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聲低呼,“你,當真要去,這件事,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嗎?”他忽然挨近,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一邊的無風看得紅了雙眼,用吃人的目光瞅着我們,卻是礙于衆人不便發作。
我深深看入那雙藍眼睛,在裏邊讀出了關心。撫平心中的洶湧的起伏情緒,明确的了解道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現實。對着全體衆人喝道:“出發!”
無風和官府那邊已經完全聯接好,我們達到時已是一片悲慘的景象。巨蜥幫總幫派的大殿內,一派狼藉,用來裝飾的一些名貴字畫和金銀珠寶早被官兵們洗劫一空,歷代巨蜥幫幫主的靈位牌也被打散得淩亂不堪,供桌上,椅子下,大殿內,花園內,四處躺滿了受傷的一幹人等,基本上每個人都身受重傷,一個個仰面倒地,繼續茍延殘喘地大口吸着氣。
定睛四處一看,很好,巨蜥幫的軍師,天南地北四大長老,各個俱在,一擡手,無風發出簡短有力的命令:“殺!”
背後一場單方面的殺戮開始了……一幫長老各個解開渾身解數:禿頭使用的兵器是長棍,只見他眼到棍到,一眨眼功夫,巨蜥幫兩大長老就立刻沒了呼吸;鷹鈎鼻子使用的兵器是鐵鏈,對着這幫殘兵敗将,他最後竟是收起了兵器,只是用兩根手指一一了結了幾個敵人的性命;其餘衆人對着這幫僅存一口氣的敵人也是絲毫不留有一點情意,殺,殺,還是殺!
最後,半個時辰內,一片死氣。鮮血彌漫了整個大殿。一具一具的屍體被羅列開來,在若幹屍體中我仔細尋找巨蜥幫幫主謝萬年的身影,但是——沒有!
疑惑地看了一眼無風,我用眼神交流,難道出了問題,官府不會言而無信吧?
“那邊一向守信,幫中如此巨變,幫主豈會不在?謝萬年一定還在這兒。”他收到我的訊息,及時做出解釋,忽然,他的視線尋覓到謝萬年寶座座位下的一塊空隙,立時朝身後無晴示意,兩人飛身簇擁着我來到座椅前。
無風眼尖,對着座椅手腕處一個紅色按鈕按了下去,登時,座椅移開,下面出現了一條幽深的密道。看得不由叫人倒吸一口涼氣,好個狡兔三窟!臨死還要逃匿嗎?
此番我的雙刃劍可還沒喝到敵人的鮮血呢。一聲叱咤,我晃動手的寶劍,閃身跳入密道。
“冷月!”
“小月!”
兩個護法同時低呼,緊随着我從密道跳下。其餘衆人留守在外邊待命。
漆黑中看不到一點光明。難道,這裏才是謝萬年設埋伏突擊我們的地方?我心裏漸漸犯疑,這裏地形詭異,敵暗我明,的确易守難攻……糟糕,方才一時情急,竟是忘記這兵家大忌了。
而且此時,敵衆我寡,如若謝萬年藏一幹死士于此,恐怕我們幾個就真要在此長眠了。
一番思索更叫我心思不定,但回過頭再一推敲,計算了一下他巨蜥幫總部的總人數,才發現人數已和屍體數相吻合,懸空的心這才放下。看來,就算他有這份心思,也沒有這個能力了。
就在我亂想的同時,眼前一亮,數只火把照亮了黑暗中的光景,眼前豁然開朗,原來經過一段漆黑的密道,我們已站到一處密閉的山洞內。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那向來以懦弱聞名的巨蜥幫幫主謝萬年。
“啊,夏冷月,你終于找到我了。”謝萬年灰白的胡子随着他說話的顫動上下飄拂,整個人看起來委頓不堪。四十歲出頭的人看上去像老了十多歲。
“臨死關頭,你還有什麽要說的?”我等着他的遺言。
謝萬年兩眼一閉,一聲長嘆,“唉!”沉默良久,才開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夏冷月,我別無他求,只求你留我孩兒一條性命。”正說着,一名十三四歲面目清秀的男孩從後面石壁中跑了出來,“爹爹!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上前拉住謝萬年的腿不放。
“永兒,不要這樣。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謝萬年突然抽出小腿上一柄短匕首,對準了咽喉,眼看就要刺下,卻在這時,他一雙原本卑弱的眼直射我的雙眼,那裏,藏滿了太多的情緒,別過臉,我卻是知道他最後一刻還在等我的答複,雖然明知同意就意味着帶給自己永無止境的麻煩,可是,終于拗不過心中某種異樣的東西。我,緩緩點下了頭。
“好,好,好。”謝萬年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匕首入喉,再無聲息。面容竟是十分安詳。
就在這時,山石後又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老爺!”一個婦人滿面枯容,倉皇奔到謝萬年身旁,對着那名男孩嘶聲低吼:“永兒,記得,你要永遠記得……”話未說完,突然瘋了似的撲到我身前,一把挑開我的蝴蝶面具,叫完全沒有防備的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了一跳。
無風無晴全力護我,兩人同時出手,對着婦人的腹部和脖子間就是一擊,婦人慢慢飄落在地,重傷之餘竟是剛烈地咬斷了舌頭,倒在了謝萬年的屍體上。卻是不知為了什麽,一時間還沒斷氣,咽喉處發出嘶嘶的喘息。
男孩大驚,竟是恐慌得張大了嘴巴,禁不起瞬間喪失雙親的悲痛,大叫道:“娘!娘,你醒過來呀……娘……我們不是說好要和爹爹一起逃難的嗎?娘……”伸手摟過婦人,恸哭不已。
這時,那婦人面目突然猙獰,“永兒,我要你記住你仇人的樣子,記住了嗎?”
“嗯。”男孩兒恨恨地盯了我一眼,目光像要把我撕碎,“娘,你放心,孩兒記住了,永兒永遠不會忘記她的樣子。”
“好,好,好。”婦人這才滿意,閉上了眼睛,吐出最後一口呼吸,一只抓緊謝萬年的手終于低垂下來。
“啊……啊……”山洞裏男孩兒的嘶叫痛徹心扉,撕心裂肺。
“老大。”
“老大。”
左右護法同時視線鎖住男孩兒回轉頭來看我,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斬草除根以免後患。
我望着眼前這個男孩兒,陷入沉默。
殺人,我殺得已經麻痹。
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夜這樣讓我感到索然無味。
命令得看着左右手邊的男人,低啞着開口:“帶他走。”
他們大急,“老大,後患無窮啊。”出現了兩人近來的第一次意見的一致。
哼,那又怎樣?我是誰——會怕眼前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無窮的後患又怎樣,我只知道,此刻,我不想對着這個男孩兒下殺手。冰涼的雙刃寶劍合璧收起,一旁的無晴更是急紅了眼:“冷月,你下不了手,讓我來。”說完,掌風直撲男孩兒。
“放肆!”我身法飄動,快一步擋在男孩兒面前承住了無晴的攻勢。
“冷月,你瘋了。”無晴湛藍的眼裏寫滿擔憂。
哦,是嗎,或許,我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一條隐退的路。心下有了計較,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許自诩的得意,結果,立即地,又被那頭狐貍捕捉到訊息,比雙刃劍更鋒利的試探刺進我的眼眸。無風,你不要太聰明了,聰明的人只有死的更快。我用眼睛瞪他。
他狹長的雙眼眯起,一瞬間又恢複起了我幫神機妙算軍師的神态,反倒安慰起無晴來:“晴,或許老大自有她的打算。”
“什麽打算?屁的打算。她要發瘋你也跟她一起瘋?!”無晴急得口不擇言,兩眼急急的恨不得立刻将我身後的男孩撕個粉碎,“別忘了,他可是見過你真面目的人!”這句話卻是對我說的。
哼,那又怎樣?
正合我心意。
身後的男孩兒忽然就在此時緊緊從身後抱住我,雙手緊緊卡住我的脖子,嘴裏大聲道:“你這個女魔頭,我殺了你,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冷月!”無風無晴再次出手,我渾身護體神功運起,手臂卷起背後男孩兒,騰空躍起,避開兩人的力道,在兩丈遠處的一塊巨石上安然落下。落地,立即用真氣震開男孩兒。
“你……你……”男孩兒顯然是被我的舉動弄得迷惘了。
“別傻看着我,我根本對你沒安什麽好心。我留你一條命只不過是等待着你他日學成武功來找我報仇罷了,人生漫長,不為自己找點樂趣還有什麽意思?”我陰冷着嗓子說出我真實的目的。
跪在我腳邊的男孩激動又憤怒地看着我,“你,你這個魔鬼,你,你等着,我一定要殺了你。”
一個眼神,我矚目無風,“交給你了。對影子殺手的□你一向擅長。”
無風一個躬身,對着男孩道:“你叫謝永兒是吧,記住,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們幫派的人,我們老大既然容你活命,既然視你為人生的一點刺激的樂趣,那你今後就一定不要讓她失望,記住了嗎?”
男孩兒再度恨恨地瞪着我,綠油油的目光仿荒原上孤僻又饑餓的野狼。
“還有……”無晴繼續道,“我們幫派不是慈善協會,你今後所有的開支費用都需要你自己來承擔,你回報的方式很簡單,成為我們幫派獨一無二的專屬影子殺手,殺人,将是你今後的職業。你,這些,都明白了嗎?”
男孩低應一聲,算作回答。
我的嘴角浮現出笑容,雖是一招險棋,可說不定反可借此掙開束縛。禍福相依的道理我很早就明白。只要各方拿捏到位,再大的禍事也可轉化成為我可用的工具。
男孩兒站起身領着我們舉起火把在前面開路,我和左右護法走在後面。
漆黑的密道內,微弱的火光照亮我們的前程,藍眼睛忽然又關切地開口:“冷月,你不覺得你所謂的這個樂趣太過危險了嗎?”
無風也附和道:“的确,如果你想改變主意,我可以随時下手。”
哼,只準你們倆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上,就不許我為自己的人生增加一點色彩?黑夜裏,我似乎預期到了未來那只會是唯一的色彩結局——血腥的紅色。漸漸地咬緊了嘴唇,拒絕再吐露出一個字。
又是一夜,連容已經快沒有時間了,我必須立即行動!
心頭盤算待定,看向右護法,對無風火辣辣的目光熟視無睹視,忽然對着藍眼睛送上嬌媚無限的笑臉!
CHAP 17 無雨他是誰
CHAP 17
連容最近忽然變得好忙,今天白天也不在店裏守候,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因為早上離家匆忙,可又萬分不舍相公精心為我準備的甜湯和早點,于是乎,此刻,日上三竿,我坐在收銀臺前,晃悠着雙腿,一口甜湯,一口桂花米糕,吃得正悠閑自在。
然而,很快,這份惬意就被人打擾。
“冷月。”無晴看着我,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我瞧瞧周圍,店裏的員工正忙于清早的保潔工作,無暇旁人。
哦,老天,他和無風一定是前世我欠了他們倆,否則,為什麽要輪番在我的白天黑夜裏出現?讓我不得絲毫歇息。此刻對于無風除了感覺依舊的厭惡外真是沒有沒的情緒。但眼前這個長着一雙海水般眼睛的男人,竟叫我有些慌亂,一時間困惑于自己心底最真實的反應,竟是不知該拿出什麽樣的面目去面對他。
“不要這麽叫我。”再咬一口桂花糕,香甜的感覺溢滿我的口腔,決定将眼前惹我心煩意亂的男人從心海裏徹底排除。
“好吧,小離,你願意我這樣叫你嗎?”他咽喉處喉結滾動,目光緊緊盯着我手裏的糕點,是肚子餓了嗎?
對他,我漸漸地失掉防備,從我為他感動的那天起。
“要不,分你一點。”他應該沒吃早飯吧,私底下我對他撤銷了師傅曾諄諄告誡過的防備。
“小……離……”他的聲音沙啞得不行了,布滿細碎小傷疤的面孔忽然一紅。
他怎麽了?跳下收銀臺的高腳椅,我好奇地靠近他注視着他難得的羞赧的臉色。
“冷月,再靠近,你可就危險了。”一個聲音忽然悄然無聲地在背後出現。除了左護法,還會有誰?
後背一身冷汗,好險。若來的是我的敵人,我此刻早已身首異處了。回頭帶着恨意盯着來人——飄逸的銀灰色長袍将他渾身的潇灑勾勒得淋漓盡致。他的外表的确出色,難怪最近即使連容不在店裏,店裏的一些癡笑的妙齡女子這麽多。
可是,即使再奪目,他也不過是披着一副好皮囊的惡魔!殘忍傷害連容的惡魔。
“哼,左護法,你說的恐怕是你自己吧。”我不經意地站到了無晴的身前,見四下無人冷冷地回應。
“哼。原來女人喜歡癡情的男子,真是可惜,晴,我先輸了你一招。”無風看向無晴的眼裏全是譏诮。
無晴面無表情,忽然大手将我環繞,“夠了,我不想和你作口舌之争。今日,正好連容不在,我們幹脆把話挑明。風,你把解毒之術交出來吧。我們絕不會為難你。”說罷,我和他相互一望,并肩應敵。
“哦,原來你們昨夜就達成了協議?”無風依舊笑得奸詐,“晴,你未免把小月想得過于簡單了。你以為救了連容,她就會轉換心腸,喜歡上你?”
好個軍師!一句話就将矛盾引向了暫時并肩作戰的我和無晴。
無晴果然狐疑,疑惑地看向我,一下子沒了信心對自己也對我,痛苦地低下頭,低語道:“小月,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對我,究竟是什麽一副打算?我……我有多緊張你,這點,你是知道的。此刻,你心底究竟藏着誰?”
握緊手中的糕點,卻是已經僵硬,一時間所有胃口倒盡。
嘴角揚起,用疑問代替回答,“我心底究竟藏着的是誰,你,到現在還究竟不知道嗎?”妩媚如我,全身的每一個關節都在散發出誘人的氣息。女人,應該擅于應用自身的武器。
“小月。”無晴低呼一聲,反手緊握住我的腰間,臉有愧色,“抱歉,我不該懷疑你。我……我應該……相信你……”待還要再說,卻是被我怯生生地捂住了嘴。
一旁的無風即使明知這是我的布局,也禁不住如此的調情,怒吼一聲,空手掌風劈到了無晴身側。無晴一把帶讓過我,一邊應戰。
清晨,窗外,一片安詳。
外表的尋古齋坐落得惬意至極,可誰想到在這享樂的三層樓頂上卻正上演着黑幫兩大頂尖護法的生死之戰!
無風無晴雖是我的師兄,我們都師承同一位師父,可由于師父本身身懷太多絕技,分別教授了我們三人許多不同的本領,因此,即使我們相交相處多年,也無法全部了解彼此真正的實力。
此刻,兩人拼命!再無保留,将生平的全部絕技全都使了出來。
無風學的是師父輕靈詭異一派的掌法,忽上忽下,游走游刃有餘,飄然若一縷青煙;無晴則繼承了師父的另一面,穩重厚實,犀利毒辣,雖身法不如無風輕便,但卻紮紮實實,一步一步已然将無風逼到了死角。
“想不到,近年來,你不近女色,尤其最近一年來生生将最愛喝的女兒紅都戒掉的原因竟是為了拼命練功——想要打敗我!”左護法嘴裏說着,攻勢漸漸淩亂,體力不支,已然透露出敗相。
“沒錯。正是如此!”藍眼睛得勢不讓,一招招将對方封殺,“我的才智比不上你,可我相信,勤能補拙。在你暢快地花天酒地的時刻,有一個人卻躲在暗室玩了命的練功。”
“好,好……你好……原來,素日裏你故意凡事矮我一頭,處處顯得功力遜我一籌的樣子都是故意為今日做的鋪墊!”無風忽然發覺自己也跌入了別人的陷阱,臨陣對敵,又急又氣。
“哼,才發現嗎,已然遲了。”說着,就要對着無風的命門給予致命的一擊。
就在這時,我連忙出聲阻止,“留他性命,交出胭脂燙的解毒之術!”
無風命在旦夕,面對我和無晴的逼供,忽然仰天長嘯。我立時警覺,生怕驚動了樓下的員工,手指一點,三層樓道的大門應聲關閉。
“怎麽,你難道想死不成?”對上他狹長的雙目,我狠狠地威脅。
“蝼蟻尚且偷生,我又豈無求生之意?”無風的脖子被無晴的雙手越卡越緊,一張白皙的臉孔也越來越紅。
“廢話少說,快,将解毒之術交出來。以前的種種我再不追究。”要想得到一種東西,你必須先失去另一種東西,這個道理我懂。
無風忽然輕輕的笑了,不同于無晴深情滟漣的笑,他的笑仿佛靜靜的湖水中被扔下了一塊小石頭後引起的漣漪一般,譏诮地讓人心疼,卻又是一圈一圈,漸漸地綁住了你的心,一點一點把你勒緊。
虧得你,現在還能笑出來?
“說,快說!”無晴的力道漸漸加大,無風兩眼的意志渙散開來,悶哼一聲,眼看着就要閉氣。我一旁急了,連忙呵斥無晴,“別殺他!”可無晴卻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手裏的力道竟又加大。
終于,我無法坐視不理,真氣到處,指尖一戳,立即将無晴的雙手震蕩開,怒喝:“你瘋了,殺了他,連容就沒救了。”
無風雖剛剛走出鬼門關,卻又燃起譏笑,“哈哈哈,小月,你也上了無晴的當。胭脂燙三日之後無藥可救的事情,就在我和無風聯手查詢你真實身份和下落的那天,他就知道了。”
什麽?
我渾身劇震。
藍眼睛臉色慘白,眼中殺意再現,對着無風就要再下殺手,卻是被我快一步阻止。此時,那片湛藍的大海被黑暗包裹,變得陰沉黢黑。好像暴風雨下的海面,呼嘯嚎叫。同時,卻又是猥瑣的。因為,那是脫離了陽光後的大海自我的沉淪與迷失,是被罪惡幽靈掌握住了自己的心扉。
無風一邊再度開口,“哼,什麽解毒之術!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救得了連容了!胭脂燙本是師父臨終傳授給我的獨門毒藥,原本只準備臨陣對敵以防不測,卻沒想到拿來對付了你,小月!”
咳嗽了一下,無風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斜眼看了一下無晴,迎上我的眼,
“實話對你說了吧,這種毒藥的确只有藥王一人能解。為了滅絕你最後的機會和希望,我們尾随你幹掉了藥王。其實當時如果在連容中毒三日內,給他服下藥王的解藥,他還是有希望的。”
什麽?
即使在這尋古齋清涼的三層,瞬間,我已汗濕了我全部的後背衣衫。原來,我,一度已經找到了希望。
好恨!
卻是後來聽信了連容的花言巧語,生生錯過救相公的大好機會。
“終究是你配的藥,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着無風,我咬牙切齒,仍然不願放棄最後一絲掙紮的希望。
殘忍如他,現實如他,絕然搖了搖頭,低沉道:“無藥可救。這是師父他老人家精心配置的毒藥,即使三日內服了解藥,也只能解除體內七成毒素,患者重則依然會在随後幾天毒發身亡;輕者,如果自身修為甚高,真氣充足,那麽說不定倒是可以保留一條小命,但,也只能存得性命,等待他的将是半身不遂!”
“你……你……好毒辣!為什麽,為什麽要對相公用這麽厲害的毒藥!我恨你!我恨你!”瞬間,我所有的防禦徹底卸下,連日來為連容的擔心此刻徹底瓦解崩潰,一把拎起無風的衣襟,狂叫起來,“連容和你無冤無仇,你,你為什麽要這般害他?!”
“哼,自然,連容那個書呆子是和我與無晴沒什麽深仇大恨。他本來可以繼續如同呆頭鵝一般出現在這白天的世俗世界裏,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沾惹上你——夏冷月!”
瞬間,我的理智又回來了。是呀,世故如我,怎麽方才也被氣傻了,問了這麽個幼稚的問題。
可是現實終究太殘忍,我最最深愛的相公卻眼看着就要因我而死,這,這讓我情何以堪?
支離破碎的真相來得太突然,猛地将一直緊貼身體放置的那個藥王給予的解藥匣子一把扔出老遠,老天,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我心愛的人!
痛苦,絕望,瞬間來襲。
傷心,苦悶,激蕩胸口。
無力地慢慢只能将身體依附在牆壁上支撐,我的雙眼迷茫,尋古齋內三層連容制造的水車嘩嘩作響,水潭下的紅鳟魚暢快游弋,擡頭,那一方經過藍色琉璃濾光後的烈日也顯得份外妖嬈,巧手天工,心靈手巧的相公,憐我懂我的可愛相公,我,我該怎麽辦,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麽救你?
“冷月,別這樣。”無晴望着我這般,痛苦地想要伸出手拍打我的後背安慰。
卻是被我一側身躲開,“別碰我。”原來,他也只不過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我錯信了他。什麽結廬在人境,什麽世外桃源,原來都是他的謊言,什麽真情默默守候多年,原來都只是他達到目的的伎倆,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真是夠傻夠天真。
除了連容,我不該相信任何人。
“晴,放棄吧。你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無風嘴邊的飯窩漸漸擴大,“我早說過,你的苦情戲不管用。”
心中低吼一聲,果然!我幾乎尖叫!果然!我只不過是他們眼中互相博弈的玩物!當了老大那麽久,算計過那麽多人,卻沒想到機關算盡太聰明,到頭來,卻是早已落入別人的陷阱!
“不用你管。”無晴別開他的眼,還想對我示好,卻是立刻又被我堅決地拒絕。
連容,連容真的只有幾天的性命了。我,貴為一幫可以號令萬人生死的老大,卻,卻是那樣的手足無力。我該怎麽辦?無言的,我緩緩退到收銀臺前,淚水一滴滴滑落相公的甜湯裏。
“冷月,聽我說……”左護法狹長的雙眼裏瞬間閃現出同樣的痛苦。
“住口,那是禁忌。”藍眼晴立刻阻止。
不對,有轉折。我嗅到了一絲生的氣息,真氣激蕩,對着無晴的胸口就是一擊,他吃痛地撫着胸口挨着牆壁喘息,一時無法再開口。
“冷月,如今要想救連容,普通之下,也許還有一個人有這個能力。”無風雙眼忽然扭過開去,不再看我,可胸口卻是一起一伏,顯然是因為說出這個真相而感到激動。
這時,無晴方調整好氣息,又立刻打斷:“該死的,你為了她,竟是要違背我們對師父臨終起的毒誓嗎?”
無風徹底背過臉,只留給我他清濯的背影,肩膀微微一動,稍一停頓,沉默半晌,再開口,聲音徹底透露出無比的凄涼,“為了她,我已賭上我的全部!”
無晴驚恐地看着他,“你……你……可記得你賭咒過那違背誓言的下場?”
無風再不看他,緩緩背對着我開口,忽然念起一首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也無風雨也無晴。”
——是蘇轼的那首《定風波》。
“小月,你知道這首詞嗎?”無風轉身看我,迎着陽光,忽然發現他眼角裏的晶瑩。
師父生前最喜愛的一首詩詞。我當然曉得。此刻緊急關頭,他忽然吟出這首詩詞,究竟是什麽意味?盯着他的眼角,一時間對着無風,我忽然發現自己以前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一如不了解無晴一樣。
無風不等我答,便徑自往下說,“最後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你反複咀嚼,你不覺得這裏面有些蹊跷嗎?”
默念了幾遍,無風,無晴,真是巧合,竟是和他們倆的名字吻合。
無風将我的疑惑收入眼底,“沒錯,你猜得對,師父在這最後一句內暗藏了我和晴的名字。可是,你不覺得還差了什麽嗎?”
“無風,你真的瘋了。”無晴低吼。想再阻止,卻無力回天。
無風根本不再看他,慢慢全神注視着我,看入我疑惑的雙眼,“是的,這是本門的最高機密,除了我和無晴,還有你冷月,師父還收了另外一名徒弟,他的代號就是——無雨!”
什麽?
接下來的話,又讓我徹底震撼,無風的聲音響起,“或許,此刻,只有找到他,你的連容才有活命的希望!”
CHAP 18 妖冶的風情
CHAP 18
懶散地斜靠在尋古齋三層的紅木窗棱處打量着外邊的景色:炎熱的夏日的午後,路上行人稀少,縱使竄出來幾個零星的影子也是恨不得腳上生風要立刻逃離這火爐一般的大地。道路兩邊的垂柳也因為太陽的威力被曬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一棵棵沒精打采地蜷起細小的葉片,全力縮減積聚供給主幹的能量。一條癞皮狗斜躺在對面小巷口,仰着肚皮朝上,伸出粘膩的舌頭緊貼着巷裏小路上的青石塊,正試圖偷得些許清涼。
此刻,除了樹梢上那越熱越跳的蟬還在拼命扯着嗓子嘶吼,大街上沒有一絲聲響,一切都是懶洋洋的。
“吵死人了。”聽着蟬無休止的聒噪,不禁煩悶異常,滿腦子都是如何挽救相公的計策和打算,中午滴水未進的我此刻腹中卻是空乏得緊,早過了吃飯的鐘點,雖身體已透出饑餓的訊號,可仍然是沒有胃口。最近,總感到身體有些異樣。
“知——了,知——了,知——”一聲一聲仿佛咒語般在耳畔鞭笞,不爽至極,手指一點,對着臨窗的那棵大柳樹上就是一指,真氣所至,登時,三四個蟬應聲而落,耳根立刻清靜了不少。
“小月,不高興也不用拿這些玩意兒出氣吧?”無風微笑着和無晴登場。
煩不煩?你們一定要這樣嗎?如影随形的?只剩六天了,我就要沒有時間了。看來,背水一戰,勢在必行,我必須早做打算。
我依舊原樣趴着,既不回頭,也不作聲。
“小月,放棄吧。他不過一凡夫俗子,他配不上你。”無晴在背後靠近過來一步,低啞着嗓音,訴說着他自以為的衷情。
無聲冷笑,“哦?那誰配的上?你嗎?”護體神功激發,對着他的方位真氣迸發,無晴吃痛只得退步以待,不敢再上前一步逾越分寸。
“老大。”無風忽然這般喚我,“你說過,人生一味的蒼白乏味只會顯得無聊寂寞,你喜歡刺激的游戲。我跟随了你這些年,難道還不明白你了解嗎?可是,如今,我要嚴肅正經地告訴你:你白天裏的游戲應該終止了。我幫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去解決。而且,你忍心辜負了師父對你的期望嗎?”
哼,給我扣大帽子嗎?又想搬出師父來壓我?眉間微微一挑,我側眼輕瞟無風,正要發作。
忽然聽到窗外一聲“哎喲!”
是相公!
登時,滿臉冰霜溶解,喜上眉梢,卻将一份深深的擔憂同時埋入心田。
無風無晴臉色均是一變,倆人又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換上另一副面孔。哼,這個游戲真是越來越無味了,我的世界,又豈容爾等嚣張作亂?
将他們二人的每一個細節收斂入心,殺機一點一點收攏隐藏。
再探頭窗外,卻見連容紅着臉,不停地正拍打着頭頂,嘴裏還不停嘟囔:“這蟬是怎麽了,怎麽剛才叫的還好好的,這會兒如何就突然掉到我頭上死掉了呢?”
心中好笑,抑制不住滿心見他的渴望,我探頭朝他笑道:“誰叫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呢,活該!”話雖說得如此,可說話的腔調和語氣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是在撒嬌。
連容擡頭見是我,原本的惱怒立刻消散,歡喜地大叫:“小離!怎麽沒睡午覺,都這會兒了,在幹嘛呢?”
礙于讨厭的人在場,也不喜歡給別人當猴子一般地觀看,對着連容,我用唇形誇張地說出“等——你”二字,惹得他當場剛剛減退的紅潮再度襲上面孔,仰頭朝我愛憐一笑,寵溺無限,側身往樓上走來。
關窗低頭,無晴忽然湊到我耳邊低語:“他的結局無法改變,和那些蟬一樣——只有死路一條。”
王八蛋!
害了人還要再來詛咒他,信不信現在我就立刻殺了你?滿眼的溫柔瞬間收起,暴戾嗜血的本性在我體內膨脹,比起殺人,或許拼命起來,我一點都不遜于我這眼前的右護法。
真氣凝結,就要迸發,連容的腳步忽然近了,聞聲,嘴角邊噙出一絲玩味的微笑,“哦,右護法,你也想用激将法嗎?”
無風專注地将我的神情收入眼底,目光一掃無晴,接着,就緊緊鎖定住我不放。
“哎呀,你們都在呀。”連容已經換過衣衫,一身清爽地上得樓來,只不過臉上的汗珠依在,脖子上,耳根後,看着他軟軟的耳垂,我忽然臉一紅,心情登時激蕩。
“漠然兄,漠言兄,你們都在啊,小弟今天正好外出無法相陪,真是怠慢了兩位。怠慢了。還請兩位恕罪。”貪涼的相公靠在水車最近的地方席地而坐,享受着冰水的無比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