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這般和和美美,相知相惜,相依相偎,她這輩子到底何時才能擁有,又或者……無法擁有?

眼眶漫出的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到了手背上,沈珞珞趕忙眨了眨眸子,将餘下的淚水逼退,雙手掩進袖中。

再次擡眸以豔羨的目光看向湖心畫舫的時候,沒想到,驚羨竟變成了驚吓。

她看到船頭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夫君。

此刻,他正言笑晏晏的望着對面那女子,萬般溫柔的替她撫開被風吹亂的發絲。

沈珞珞往後退了兩步,手裏被冬葵塞進的兔子形狀的栗子糕,失去束縛“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慌亂的轉過身去,背對着畫舫,緊咬下唇,渾身發抖。

“小姐,你怎麽了?”

沈珞珞此時腦袋一片空白,根本就聽不進去冬葵的話,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心中默念着: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我看錯了。

鼓足勇氣轉身又朝那湖中畫舫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讓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瞬間擊潰,支離破碎。

那張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此刻正對着那貌美女子的額頭輕輕一吻。

目光極其深沉,動作極其溫柔!

“原來他也會笑啊。”沈珞珞喃喃道。

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捂不熱他的心只是因為能焐熱的那個人不是她而已。

他不是厭棄她的商賈身份,只是單單厭棄她罷了。

坐在他對面的女子正是現下京城首富之女許知怡,與沈家乃是商業對頭。

他望向對面那女子笑的那般歡喜,實在是與她同處之時有着天差地別。

難怪自己努力這麽多次,絲毫不見成效呢,原因竟是如此,沈珞珞苦笑。

她強忍着心痛,轉過身拉着冬葵快速的跑回到了街巷裏,不願再繼續停留在此處,怕自己會痛哭到暈厥。

“冬葵,你先帶着東西去南巷口等我,我有些事需處理一下。”她勉強鎮定的看着冬葵。

“啊,小姐,你要去何處辦事啊?一個人會有危險的,讓婢子陪着你吧。”冬葵訝然道。

“你先回去,其他的不必再問。”沈珞珞有些不悅,聲音沉了下來。

見小姐這般堅定,冬葵也只好點了點頭,提着一包栗子糕往馬車處走去。

待馬車走後,沈珞珞從巷子裏走出來,再看了一眼那艘畫舫,眼淚便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揪着心口,躲在大樹後面望着湖中之人,心神迷惘。

而同時,糕點鋪子屋後,一個身着青色雲紋绉紗袍的男子正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神色複雜。

聽到耳邊有馬嘶之聲,沈珞珞轉頭看了一眼,想也不想,便解開缰繩騎上馬奔了出去。

那青色長袍男子,忽得臉色大變,迅速躍上屋檐,追了出去。

沈珞珞不停的抽打着紅鬃馬的背脊,馬兒受力吃痛,像瘋了一般在街巷裏奔馳。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沈珞珞就這般任由馬兒帶着她前行。

等到心情平複下來,籲停馬時,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她騎在馬上,紅腫着一雙眼,迷茫的望着周遭密林叢生的山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越是不順便越是災難多多。

正在這時,草叢裏突然沖出來五個彪形大漢,幾人手中各持一把大刀,堪堪将她圍堵起來。

那刀寒光逼人,攝人心魄。

沈珞珞被吓得陡然止住哭泣,驚道:“你們是何人?”

那為首的大漢将拇指用勁拭過嘴唇,一臉奸笑:“小娘子哭什麽,跟哥哥一起回山,做我的壓寨夫人,定讓你每天快活似神仙!”

“走開!不要過來。”沈珞珞極盡慌張的揮動着缰繩,想要将那幾人趕走。

萬萬想不到出來散散心,竟然遇上了山賊。

怎奈,她這舉動在他們眼裏簡直就像是撓癢癢一般。

那為首大漢再沒了耐心,當即握住缰繩,便将沈珞珞擄了下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影從天而降,一腳踢翻了大漢,轉而又用極快的速度将另外幾個大漢踢翻在地。

那幾個大漢見來了個硬茬,一招便将他們幾個掀翻在地,再不敢硬碰硬,只是呸了一聲,便飛快的逃走了。

沈珞珞抱着頭蹲在地上,吓的渾身顫抖,臉色慘白,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那男子有些心疼的将她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溫柔道:“別怕,有我在。”

聲音有些似一人,沈珞珞心下一喜,晶亮着眸子擡頭望去,見到那人時,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

“謝大人,你怎麽來了?”沈珞珞半是無奈半是驚恐的望着他。

“這次,是專程來救你的。”謝齊玉篤定道。

沈珞珞撫開他的手,往一旁挪了挪,啞着嗓子:“謝謝大人,我又欠你一次。”

謝齊玉忽然笑問:“那你當如何報答我?”

“我……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報答你。”

沈珞珞垂睫望向地上淩亂的草垛,想着自己日後處境怕是艱難無比,不知道未來在何處,竟一時不知該如回答他。

看今日那般情形,這許知怡進府怕只是時間問題了,日後她還不知道究竟會是個什麽局面。

自己都保不齊能好,更別說有機會去還人情了,心都快沒了。

謝齊玉心下一沉,以為她要尋死,急杵搗心。

他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不大防,修長的雙手握住沈珞珞的肩膀,強制着讓她看向自己。

“怎麽沒機會?以後機會多着呢,難不成就因為這點小事就活不下去了?”

沈珞珞驚訝的望着他,眸光先是訝然,轉而又暗淡下來。

“可能這在你們男子眼裏,就是小事吧,可在這個小女子心裏,是一件潑天的大事,大到我無以承受。”

“不許這般消極,日子總會好起來的。”謝齊玉急道。

沈珞珞搖搖頭,揮開了他的手:“好不起來了,已經破敗不堪,如何還能好,只怕是癡人說夢罷了……”

“難道,你不想為你們沈家報仇,不想為你自己報仇嗎?”

“什麽,報仇?”沈珞珞愕然。

她猛地回頭,目不斜視的望向謝齊玉,對于方才那句話,她一頭霧水。

“你可知道,你與傅家的親事,本就是源于一場陰謀,而那罪魁禍首便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夫君?”

謝齊玉半是敘事半是質問。

在最初知曉此事之時,他本不欲插手,但如今為了救她,不得不說了。

沈珞珞瞳孔驟然放大,抓住謝齊玉的衣袖問:“什麽意思,你快說。”

“我說可以,你先答應不生氣。”謝齊玉似帶着哄她的語氣。

“我答應你不生氣,你快說。”

“先前我派人調查過你,據我所知,傅承之與你相遇是事先設計好的,就連交于梁帝的那萬兩白銀,都是他與許家聯手為之,目的就是為了不讓許家出錢充盈國庫。”

見沈珞珞聽的極為認真,絲毫沒有不信之意,他這才松了口氣。

繼續道:“又因你家與許家是生意對頭,許家想要拖垮你們沈家,最後才将主意打到了你這裏。一箭雙雕,既完成了梁帝的任務,又輕除掉了眼中釘肉中刺。”

沈珞珞眼淚奪眶而出,喃喃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真的,我以我們謝氏一族起誓,絕無半點虛言。”

謝齊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為了讓她知曉其中關系,脫離苦海,竟起了這般重的誓言。

“我信你!”

沈珞珞沙啞着嗓子,垂下頭,默默轉身往一側水潭走去。

謝齊玉暗道不好,以為自己這話說出來能讓她清醒清醒,哪知不僅無用還适得其反。

他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詫道:“難道你還想為了那傷你害你的人去尋死不成?”

沈珞珞陡然停住腳步,蹙眉驚道:“誰尋死?”

“自然是你了,我都這般勸你了,你還要望着水裏去,真是白瞎了小爺一番好意。”謝齊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

沈珞珞忽然氣笑了:“誰要尋死了,我不過就是借着水面看看眼睛腫成了哪樣。”她甩開他的手道:“我的命是父親母親給的,縱使是再艱難我都不會去走上不歸路的。”

謝齊玉哦了一聲,撇撇嘴,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地。

“話說謝大老爺,那日游湖你也在場,這件事情莫不是你也參與其中吧。今日又來告知我真相,意欲何為?”沈珞珞狐疑的看向他。

她思忖着,這人屢次三番出現在自己身邊,不知究竟是有何目的,若是朝廷那檔子事兒,她一個女子也幫襯不上啊。

“非也。”謝齊玉搖搖頭:“那日游湖賞景,恰好看見有人落水,等我過來時,你已經被人救起,才知救你的人是傅承之。”

話落,他又補充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與你說,那香囊你還是将它棄了吧,不是什麽好物件,戴久了會至不孕,對你可能是個災禍。”

謝齊玉說完這些話,本能的就紅了耳朵。

“嗯,我們回去吧。”沈珞珞很是淡然的點點頭,這香囊之事她又何嘗不知。

左不過就是為了休棄她,想的計策而已,只消被大夫驗出不孕之症,她就會立刻被踢出傅家。

此刻,她的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往日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總會以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他很好,他是無心為之。

如今得知真相,再聯想到往日種種,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麽蠢笨。

被人算計了,還要眼巴巴的湊上去求人喜歡,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珞珞嘆了口氣,幽幽道:“何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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