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姐,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再出府啊?”
冬葵從塵封的衣櫃裏拿出一套蘇繡金縷百蝶長裙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
沈珞珞瞧了那衣裙一眼,見那上面的蝴蝶繡的栩栩如生,心微微跟着動了一下。
這可是京城最好的繡坊制作的,她的爹爹親自設計的花樣。
全京城,乃至是整個梁國都是獨一無二的!
要說這繁華的大千世間,哪位女子不愛如此美妙絕倫的衣服。
只是,她不能穿,因為夫君不喜歡。
沈珞珞将放出去的心收了回來,搖了搖頭。
“不換了,就穿身上的,把上次我給你的東西帶上。”
“那好吧……”
冬葵眸中的光立即就淡了下去,她十分不情願的将衣裙收回到箱子裏,再次落上鎖。
她家小姐是個多麽喜歡精致衣裙的人啊,如今竟然因為姑爺變成了這副模樣。
想到這些事情就讓她有些心疼。
冬葵将打開腰間墜着的蓮紋荷包,看到那些香料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面,安心的拍了拍胸口。
“小姐,東西都在婢子身上呢。”
“恩。”沈珞珞滿意的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收拾完畢,便愉快的出府去了。
自從入了傅府,整整半年的時間,沈珞珞都沒有出過傅府。
她一心都撲在如何獲得傅承之的歡心上面,以至于連外面是個什麽光景都想像不到。
傍晚時分的常平街上,已然是人滿為患。
太陽西斜,天邊暈染着一塊巨大的火燒雲,與街道懸挂起來的花燈相互輝映,宛如一幅驚為天人的畫卷。
沈珞珞看着這奇景,心情莫名的好到了極點。
“好久沒看到這番景象了。”她望着火燒雲喃喃自語,眸中光采奕奕。
“小姐,你就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不要總是悶在那冰窖裏。”
冬葵此時心情也是極好,跟在沈珞珞身旁,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是應當如此。”
整日待在府中,未曾出門,像是錯過了許多的美好,她想。
這市井中,忙着将鍋裏熱氣騰騰的面條撈入碗中,撒上蔥花醬料的場景,是這冰冷的京城與人間相接的紐帶。
還有那挂滿各種字謎的攤鋪,總是會聚着許多的少男少女,個個喜笑顏開。
這些,是她還未出閣時,最喜歡的場景。
今日出來了,定要将這些再一一體驗一遍。
但是此刻卻不能停留,因為她還有最要緊的事情要辦。
沈珞珞瞥了一眼冬葵腰間的荷包,暗暗發誓,定要将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看看這傅承之到底意欲何為。
她沒有去常平街最繁華的香料鋪子,而是去了一家人客較少的香料鋪。
畢竟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只得謹慎些。
兩人拐過幾條街以後,才找到了藏在深巷中的林氏香料鋪。
一進門,便聞見香料鋪的大堂內彌漫着各式各樣的香氣。
只是種類繁多,沈珞珞一時也無法分辨出都是哪些品種。
掌櫃此時正伏在案上寫着賬單,見有人來,趕緊停了筆,熱情的招呼着她們二人。
“這位小姐,可是需要些什麽香料?”
沈珞珞朝他點了點頭,道:“煩請掌櫃幫我們看看這是哪種香料。”
沈珞珞瞥了一眼冬葵,冬葵立即就将荷包裏的香料遞到了掌櫃面前。
“喏,就是這個,勞煩掌櫃幫着瞧一瞧。”
掌櫃接過絹布輕輕打開,便看見一簇缃赤相間的香料出現在了眼前。
他的神情就有了些許異樣。
将香料放到鼻端嗅了嗅,他先是眉頭緊皺,而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沈珞珞。
“此物不是香料。”
沈珞珞詫然,趕忙問道:“那是何物?”
掌瞪大眼睛,将面前的女子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神色複雜。
按說身為女子最忌諱的便是這兩種東西,可這位小姐竟然都不知道它為何物。
實在是令人有些費解。
掌櫃小心翼翼的将絹布內的香料按照種類分開放置,将香料遞到她們二人面前。
指着絹帕中的兩種藥材道:“這缃色的是麝香,赤色的是藏紅花,二者皆為藥材,并非香料。”
“若是藥材,那這兩位藥材有何功效?”
沈珞珞十分迷惑的的看着這所謂的麝香與藏紅花,眉頭緊鎖。
在沈府時,她從來都未曾聽說過這兩樣東西,光是聽得這名字,都覺得陌生的緊。
掌櫃見她們二人一臉的懵懂無知,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實話說,這兩味藥材若是單獨接觸過多,會導致女子難以有孕,若是兩味混在一處……”
“兩味混在一起會如何?”沈珞珞這時已經開始渾身發抖,滿臉的不可置信。
掌櫃的見她這樣,便知曉其中有何緣故。
他也開了香料鋪子多年,見過不少這樣的事,因此已經看的很是淡然了。
“會終身不孕。”他淡淡道。
沈珞珞渾身如遭雷擊,這五個字讓她的心瞬間從雲端墜落到了地獄。
冬葵卻是不相信姑爺會如此心狠,疾步沖到了掌櫃的面前,雙目蹬着他。
反駁道:“掌櫃的,莫以為我們不認識此物,你就可以胡說八道,我們姑爺怎會對夫人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店鋪裏的夥計見她如此撒潑,便立即沖了過來,一副別想打架鬧事的模樣。
那夥計盯着冬葵警告她:“我們掌櫃開香料鋪子數十年,見過的香料比你吃過的飯都多,輪得到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在此污蔑,你還是回家問問府上那位姑爺,為何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吧。”
這夥計的話說的十分直白,聽的沈珞珞更是一陣心痛。
此時的她是矛盾的,信與不信各參半。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足足有着一百八十幾日的夫妻情分,他就真的如此心狠嗎?
沈珞珞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都靠在了門框上,捂着耳朵不想再聽他們幾人争吵。
終身不孕這對女子來說簡直就是潑天的災難,尤其是在梁朝這種把無後排在第一名的國家。
若是她生不出來孩子,那最終就會成為全城人的笑柄。
傅府也會将她毫不留情的休棄,掃地出門。
那種光景,會讓她生不如死。
沈珞珞不停的與自己的思想抗争着,一面覺得傅承之絕不會這麽狠心,一面又無法解釋他為何要在她的枕頭下放這種東西。
一來二去,她便感覺胸口一陣發悶,轉身從香料鋪子跑了出去。
正與店鋪夥計鬥嘴鬥得如火如荼的冬葵,見小姐跑出去了,趕緊跟着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繞了兩條街,直到追到蓮花巷才停了下來。
沈珞珞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根本就聽不見冬葵在後面拼命的呼喊她。
腦子裏想的皆是夫君為何要那樣對她,夫君一定不會這般對她,這兩種對立的想法。
只是,越想越是難受,她的腦子也越來越疼痛。
最後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歪倒在了巷子的青石板街道上。
冬葵吓得魂都丢了一半。
她趕緊撲在沈珞珞的面前,淚眼婆娑的喚着她:“小姐,小姐你快醒醒,不要吓婢子啊。”
蓮花巷地處偏僻,與常平主街隔了三條街的距離。
此處住的大部分為商販,一般都分散在常平街各處謀生意,戌時才會回來。
因此,這時候,鮮少會有人從此地經過。
冬葵望着兩頭空空如也的街道,感到十分無措。
正在她茫然四顧孤立無援的時候,看見巷東頭走來一個穿着月白袍子的男子,正大步往這邊來了像是抓住了救星,她趕緊朝那人求救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小姐吧。”
冬葵将沈珞珞的上半身緊緊的摟在懷裏,眼巴巴的看着離她越來越近的人。
那男子沉默無語,徑直朝她走了過來,俯身看着她懷裏的人,眸光流轉。
“你不是謝大人嗎?”
冬葵雖然總是記不住事,但是記人卻還是十分正常的。
她一眼便認了這人,就是前幾日在傅府雲廊處見過的謝大人。
這可不就是趕巧了!
原本她還擔心遇上陌生人,會将小姐置于危險之中,這會兒她到是完全不怕了。
畢竟這謝公子是老爺的同僚,總不至于會對小姐有什麽威脅吧。
想到這,她的心倒是微微安了下來。
謝齊玉朝她點了點頭,便伸要去攬沈珞珞,卻被被冬葵立即攔住了。
她警惕的道:“謝大人,你幹什麽?”
謝齊玉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你還想要你家小姐躺多久?”
見冬葵還是一臉的警惕,他指了指前面的一間屋子道:“前方有醫館,先帶你家小姐過去看看,總不能一直在這外面躺着吧。”
“哦,也對。”
冬葵這才點了點頭,松了手,任由着謝齊玉将沈珞珞抱了起來。
她跟在這個氣質高雅的謝大人身後,莫名的覺得安心,連她也不知道是為何。
嘴上還念念有詞:這不是私會外男,這是迫不得已,天知地知,謝大人知,外人不知。
謝齊玉第一次這般抱着個姑娘,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慌亂的,心口也莫名的跳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