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斃的貓頭鷹猛地對着無晴就是一擊。這次,它不單單如方才對我做出的攻擊,僅僅是用它有力的翅膀扇打了,同時用上的還有它彎鈎如鐵的嘴巴,饒是果敢如無晴,冷不防額頭也被它啄了一個小傷口。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變得越來越濃烈了。
我渾身幾乎快要沸騰了!
就差那麽一點點,一點點,我就可以挽救相公的生命了。以後,我就可以和相公比翼雙飛了。可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總是天不佑我,為什麽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恨!
恨!
還是恨!
唰地一下,借助黑暗,我抽出腰間備用的蠶絲軟鋼線,對着無晴露出殘忍的微笑,
“有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你們為什麽會中意我?”一邊,無晴已分神思考,一邊,我展開絲線,繞了個弧度,對着他頭頂抛了過去。
我的右護法顯然沒有防備,低吼一聲,修長的脖子上已被我的絲線勒出血印。很好,就在這裏解除了你,省得你再和那狗頭軍師聯合一氣。
“小月!”無晴對上我冰冷的雙眸,認真無比地看着我,
“我也能這樣叫你麽?你不知道,聽到無風每次那麽叫你讓我好妒忌,好難受,我真的好中意你,不,比中意更中意,準确地說,是好喜歡你。即使在不知道你的相貌你的人品的前提下,我就這麽不可自拔的喜歡上了。我們一起同仇敵忾,恣意殺敵,在無數流淌着鮮血的屍體旁;我們一起喝最烈的酒,我們一起策馬狂奔,在一次次傾盆大雨的深夜裏;我們一起把酒言歡,高歌一曲在一場場戰後的慶功晚宴上……小月,夏冷月,我們,我們有過太多的回憶,這些,你難道都無動于衷嗎?
別過頭,我不想說話。對不在我感情世界裏的人,我有什麽義務向他解釋?
“小月!”無晴凄涼低叫一聲,緊接着,方才失去主人的貓頭鷹也是一聲引吭怪叫,再擡頭,漫天烏雲,看不見一絲星光。
“不用多說,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認命吧!”說完,我手裏的絲線已然勒緊。
無晴的最後一句話卻是——“能夠死在你的手上,我很高興。”
手裏絲線一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使今生我不會對他用情,可這幾年來的每每殺戮場景再現,他,我的右護法,總是将我護衛得安全卻是不争的事實。對于我,他并沒有虧欠。
再看無晴,他已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心中不禁猶豫。這殺機我能不能下得了手?
CHAP 9 巨蜥幫紛争
CHAP 9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一絲淡淡的花香飄過。天上的烏雲漸漸退去,幾處不起眼的星光璀然撒下。
我的左護法到了。他先是斜眼瞥了一眼藥王的屍首,眉間那抹擔憂立刻化去,接着見我和無晴在一處對峙的貼緊了的身軀,鼻頭皺了一下,很快,又燃起他的飯窩,恭敬朝我跪拜在地,“啓禀老大,巨蜥幫今夜突然襲擊我幫在金陵的東郊支會,導致兄弟們死傷慘重。還望老大示下。”
很好,圍魏救趙嗎?
哼,不愧為我的軍師。
帶着一絲欣賞,我瞥了他一眼,同樣仔細敏感的他立即在我的眼裏收到了信號,頓時,飯窩下陷的角度更大了。
真是給點陽光他媽的就燦爛。
心知今夜無法再鏟除無晴,一手收了絲線。面對兩位護法直接命令:“還等什麽?我們立即去東郊支會一探究竟。”說完,戴上我的蝴蝶面具。
真是奇怪,巨蜥幫和我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我幫最最頂峰昌盛的時刻,他們還主動向我幫納供以表謙順服從,他們幫的那個畏畏縮縮的中年大叔謝老大怎麽看也不像一個不安分守己的人。
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和無風共騎烈風,無晴則和無風的另一名下屬共騎一馬。
“死了多少人?”身為老大,我就要對幫內的兄弟負責。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在位,就必須承擔責任。
“兩百零一個。”無風側過臉,在我的耳畔低語,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将我的細腰再摟得緊了些。
好無禮!
我怒起雙目,卻終于将心中的不快隐壓下去,可利用的人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尚有利用價值,更何況,相公的性命正掌握在他手裏。
此時他這般對我,擺明了就是要挾。
了解他的脾性,殘忍的程度絕對不亞于無晴,只不過,他不似無晴那般單刀直接坦蕩,他要的是折磨獵物的快感和享受的曲折過程。
我曾親眼見過他熬鷹的過程,一次,為了熬出一只罕見的通體雪白的獵鷹,他竟是和那只鷹拼了五天五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最後,就在他拿出一塊新鮮的兔子肉的時候,就在他以為可以完全駕馭那只獵鷹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只剛烈的老鷹竟是迎着我總部的黑色石壁一頭撞死!
鮮血染紅了它雪白的身體,宛若雪地裏的朵朵白梅,嬌豔萬分。無風先是一愣,随後竟是笑了,笑得異常溫柔,手掌轉動将那只獵鷹的屍身撕了個粉碎!
狩獵,他是一把好手;
對陣,他同樣是個犀利的勁敵。
因此,我絕對不能在一開始,就動怒。安靜,蓄機以待,是最好的方法。終于,将自己心中的不快壓住,可有人卻更加肆無忌憚了。
“小月,能這般與你親近,真好!”
無風故意把臉貼在了我的耳邊,讓他烏黑飄逸的長發淩亂地飛揚,不停地在我耳邊摩擦,引得我陣陣發癢。
疼,我不怕。
痛,我不皺眉。
可,就是怕癢。與相公調笑的時候,往往是他的手還沒碰到我咯吱窩,我就自己先憋不住要笑了。
此刻,他的頭發已經騷擾得我滿臉通紅。可是,離東郊卻還有着半個時辰的路程。
終于,我忍不住了。“夠了。适可而止。”
無風一陣低笑,“我的小月終于忍不住了嗎。哈哈哈……”真氣随着笑聲震蕩,一傳千裏。
一般而言,對付此類人的最好的處置方法就是不理會,你越理會他,他就會越得意。待到你不理睬他了,他就會自覺沒趣,識相一點的就自行離開。
可眼前人顯然不在識相之列。呢喃着,他靠近我的耳廓,“小月,你有答複了嗎?只要你答應,我随時可以救了連容。”
他不提連容還好,一提,方才的殺害藥王的新仇加暗害相公的舊恨,一股腦兒的我就要爆發。胸口氣得一起一伏的。
身後無風的呼吸卻是漸漸急促起來,“小月,希望你好好考慮……”
夠了。運起神功,渾身真氣膨脹,砰地一聲将無風震下馬來,不再理會旁人,一人單槍匹馬,直往東郊狂奔。
方才的些許涼風早沒了蹤影,氣壓越來越低,低的直讓人喘不氣來。忽然,空中一聲驚雷,電光閃爍,晴空一個霹靂,嘩啦啦地下起大雨來。
黑夜,大雨,的确是個殺人的好日子。
巨蜥幫,無論你有什麽三頭六臂,你都讓我有了嗜血的欲望。
不顧渾身濕透,早一步來到東郊的支會。原本金碧輝煌的廳堂內此刻躺滿了屍體,毀壞的殘垣斷壁将雨水倒灌下來,雨水,血水混淆在一起,稍稍洗刷掉空氣中原有的血腥味。
可這雨卻完全破壞了現場的所有痕跡,只能單憑死者死亡的狀态來判斷兇手行兇的手法和招式。
不一會兒,左右護法來到身側。忽然,兩人望我的眼神熱烈了起來,低頭一看,卻見因為雨水,我渾身全部濕透,衣衫已緊貼着身體,體态畢現。
“老大!”最後的那名無風的下屬也到了,倒是不敢正眼瞧我,雙手向我托獻一襲幹燥溫暖的貂皮大氅。
倒是個有心的家夥,揚眉低笑,從來不吝啬給下屬在面前表現機會的我,對着這人,随意問道:“你的名字……”
“屬下東石。”
“很好,我記下了。”裹起大氅,雖不感到寒冷,卻總好過避開無晴無風火熱的視線。
東石此刻已被左右護法的目光逼退,閃避到門外放風。
死氣沉沉,遍體屍體的現場,只有我和兩位護法。
“老大,他們都是中了巨蜥幫獨門秘笈而亡。”無風在翻看他們屍體後向我彙報。
“這是廢話。誰都看得出來。”我不留情地說道,接着裹緊了大氅,繼續分析,“如果我是巨蜥幫,如果我要暗中找人的麻煩,你們說,你們會用本幫的獨有手法致人性命昭告天下嗎?”
無晴看我一眼,無風則是迅速瞥了一眼無晴,又低下身翻看屍體。
“不用看了,現場所有痕跡都被雨水沖刷。這筆帳,我們暫且記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出來好久了。
無風掏出胸口的一塊西洋懷表,“約莫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老大可是挂念家中的人了?”
手指捏得發白,他一直不給我喘息的機會,他一直在刺激着我連容中毒命在旦夕的事實,他一直在提醒我只有他才是可以解決這一切紛亂的神祗,他,他到底要怎樣?要我現在就對他這個卑鄙陰險的劊子手俯首膜拜乞憐嗎?
“小月……”無晴脖間的傷口還在流血,靠近我身邊,熱烈而真切道:“我和無風都會等着你,等着你的答複。”
不禁摸了摸胸口藥王方才給的木頭匣子,可愣是這麽細小的動作都沒逃過無風的眼睛,
他飛快地說道,“忘了告訴你,解藥服完十二個時辰內必須對中毒者施以解毒之醫術,否則,原本相生相克的毒素就會因為藥力的作用而集中凝聚,若沒有輔以用來分散它們的外力引導,毒素就會在血液裏四處亂流,最終倒流回心髒,致使心脈狂跳而死亡。”
按住胸口的手立馬僵硬。那……那我今天之所為豈非前功盡棄,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一連串的打擊心情已經跌宕至谷底。終于,一個不穩,踉跄着我就要朝後摔倒。
“小心。”兩人同時扶住了我。
哼。
咬緊了嘴唇,推開兩人。
再回首,我冷冷地抿起了嘴角,朝兩人發狠道:“有種,你們就一起放馬過來吧。無風,我的軍師,如今我的白天世界裏多了個邱漠然,你呢,也會以另外一種身份出現嗎?”
十五天,不多不少。
可是,他們不會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
如今,我幫根基穩健,資金實力雄厚。除了和官場上做一些必要的周旋外,基本沒什麽多餘的紛争。當然,除了眼下巨蜥幫事件。
我想,無風是不會放過這次他熬鷹的機會的。
是的。這次,他想熬的是我這只永不會屈服的獵鷹!
如果說,我對無晴還有那麽一絲絲并肩作戰多年的情意的話,那麽,我對無風,則是百分百的防備。
如果說,無晴是一只會咬人的老虎,那麽,無風則是一只給老虎出馊主意的狐貍。
可無論他們是老虎也好,狐貍也罷,我都會将他們的皮扒下,将他們的尾巴抓住。
因為,我不能再出錯,我——已沒有退路。
若是輸了這場暗戰,我就會失去最最珍愛的東西——這個代價太巨大,我輸不起。
無風在時刻削弱我的鬥志,磨損我的毅力,只有十五天,向來享受折磨對手過程的他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絲機會。此刻,他聽了,細長的雙眼精光一現,殘忍地笑道:“小月,到底還是你了解我,咱們尋古齋見!”
一個無晴扮演的邱漠然就足夠我警備防禦的了,再來一個無風,我真的可能會招架不住。可該來的始終要來,他們是我幫完美無缺的組合,他們的聯合将會不達目标不罷休!
他們的确是強。可是,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我對自己說,只要有耐心,他們總會将自己的命門暴露。
雙管齊下雖然可以打亂敵人的陣腳,但只要自身一旦協調錯亂,雙方必不能通力配合,那麽,很有可能就會自亂陣腳。這個道理師父說過,我也體會得深。
帶着這個認識,我策馬離開。
就在途徑必經之路藥王谷的時候,卻發現那藥王的屍體仍暴露在雨水泥巴中,那只貓頭鷹伏在主人身上不停的哀鳴,久久不願離去。心中終是不忍,勒馬翻身下來,開始挖土,将老藥王埋葬。
說也奇怪,那貓頭鷹見了我的動作,卻似乎通人性一般,不停地盤旋在我的頭頂上,用翅膀替我揮開雨水。
很快,我就将藥王埋葬。揚馬正欲回家,卻冷不防身後追來一聲聲怪叫,回頭一看,啊,竟是那只貓頭鷹追了過來。
“回去吧。你的主人死了,你以後就自由了。”對這個重感情的東西,我心存好感。
可誰知貓頭鷹聽了反而不停地搖頭晃腦起來,似乎完全不同意我的說法。
“去吧。”揮手拍開已然停留在我肩膀的貓頭鷹,調轉馬頭,才前行了數裏,身後又傳來怪叫聲。再回頭,那貓頭鷹又是一股腦地往我的肩頭鑽。
忽然想到它和藥王方才的情景,一下子明白過來,笑着對它道:“你是要認我作新主人嗎?”
說來也怪,它聽了,竟是不再亂拍翅膀亂晃,竟是一連歡快地叫了起來。
“好吧。”拍了拍它的腦袋,任它停留在肩上,快馬奔馳。
待到紫金山後腰,翻身下馬,将貓頭鷹也放在了烈風的頭頂上,剛開始,烈風可是一點兒也不樂意,但那貓頭鷹可會讨好人了,一再磨蹭在烈風耳側向它示好,不多時,兩個牲畜就不再彼此敵視了。
“就這樣,如有需要,再招喚你們。”臨別之際,眼波忽而轉向貓頭鷹,仰頭瞧了瞧頭頂依然傾盆直洩的大雨,對它道:“我們是在這麽個暴雨之夜相識的,以後就叫你暴雨吧。”
貓頭鷹撲哧幾下翅膀表示高興。
“你們去吧。”去吧,拍了一下馬屁股,一聲低哨,我的烈風、暴雨消失在黑夜裏。
回到家裏,連容房內的燭光仍亮着。我快速回房換衣躺下,還有不到兩個時辰補眠,雖無睡意,卻必須睡着,因為,面對即将到來的真正的烈風暴雨,我必須全力以赴!
CHAP 10 好一筆交易
CHAP 10
疲乏之下,我一覺睡得竟是十分香甜。待到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不好!大叫一聲,匆忙洗漱完畢,抓起桌上相公剛準備好的一個四色開花豆沙饅頭就往尋古齋狂奔。
炎炎夏日,又接近中午,郊外我倒是還可以稍許施展輕功加快步伐,可距離市中心越近,我就越無法施展手腳。
是的,白天,我就成了夏小離。一個憨厚且嬌弱的女子。
才上尋古齋三樓,血腥味和那絲淡淡的花香就立刻飄進了我的鼻間,立刻,全身血液倒流。他,來得好快!化名為邱漠然的無晴身邊此刻正坐着的不是無風是誰!
很好。
十五天的時間,一場漫長的耐力拉鋸戰已然開始!
糟糕,昨天已經過了一天,相公還只剩下十四天的性命了。才作如是想,心中又是湧上萬分焦急。叫人難熬的是,這個痛苦只有我一個人獨立承擔。
倒不是想找傾訴的對象,而是一點都不願把我可愛的他卷扯進來。
此刻,我擡頭望去,他們三人正談笑風生!無晴笑着對連容介紹:“這是家兄,一向對金陵的美景美人十分傾慕,因為事情耽擱,前些天晚于我動身出發,是昨天才到的這裏。”
無風接過話頭,朝連容彬彬有禮一拱手,“真是失禮。在下邱漠言。對連老板一向敬仰萬分,于是,特地派了家弟先來拜會,還望連老板不要怪罪的好。”
“哪裏哪裏……漠言兄嚴重了。今日兄臺前來,可是正式要與我商定那西域尋古齋分店的合作事宜?”連容曲折中擡出重點。
“正是。要談合作的事。”無風說完,目光嗖地一下掃過我的臉龐。
心中的不爽突然擴大到了極點。看來,晚上,不好好教訓這對個無禮又無恥的護法兼下屬不可。
我閃身退避到連容身後,卻奈何又立刻被無晴的目光鎖定。
唉。以二對一,形勢上,我勢單力薄。
無晴終是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先開了口:“不知連老板對于我那個條件考慮得如何了?”
奇怪,一身臭汗的我突然一個寒戰,萬兩黃金換我,相公會怎麽說?
以他對我的愛戀,他當然不會舍得。我心裏這麽告訴自己,可越是肯定就越是沒把握,又越是期待早點得到他确切的答複。
孰料此時,連容突然吩咐讓我退下。
心裏登時一個咯噔,疑窦百出。他,他是有些話要避諱我嗎?他有什麽話不方便當着我的面說?難道,難道,他果真是一個貪得無厭唯利是圖絲毫不講感情的商人?難道,他當真要把我拱手讓人?
假裝退下,卻依然貼在門外屏息偷聽。
只聽屋內無風慢悠悠開口:“連老板,休怪我們兄弟奪人所好。只不過,說來,一個區區內寵不上排場的小妾罷了,連老板何必這許多顧慮呢?”
“哈哈哈,兩位兄臺所言極是。來,我們幹一杯!為了我們的合作。”好聽的聲音出自連容,我絕對不會聽錯,心,頓時,像被萬千根細針包圍着一般,密密麻麻又火辣辣地生疼。
接着又聽連容道:“兩位遠來貴客,來,中午我替你們洗塵接風!”
“哦?聽聞金陵貴地最最聞名的歌姬坊——潇湘樓,最是有名,不知連老板能否讓我們見識一二?”無風說得越來越猥亵。
什麽最最聞名的歌姬坊,最最下流最最無恥最最破壞人家家庭幸福臭名昭著的金陵最大的妓院倒是真的,雖起了個優雅的名字,可裏面各色風騷的妓、女舞娘卻在經營着千百年來女人最最原始的皮肉生意。
呸!這個陰險的軍師。他顯然沒安好心。相公自從和我成婚以來,從來都沒有去過那些煙花場所,他一直都是個專情對我的好人。
不行。兩個黑幫神通廣大的左右護法來算計相公一個,不行,怎麽我也得跟着。
半個時辰後,潇湘館的一個包間窗外,我雙腳倒挂卷簾般隐蔽在附近一顆巨大柳樹的背面,整個人的呼吸随着夏日的蟬聲而隐沒。
“來,梅蘭竹菊,你們四位好好服侍這幾位相公。”只見四個俏麗的妓、女閃身進來,其中又屬那個叫做竹娘的妓、女姿色最美。
酒過三巡,酒酣耳熱,又是炎夏,幾位風情萬種的妓、女早已羅衫盡褪,我的兩位左右護法一人環抱一個,卻是将另外一個妓、女還有竹娘塞到了相公的兩側。
原本酒力尚可的連容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中劇毒的關系,此刻已是兩眼昏花,滿嘴胡言,人已仰面卧倒在桌邊,發出沉沉的呼吸。
左右護法見時機成熟,立刻交換了眼色,屏退其餘妓、女,只留下竹娘,無風勾了勾手指,讓她附耳上來,細聲道:“這個全城最美的男子如今此刻可只屬于你一個人了,不要放過機會。”說着,将手裏的一塊金錠交到了竹娘手裏,同時,更瘦削的那人,從胸口取出一包藥粉遞給她,吩咐道,“不過是讓他更加動情的□。”
看得我怒從心起,好個狠毒的軍事左護法。還要再害人!
饒我再好耐心也是無法再繼續忍耐,飄落下柳樹,提起真氣,騰空而起,側過身,如柳葉拂面般滑落進他們的包間,運起護體神功,一把打落竹娘手中的藥包,對着無風無晴兩人的膝蓋處分別出手,各自給予閃電般一擊!兩人應聲悶哼着倒地并暫時無法起身還擊。
“啊!”竹娘顯然被我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剛要出聲喊人就被我勒緊了脖子,威脅她道:“敢出聲,就殺了你。”
竹娘恐懼地慌亂點頭,迎上我面孔的時候,卻是忽然得意一笑,詭秘的眼睛雪亮,瞬間,貼近我的雙手對着我的胸口處就是一刺,好疼!
接着,我的意識跟着模糊。閉眼前,只看到無晴無風得意揚起的嘴角。
這次是我大意了,忘記了對敵的耐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身為黑幫老大的我,也會有遭人暗算的一天。
待到醒來,卻已是躺在了黑幫總部我現在已經很少用的卧房內。摸一摸胸口,也再無疼痛感,運氣一試,也是全身真氣暢通沒有阻滞,情知方才只是中了麻藥之類的藥物,并非毒藥。
“老大!”左右護法兩人同時閃身進入。
冷冰着雙眼,我朝二人怒視:“你們還當我是老大?”膽敢以下犯上,他們的罪行裏無疑又多加了一條。
“屬下不敢。”很好,他們兩個裝得跟個沒事人似的。
我心裏卻是急的有如熱鍋的螞蟻,連容,連容不知最後怎樣了。
看向無晴,他,兩眼火一般的熱情,一觸及到我,眼神就愈加猛烈;
那邊無風,則滿臉壞笑,眯起一雙狹長的眼,似乎就在等着我開口主動向他詢問連容的安危。
我才是黑幫的統領。灰暗世界的王者。絕對不能再讓局面失控下去了。過了今夜,連容活命的日子就又少了一天,必須趕緊采取行動,不能再有半分遲疑!
我心中狠心剛下,無風上前啓禀:“照例,今天仍是例會的日子。不過,剛剛官府那邊派人送來急件,請老大過目。”
每一個朝代都有一些陰暗面。每一個統治者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們有着各種各樣的需要。讓一個人消失當然屬于衆多不同需要當中的一種。
有時,對付你敵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永遠都開不了口。
有時,處理你身邊獲悉并了解你秘密最多的那個親信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永遠的消失。
——只有死人,才會永遠地守住秘密。
官府那邊具體與本幫聯絡的接頭人的身份一直很隐秘。但每次,他都能給我們一個公道合理又誘人的價格。我們替他們殺人,他們付出相應的報酬。有時,不單單是銀兩,而是更多合乎方圓規矩的利好條件。如暗、殺前任吏部尚書事成之後,我們幫派得到的就是江浙兩省公私全部口岸的經營權。
這次呢,他們給出的條件更讓人無法拒絕——幹掉現任兵部侍郎曹岳,将由官府出面替我們全力鏟除巨蜥幫!
看畢手中信件,我心中卻是一凜。暗想:一直隐藏在官府中與我們接頭的那個神秘人究竟是什麽樣的角色?竟是對我幫剛剛發生的一些內、幕能如此了若指掌?
關于巨蜥幫的事情我已封鎖了消息。兩百多條人命不是玩笑,在尚無暇掌控局面的同時,走漏風聲無疑不是件妙事。因此,從幫內現存的角度來看,知道當天事情的只有我、左右護法,還有那個叫東風的下屬。抿着嘴,我心裏已然有了計較。
“老大,例會還開嗎?”無晴出聲打斷我。
“例會照舊。不過,每人發言時間縮短一半。剩餘時間,我們将共商這次執行暗、殺任務的人選。”時間當然要緊縮,不過,私心占了一半,我是為了早點跑回家看我的那個他。。
無風立馬瞄我一眼,準确地探尋到我內心的真實想法,但又很快收回視線,随即和無晴躬身退下。
總部會議室內,今天的例會已經讨論趨近結束。可暗、殺兵部侍郎的殺手人選卻遲遲未定。少有的遲疑和畏懼出現在這個向來殺人不眨眼的黑暗幫派內。
曹岳!
一位鐵血男兒,一個響當當的名字。
就算是白天喬裝無知的夏小離,也聽說過他的傳奇。
聽聞,他曾經一個人,血洗過漠北契丹的整個部落。雖然,他,最後遍體鱗傷,可是,他的敵人卻永遠地倒在了腳下;
聽聞,他天生神力,武功蓋世;
聽聞,他年少有為,熟讀兵法,身經百戰,為朝廷立下大小戰功無數;
聽聞,不出意外,他即将接手下一任兵部尚書,掌管天下兵馬的無上位子;
聽聞,他是出奇地孝順,曾為了醫治他受傷的老娘,背着老娘一個人走進了長有神奇雪蓮的茫茫大雪山;
民間關于他的傳聞太多了。
可是,我卻沒有興趣。此刻,定格在我腦海的事實是,只知道,他已成為我們下一個預備暗、殺的目标。
戴着面具,環顧四下,睥睨衆人,萬籁俱靜。竟是沒一個人心甘情願地自動請纓。
哼。
不當一線殺手好多年,近來的種種不如意讓我的手越來越癢了,正好是傾瀉滿腔憤怒的好時機。
“既然無人接手,這次就由我親自出馬。”冷冷地才說完,就立刻遭到無風無晴的劇烈反對。
“老大,你不能去!将帥不可輕易涉險。”無風的理由不容質疑。
“老大,我願代你前往。”無晴更表露得一片忠心。
跟着,腳下的一幹宵小也随之跪倒在地,齊聲道:“願老大三思,以幫中一切安危為重。”
哼,我是夏冷月,我怕誰?
——雖萬千人,吾往矣。
擡高手,制止了衆人的勸慰,“不用廢話,我心意已定。散會。”急着就要卸下蝴蝶面具,趕回去看連容。
不再理會衆人,快速消失在濃濃的夜幕裏。
CHAP 11 只為君心亂
作者有話要說:
CHAP 11
才卸下面具換好衣服,卧室的門就敲響了。來的當然不會是別人。
“小離,我回來了。”夜色中的相公看起來分外英俊,可是借着燭光細看,就會發現他額頭間那抹紅印的顏色變深。
哦,看來潇湘樓事件不過是兩條惡棍對我的進一步示威罷了。至少,連容看起來沒事。糾結了一個晚上的心中大石暫且放下。
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尋古齋門外聽到他同意拿黃金交換我的那番言辭,頓時,臉色一沉。偏過臉表現出對他的極端冷漠。
平時,我也偶爾耍耍小性子和他鬧鬧脾氣,可每次只要他或是溫柔地向我求饒認錯或是吹氣哈癢直接瞄準我咯吱窩,我都會毫無例外地舉手投降。
現在,這兩招他都用過了。
我仍無動于衷。
我真的生氣了。
我沒有理由不生氣,他,竟是那種完全的拜金重利之人,要拿我來換金錢!
他把我當什麽,當貨物嗎?還是不在他尋古齋上中下三層範圍內卻在他連容手邊随意一本翻舊了就可以扔掉的破書?
忽而想到師父曾和我說過的杜十娘的故事,眼前這個俊美無比的相公和那負心寡義薄情的那個将杜十娘賣給別人的男人有什麽不同?
心,好疼好疼。
這是從沒有出現過的狀況。身體不适,護體神功自然運起,卻是真氣運到心口時,忽然一陣阻礙,之前強大的真氣莫名受到某種莫名的抑制。一時間氣流血脈翻江倒海一般,渾身脹痛。滿頭不知覺間挂滿了汗珠。
怎麽會這樣?
正暗自凝神重新運氣,卻不料連容再次接近我,“小離,還是那個來了小腹難受嗎?”他伸出手拂拭掉我眉心中間的一顆碩大的汗珠,面露關切地問道。
心口疼得說不出一句話的我正難受,只得朝他眨了眨眼睛,算是無聲承認。還好,他這樣以為也好。至少,省得我再找理由解釋。
連容一手搭上我的手腕,替我把起脈來,原本對醫理只是稍通皮毛的他,近來不知怎麽的忽然研究起中醫氣血的理論來了。前天,我偶然去過他的書房,他案頭上除了擺放最近無晴無風他們搞鬼的那個什麽西域分店的尋古齋合同之外,就是一大堆的中醫理論書籍,我也沒仔細看,不過,好像都是一些極其偏門的什麽解毒療傷的藥方的書籍。
他把着我的脈,眉頭卻是越來越皺,最後,仿若就要糾結在了一處。斜眼忽然瞥見我比他更擔憂看向他的眼神,頓時,臉色柔和下來,朝我溫柔笑道:“小離不要擔心,待會兒我再煮些補氣益血的湯劑給你服下,包準你不疼了。”
心中暗自聽着好笑,想的是:得了吧,你這二半調子江湖郎中,竟是把了半天我的脈象也沒發現我揆水未至的事實,還補氣益血呢,算了吧,你。就憑你這醫術水平,還是自己先保重吧。
連容話才說完,就立刻一陣咳嗽,手捂着胸口,臉色變得慘白。
心中焦急,剛想張口,問問他今日身體狀況如何,可一想到他将我拱手讓人的決定,又立即堅決地閉緊了雙唇。
我們夫妻無數的濃情蜜意,卿卿我我,抵死纏綿,竟是比不過那些沉甸甸,金燦燦的萬兩黃金嗎?
相公啊,相公,竟是叫我錯看了你。
想到這裏,雙眼一閉,傷心、焦急、壓抑、苦悶全部不經意地在他面前暴露出來。
見我這樣,連容也是一驚。作為夏小離,我一直都是懶散而快樂的。
“怎麽了,是那個來的,肚子難受得厲害嗎?”他仍是以為我因為揆水的原因而導致的生理疼痛。
哼。你這個笨蛋。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對你付出的真心;你不知道我為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