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敬看他伫立在門口,一直望着沈珞珞背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便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謝大人,人早就走的看不見了,你莫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謝齊玉聽到他說話,這才回過神來。

瞪了許敬一眼,佯裝斥他:“老許,怎麽一段時日不見,你變得如此口無遮攔了,再這樣我這手可是閑不住了。”

許敬作勢往後一躲,嘆了口氣,指了指空蕩蕩的醫館,雙手攤開作無奈狀。

“還不是太過孤寂惹的禍,這裏每日只有我一人,除了與這些藥材說話,連個消遣都沒有,今日好不容易來了幾個人,那我不得耍耍嘴皮子啊。”

“就你會說。”謝齊玉搖了搖頭。

兩人談笑間,轉身便入了醫館內。

此時巷子裏一片寂靜,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月亮在天邊露出半個頭來,月輝清冷的灑在屋頂的瓦片上,泛着絲絲寒光。

許敬見外面再無人經過,将大門快速閉上,落入插銷。

而後将藥櫃翻轉,帶着謝齊玉快步入了暗室。

兩人對這裏已經是駕輕就熟了,打開火折子,很快便将燭臺點了起來。

許敬借着燭光将桌案上早已經整理完畢的名冊遞到了謝齊玉的手上,神情很是嚴正,與方才嬉皮笑臉的他判若兩人。

“這是京城這段時日所有新發現的暗衛名單,謝兄請過目。”

謝齊玉點點頭,将名冊接了過來,一頁一頁的仔細翻看着,直至翻到最後一頁才罷手。

“又增加了三百五十人,這次做的甚好!待到時機成熟時,應會将他們全部瓦解,屆時勝算會更大一些。”

謝齊玉将名冊合上置于掌中,眸光裏神采奕奕。

“王爺可還有其他的指示?”許敬問道。

謝齊玉搖了搖頭,拍了拍許敬的肩膀:“暫時沒有,一切照舊,過段時日我再來尋你。”

待到沈珞珞回到傅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全然黑透。

她一路都在擔心,怕回來的太晚被王氏撞見,到時免不了要被數落一番。

直到看見秋蓮站在門口四下張望,她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所幸無礙,大門口除了幾個守門的小厮,便再沒有其他的人了。

“夫人,你終于回來了。”

秋蓮見沈珞珞的身影出現,趕緊跑下臺階迎了上去。

“秋蓮,你怎麽在這兒?”冬葵很是詫異。

在她的心裏,秋蓮一直都是一個比較膽小怯懦的人,平日裏除了埋頭做事,便再也不敢主動與人交談。

像今日這般大着膽子守在府門口,很不尋常。

并且,她看上去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整個人顯得戰戰兢兢的。

沈珞珞一看她這模樣便知道定有文章,但她并未立即詢問她,而是不動聲色的領着二人進府。

眼下府中并不是她在主持中饋,她也沒有管家權力,除了跟着她的兩個丫頭,便再也沒了可以信賴之人。

小心駛得萬年船,她也只能謹慎行事。

領着兩個丫頭一直到了抄手游廊,見四下無人,她才停住腳步,轉過身,望着秋蓮道:“今日府裏可有事?”

“回夫人,今日府裏倒是沒有出什麽事情……”

秋蓮依舊低着頭,聲音極小,怯懦無比,只是她的語氣滿滿的都是擔憂。

上回在院子外面聽見老爺與夫人發生了争執,甚至還動了手,她便十分擔心這樣的事情再次重演。

她想幫夫人說些話,但是又不敢與老爺頂撞,只好默默的在心裏為她祈禱。

沈珞珞見她欲言又止,便溫聲問道:“是不是老爺那邊有什麽事?”

在提到老爺二字的時候,秋蓮使勁點了點頭:“老爺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好像很生氣,夫人可得當心。”

沈珞珞當即心下一沉,深感不妙,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

莫不是今日在蓮花巷見到謝齊玉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她就感覺一陣寒涼之意由腳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上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那種情景她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不僅傷人還傷心,最重要的是還會影響到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感情。

她越想越擔心,不由得腳步快了起來,不到一會兒的時間便走到了桃園。

雖然心裏很驚惶,但她的理智尚存,最重要的事情她未曾忘記!

望了望冬葵懷裏揣着的鼓鼓囊囊的黃紙藥包,朝二人吩咐道:“你們兩個先去小廚房将這藥給煎了,切記不可讓人發現。”

女子有體寒之症,影響到子嗣生育,乃是大忌,這一點她成親之前嬷嬷便告知她了。

冬葵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搖了搖頭不願與她分開:“小姐,姑爺又犯病了,你一個人進去婢子不放心。”

她說完還朝秋蓮看了一眼,秋蓮趕緊跟着點了點頭。

望着兩個丫頭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沈珞珞伸手撫了撫她們二人的臉頰,笑意淺淺。

安慰她們二人道:“不要擔心,你們只管去将這件事情辦好即可,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

“那,小姐可要當心些,有什麽事情就喊婢子們。”冬葵緊緊的抱着懷裏的藥,抿嘴看着她。

沈珞珞朝二人點點頭,心中了然。

她穿過垂花拱門入了主屋院內,站在門外的石階上,看着窗臺上透出來的暈黃燭光,躊躇不前。

窗臺上映出的斑駁人影,是她心底最美好溫暖,她想着若是夫君是在盼她歸家那該有多好。

但這一切也只是自己的肖想而已。

她知道現在傅承之定是坐在桌案前,冷着一張臉,等着與她置氣。

思及此,沈珞珞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挑簾入內。

随即,便望見傅承之端坐在交椅上,單手置于案前,臉色十分不好看。

沈洛洛覺得有些好笑,果真被她猜中了,連姿勢都是一模一樣呢。

她走到他的面前,拂了拂身:“夫君,你回來了。”

傅承之微擡眸子,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聲音冷冷:“你還知道回來?今日去了何處?見了何人?”

他的語氣沒有夾雜絲毫感情,涼薄的像是在審問犯人一般。

他果然問她這些了,沈珞珞有些驚慌失措,但面上卻是毫無慌張的痕跡。

努力按耐住內心的驚慌,她鎮定道:“只是去常平街上逛了逛,看了下首飾,并未見其他人。”

沈珞珞不敢将在蓮花巷見到謝齊玉的事情說出來,便只好硬着頭皮扯謊。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傅承之沒有說實話,為了他們夫妻之間的和睦,她也只能這般了。

總之,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在蓮花巷碰見了謝齊玉,還與他有了肌膚接觸。

那日在府中不過是單獨與之說了幾句話,都讓他氣到掐她脖頸,今日這事如若是被他知道,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

“你最好說的是實情,若被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定然不會饒你。”

傅承之冷着一雙眸子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整個人窺探至淨。

今日他陪着許知怡在長臨街閑逛,回來的時候才知道沈洛洛也出府去了,便想将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怕她提前知曉他們的事情,鬧到了陛下那裏,一切就不好收場了!

他不能讓當初用半個沈家家産維系的東西就這樣被破壞,于是便佯裝十分生氣,想要好好的将她打壓一番。

沈洛洛從他話裏聽出來他還不曾知道此事,于是心口的石頭才算落了地,揪着的心也舒緩開來。

看來,他并不知情,這般甚好!

她朝他點點頭,聲音輕柔:“夫君放心。”軟糯的像一只貓兒一般。

看她這般唯唯諾諾的模樣,傅承之深感厭惡,但他又不得不将她變成這樣,因為只有如此,一切才能按他的計劃來發展。

他喜歡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但唯獨對許知怡做不到,所以每次與她鬧的不快之後,便會将所有的氣都洩在沈珞珞頭上。

“夫君,我那枕頭下的香囊是你放的嗎?”見傅承之臉色已然舒緩,不再冷的可怕,她便趁勢問道。

原以為這事是他理虧,他會立即回答她,哪知那人卻根本沒有理她,只是靜靜的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書,随手翻了一頁。

沈珞珞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每次她問他話,不論傅承之是開心也好,憂愁也罷,她總是不能在第一時間聽到回答,他留給她的永遠都只是沉默與冷寂。

其實她早就受夠這種氣氛了,但是她不能沖他發作,只因他是她心裏最在乎的那個人。

于是她給自己順了順氣,又問了一句:“夫君你怎麽不回話?”

“是我放的,都說那香囊對女子有好處,我便買了放在你枕下了。”

傅承之頭也不擡,輕飄飄的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對自己的這般解釋十分有信心,想着沈珞珞如此在乎自己,只要是他說的,她便一定都會信。

因此,從他答應許知怡用這種法子的時候,他壓根就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

他自顧自的用修長的手指夾着書的一角靜靜看着,內心毫無波瀾。

“夫君說的話,可當真?”她語氣平平。

這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縱使不是如此,他也會這般說罷,她想。

傅承之微一愣神,覺得她今日似乎是有些不一樣,擡眸看了她一眼。

停了手裏的動作,半晌才道:“當真。”

沈珞珞點了點頭,也不多想,就那樣端正的立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夫君,珞珞信你。”

只是,她的心再不如往日那般盼着與他賴在一處,那些委屈像一根刺,卡在胸口,拔不下來也按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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