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自己的力量大了,能力強了,別人才不敢欺負你。別人才不敢在你的背後捅刀子,害你。
因此,作為夏冷月,我時刻提防着我身邊每一個有可能存在的威脅。尤其在此刻,左右護法已經向我宣戰,我絕不允許再有第三個例外發生。即便是向幫內每年進貢銀兩和黃金最多的江浙幫的老大也不例外。
違逆我者,死!
面對一幹拜服的衆人,我心裏對“鬼難纏”已有了怨恨,我的帝王之術師承師父,學得不多,但卻都是精髓。下屬結黨營私是叛亂出事的一個苗頭,各自幫派之內雖都有我的耳目,将他們各自的情況向我及時彙報,可要一碗水端平,權衡利用好他們之間各自的利益和矛盾仍是我作為老大的重點。
權力,至高點的權力必須集中。适當的時候可以下放,但一旦達到希冀的目的,就必須立刻收回。否則,對你的下屬太過寬容,就會讓他們糾結一處,伺機坐大,有朝一日,逼宮問主,你就會後悔莫及。
這個“鬼難纏”就是如此,我是老大還是你是老大?既然下屬這麽信服你的話,那還要我這個老大作什麽?看來,他向總部彙報的江浙收益總額遠遠不止這麽個數字,我敢斷定,蒸餾掉的那部分被他用來收買當下的人情人心了。手裏真氣突然聚集,對着緊貼在他身後那安徽幫派的老大,一個禿頭黑瘦老頭就是發力,将那人整個吸了過來,指尖神功流動,就見禿頭老頭胸前衣襟破裂,唰唰露出一大疊嶄新的銀票,随意撿起一張一看,赫然銀票簽發方蓋着他江浙總派錢莊的字號!
好一個“鬼難纏”!再不容他。對着他的咽喉,真氣運作,呲呲呲……仿佛一根水管爆裂的聲音,鮮血四射,滴滴濺在那一張張嶄新的銀票上。
“鬼難纏”想要說話,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不過一眨眼,他就漸漸軟到癱倒在地,臨死,還睜着一雙死魚般的眼睛。
臺下幾個長老分理處老大吓得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掃視一個個膽戰心驚的模樣,我心知已達到了效果,什麽叫做賊心虛,看看他們就會知道。
對着安徽那禿頭,我下達命令,“去,把那些銀票撿起來。”
“屬下不敢。屬下罪該萬死。”禿頭駭怕極了,頭不停往地上磕,咚咚直響。
順眼瞅過一幹衆人,除了左右護法,一個個也都一副卑劣的模樣,呸,真是下賤!枉為了堂堂七尺男兒之身。
“屬下有罪,還望老大饒恕。”禿頭繼續磕頭。
“哦?”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你有罪,什麽罪名?我怎麽不知道?”一個眼色,身邊一名侍衛已是快速将“鬼難纏”的屍體拖走,另一名殺手則是快速地将地板上的血跡擦幹淨。此時,若不是見了禿頭手中那沾滿了鮮血的銀票,你一定不會相信,剛剛這裏,消失過一個人。
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我當然懂。即便是結黨營私,需要處理的也是他們的首腦,這幫貪財兩邊倒的牆頭草還暫時不需要清理。即使要人員大換血,也不能一次性連根拔起,統一調和是我幫對外的準則。若是幫內局勢動蕩,則會立刻給其他幫派以可趁之機。
這幫老頭!遲早,都是禍害。不過,凡事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我還懂。不用過于急躁。
念及此,我展開嬌媚的笑容,卻是隐藏在蝴蝶面具背後,外人無法看到,“衆人起身!”
“是,老大。”一幹人應和着起立,卻又吓得一個個低着頭再也不敢看我,除了眼中玩味的無晴和若有所思的無風。你們兩人,待會兒再收拾!我用眼光逼退兩位護法,踱步來到衆人眼前,“安徽幫的這位長老犯錯了嗎?”
鴉雀無聲,沒人敢回答。
很好。我立即自問自答,笑着對禿頭道:“你看,誰說你犯了錯。誰說你有罪?不止你,各位在座,又何罪之有?嗯?”最後一個字帶着濃濃的鼻音和威脅,越說我越輕松,哈,這招是今天剛向相公學的,教訓人的時候有時也不必那麽嚴厲。
衆人立即回應,“多謝老大明察。”
不錯。大家都反應過來了,我接着又問:“江浙一帶的長老應該換人了吧,那個叫什麽‘鬼難纏’的最近我怎麽都沒瞧見,對了,你們瞧見了嗎?”只要你的權力達到極限,你就有能力讓別人指鹿為馬。
果然,衆人又一起伏地,答道:“屬下均是沒有瞧見。”
其中,那個安徽的禿頭老者回答得最是響亮異常,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食指指着禿頭,随意道:“你,就是你了,以後,江浙幫派的事務就由你全權打理,可不要辜負了老大我對你的一番厚望哪。”機關算計我拿捏得恰到好處。
禿頭立刻兩眼汪汪,一臉奴相撲到在地,“屬下自當為老大盡力,萬死不辭。”一旁衆人,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憤憤不平者亦有之。看在眼裏,笑在心裏,很好,衆人有了新的矛盾,我就有了新的權衡制肘的工具。
終于,今日例會結束。議室內又只剩下我和我那兩位人模人樣的護法。
我不開口。無風也沒開口。無晴倒是憋不住了,他畢竟城府不深,今天,一身黑衣将他所有黑暗中的氣息裝點得表露無遺,笑着走向我,“我是該稱呼你小離還是冷月?”
我看了一眼無風,他面無表情。哼,是想坐山觀虎鬥兼收漁人之利嗎?好個用心毒辣。我又怎能如你心意?
不理會無晴,我直接逼向無風,問出疑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忽見他的眼光觸及我的長發,登時心中了然,“你在我的頭發上動了手腳?”
那天,他唯一觸碰到的就是我的發尾。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其他。
果然,左護法無風笑了,“或許,我們應該稱呼你小離。小離,在我們面前,何必再僞裝,摘下面具吧。聽無風說,現實中的你竟是個憨厚的美嬌娘,讓我見識一下又如何?”
好哇,他果然承認了。他們兩個是幫內唯一知道我和連容關系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也是唯一可以阻礙我實現我人生幸福的人!
心中殺機頓現,卻是不動聲色地拿下了面具。全身護體神功自然運轉。
他們兩人呆呆地注視着我,得意的互相交換一下眼色。看起來都有些興奮。
哼,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現在未免高興得太早了吧。
暗中提起真氣,就要在今夜徹底斬草除根,嘿,為了連容,師父,請原諒我,徒弟今日要在師門內大開殺戒了。
無風瞅着我瞬間的臉色,知道我就要發難,卻是不急不忙,慢悠悠道:“小離莫動怒。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此刻急着動手。”
他已經有埋伏了。軍事的稱謂不是白來的。
無風瞧了一眼無晴,那家夥火熱地盯着我:“原來,你喜歡那種娘娘腔的男人。真不明白他有什麽好……”
他越說連容,我跟着越心驚,同時渾身察覺到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他說出了預謀,“你不能殺掉我們,因為除了我們,當今世上再也無人能解你相公體內的劇毒。”
什麽?我不禁瞠目以對,我有護體神功,自然百毒不侵,白天時,我将連容也護得周全,難道是在我離開那一會兒,無晴對他下了手?我登時怒對無晴,卻見他連連擺手,“別看着我,害他中毒的人卻是你自己!”
什麽?
“正是。此毒是我染在了你的長發上,遇水後貫穿全身,你有神功護體,自然沒事,但此毒已是流滿了你全身的真氣,通過男女交合,你就将這號稱為“胭脂燙”的劇毒傳給了連容。”無風說得極其自然,該死,竟是忘記他是用毒高手這個事實了。
胭脂燙,好美的名字。
“他,他,還能活幾日?”我的聲音凄涼。
“半個月。”無晴說得沒有表情。
猛然想起白天我在閣樓門外偷聽他說的話,心裏一陣驚悚,好個毒辣的計策,卻原來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中。半個月後,作為邱漠然,他可以潇灑地走了,到時,即便連容不答應,他也無力阻止他們将我帶走。
真想立刻将眼前這兩個人面獸心的家夥挫骨揚灰,打到陰間十八層地獄。我已經咬牙切齒了。“說出你們的條件!”
“你,還不明白嗎?”兩人說得異口同聲,同時分左右将我包圍。
CHAP 7 情卻何以堪
CHAP 7
一身疲憊地回到家,一如往常沐浴更衣洗去血腥和殺氣,諾大的穿衣鏡前浮現出苗條纖弱的身影,人,眉目如畫;卻道是,一臉愁雲。
正在穿衣,背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驟時,全身警備,充滿殺氣,狠絕地一轉頭,“誰?”
“怎麽了,小離?”相公仿佛被我陰冷的模樣吓了一跳,驚愕得張大了嘴。
“是你。”即使我堅硬如鐵也在見到他的那個瞬間化為繞指柔,嘴邊染着微笑,嗔怪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剛才,你吓了我一跳。”一邊說着,一邊小鳥依人地依偎進他的懷抱。
熟悉的男性味道充斥在我的鼻尖,他身上清爽的氣味讓我流連不已,仰頭仔細觀察他的眉間,果然,心蹬地一下猛地沉到了最底處,果然如同無風所述一般,中了“胭脂燙”的人,會在兩個眉毛中間隐現一個細細的紅印,初時不仔細看是不容易分辨出來的,但随着中毒愈深,紅印就會愈加明顯,最後毒發之際,死者眉間就會出現鮮豔的紅印,宛若美人的唇印一般,該毒藥由此得名。
是呀,人世間往往豔麗無比的東西都帶有劇毒,誰又會料到這美豔的熱吻竟是死亡之吻呢?
“小離,你在家幹什麽了?”相公摟住我,低頭親吻我的發間,愛憐無比,“對不起,我總是很忙,委屈了你……”慢慢地對着我的脖子他細細啃齧。
他的吻好輕,卻是宛若一根根細細的楊柳已然在我的心湖激起一串串漣漪。
“唔……”咽喉間不自覺地發出□,老天,只要面對他,我就退去了所有的僞裝。
他吻得熱情,我回應得猛烈,糾纏的兩人一觸即發。就在這時,耳邊忽然記起無風的告誡,“切記這半個月內不可再與連容親熱,否則,只能加快毒性的藥力。”
登時,雙手撫摸他後背的動作停了下來,突然一把推開相公,“不!”力道大得驚人,他被我推出一丈多遠。
“哎喲!”連容摔了個四仰八叉,待到起來,鼻尖雙頰已是沾滿了灰塵,一臉憤憤不平,怒目對我叫道:“幹什麽呀?”
“我……我……”一陣支吾,看來,我那“可愛”的兩位護法并未騙我,我最最心愛的人的确重了劇毒,可是想到他們對我提出的條件,卻又是心有不甘。
回憶起方才的一幕……
———“我們的條件很簡單,”當時說話的是無風,向來,左右護法感情并不太和睦,但我知道,有朝一日他們聯合,将會所向無敵。但沒想到的是,他們聯合後,第一個對付的是我。
無風拿出一個青瓷小瓶子,對着我眼前一晃,“素問老大你言而有信,這瓶就是胭脂燙的解藥。”
我眼睛一亮,盯着瓶子若幹秒,回神聽他下文,無風悠閑地咳嗽一聲,慢悠悠道:“我們只要你全身而退,退出那個凡人的世界,退出夏小離的角色,從今而後,只做我們幫派的老大!”
渾身一震。好個狠絕的條件,退出夏小離就意味着我同時再也不可能待在連容身邊,繼續與他長相厮守,就意味着我必須離開我如今最最深愛的人。退出白天的角色,全身心地進入幫派,就意味着今後,我的人生将被黑暗整個吞噬和浸沒!
萬衆仰望的黑幫老大又怎樣?
至高無上的權力又如何?
或許在權力沒有達到頂峰的時候,我曾經的确熱烈的對着那個位子渴望過,除了師父對我的激勵誘導之外,還有我那隐藏在心靈深處的野性和渴望;
但這種滋味一旦真正嘗試,你就會百分百的厭煩膩味。就如同一個整日吃着山珍海味的有錢人,每天面對魚翅燕窩,他總會心煩,他也需要換換口味。
是的,我也需要更換,不過,不是口味,而是我的人生。于是,随着與連容恩愛的加深,我愈發不能自拔,我無時無刻不向往着簡單的生活。我甚至決定過很快神功練成之後,就禪位護法,與連容逍遙遠去。
可是,可是,可是,現在的事實擺在眼前,讓我情何以堪?
對上眼前兩雙熠熠生輝的眼,我的目光緊随着小青瓷瓶轉悠。
“老大,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急着搶解藥。無風的獨家毒藥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的毒必須要他本人解除,這麽烈性的毒藥除了服下解藥之外,更需要他精湛的解毒之術才可将中毒者身體裏的全部毒素祛除。”無晴的話雖是在告誡,可是,說起來完全沒有一絲告誡的意味,徹徹底底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的心,我太清楚了,連容若是死了,他們就遂心如意了。是嗎?真是這樣嗎?哼,我會看上他們?會嗎?
——答案是絕對的否定,除非我死!
今生今世,我的愛人就是我的唯一,如果這次救不了他,如果,我是說如果,那麽,這眼前的二人絕對要随着逝者陪葬!我殺了他們之後,就會自殺!追随相公,碧落黃泉,永不分離。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人,總是要時刻作出最壞打算的準備。師父教過我的東西,我時刻銘記。
當然,我也還有其他的選擇。等,等他們的弱點出現。局面現在雖然對他們有利,似乎他們完全勝券在握,可是,主動權仍在我的手裏。他們仍是有求于我。
救連容畢竟還有一些時間。如若要全勝,就必須等。等他們的銳氣盡失,等他們的防備出現漏洞,等他們自己的弱點自動出現!到那時,我将一擊致勝!
縱橫黑幫,浸淫手段無數,我心裏逐漸有了盤算。主意定下,意念也就變得堅強。嘴裏已開始敷衍,對無風道:“我需要時間考慮。”表面是一招緩兵之計,可是,端的我已謀定好兩條具體方案,一是到藥王谷求解藥,另辟一條生路。畢竟,天下毒藥數藥王,無風再厲害,也不能在這用毒的老祖宗面前班門弄斧。
另外一則是離間計。面對一陰一陽,一柔一剛,一個有計謀一個有武功的左右護法,單打獨鬥我當然不在話下,可倆人聯合,我就失了些許勝算。離間二人,使之反目,一旦二人有了沖突械鬥,我就有了機會。
安然坐上至高的寶座,兩腳翹在了一側的塌椅上,不經意間,黑色長裙下擺滑落,露出勻稱雪白的小腿,接着,拿下面具,對着護法二人妖嬈地伸出舌頭,随意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誘惑的氣息展開:“給我……”
無晴的喉嚨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低的□,無風雖壓抑得好,也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要……”柔媚的聲音似在撒嬌似在埋怨,兩位護法都是憋不住了,兩人均是臉紅耳赤,同時撲通一聲跪倒在我光潔的腳下,那模樣像是恨不得一下子撲到火光中取下熟肉的野狼,卻又擔心害怕烈火而不敢貿貿然上前,有所行動。
忽然想到師父以前給我誦讀過蒲XX,一個老頭,所著《聊齋志異》中的一篇,腦海中此刻浮現的就是那個屠夫買肉回家遭遇兩條餓狼圍攻的情景。一對一靠的是實力,一對二拼的就剩計謀了。聯想此刻,我就是那揣了肉的屠夫嗎?暗自對着自己冷笑數聲。
“冷月!”他們同時朝我跪着移動曲膝,各自又上前一步,哼,對着我滿眼期待。我不是那屠夫又是什麽,不過,沒有了骨頭瘦肉,誘惑餓狼的誘餌是我自己。
“您要什麽,只管說。”第一次看見無風猙紅的雙眼,真新鮮,原來,他充斥極度欲望的時候是這副模樣。
另一側的無晴則是不說話,緊緊盯着我□的小腿,嗓子冒出嘶嘶的喘氣,粗糙的吐氣韻律攪亂了周圍原本靜谧的空氣。同時,播撒下讓人不安的種子。
眼見達到了預期目的,我臉色一正,冷冰冰地開口,“我要的是時間,半個月考慮的時間。”
心中雖不耐,但表現在臉色沒有露出分毫。最好的獵人總是最有耐心的,過早暴露自己,只能兩手空空,甚至會被潛伏在四周的野獸襲擊。
“你說什麽,都行。”無晴不等無風說話,已經緊貼着我腳邊的塌椅,一雙不安分的手緩緩沿着椅子的輪廓朝我的小腿襲來。
我還在看無風,伸手托住下巴,展顏朝他媚笑。
“小月……”無風的臉登時通紅,終于給了我滿意的答案,“半個月內,你的答複,我們随時恭候。”
點到為止,收工。立即隐退去萬種風情,整理衣裙,撫平下擺,換上一臉冷漠,再度戴上蝴蝶面具,轉身離開。會議室內,只剩下仍在癡迷的二位護法。
……
回憶至此,此刻又迎上連容佯怒的眼睛,我只得編上最爛的借口,“剛才,我,我……我的那個來了。”說完,滿臉發燙。
“咦,不對呀,上個月,你的那個不是這個時候來的呀。你的日子一向準時。”相公一臉正經。我卻早已羞愧地低下了頭。讨厭,他怎麽對這些小事記得這般清楚。
嬌呼一聲,我走近他身邊,拉起他細嫩的雙手,“哎呀,人家也有不準時的時候嘛。剛剛洗澡的時候發現的。”
我的眉毛和眼睛雖在撒嬌,可是,看到他眉間的那抹淡淡的紅印,心卻在滴血。
雖然一在告訴自己要冷靜沉着,只要按照自己原先的部署,就一定可以救相公的性命。
可是,關乎則亂,一切有關連容的事情都将我原本陰冷的心情徹底打亂。
連容見了我這副窘樣,倒是好笑,“許久不見你這般嬌羞了,今日若不是你不便,定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說完,在我的臉頰上溫柔地印下一個吻,整了整衣衫,拉着我走出浴室,屋外,夜涼如水,滿天漆黑,連容忽然臉色一變,捂着胸口,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怎麽了?”我連忙扶好他。心裏曉得,這完全符合中了無風那毒藥後的征兆。
“沒什麽,可能是最近太忙了。今天早上就有點胸口疼,不要緊。不用擔心。”
連容反而一把摟住我安慰,“瞧你,兩個眉毛都擰起來了,這樣,老皺着眉毛,可是要長皺紋的喲?這樣,可就不美喽?”
換作平常,我早就給他如花笑臉了。可是,今日不同往日,我又怎麽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人呢飽受毒藥的摧殘而無動于衷呢?
我的眉間還是沒有舒展,連容見了又開解我道:“你若再這樣愁眉苦臉下去,可是會老的很快的,到時,我可要去找別的漂亮姑娘了。”
“你敢?”我立馬被他的話頭吸引,兇巴巴道:“即使我将來再老再醜,也不許你去找別人!”
“當然。不是可愛嬌美如你,我還看不上眼呢。”相公一邊拉着我走進我的房間,一邊扶着我躺下,替我蓋好被子,“知道你今天那個是第一天,最是難受,今夜你就好生休息吧。正好,我還要去看一下那個西域分店的具體協議,就不陪你了。”
剛轉移了心思的我,一聽,心思立刻又開始飄忽。他,他,他,我最親愛的相公,他要去考慮,考慮什麽?考慮白天無晴給他的那個條件嗎?他,會用我去交換嗎?現在,問題又來了,如果,如果,他用我去交換萬輛黃金,那,我還要救他嗎?
老天,思緒亂極了。徹底把我原本界限分明的兩個世界的給攪亂了。輕嘆一口氣,連容卻以為我是小腹難受,緩緩地撫上我的長發,“知道你今日難受,一會兒我去廚房熬點紅姜水給你。”
扭過頭去,閉上眼,不想讓他發現我眼角的淚珠。
他在我床邊待了一會兒,又是一會兒,許是以為我睡着,才悄身離開。
一盞茶的功夫,又是一陣熟悉的腳步,房間內已然飄忽起生姜和紅糖的味道,門再度關上。
我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相公,我該怎麽救你?
CHAP 8 夜探藥王谷
CHAP 8
相公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學富五車,知識淵博,包羅萬象,當然包括廚藝的書籍。
他煮的紅糖水很好喝,熱熱的,甜甜的,辣辣的,吃下去整個人暈乎乎的,又是我化作夏小離每個月不方便的時候最愛喝的。
禁不住香味的誘惑,我緩緩起身,端起桌上的瓷碗,一口飲盡。心中已作出決定!
藥王谷離城只有二三十裏的路程,雖聽說裏邊機關重重,可,為了心頭的摯愛,不管怎麽樣,就算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就在今夜!
因為,我已不能安然入睡。面對事實,面對愛人垂死的事實,誰又能放心安眠?
側身施展輕功,來到連容窗下,他已在挑燈夜讀了,我很了解,看他面前那滿滿的一大紫砂壺碧螺春,就知道他準備熬夜通宵了。
好極了。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藥王谷,必須速去速回。
轉身翻過牆頭,黑暗中辨明方向,朝山腰走去。
自古秦淮脂粉地,數不盡千萬風情。夜幕中的金陵古城是美的,京城繁華的大都會的氣派一覽無遺,即使在這漆黑的夜裏,也仍然處處閃爍着燈火。
站在紫金山的山腰處,我俯瞰全城,心中一片感慨。離家百餘步,忽而一聲口哨,只一會兒,一陣飛揚的踢踏聲傳來。
一匹迎風揚拂起長長鬃毛的黑馬如約而至。見了我,無比親熱,不停地用腦袋在我的下巴處摩挲。
“好了。烈風。”我愛憐地撫摸一陣,迅速翻身上馬,不用揚鞭策馬,一人一馬,已絕塵而去。
一路奔馳不歇,只一個時辰,烈風馱着我已來到藥王谷的門口。
碧綠色藥汁寫的“藥王谷”三個大字赫然排列在身邊一顆十分巨大但已枯死的老樹樹幹上。
雖貴為黑幫幫主,但無人知曉我真實的身份,更何況我今日有求于人。又怎敢傲慢?遂,謙恭朝四周拱手相拜:“在下山野女子夏小離,今日特求藥王賜予解藥救夫,還望前輩成全。”
才說完,忽聽老樹上一陣怪叫,一只體型碩大的貓頭鷹迎面朝我撲了過來!
好畜生!竟是速度極快,身形也是矯健,對着我防守的幾處空檔就揮出了有力的臂膀。我左閃右避,連連躲讓,不禁有些狼狽。倒不是鬥不過它,卻是明白這等靈性的動物絕對不是森林中自生自滅的飛禽。
一邊脾性暴躁的烈風則是看不順眼了,凜冽如它,何曾見它主人受過這般挑釁?幹脆,揚起了鬃毛,鼻孔上擡,嘶吼着對着貓頭鷹昂起了腦袋朝它撞去。
好家夥,貓頭鷹毫不示弱,一點也不畏懼眼前這個比自己體型大數倍的家夥,扇動翅膀發出搏擊中劃破夜空的簌簌聲響。兩個畜生的戰鬥開始了。
沒閑情旁觀的我,只得再次拜山:“晚輩實在是救人心切,還忘前輩賜藥。”
終于,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了,可是,黑夜中,卻看不到他的人。那個聲音問道:“夏小離,你要救的人中了什麽毒?”
“胭脂燙!”
“哦。”他只應了一聲就沒了聲音。
“前輩,求你救救我丈夫。您有什麽條件和願望,盡管提出來,我都可以滿足。”情急之下,我只想救人。
“哦?好大的口氣。”那人輕蔑了一聲,“上次聽這話,還是無陽子那個小夥子說的。這小夥子,可真是有點意思。”說話人的聲音暴露了他的蒼老。
“無陽子?前輩見過我師父?”藥王常年不理會江湖恩怨,埋首藥物醫理,對他,我不需要防備。
“你師父?你是無陽子的徒弟?”藥王終于走了出來,只見樹幹突然開裂,一個類似于一個棺材式的黑色鐵匣突然打開,從中,走出一位白發鶴顏的老者,滿臉的皮膚卻是異常光澤,看不出一點皺紋。
“正是。”我一個躬身,已經跪拜在地。
不期然,一陣拳風朝我襲來。怎麽?我不禁納悶,聽聞那藥王方才的口氣,不是好像和我師父有些舊交嗎,難道,我猜錯了,他們有過節?
可已經來不及想太多,一應敵,我的護體神功就自動發揮,來人攻得密密麻麻,我卻守得滴水不漏。本以為要打一場持久戰,孰料那老兒只是佯攻,四五招下來,已然收手,嘴裏念叨着:“不錯,你身懷他的獨門秘籍護體神功,是他的嫡傳徒弟。你沒有騙我。”
呼。好個多疑的老頭。原來是試探。
平整了一下呼吸,我剛要開口,那老頭卻是揮手制止了我,從胸口掏出一個小木盒,朝我扔了過來,“既然你是無陽子的徒弟,那我自然不能見死不救。給,這就是解藥!”
真是出人意料的順利,我大喜過望!相公有救了。
可藥王卻是一陣沉吟,半晌,才開口道:“可這只能祛除他五髒六腑的毒素,這種胭脂燙最是毒辣,在浸入人體的同時也将毒素帶進人的□,因此,時間一久,中毒人血液中就聚滿了劇毒,若要将他體內毒藥徹底清除,還必須同時輔以解毒之術。”
自華佗孫思邈等開創我中華藥草以來,歷代各個朝代就一直相傳着解毒之術,具體依稀就是解毒者運用自身的真氣為中毒者打開身體各大通道,利用醫師的真氣為他祛除身體殘毒。
“那,那藥王你願意……”我話還沒說完,那老頭就打斷我,看來,竟也是個急性子,
“這個自然,你是無陽子的徒弟,我自然要給你面子。哈哈,這趟你是來對了,當今天下,除了下毒的人,千萬人中,恐怕只有我這個老頭子能夠解除你丈夫身上的劇毒了。走,咱們這就走。也算是我還當年你師父救我的一次恩情。”
一番話聽得我喜不自禁,心裏直罵自己過于擔憂,過于悲觀了,事情,現在不已經快要解決了嗎?
藥王一邊收拾醫療器具,一邊口中不停,“啊,你師父呢,無陽子近來好嗎?”
神色一暗,我如實回應:“他,他老人家已經仙去了。”
“啊?五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夥子呀。”老頭不自覺摸了摸自己一直拖到地上的白色胡須,自言自語道:
“哎呀,五十年前,我的胡子還是黑的。唉,人生如夢,人生如夢喲。”
東西收拾妥當,正要随我上路,卻見了仍在打鬥的烈風和那只貓頭鷹,不禁對着後者罵咧道:“老夥計,別打了。咱們去救人!”
那貓頭鷹倒也聽話,被藥王一吆喝,就立刻停在了他的肩頭,不過,對着烈風倒仍是充滿了敵意。
“你,救人還要帶着它?”我看着貓頭鷹疑惑道。
“是呀,它可是救人奇妙的藥引子呢。別看它只是個畜生,可是,我平時卻都是将最最寶貴的藥材拿來喂它,數年浸淫,它體內的鮮血就有了藥力。因此,每逢遇到奇怪的劇毒,我總會取一些它身上的熱血來救人。”
藥王将他的老夥計抗在肩上,翻身上了烈風,摟住我的腰。
我們兩人正要動身,忽然,敏感如我,空氣裏不知何時飄來一陣鮮血的味道。
不好!
暗叫一聲,我情知不妙。待要防備,卻是被來人搶了先招,只聽背後老人慘叫一聲,回過頭,藥王已是跌落在地上。
黑夜中,鮮血的味道越來越濃烈!将我嗜殺的欲望點燃!
雖然,此刻,我并未戴上我的蝴蝶面具,可是,我已經成了那個夏冷月。
“我的右護法,現身吧。”對着那棵巨大的枯樹的一個樹梢,我騰空躍起,空手一劈,登時,一個高大的黑影應聲落下,湛藍的眼睛将目光死死鎖住我,
“老大,是你言而無信在先,休怪我和無風手段毒辣。”
說完,揮起手中利劍,眼角餘光一瞥,藥王已是身首異處。
混蛋!
我氣得青筋直跳。他們廢除了我的第一條生路和對策,也毀滅了最佳的上上之選,回想藥王方才說的話,徹底明白,普天之下,除了施毒的無風,就再也沒有人能祛除相公的劇毒了。
除了面對這兩條惡棍,我已別無選擇。
我不能輸。我也不會輸。
我是黑幫老大,我怕誰?
我怎麽會害怕?我怎麽會恐懼?
可是越這樣安慰自己,越清楚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是的,我渾身都在害怕地顫抖着,不過,不是害怕敵人,為所必須面對的暴力而感到恐懼,而是為即将失去最寶貴的東西而感到憂心。整顆心——心力憔悴!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望着藥王,一向堅硬的心忽然察覺到一絲辛酸。
此時,見主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