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不敢再讓這個大夫在府中久待,畢竟他是個外人。

眼下這些事情就已經讓府裏顏面掃地了,若是再讓他逗留下去,她這老臉還往哪兒擱?

“是,太太。”

桂媽媽接過王氏遞來的一吊錢,領着大夫一道出了門。

待那大夫離開,雲姨媽突然朝着沈珞珞發難:“就憑這能說明什麽,說不定這歡宜香是你自己下的呢,成親半年未圓房,說到底還是你自身由問題,連夫君的心都得不到,為了鞏固地位,借我們岑兒生子你也不是做不出來。”

“就是,表哥,這種女人你不休了,還留着作甚?”蘇岑也跟着添油加醋。

母子倆俨然一副要将沈珞珞置于死地的模樣。

望着他們二人醜陋的嘴臉,沈珞珞反而覺得好笑,冷冷笑道:“說白了,你們二人這般往我身上潑髒水,不過就是貪圖我們沈家的錢財而已,真以為你們與墨雲幹的那些勾當我不知道嗎?”

自己的謀劃被當衆揭穿,雲姨媽臉上頓時就有些挂不住,站起來指着沈珞珞怒不可遏的道:“呸,胡說八道,大姐,你看你這好媳婦,竟敢欺辱我。”

王氏被這一團糟的事情攪的頭昏腦漲,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搭理雲姨媽,只任她胡來。

見王氏不發話,蘇岑的氣焰更加嚣張了起來:“母親說的沒錯,你就是看着自己沒有孩子,才想要打我的注意,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啪!

聽着他們口出惡言,不斷的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沈珞珞實在是忍無可忍,氣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不如,我們去報官吧,讓順天府來查查這件事情。再不行,我去求見皇上,讓皇上來判定誰是誰非,這樣絕對公平公正,省的有些人誣陷我。”沈珞珞冷眼望着屋內衆人。

既然夫君與婆母都不願意幫她,那她只能自己幫自己了,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怕什麽。

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了今時今日的處境,自己始終沒有融入這一家,是個不折不扣的外人。

王氏聽的這話,哪裏還沉得住氣,立即就來了精神。

拉住了氣的跳腳的雲姨媽,朝沈珞珞笑着哄道:“珞珞啊,這般自是不妥,此事本就不是光彩之事,若是傳揚出去讓你夫君來日怎麽面對同僚,外面的人會笑話我們的。”

一提到見皇上,王氏便不由得心中打顫。

傅府今時今日的榮華有一半還是靠着沈珞珞得來的,若是鬧到皇上那裏,他們傅府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那此事,母親你說該怎麽辦?”沈珞珞冷笑一聲問道。

“就去報官,姨媽,咱表哥是禦史大人,皇上定會給他顏面的。”蘇岑突然嚷道。

“你閉嘴!”王氏狠狠瞪了一眼蘇岑,轉而又換上一臉笑意,對着沈珞珞讪讪道:“昨夜大家高興都喝多了,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母親看你也沒什麽大礙,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我差點被人玷污了,母親你說此事就這麽算了?”沈珞珞被她這話驚得目瞪口呆。

這還是一個婆母對媳婦該說的話嗎?

沒發生,大家就相安無事,若是發生了呢,他們是不是要将她浸豬籠了呢?

“鬧夠了沒有?此事就此了結,休要再提。”

就在兩人對峙之際,一一直沉默的傅承之突然發話了。

他眯着眼睛将屋內的掃視了一遍,面色鐵青:“姨媽這幾日在我府上游玩,就安生些,還有你蘇岑,別再惹事,都該幹嘛幹嘛去,散了。”

話畢,他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這麽樣就算完了?沈珞珞瞪大眼睛望着傅承之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雨簾中,頓覺寒心徹骨,悲痛交加。

她也顧不上朝王氏行退禮,直接跟着追了出去。

一出屋子,大雨便将她整個人淋了個徹底,雨水順着她的發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将小水坑激起陣陣水花。

視線逐漸模糊,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還是淚,只是胡亂的撩起衣袖擦幹。

冬葵拿着傘,跟在後面追趕着,渾身也被打的濕透。

一直追到假山後面,沈珞珞才看見傅承之的身影,他身形挺拔,就算是被油紙傘遮了半邊肩膀,仍舊抵擋不住芝蘭玉樹之感。

“夫君,你等等。”她邊跑邊朝他喚道。

傅承之停下腳步,轉身望着她,眸子浸滿了冷意:“何事?”

沈珞珞喘着氣站到了他的面前,用已經濕透的衣袖擋着面部,悲戚問道:“夫君,你是不是特別讨厭我?”

“是。”他不假思索的道。

沒想到他回答的這般利落,沈珞珞突然感覺心口像是被什麽堵着,喘不過氣來。

但她不願意相信事實,紅着眼眶,顫抖着又問:“是不是我每次主動示好,你都很煩?”

“是。”傅承之冷冷的看着她,眸中絲毫沒有波瀾,平靜的像是一汪死水,“還有事嗎?”

“沒…沒有。”沈珞珞強忍着巨大的心痛,勉強張了張口。

傅承之瞥了她一眼,帶着懷安轉身離開了假山。

沈珞珞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地上,臉色慘白,她感覺自己的胃開始翻滾起來,有一種想吐的錯覺。

“他真的讨厭我。”她望着連綿不斷的雨水傾瀉而下,喃喃自語。

“小姐,你快起來,這樣會得風寒的。”

冬葵拿着傘擋在了她的身上,心疼的将沈珞珞抱進了懷裏,“小姐我們先回房換件幹淨的衣裳。”

她一手攬着沈珞珞的腰身一手撐着傘,艱難的将人拉了起來。

秋蓮早就焦急的等在桃園門口了,見她們蹒跚的走了過來,趕緊迎了上去。

“夫人,冬葵姐姐,夫人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夫君他……他回來了嗎?”聽到秋蓮的聲音,沈珞珞這時才清醒過來。

秋蓮搖了搖頭:“沒有,老爺走到門口時接了一封信,便匆匆的出門去了。”

沈珞珞奧了一聲,撫開了兩個丫頭的手,緩步入了院子。

彼時,天邊烏雲漸漸散開,雨水也逐漸小了。

等到沈珞珞重新換上一身衣服,梳好發髻之後,天奇跡般的開始放晴了。

望着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扉的縫隙灑在自己素白裙角上,沈珞珞深深的嘆了口氣。

只要你肯伸手,就算是天涯海角,萬丈深淵我都願意跟你一起走,可偏偏你不願伸這手。

叫我孤身一人,該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感覺眼眶又是一陣酸疼,接着晶瑩的淚珠潸然落下,将素白衣袖蕩出一個淺淺的梨渦來。

“冬葵,讓秋蓮去壽齊院兒跑一趟,就說我許久沒有回府,有些想念爹爹,想回去住幾天。”

沈珞珞吸了口氣,拭去眼下的淚水,擡眸望向透着光的窗扉。

“是,小姐。”

主仆二人輕車簡從,帶了一件從塵封的箱子裏拿出的金蝶羅裙,幾盒胭脂水粉,以及一個禮盒。

她怕自己這般模樣回家會吓壞爹爹,但又怕傅府中有人說是非,只好一身素裝出府,準備快到沈府時再換身衣裳,施上一層薄薄的粉黛。

梁朝京都占地極大,東西南北四門距離皇城都是等同距離,若是馬車行駛則需一個半時辰才能抵達。

而沈府位于南門南章處,與處在北門傅府恰好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因此所從傅府到達沈府則需的時辰就更長了。

沈珞珞閉着眼睛仰靠在軟塌上休憩,一眼都不想看這常平街,她覺得這裏實在是陌生的緊,沒有一絲溫暖。

直到一個半時辰後,鼻端忽然呼傳來了一陣市熟悉的濃濃酒香味,她陡然睜開了眼。

此舉動将正在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冬葵,吓的一下子從繡墩兒上面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你把婢子吓了一跳。”

“到了盛月湖了吧。”沈珞珞沉聲道。

冬葵挑開車簾瞧了瞧外面,使勁兒點了點頭:“到了,小姐。”

“嗯,找個地方停下,我們去盛月湖邊買些梅子酒回去給父親吧,這可是他的最愛,不知道這半年管家有沒有按時給他買些。”

沈珞珞透過車簾的縫隙看了一眼外面,一陣熟悉之感迎面撲來。

她幼時總喜歡偷偷跑出來,到這盛月湖邊游玩吃點心,一待就是一整天,後來長大了就來的越來越少了。

嫁到傅府之後更是再也不曾來過了,一到這裏她覺得心情都輕松不少。

将馬車停在巷子裏與車夫交代了幾句,沈珞珞便帶着冬葵踏上了這條熟悉的月湖街。

此街一面環湖,一面是商鋪,房屋與樹木山水相互輝映,給人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再加之下了場大雨,将盛月湖清洗的清明了不少,就連着遠處的小山巒都看的分外明顯。

主仆二人并排走在街道上,與這人間煙火氣息再次擁抱在一起,冬葵臉頰的笑意都快要揚上天了。

“小姐,這個栗子糕又換新花樣了!”冬葵指着臨街一號商鋪的點心欣喜的嚷道。

望着那兔子形狀的栗子糕,沈珞珞憶起上一次來此地時,那栗子糕還是桃子形狀的。

原來由簡單到多樣只花了半年時間,而她與他由熱到冷也只是短短半年時間。

沈珞珞忽然感覺眼眶又是一陣酸疼,怕被人看出端倪,趕緊側過頭去,望向那湖心。

視線所及之處,便看見一艘畫舫慢悠悠的從石橋那邊游來。

船頭坐着兩個衣着華貴的男女,正巧笑嫣嫣的交談着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