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所有忍耐和郁悶都抛卻在腦後,我——只需要這一刻的放松。

人,不能總是緊緊繃着,宛若一張弓,總拉得太滿,是會斷的。

跟着連容,我學會了更多從師父那裏學不到的道理。

于是,策馬奔馳在這片我幫的禁地,徹底讓自己松弛下來。

紫金山無人的曠野,是我閑暇時唯一放松的處所。在這裏,我不需要戴着任何的面具,我既不是夏冷月,也不是夏小離,而只是我自己,天地間一個野性又平凡的女人。

一陣疾馳狂奔,已來到紫金山頂。城裏驕陽似火,可山中此地卻因為環樹和海拔的原因清涼無比,我坐在一塊巨石上俯瞰整座古城,迎面對上漸漸日薄的夕陽,忽然記起師父教過的一句詩詞——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山風微拂面龐,身旁的暴雨在随風歡唱,身後的烈風在低頭飲着山間的泉水,樹林間沙沙幾聲,安靜極了。

沉醉不欲歸去。此時,我體會到了詩人當時的意境和心情。

但,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等着我去面對。一味的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直面人生,擡頭做人,是我向來秉承的座右銘。

夜幕降臨。連容今日外出。

山林間我與烈風暴雨告別。

轉身,回到家中,我又戴上了我的蝴蝶面具。

CHAP 14 真實的目的

CHAP 14

例會繼續進行中。

遠在西域的一個長老開始發言。“我幫在西域的勢力迅速發展。近幾年來,官府年年對西域用兵,民不聊生,我幫趁此大力吸納了不少新進的年輕血液加入,使得我幫西域整體實力得到全面提升。此外,我幫在西域對新式武器的秘密研究也取得了巨大的突破。老大,請看!”一邊說着,這個鷹鈎鼻子的銀灰色長發的老者從袖口拿出一支黑色鋼管做成的細長圓筒。

“這是哪門子的新式武器?”剛剛當任的那個統領江浙徽三大幫派的禿頭長老火焰正熱,睥睨看着鷹勾鼻子,一臉不屑。身後一幹衆人也開始竊竊私語。

鷹鈎鼻子不急不忙,從另一邊衣袖取出一個黑夾子,打開,卻見裏面細細排列了上寫兩排黑漆漆的火藥,接着,上膛,調整鋼管圓筒,再核對調試,接着,鷹勾鼻子一個請我示意,我點頭,他對着會議室背後那扇巨大的百獸圖的屏風按下了圓筒上的按鈕,“砰”地一聲巨響,從法蘭西舶來的琉璃屏風瞬間化為粉碎。

全場轟然。

好大的威力!

禿頭吓得乍舌不已,一幹衆等目瞪口呆之餘再也不敢廢話。這時,鷹勾鼻子仍然态度謙和,絲毫沒露出一丁點兒的驕傲,抱了抱拳,将手中這個新式的圓筒武器向我呈了上來,“老大!”

鷹勾鼻子拜倒在我腳邊。

哼,好個角色!

一個內心能夠蟄伏不為外界任何情況影響的人是可怕的,我深深知道這點。因為,他永遠不會輕易向別人獻出自己的真心。他的心只屬于他自己。

我很了解這種人,因為我就是這種人。

幫內能幹的角色永遠有的是,這種無法探測到內心深處的人,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則只能讓他永遠地消失!不能給他任何繼續坐大的機會,否則,一旦縱容,他日,你就淪為階下囚。

我幫能人輩出,對我而言,卻都只是一個個的利用工具。我給他們權勢、財富、甚至是女人,他們回報我的則是将我們這個最最隐秘的幫派發展得更加輝煌!

忽然眼光觸及無晴,我倆互視一眼,又立刻調轉視線移開,是呀,其餘人都是工具,可是他,他對我來說,是什麽呢?

我的右護法,龍潭虎穴護着我一路厮殺至今,對于他,不知何時,一種莫名的情愫開始悄然蔓延。想到情愫這個詞,整個人徹底一驚,天,我,對他,無晴,怎麽會?怎麽可能?

心中立刻全盤否定,不可能,我一定是最近太累了。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卻又是禁不住偷偷再次斜看無晴,他,此刻正屏息以待地全神貫注地對峙于鷹鈎鼻子,全身布滿殺氣,一絲不茍地防禦守衛着我,生怕那個西域的長老對我有什麽不利似的。

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藍藍的眼睛,他,原來,他也可以是這般英俊的。只不過和連容的文弱完全不同,他,是無比陽剛的美,堅韌得猶如鋼鐵一般令人單單只是望見,就情不自禁地滿心畏懼,無比崇拜。

想到相公,再看無晴,我的整顆心立即揪了起來,好疼。我這到底是怎麽了。只不過是我的右護法向我訴諸衷腸罷了,我已不是十五六歲的懵懂無知少女,成熟如我,毒辣如我,怎會在此刻還如此的心神不寧?

微微晃晃腦袋,身邊另一側的無風立刻迎向我:“老大,哪裏不舒服嗎?"真情流露,滿臉關切。可是一雙戲谑的眼卻是不停來回掃視在我和無晴之間,仿佛對連我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情感變化感到意興盎然無比。

我立刻大怒,當我是什麽?你待捕的獵物嗎?手裏聚集了真氣,正想對無風發作,可立時又結結實實地隐忍了下來,哦,胭脂燙,該死的胭脂燙。

低下頭來,看着手中烏黑發亮的新式武器,終于,用嘉許的口氣安撫起了西域那長老,“幹得好。這種武器正是我們需要的。”

“多謝老大,只是希望總部能進一步加大對這種武器的投入,屬下保證,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生産出可以大規模使用的兵器。”鷹勾鼻子一鞠躬,再次對我恭敬拜倒。

我斜眼看向禿頭,江浙一帶才是我幫財力聚集的焦點,要錢,自然要找他。禿頭被我一瞧,立刻醒悟過來,也是一個叩頭,跪拜道:“屬下自當全力配合。”

“很好。”我藏在面具後淡淡地笑了,“諸位只有攜手配合,互相團結,才可以将我幫發揚光大。”用人之道,權力的相互制約是一種方式,就像它另一種更直白的說法——“和稀泥”一般,不過,扒下了一層冠冕堂皇的幌子。兩者沒有本質上得區別。

“屬下自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一幹人跪地叩拜,我冷冷地坐在最高處的位子上,俯瞰衆生。

心下又逐漸有了計較。哼,這種新武器的投入,幫內已經花費了巨資,至少江浙半年的貢銀都已經砸下去了,哼,還要繼續追加投入,哼哼哼,是想繼續坐大吧,既是這樣,我又豈能再容你?來日,這種厲害的武器大批量生産完成之日,就是你西域長老阿布的死期!

接下來的議題很簡單——曹岳。

“呈上來!”無風一聲吩咐,一個影子殺手已經将一塊黑布包着的包裹呈到了會議桌上。

霎時間,幾十雙眼睛聚集到了上面,無晴提起随身短刀,眼花缭亂地在包裹周圍的空氣中刺舞,之後吹了口氣,黑布裂碎,化為大小均勻的布條,如盛開花瓣般露出裏邊的東西——赫然好大一顆人頭!

可這幫見慣了的劊子手就像是三姑六婆到了菜場看見青菜蘿蔔一般地看着那血色幹涸的球體,一個個表情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鮮血已經凝結,可是人頭卻依然保存完好,當然,這得歸功于無風的另一種防腐的毒藥。

衆人盯着曹岳的頭顱,轟然朝我拜倒,“恭賀老大,順利凱旋!”

接着,各種肉麻獻媚的話不絕于耳,其中,當然要數禿頭的說辭最為無恥至極,什麽曹岳一見了我就立刻吓得屁滾尿流,倉皇落馬而逃,什麽我只用了一招就要了他的小命,其中一些他自編自導的細節居然還說得活靈活現,真好像那天,他到了現場一般。

“送給官府,要他們開始兌現他們的承諾。”我對着左護法下達命令,一向,和官府那邊的秘密聯系人打交道的都是無風。

無風接過曹岳的人頭領命退下。

會議結束,找了借口又屏退無晴。我朝跪在遠處的影子殺手叫東風的示意了一個眼神。

喏大的會議室內,只剩下我們倆人。

“都安排好了嗎?”我背轉過身,仰望着師父的靈位,再轉眼,則是我幫那個似龍非龍,似虎非虎的聖獸。黑夜裏,它那兩顆用夜明珠作的眼睛碧綠碧綠,閃現出妖魅的光芒。

“一切安排妥當。”東風叩首回應,“老大請随我來。”

很好,一切都在算計之中。

半個時辰後,我和東風來到郊外我幫的一處隐秘的舊宅內,剛要推門,門卻是“吱呀”一聲被人打開,迎着星光,看着開門人,正是那曾馳騁沙場傲視群雄的兵部侍郎——曹岳!

他一見是我,立刻跪倒在地,“多謝幫主不殺之恩。”

“沒什麽謝的,我們只不過是在做交易。”我淡淡應諾。

“進去再說吧。”細心的東風一個側身,将我先讓了進去。

舊宅內一切安置俱全,衣服食物和水,甚至還添置了一些兵書,我甚為滿意地瞟了東風一眼,對他辦事的細心和效率感到滿意。

“你知道我今夜來的目的嗎?”東風站在我身側,我看向曹岳。

雖然只隔了一夜,可洗盡鉛華的他卻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原本那些專屬于年輕人的不可一世的飛揚跋扈全部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派內斂的沉穩。果然,死亡,可以改變一個人很多。

“您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雖然有些東西改變了,可曹岳依然還是性情中人,即使面對詭計多端的我,也依然不失男兒本色。倒也擔當得起一代名将的稱謂!

“呵呵呵……公子真是爽快人。”我一陣輕笑,為自己也為曹岳,“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的要求很簡單。他日你掌管天下兵馬之時,需答應我三個條件!”

曹岳顯然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微微一愣神,接着也是笑了,笑得雲淡風輕,好不自在,“這又有何難?”

好!若不是礙于老大的身份,我就要立刻擊掌叫好了。血性的男兒,我今天倒是第一次見到。

于是,我伸出手掌,曹岳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手掌攤開。黑夜裏,我們擊掌為誓!

待到離開舊宅,夜已深。連容今天要去拜訪一名貴客,會很晚回來。

我騎着烈風,讓暴雨停立在肩頭,孤零零地站在紫金山間的一塊岩石後邊,看着山下的萬家燈火,忽然感到無比的落寞。

“東風,你能再幫我做一件事嗎?”我開口對着身旁如今的心腹提出了要求。

“老大只管吩咐。”東風白淨的臉皮漲得通紅,回答起來熱血沸騰。

我自然曉得他激動的原因,就在我決定重用他的時候,我已經将他家裏的底細全部摸清楚:

東風,原名郭大牛

居住地:金陵郊外郭家村

家裏親人:瞎了眼的老母親和一個年幼的妹妹,另一個妹妹兩年前上吊,殁。父親早亡。

一家原本日子清貧艱辛,可卻因為當地惡霸污辱了他的妹妹事件而改變,東風當時年少氣盛,為了替妹妹喊一聲公道,縣衙官府上下跑了個遍,卻因為官商勾結官老爺收了惡霸的銀子而最終不得上告。回到家裏,妹妹終日以淚洗面,面對外間的流言蜚語,選擇了自殺。就在妹妹死後的第二天,深夜裏,東風終于地殺死了惡霸,為妹妹報了仇。可是,等待他的也是那官府的枷鎖和秋後問斬的死期。

不知無風耍了什麽手段,将他救了回來,後來收入門下至今。

于是,我的做法就更簡單了,只不過,給他的家人送去了一輩子也花不掉的銀兩。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通常情況下,都不是問題。

東風如今沒了後顧之憂,則完全聽命于我,黑夜中,睜大了雙眼,“屬下靜候老大差遣。”

當然,我是要差遣你,幫內除了無晴,如今能夠近距離接觸無風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CHAP 15 胭脂燙的毒

CHAP 15

我一向幸運,到家剛收拾好,才躺下,相公回來了。

“嗯,小離,你剛沐浴完嗎,唔,你好香……”連容略微刺人的胡渣刺疼了我的頸間,喔,老天,他渾身的酒味!

“你喝了多少酒?”我有點不高興了,就如同全天下所有妻子面對酒醉的丈夫時一般,即使我貴為一幫統領,仍然不能免俗。

“不多不多多呼哉,不多矣。哈哈哈……”連容大笑數聲,忽然張開雙臂要向我撲過來,“小離,小離,來,抱抱。”

床就那麽大,我一下子被他困住,嗯,二十年珍藏的竹葉青,湊近他的嘴唇我聞了出來,咦,除了這種味道似乎還有一種,是什麽酒味呢?這麽好聞,嗅嗅鼻子,帶着疑惑,我再度靠近他。

月光下,他臉部的輪廓柔和到了極處,寬厚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整齊漂亮的牙齒,唇齒相依自然流露出誘人的弧度,情不自禁的吞咽了口唾沫,我奉上我的雙唇,嘴裏同時低喃着他的名字。

摟抱住我的男人以火熱的□作為回應,更緊地将我抱住,吻由淺入深。“讓你獨守空房許久,怨麽?”每個字他都說得那樣動情,好像那是人世間最最美妙的甜言蜜語。

雖然明知他在勒索我主動的回應,我仍心甘情願地奉獻出真心。

才點完頭,腦海就被一片熊熊的激情點燃。狠狠地啃齧起他的唇,溫暖的唇,誘人的唇,火燙的唇……似乎一時間什麽都顧不上思考了。整個人就好像飄蕩在一片火星中的木屑,随着溫度的升高而只需自燃……

突然一片薄薄的唇如雷電般閃擊劈打進這片火海!我一個激靈回過神,又跟着看到那雙藍眼睛,哦,就這樣,心裏多了一個身影,頭皮一陣發麻,我從現實中清醒。

“小離,我需要你!別走,你別離開我!”連容忽然眼神迷離起來,淡淡的月光下忽然能觸摸到他醉醺醺身體透露出的一絲悲涼。

“胡說什麽?”我嬌嗔地責怪他,“真是喝多了。”依偎在他的胸膛,緊貼着,開始數他的心跳。好快。他心跳的速度似乎超過了常人的标準。是因為胭脂燙嗎?痛楚排山倒海般襲來,苦澀在我嘴裏泛起。

“小離,我不能沒有你。”連容忽然低頭學着我曾經的樣子開始啃齧我的脖子……哎喲,好疼!

我龇牙佯怒,假裝生氣地推開他,卻被他更寵溺地又一次圈入懷中,一雙大手慢慢撫上後背,“答應我,小離,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他真是喝多了。除了竹葉青,還有什麽?于是,決定仔細去品嘗那個味道。用唇。咦,是什麽,這是什麽味道,我肯定曾經聞到過的,伸出舌尖飛快地掃拭相公的唇畔,卻聽到他立即的一聲低吼,“你這個小壞蛋!”

下一秒我被狠狠吻住,一雙手熟練地解起我睡衣後邊的絲帶。

嗯,聞到了,我幾乎能确定出那個味道了,是……是專門用于特供皇宮大內的桂花米酒。金陵王家灣老王家唯一的珍藏。幽幽的桂花香味在相公的口鼻間四散開來……

這種米酒一年只生産十壇,所選用的桂花都是來自每年八月十六日金陵東郊靈谷寺裏那棵巨大的桂花王,據說只有在中秋後的第二天,月亮最圓的時刻,午夜的子時,只有在那一刻,才是桂花開得最美最香的時候。于是,專門釀酒的老師傅們便一年等這一回,瞄準了時間,進行采摘。

至于那顆被稱為桂花王的超大的桂花樹,誰都說不清它的年齡,整棵樹幹要合三個大人的臂膀摟抱才可抱全。樹冠茂密青蔥,遠遠望去,宛若一柄圓圓的大傘,着實壯觀。

老字號的老王家便是配合了陳年的米糟配方輔以這精心挑選的桂花,然後釀造得酒。因為桂花來之不易,所以最最精品的米酒每年只有十壇上下,只要酒一成,往往就立刻被大內收購,平常百姓別說喝,就是聞也聞不到的。

我也是因為一次屬下的獻媚,有幸聞過一次。對于酒,向來是不沾的。不過,這辨別酒味的本領則完全師承于師父,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總是酒不離手,在每每學得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們師徒倆就會玩起這辨酒的游戲。大江南北,關內關外,師父手裏的酒各色千種,我的辨別的本領也與日俱增。

可是,此時,相公嘴裏的米酒味讓我生疑。因為該種米酒的稀少,就算是達官貴人,一般也很難喝到,到底他今夜又去應酬了什麽人?

然而,這種疑慮僅在我的腦海裏閃現片刻,再一會兒,我已經無力思考。老天,他吻得我都快要不能呼吸。

“小離……”連容迷蒙着雙眼,額頭排滿了因為緊張興奮冒起的細細的汗珠,鼻間熱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頰上,身體緊張而又期待着。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應。

是啊,這就是我溫柔又可愛的相公,即使在最動情的時刻,仍然不忘尊重我的感受,而從來沒有勉強過我分毫。深夜裏,寂寞的兩顆心熱烈地彼此呼應,越跳越近……

就在我點頭的那個瞬間,他額間眉心處那抹紅印仿佛烙鐵一般立即把我刺痛!

哦!該死的!我不能!

我不能與他親近。胭脂燙的毒又在他的身體裏加深了,可我依舊還沒有辦法。該怎麽辦?激情如浪潮一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深深的憂慮。

“怎麽了,小離?最近為什麽總是在皺眉,我的小離又有什麽煩惱了嗎?”微醺的他是惹人愛的,醉眼朦胧的神态,表情依舊專注……此時也已動情的我心裏想的是,若不是胭脂燙,一定會好好的纏住他直到榨幹他最後一分體力。

可是,我不能。

相公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而我,我卻不能為他做點什麽,這種感覺,真比拿刀插在胸膛捅入心窩還叫人難受。

見我不說話,連容又問了一句:“怎麽了,是身體還不舒服嗎?那個還有,是嗎?”

什麽那個這個的?一呆,卻是立刻恍悟。這個呆子……原來他以為我的揆水還沒結束,罷罷罷,也只好再以這個為借口了。我茫然地點頭,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立即被深深自責的無力感抓住,一陣揪心:我最愛的人,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你離我遠去?

“還是肚子痛吧。一會兒我再去煮點甜湯給你……”他又開口安慰,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的唇堵住,“不要,別說話。”我吻得熱情,似乎想将我這些天來的所有擔憂傾瀉而出。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尤其是在我最軟弱的時刻。膩歪靠着他身替,摟住他的脖子。試圖在最熟悉的氣息中尋找可以讓自我重新振作的力量。卻很快發現他再自然不過的反應。

“好了。不要這樣。”逐漸擺脫酒力控制的他臉龐仍漲得通紅,神色忸怩一陣,圈起手指朝我刮了個鼻子,笑道:“知道你這幾天不方便,我能等……”說完,暧昧地又對我眨眼睛,“小離,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算算胭脂燙發作的時間,也就剩下□天了,時間,我們真的還有時間了嗎?重複一遍他的話,我幾乎想吼出來。閉上雙眼,将滿心的郁悶埋葬,怒吼的沖動只化作喉嚨間細微的嘆息,幾乎無聲。

“累了吧,我還要去看一些賬本合同,你先睡吧。”相公愛憐地對我唇邊啄了一下,才扶着我躺下,緩緩地替我蓋上薄被,才轉身離去。

黑夜中,我睜大雙眼,一夜無眠。反複盤旋在腦裏的一句話卻是:東風,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清晨起來,相公已經去了書店。擺在餐桌上的一塊豆沙蓮子米糕還有一碗紅棗甜湯!心中一動,原本絲毫沒有胃口的我緩緩坐下,湯勺慢慢攪動甜湯,一顆心也跟着甜蜜起來。原來,幸福就是這麽簡單。每天清晨喝一碗愛人的甜湯。幸福,這就是我的幸福。專屬我一個人的幸福,不容別人來破壞。要想捍衛和守護也只能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

炎炎夏日,尋古齋依舊生意火爆。為了讓看書的衆人有一個舒适的環境,連容費了好一番心思,第一層擺放了一些陰涼的藤蘿植物,什麽常青藤、綠蘿之類的,懸挂在屋檐上,垂落在書架角落,為驕陽似火的夏日帶來涼意。一些自诩的風流才子們随意閑散而坐,一壺茉莉花茶一本《蘇東坡詩詞》就可以談一個下午;

第二層則要奢侈得多,房間內四個角落裏都擺放起了地窖裏貯存的冰塊,不似底層的清幽,這層直接繼續砸銀子,特地找了四個員工,輪流打扇子,巨大的芭蕉扇涼風陣陣,一幹滿腦肥腸的家夥蜷曲在用瑪瑙碎玉做成的竹席上捧着《唐詩宋詞三百首》搖頭晃腦,試圖以此來擺脫他們位列士農工商中最末的地位,百分百地裝模作樣;

第三層更費周折。為了滿足官員們貪圖新鮮又自擡身價的癖好,連容特地制作了一架清涼水車,原本就空曠的三層頂樓中央處此時被墊高做成一個平臺,一架體型适中的木質水車矗立正中,從頂樓水箱引入冰塊融化後的雪水,借着齒輪的沖擊力灌入水車,産生動力促使水車緩慢運轉,慢慢地也同時将冰水的溫度傳遞到四周。冰水直瀉而下,流進平臺的底端。

這時,如果你好奇湊上前,就又會發現制作者的別具匠心。

水車下方被挖掘成一個天然的小水潭,清澈的水底漂浮着碧綠的水草,幾條只在冰雪水中才能生存的極地紅鳟正在水裏擺尾游弋。這時,仰望頭頂,一個按鈕,頭頂的那塊屋檐忽然打開,奇怪的是你不會感到絲毫的暑意和熱氣,一塊巨大的藍色琉璃準确地遮擋住了那似火的驕陽,隔絕掉了所有酷熱的溫度。正所謂舉頭烈日當空,低頭清涼無憂。

相公就是這麽有才的人,我喜歡,大家更喜歡。

來尋古齋的人更多了。

早上無事,我坐在收銀臺前對着一本《解毒大全》發呆,唉,翻遍全書,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胭脂燙的解毒之術,到底是什麽樣的法子呢?

正想着,化名為“邱漠言”的無風出現在我眼前,眼見連容正在一旁遠處和人周旋,他誕着臉皮慢慢靠近我的臉頰,“早啊,小離!”笑得一臉春光燦爛。

哼,得意嗎,得意你的計劃就要實現了嗎?未免高興得太早了吧。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圍黑壓壓的人群,滿腹的不快被我壓抑住。心頭對着眼前的左護法大罵:死狐貍,你先樂着吧,通常來說,先快樂的人往往不會笑到最後。本着眼不見心不煩的理論,我幹脆翻了個白眼扭過頭裝作沒看見他。

可來人顯然對我這樣的表現不滿意,随着我移動身體,正巧擋住遠處連容和人群的視線,把我逼退到拐角一處隐秘的角落。白天,擔任怯懦的嬌娘角色的我,只能收起黑暗裏的張牙舞爪,背誦出規定的臺詞。“你到底要幹什麽?”我背靠着牆壁,對上這只變化了的惡魔,佯裝無奈。

“沒什麽,只不過有兩個消息要向老大彙報。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您,要先聽哪一個?”他嘴邊的飯窩升起,笑得淘氣又陰森。真不知道老天是怎麽制造出這項傑作的,讓他在擁有頂級壞水的同時偏偏還夾雜了迷惑凡人眼球的天真。別告訴我他徹頭徹尾只是個惡作劇的孩子,這種玩笑我可不信。因為,即使再惡劣的頑童,也不會拿別人的生命玩耍。

“你,适可而止。”對着他靠近的呼吸,和朝我腰間伸過來的手,一瞬間,我凝聚了滿眼的怒氣。若是晚上,在總部,我早賞他兩個熊貓眼了。哪裏還容得他如此放肆。

“是嗎?”他不理我,一手扣緊我的腰,立即縮短了對話的距離,邪氣笑道:“或許,還是應該稱呼你為老大?嗯?白天的你,竟是這麽個嬌弱的模樣,真該讓那幫殺人不眨眼的長老們來瞧瞧。”細長的眼眯起,沒放過我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

讨厭除了連容以外任何人的觸碰,不舒服的感覺逼迫着我扭動起身體,試圖往後邊擡了擡頭,緊張不安道:“放開我。”護體神功慢慢運起。

敏感的左護法,立刻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立即松開對我的鉗制。目光轉至我的脖間的時候,忽然停住,并在那裏牢牢鎖定。被看得不自然的我不禁手掌捂住脖子,暗暗臉皮發熱。哎呀,早上忘記穿一件高領的衣衫了,昨夜連容啃齧的地方在無風火辣辣的視線下無所遁形。側身映入牆側一邊的鏡子裏,雪白的頸子上一處鮮紅的痕跡清晰可見!

黑了整張臉的男人忽然扯住了我,利用身高把我壓到了角落的牆壁上,冷冰冰的五官裏似乎藏着最火熱的情緒。“是他嗎?”頭頂的他問。

“你管不着。”倔強如我,扭過頭,故意忽略他就要點着的火焰的身體。

“是昨夜嗎?”他眼裏的寒冰一點一點凝結。

“你也管不着。”我幹脆對着地板說話。

“你……你……”他顯然被我的回答惹怒了,散亂的長發飄落在他的額間、忽然,他一個醒悟,低笑起來,“小離,原來白天的你也是這般聰明,是想激怒我嗎?”

喔,被他識破了。他為什麽總能看穿我所有的僞裝?

“說正事吧。”我一眼瞥見連容周圍四散的人群,趕緊對着他催促。

“當然,左護法無風,屬下正恭候老大您的選擇。好消息壞消息,您選。”他說得一本正經,可仍然不減戲谑的意味。

讨厭被人當成看雜耍的猴子,心中有氣,我怒道:“壞的吧。如果不是什麽緊急的大事,你可要為此刻惹怒我的後果負責。”即便狐貍狡猾機警,一再逞膽捋虎須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哦,果然是師父正統的繼承人。凡事看來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風笑得詭異,“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壞事,只不過我原先的一個屬下,叫那個什麽的,對了,東風,今天早上忽然暴斃了。”

頭皮一陣發麻,雙手的指關節捏得咯咯直響。

“小離!”連容掙脫開人群,正在四處尋我。

我急忙神功運起,果斷震開眼前壞笑的男人,正欲離開,卻是被一只鐵臂扼住了手腕,“老大,好消息還沒說呢。”他慢悠悠地注視着我,一點不急。

漆黑着雙眼,我瞪着他拉住我的手。像是意識到我此刻的不悅,即使如他,也自覺地松開了手指,湊在我耳畔低喃:“的确是好消息。官府那邊已經下達鏟除巨蜥幫的決定,行動就在今夜!”

CHAP 16 斬草未除根

CHAP 16

黑夜中,幫內總部,戴着蝴蝶面具,我又成了號令萬衆的黑幫老大——夏冷月。

還有七天,幫內例會就要全面結束。

還有七天,連容體內的胭脂燙就要發作。

我已經沒有時間。

心裏焦急萬分,可卻不得不在此刻仍然安穩地坐在老大的位子上繼續煩人的會議。

不過,今夜,不僅僅是會議。

每位來自天南地北的長老們每人發言的時間又再度縮短,不過不是因為我的特意限制,而是為了一個時辰後我們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這是我們甘肅幫派近半年來的整體情況。”今夜最後一個長老彙報完畢。

“老大。”

“老大。”

我的左右護法同時看入我的眼,在我的點頭下,兩人同時領命。

身為護法長者的無風當衆宣布道:“一炷香內,大家各自備好個人武器,今夜,我們要——血洗巨蜥幫!”

官府雖主動出面,可畢竟是官方的土匪,雖吃着公糧可也要明裏暗裏受着我開元盛世昭昭法例的規定——不得濫殺無辜!只有對于那些頑抗到底的匪類暴徒可以當場擊斃。

既然他們無法令敵人全軍覆沒,當然就需要有人善後。

哼,殺戮了我幫兩百零一名兄弟,我們的血不是白流的。巨蜥幫,拿命來!

拿起無晴奉上的雙刃合璧寶劍,我全身的熱血在沸騰。殺人,痛快地殺人,這種感覺好久不曾有過了。即使前兩天對付曹岳,也感覺未出全力,沒有那種殺他個天昏地暗舍我其誰的過瘾快感。或許,就在今夜,我可以再次讓自己放縱。

“老大!我們誓死效忠!”密議的一幹衆人齊齊拜倒,卻緊接着立即人人自危,急匆匆戴上塗有白磷粉的絲帶于右臂。

冷然看着這一切,眼中不帶感情。執起雙刃寶劍,唰的劃上了自己的手指,雙刃寶劍可以一拆為二,左右同時使用,也可兩劍合璧,靈活使用,威力無窮,是師父傳給我的一件犀利的兵器,削鐵如泥,行使起來如流雲似水,實在堪稱寶物,不過,依循着師父的指導,每次用劍之前,都需要用劍之人的鮮血用以祭祀,據說,這是持劍者與寶劍本身的契約,寶劍飲了你的血之後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你效力。

“冷月!”無晴忘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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