怡那可愛的樣子,哈哈大笑,捉狹地說:“丫頭,看好了,兵哥哥敲給你看,然後你一字不變地讀給兵哥哥聽,好嗎?”

兵哥哥忍住笑,敲下一行字:“我是豬,我是豬,我是。。。,你讀給兵哥哥聽。”

洛子怡一看,知道上當了,靈機一動,敲下一行字:“我讀給兵哥哥聽哈,你是豬,你是豬,你是笨笨豬!哈哈。。。”

洛子怡得意地笑了起來,她根本就不按常規出牌,就撒賴。

兵哥哥見子怡不上當,也哈哈大笑,他真的愛極了這個靈動的丫頭。

“那以後子怡就叫兵哥哥竹了,好不?”子怡調皮地說。

“行,只要子怡喜歡,你叫什麽都可以,我喜歡。”兵哥哥寵溺地說。

洛子怡得意地笑了,笑得很燦爛。

頓了頓,葉兵告訴她,他酒醉了駕車,給交警遇見了,看他是個當兵的以及他的軍銜,也沒有為難他,幸好路上沒有出事。要不出了事,讓別人知道是為了穿軍裝給子怡看時,那臉可丢大了。

“兵哥哥,子怡以後不再這麽任性了。”子怡似乎泫然欲滴,內疚地說。

“沒有關系,只要子怡喜歡,兵哥哥就穿給你看。”兵哥哥又展現了軍人特有的豪爽。

兵哥哥的大度與縱容,讓洛子怡破涕為笑。

想着想着,快五點了,洛子怡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昏昏的,有些疼。她重新關好窗,躺回床上,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她做夢了。

夢裏,她夢見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高山、平原、大地一片蒼茫的雪,四野荒無人煙,她孤獨、無助艱難地跋涉,鋪天蓋地的雪漫過了她的小腿,她冷得直打哆嗦,她感覺自己不是變凍熊而是要變冰熊了。

洛子怡又冷又乏,忍不住哭了,淚珠滑落了她的眼眶,結成一顆顆的小冰晶,再掉在地上,奇特的是雪遇到冰晶融化了,顯出一條山道來,她欣喜地順着這條山道前行,終于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巅。

洛子怡放眼望去,遠山綿延起伏,仍是一片雪的世界,她擡頭望望天空,在遙遠的天際,那裏似乎出現了一抹抹的藍,那藍很憂郁,很執着,那藍讓她也很愉悅。

她跨步想向那抹藍走去,誰知正在這時,前方燃起了大火,阻隔了洛子怡的去路,熊熊烈火把她的臉烤得生生地疼,她再一次被吓哭了,她無助地蹲在地上,地上的雪讓她很冷,前方的火讓她很熱,仿佛快把自己烤糊了。

“兵哥哥!”恍惚中,童年的葉兵出現了,洛子怡大叫,用手去捕摸時,卻又沒有了影子。

傷心的洛子怡茫然四顧,任憑她叫破了喉嚨,她的兵哥哥還是沒有在夢境裏出現。

就這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夢境中的洛子怡在冷熱交替裏掙紮,怎麽也醒不過來。

原來昨夜生了氣,又吹了大半宿的雨風,她病了,正發着高燒,迷迷糊糊。

可憐的洛子怡,該怎麽辦哦!林雨微又不在,兵哥哥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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