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哎呀,他臉上的汗還在往下流。當下,我也沒想那麽多,很自然地從衣袖中抽出手絹,執起絹帕就對着他的汗珠擦了上去,輕輕的,柔柔的,仔細的,額頭上,鼻梁上,慢慢的将所有調皮的小水珠拭去。
“小離。”連容也是動情,握住我的手,溫柔一笑。
“咳咳咳……”
“咳咳咳……”
耳畔卻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大煞風景。
連容立即收斂心神,示意我暫退一邊,擺出了商人精明的一面,“兩位從西域遠道而來,小弟本該好好設宴款待,可小弟實在不勝酒力,上次在潇湘樓就着實讓二位見笑了。這樣吧,二位既然鐘情于金陵的美貌女子,今晚,我就讓二位見識一下本地最最美豔的女子,如何?”
別說男人了,就連我也心動了。
金陵最最美豔的女子?
是誰?
無風無晴兩人對眼一望,無風立刻接過話頭微笑允諾:“當然。多謝連老板的美意,我和我的小弟就卻之不恭了。”
夜晚,很快降臨。
今夜的尋古齋很早就打了烊。
只有在每年正月過年時才出現的打烊告示牌出現在底樓的大門口,惹得一幹附庸風雅的秀才商賈各個竊竊私語。
三層樓道內此刻正充滿了布置場景的員工,原本綠意盎然一片生機的景象完全被一片迷離的粉紅色代替。
四周淡綠色的牆壁全被一塊塊巨大的粉色綢緞覆蓋,沿窗的屋檐處也采用同色系的絲縧懸挂,卻又巧妙地在絲縧上綴上一些精致的小風鈴,屋子中央原本擡頭的那塊藍光琉璃也被細心的用一塊粉色的濾光紙蒙蔽了起來。風車一旁搭起了一座用四面粉色彩紗支起的帳篷,微風拂面,悠揚飄逸的彩紗随風揚起,妖冶極了。
一切都是這麽費心思。
無風無晴和連容一塊兒去酒樓喝酒了,此刻,那日來我家報信的小厮正在按着連容的意思指揮着一幹員工盡善盡美。
夜,來了。
我施展輕功,融入黑暗。來到一處曠野郊外,從腰間拔出一顆煙花,拔下引線,對着天空扔了上去。瞬間,美麗的天空中一只美麗的藍色蝴蝶綻放。
光彩奪目的煙花是信號,五年了,我都沒有輕易動用過它。
再火速趕回尋古齋,我的心稍稍平穩。今夜,我不是夏冷月,只是好好守護相公的夏小離。
三層樓上,已然是一個激情的世界。
獨特專屬于波斯的奇妙音樂響起,從那粉色帳篷裏慢慢走出兩個妖豔的女子,挺立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一般的身高,一般的玲珑,也是一般的臉孔!竟是一對同胞姐妹!
我來到連容身後站定,白天裏,面對左右護法的虎視眈眈我尚不能放松警惕,更何況這漫無邊際漆黑的深夜,我又怎能放手相公讓他單獨面對兩個豺狼呢?
“你怎麽來了?還沒回去嗎?”連容見我不禁皺了一下好看的眉毛。
無風無晴則是暗喜一笑。
倔強地別過臉,滿心不悅,兩只手互相攪起,退到相公身後。
這時,兩姐妹妖嬈的舞姿瞬間展開。其中一個頭發微微卷曲的女子忽然匍匐在地,緊貼地板,做起一些惹人遐想的動作來,另一個頭發稍長筆直的女子則是扭着水蛇腰,一點一點的褪去身上的外衣,露出一身白皙的皮膚。
涼風送爽,風鈴微微撞擊,惹人心煩意亂的激昂樂聲撩撥地幾乎讓人就要失控。
是男人,都會動心。
此良辰美景,此窈窕佳人,此香豔場景,想控制都難。
慢慢地,地上的那名女子也站起了身,兩女子輕移蓮步,扭曲着身體,一左一右分別向我的兩大護法靠近。
哼,美人計嗎?
看了一眼相公仍然正襟危坐的身體,他的呼吸依然均勻平穩,很好,他,是徹徹底底地旁觀者。可這計策再好,也要在大家彼此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才可施行,我的好相公,即使你再足智多謀,可,只要兩個護法一吐功力,就會要了你的小命。我不在一旁守着你,怎能放心?
此刻,屋內一片暧昧情潮,兩個女子分別糾纏到了無風和無晴的身邊,宛若兩條要将兩棵大樹纏繞的藤條一般,緊緊地貼靠在兩大護法的後背,姿态撩人。
“兩位喜歡嗎?”連容一直笑着看着這一切,直到看見無風無晴微微發紅的雙眼,才開口。
“嗯哼。”無晴低啞了一聲,想開口卻是沒發出聲音,眼內的情潮一現卻又被立刻隐去。
那邊無風已經假笑着回應連容:“真是人間豔福啊!哈哈哈……多謝,我們兄弟倆真是要多謝連老板的美意了。”說着,朝無晴一個眼色,倆人同時對着連容一個抱拳。卻在同時,兩人的熊熊目光朝我直射了過來。
“哈哈哈……”連容也先是佯笑一陣,接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兩位仁兄喜歡就好,這是我花高價在金陵購得的一對孿生姐妹,葡萄姐妹。小葡、小萄還不過來拜見你們的新主人?”尾句則是滿含威嚴地對着那兩個女子說的。
“是。”兩個人間絕色收起舞姿,對着無風無晴就是一拜,“見過主人。”聲音也是妖嬈異常。
“哦?連老板這是什麽意思?”軍師一向老謀深算,早一步嗅到了連容的意圖。
“哈哈,漠言兄真是個伶俐人,想必已經明白了小弟的意思?”連容說完,先是側目斜眼看我,接着目光對準葡萄姐妹,意思再明顯不過。
無晴終是不會迂回,開口打斷道:“你是要用這兩個女子代替你身後的那位內寵給我們嗎?”
他現在才明白,還好,不算晚。
無風無晴怎麽也沒想到連容會出這麽一招,一時兩人面面相觑。的确,論姿色,葡萄姐妹更勝我一籌,論妩媚,我也甘拜下風。如果果真如化名為邱漠言邱漠然的無風無晴所說,他們只是傾慕于金陵古都的美豔女子,面對優劣,他們都沒有道理再和連容糾纏,他們都應該做出正常人的選擇。
無風還在沉吟,無晴已經沉不住氣了,卑劣無恥如他,卻是此刻浮躁異常:“如果我仍執着于連老板身後的那位佳人呢?”藍眼裏一片灰暗,蕭殺恨意四現。
我手中的真氣也是慢慢聚氣,屏住了呼吸,不敢有絲毫怠慢,只待他一發難,我就出手反擊救人。
“哦?漠然兄竟是這般執着,真是令小弟我吃驚。”連容站起身,将背後的我完全籠罩,徹底隔離無晴對我的虎視眈眈。
相公,相公,整顆心登時被填得滿滿的,他,原來,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着我!
孱弱的身影矗立在眼前,我的視線一片模糊。你這般對我,可我,我卻已經連累了你就要丢失了性命?急切的心情再度襲來,體內真氣突然失了方向,四處流竄開來。胸口也是一陣疼痛,腦裏一片亂哄哄的,眼前的所有事物漸漸的只剩下影像。
“撲通”一聲,我搖晃着身體,摔倒在地上。
“小離!”連容一聲驚呼快步上前将我摟住,眼前最後只剩下兩大護法焦急的神情。
CHAP 19 親密的牽袢
CHAP 19
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難受過。胃裏翻騰,全身無力,整個人虛脫得就要死掉。待到醒來,周圍只剩下連容和無風無晴。三雙關切的眼神齊齊對着我。
“唔,抱歉,我沒事。”話雖說得堅強可透着的全是虛弱,暗暗試着動用護體神功啓運真氣,卻是絲毫不得法。該死,我這是怎麽了。
“嗯,連老板,在下略通醫術,不妨讓我給這位小離姑娘把把脈吧。”無風一臉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撲過來。
“正是。家兄精通醫理,而且,我們也不希望我們兄弟希望得到的佳人出現什麽問題。”即使在此刻,卑劣如他,無晴依然立刻向連容擺明了他和無風鮮明非我不要的立場。真是徹底的小人!
連容擔憂的眼色對準我,向無風一點頭,修長冰涼的手指立刻搭上了我的手腕。
立刻,無風滿面驚怒,白皙的臉孔瞬間漲紅,情不自禁低叫:“啊!”
“怎麽了?”無晴和連容同時急問。
我則是懶洋洋地斜躺在連容的懷裏喘息。糟糕,我的真氣去哪兒了,怎麽一點兒都使不上。
“她沒事……”無風微微沉吟,“只不過,是……有喜了。”
什麽?
轟然一聲,所有景象在我眼前崩塌,怎麽會?在這個危急的時刻?
無晴頓時也是滿臉蕭條,看向連容一臉嫉妒和仇恨,将薄薄的嘴唇咬出了血絲。
連容也是一驚,可接着就是滿臉春風和煦,不顧周邊,朝我歡呼起來,“啊,小離,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一邊說着,一邊笑容漸漸擴大,攔腰将我抱起,在當下旋轉起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哈哈,哈哈哈……”快樂的笑容終于将我感染。
直到快被他轉暈頭,我才拍打他後背,佯怒叫嚷:“快,放我下來。你這呆子。小心我們的寶寶。”
“哦,對了,要小心,小心。哈哈,小離,我真是高興得忘了。對不起。乖女兒,爸爸差點傷了你。”最後一句他彎下腰,對着我的肚皮貼緊細語。
“什麽女兒,我說偏是兒子。我喜歡男孩。”撅起小嘴,我也滿心歡喜。逐漸接受這突來的喜悅。
“好好好,是兒子,兒子。只要是你生的,即使是一頭小豬,我也喜歡。”相公長臂一張,将我圈入懷中,深情一吻。
我卻立刻掙開他,“呸,你罵我是母豬!那你是什麽?”
“哈哈,哈哈……”尋古齋內一片笑意。
“恭喜二位。”無風狹窄的雙眼眯起,警告地盯了一眼變作血紅的無晴,後者才不甘願地朝連容作了個揖。
“多謝多謝,哈哈,哈哈哈……俗語說得好,君子不奪人所愛,小弟看來,兩位都是人間少有的謙謙君子,此時此刻,想必兩位一定會在小離和葡萄姐妹之間做出明智的選擇。”連容最後攤出他的底牌,“希望,這絲毫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合作。”
“當然。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們即使對這位姑娘再多喜愛,可怎能忍心讓連老板妻離子散呢?”無風說道“妻離子散”的時候狠狠地加重了語氣,滿腔的不忿傾瀉而出。
“葡萄姐妹何在?”連容低呼一聲,登時,兩個絕色美女閃現,跪倒在兩位護法身前,妖嬈妩媚出聲:“求主人憐愛,收下奴婢倆姐妹。”
“起來吧。”無晴悶嘆一口氣,灰敗的眼色同樣可以在無風眼中找到。原來,他們千算萬算,卻是棋差一招,漏算了這關鍵的一步。
看着兩人灰頭鼠臉敗退的背影,我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月光下,對準相公豐滿的雙唇就是深深的一吻,原來,黑夜裏,不做夏冷月的感覺,是這麽棒!
一邊想着,一邊加深了力道,吻得忘情至深,“噢,小離!”連容的呼吸急促起來,雙手将我一點一點環繞,洶湧的情潮立刻将我糾纏,“好想你,小離!好想你……”說着,将我攔腰抱起,往三層的閣樓奔去。
絲竹之聲仍不絕于耳,風鈴宛若黑夜裏的小精靈細細撒下動聽的音符,曼妙的粉色帷幕帳幔飄揚,我陶醉在這美妙的夜裏,真想好好親吻他呀,對上月光,他額頭前的紅印更加明顯了,心頭瞬時一緊,方才所有的逾越統統消失。
該死!
我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麽辦?如果說原先我作了和他共赴黃泉的最壞打算,此刻,我卻不得不頃刻改變原有全盤計劃,是的,為了這突如其來的甜蜜的小負擔,我必須這麽做!我不能死,我不能做一個無力的母親,我必須對我腹中的骨肉負責,不但如此,我還必須竭盡全力,作出拼死一擊,若是僥幸成功,或許,我和連容都可以逃出這一片無邊的黑暗!
我們将永遠走向快樂和光明。
好寶寶,你等着,我不會讓你這麽小就沒了父親,絕不會。心中暗暗起誓,漸漸掙脫開連容的懷抱。
可剛掙開,就又被他摟住。“壞小離,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前些天我後來仔細察看過了,你也根本不是揆水來了,你是因為害喜的不适,是嗎?若不是今夜,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相公的臉龐在我的頸脖間摩挲,最後,竟是專攻我的耳垂。
癢!
我嬌笑着只得舉手讨饒,“哎呀,不要啦,快,癢,小離怕癢!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怎會故意欺瞞你?”雖心裏仍在為他的中毒無計可施焦急,可卻禁不住耳邊甜蜜的折磨,一連串地讨饒。
“真的嗎?”相公就是相公,總是喜歡在我最最軟弱不設防的時候從我的嘴裏探尋他需要的真相,心頭再次肯定他不是我幫軍師的幸運。
“是啦,是啦,小離什麽時候騙過你。”耳根癢得我眼淚水都湧出了眼眶,嗚嗚嗚,好癢,癢死了,快住手。
“真的嗎,你從來都沒有騙過我?”連容一雙眼睛看得我深沉,嗓音忽然變得低啞。
一顆心登時漏跳一拍,咯噔一下,對感情,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相信我,相公。迎上他窺探的雙目,我坦然以對,接着,反問:“那你呢,你也要告訴我實話,你有沒有騙過我?”我問得随意漫不經心。
他聽得卻是渾身一震,僵硬住了身體,下一刻已将我抱緊,“小傻瓜,這是個不值得疑惑的問題。”說完,在我嘴邊繼續撒下細吻,直到将我吻暈。
這算什麽回答?怎麽身為黑幫老大的我,每次面對文弱的相公,吃虧的卻總是我?
相公還在吻,我無力思考,他漸漸傾出所有的火熱和激情,“小離,好想你,我,可以嗎,我會很小心,不會傷到我們的小寶寶,這樣的話,可以嗎?我可以抱你嗎?”
好想用實際行動來表明我此刻的熱血澎湃,可,對着那該死的胭脂燙,我登時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力痛苦慢慢答道:“對不起,我,我不能……我不能……”
“是在擔心小寶寶嗎?不會的,我保證,我不會傷害到他的。”連容說得好小心,好仔細,捧着我的臉仿佛捧着世界上最寶貴的珍寶。
“不,不,不是的。”我痛苦地搖頭,一絲絲長發從連容的指間抽離。
“那,你是在擔心什麽?你……喔,我明白了,你是在擔心日後無顏見人吧,這你放心,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名分!你瞧,這樣,你可滿意了?”說完,又要襲擊我的敏感部位。
“不要!”我一把躲開連容溫柔的唇畔,眼淚四溢,別過臉去。
“你怎麽了,小離?”連容不解,滿臉疑惑。
“不要,不要,我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對着他越來越深的胭脂燙,我苦抑得就要不能呼吸,微風拂面,長發飄逸飛散。
“為什麽,我們為什麽不能如此親近?我們是夫妻呀。”連容拉過我因為緊張而發白蜷曲的手指,放在臉上摩挲起來,“小離,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哈,我該怎麽回答你,誰來告訴我?
“你有事瞞着我。”連容一眼看穿我的內心,“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事?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不,不,不,我不能說。難道真要讓我告訴你真相,告訴你你已經中了天下奇毒,如今只有六天不到的生命好活,在你剛剛獲得初為人父巨大喜悅後的瞬間,就讓你經歷無比的傷感和苦痛?
不,不,不,我不能這麽殘忍。何況,事情未必還沒有轉機。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緊張地再次搖頭,瀑布般的長發一如黑夜一般張開美麗卻令人窒息的大網,黑漆漆的讓人絕望,“不,我哪裏有什麽事情瞞着你。即使有,也早被你看穿了。”
調整好呼吸,我努力鎮定自己,對自己說:
除去嬌弱的夏小離,我還有一個身份——我是夏冷月!
我一定會有辦法。
這場戰鬥,剛剛開始,我和相公此刻之間又多了一層親密的牽絆,即使為了我們那未出生的孩子,我們也不能輸。絕不能。
“是嗎?那你過來,讓我抱抱。”相公勉強接受我的答案,此刻語氣卻是說得近乎無賴,換作平常,我則只會比他更無賴,好好與他糾纏。可是,現在?
“對不起,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只好繼續找爛的借口逃避。
“是嗎?瞧我,竟是忘了你的不适,你剛才還昏倒了,明天我就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瞧瞧,”連容輕拍着我的頭發,“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我太想你了。真的,真的好想你……”
“嗯。”我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情。因為此刻,我同樣也在飽受着□的煎熬。
“那好,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等,記住哦,別讓我等得太久……”話說一半,連容對着我脖子上又是一咬,對着我龇牙的模樣壞笑道:“等得太久,我怕你吃不消喲。”
對上他戲谑的眼,我送上一抹苦笑。
擔憂地再看連容一眼,無雨,此刻你會藏在哪裏?暗自起誓,即便你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要立刻将你找到!
CHAP 20 幫派的例會
CHAP 20
黑幫總部,一幹衆人見了我都是竊竊私語,不敢當面明說,只如同老鼠一般悉悉索索,咬耳低語:
“嘿,老大昨夜動用了蝴蝶煙花呢。”
“是呀,這可真是稀奇。不知老大有什麽更要緊的事竟是比開這個一年一度的最高機密例會還重要。”
“哦,你知道老大有什麽事情嗎?”
“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也只是聽說了一些,不過,這些年都僅限在幫主緊急情況下才會動用的信號煙花突然在昨夜動用了,不知,會是個什麽事情的兆頭哇。”
“是啊,我們還是小心翼翼為妙,別惹了她不高興,不然,前任江浙老大的下場……”
“唉……”最後是一幹人等此起彼伏的感嘆聲。
離開會的時間還有一會兒,面對站在殿下紛亂的人群,我,一陣氣惱。
“有什麽話不能當着我的面直說?”蝴蝶面具下我蘊含滿腔怒氣,這幫奴才,最近一定是皮癢了。
“不敢,屬下豈有什麽私語。”現任江浙幫和安徽幫的禿頭一臉媚态,腦頂上僅剩的幾根殘毛仿佛冬日凋零在枝頭的早已幹涸卻依然和樹幹相連的枯葉。
“哦,是嗎?”厭惡地看着這個小醜繼續表演。
“自然,我們說的都是老大近來領導我們一幹衆人進行的豐功偉績,不信,老大,你可以問問。”說着,努嘴朝身後河北一幫的那位長髯紫面老者示意。
那長髯老者立即上前對着我又是一番歌功頌德,什麽幫主神威無敵,一擊拿下曹岳人頭;什麽幫主萬衆仰望,叱咤風雲,率領大夥兒血洗巨蜥幫,殺他個片甲不留。阿谀之詞不絕于耳。
“夠了夠了。”我一擡手,忽然瞥見無風背後那少年眼中的黑暗,是叫謝永兒吧,很好。我滿意的眼神卻仍是沒逃過無風的眼睛。
讨厭!
真是煩人,何時才能徹底擺脫這兩個如影随形的貼身膏藥。原本還好,他們只是在夜幕降臨的時分才會将我圍繞,可是,如今,他們好像兩只陰森森的白骨骷髅之手,竟是在白天裏,也卡住了我的咽喉,讓我得不了絲毫片刻的安寧。
深吸一口,我知道我還在等,等那個人的下落。等救連容的機會。
這時,幫內總壇聖像那碧綠的眼睛瞬間精光四射,雕塑旁沙漏裏最後一粒沙子落下,附近一所自鳴鐘敲響,聲音蕭瑟又凄涼,明明開始響在耳邊卻又迅速淡去,似乎頃刻間擴散到了遠方。
無晴躬身提醒我:“老大,時間到。”陰陰的目光忽然瞄準我的小腹,登時我暗中戒備,真氣想要啓用,卻該死的無法聚集分毫,咦,這是怎麽了?心中焦急萬分,失了制約控制別人的至高功力,就宛若失了兵器的臨陣将軍,适逢兩軍對壘,這仗叫我怎麽打?
表情的冷漠掩蓋了內心的慌亂,只是左手的小指開始慢慢敲擊寶座的扶手,狠狠回擊無晴的無禮,逼退他的視線,哼,真氣不在,威嚴依舊。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出了狀況的端倪。因為,此刻面臨的全是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無聊的例會開始。內蒙幫派的長老是一位幹瘦的老頭,先是向我恭敬行禮,接着忽然一聲低喚,總部黑暗處突然竄出一條渾身通體黑亮的野狼!
那野狼見了主人的召喚,恭順異常,慢慢的靠近老頭,伸出舌頭不停地舔舐着他的手掌,神态親昵。
“呵,丁長老,我以為你這半年訓練了什麽好玩意兒呢?怎麽弄了只畜生來此處丢人現眼呀?”禿頭見了誰都要挖苦幾下,非要這樣才顯得出他此時在幫中不凡的位置。
內蒙丁長老倒完全不似上次那個鷹勾鼻子內斂深沉,立刻紅了臉大怒:“你這個只會拍馬匹的小人,你懂什麽?”說着,向身後屬下一個手勢,一行十六個人擡了個巨大的木箱來到我的臺下。
“幫主,請允許我在你面前施展我近來的成果。”丁長老低頭大聲說道。
略一點頭,木箱已然開啓。
“嗷!”登時諾大的大殿內一陣腥臭,惡風過去,拭目看去,渾身一震,木箱內竟是用利鐵打造的一個龐大的鐵籠,籠內此刻不是別物,而是一只成年的吊額斑紋老虎!
他,他想怎樣?換作平時,我自然連眉毛也不擡,別說一只老虎,再來兩只,三只我夏冷月也不皺眉。
可是,此刻,我功力全失,還有,我那腹中已有了相公的骨血,凡一切行為處事,都不能再任意妄為,一切,都必須小心以待。既然暫時失了血拼至死的武力,那麽一旦危險臨近,我只能智取。
哼,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只要我将師父教我的一切應用得當,這場仗,即使艱難,也非絕然沒有勝利的可能。可是,可是,這腹中突入其來的小家夥,真的不在我的算計之內呀。
微微嘆一口氣,面對呼嘯怒吼的大蟲,不禁兩手交疊護在小腹前。緊緊地用手掩住。好像害怕老虎的恐怖驚吓了腹中的小生命一般。
耳畔這時傳來左護法的戲谑:“這麽快就進入娘親的角色,老大,屬下佩服!”
怒意直射,他卻有恃無恐,狐貍般的笑容依舊挂在嘴邊,笑得奸詐無比。不錯,他的确現在有着揶揄我的資本,罷罷罷,且暫且容他。
“冷月,給,喝點參湯吧。”無晴忽然獻起殷情,将一碗熱乎乎的參湯端到我身邊,湊近道:“禿頭從西洋帶給您的花旗參,聽說喝了對孩子很有好處,可以安胎養氣補血的。”
本來沒什麽胃口的我聽說了“孩子”二字,心中一動,接過小碗,慢慢就着喝了一小口,嗯,好香。人參散發出的香氣讓人聞着就舒服,“費心了。”對上他滿眼的不甘心和不死心的期待,我勉強地牽扯了一下嘴唇。
“不敢,屬下的職責。”說完,和無風又是互相一個交換眼神。看得我又是一陣氣惱,哼,結黨營私,竟是從你們這最高職位的兩大護法開始,難怪上行下效,比起你們二人,原來那位那江浙幫的長老不過是條蹩腳的小魚。
不再看他們,低頭看向殿下,此時,丁長老掏出胸口一個藥丸,掐住黑狼的咽喉,逼它吞下,只一會兒,那畜生的眼神就慢慢渙散開來,再一炷香的功夫,它就像發了狂似的上下跳動不止,一個勁地對着本身大它若幹倍的籠中大蟲怒吼。
咦,果然稀奇。
虎狼之争,誰勝誰負?
我用眼光分別掃了一下分立我兩側的左右護法,心想:你們二人,誰又會是戰鬥後幸存的王者?
收斂心神,此時,黑狼已完全瘋狂,鐵籠打開,大蟲斜睨黑狼一眼,完全将它鄙視到底,懶洋洋地伏在原地不動。黑狼則是撲開了身形,對準老虎的額頭就撲了過去,老虎顯然是沒想到黑狼的兇惡,一時亂了陣腳,挪動着巨大的身軀,卻是無法将黑狼立刻甩下,只能任由黑狼咬住,疼得嗷嗷直叫。鮮血流了滿臉。
大殿內此刻再無聲息,人與人的戰鬥拼殺我們都見怪不怪,可大自然中的生存法則的游戲我們畢竟不多見。因此,一個個都是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注視着籠內的戰鬥。
可老虎畢竟是森林之王,非尋常野獸可比。在摸清野狼招式之後,忽然伸出尾巴,對着黑狼一掃,立刻将相比瘦弱的黑狼掃開老遠。這時,老虎得勢不讓,一下子壓在了狼的身上,黑暗中,雪亮的白牙對着狼的咽喉咬下。
閉上雙目,忽然決得鮮血的讨厭。胸口同時湧起嘔吐的感覺。
可就在這時,丁長老從胸口抽出一柄短笛,奇妙的旋律響起,野狼雙眼再度失去常态,嘶啞着身體裏全部的能量,瞬間爆發,即使被老虎咬住了咽喉,也不忘兇狠地報複敵人,龇牙張嘴,對着老虎頸部的血管就是一口。
于是,兩個猛獸最後的撕咬開始了,黑狼漸漸失去力氣,可丁長老的笛聲越來越急促,黑狼又是一聲低吼,終于緊緊咬住老虎不放,笛聲繼續詭異,大殿內彌漫起比無晴身上還要難聞無比的腥臭味,終于,一個忍不住,我轉頭欲嘔。
“老大。”
“老大。”
兩位護法及時扶住我,無風接過無晴遞上來的參湯,低眉道:“要不再喝點,能稍消退嘔吐的感覺。”
我連忙又是喝了一大口,嗯,好舒服,溫暖的液體流入喉中,整個人好多了。唉,嗜殺的我怎麽變得這麽孱弱了?
再矚目臺下,兩個畜生仍然在死死撕咬,互相咬住了彼此的咽喉,丁長老的短笛還沒有停。卻是越來越急促。
一個音符高過一個音符,讓人聽得血脈贲漲。最後,在一個最高音上,樂聲戛然而止。
兩個畜生依然保持着彼此撕咬的姿勢,這時,丁長老的門人忽的打開牢門,在那老虎身上輕輕一推,登時,巨大的大蟲旋即倒地,原來,竟是早已斃命多時。再看那黑狼,也是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沒了呼吸。
“老大!這就是我半年來訓練的秘密武器。”丁長老指着黑狼的屍首,“只要喂這些牲畜服下我精心調制的‘渙心丸’,臨陣對敵,它就會無比興奮,藥力将激發出超出它本身所能負荷十倍的力量,配合特制的音律的招喚,将百發百勝!”
臺下一片鴉雀無聲,誰都知道,這種藥應用在人身上的後果。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黑狼已經腐臭發爛的屍體,一直位于無風身後的謝永兒第一個失聲嘔吐了起來。
“很好。”真是個好武器。我嫣然一笑,美豔如花,嘉許地接過丁長老呈上來的一枚“渙心丸”和一把短笛以及曲譜。
丁長老受到誇獎立刻精神抖擻,朝身側的那個西域的鷹鈎鼻子得意一笑,顯然是顯了本領而覺得驕傲無限。
再下來,又是煩人的數字報告,衆人開始盤點各自對總部貢獻的多少。耐着性子一邊聽,一邊繼續喝起人參湯,唔,味道真是不錯,一會兒要帶些回去慢慢品嘗。終于打發走衆人,無風也屏退了謝永兒,大殿內就只剩下我和左右護法三人。
對着聖像,我低頭嘆息,唉,現在,此刻,我畢竟是對他們有所求的那一方,“查到了嗎,無雨的下落?”
“已經有了。”無風低笑。
那邊無晴卻是不耐,“風,你現在停止你的瘋狂還來得及。”
無風凄涼一笑,“遲了,在遇上她的那個瞬間,我就已經萬劫不複!”說完,眼裏浮現出濃濃的落寞。
夠了,虛僞卑鄙的家夥!帶給我無比傷害的同時,還依舊擺出一副無奈憐惜我的神态,真是讓人倒足了胃口。
“僞君子!”我低咒一聲。
無風渾身一顫,肩膀聳動,聲音激動:“小月,小月,你,你到這時還這樣看我嗎?你,你竟是真的不懂我嗎?”
哼。懂,我當然懂。你和那無晴一般,你們二人就是方才那籠中相互撕咬争鬥的豺狼和惡虎!我當然懂!現在我若還繼續相信你們的謊言,那我簡直就是徹徹底底的大笨蛋!
不理會他的糾纏,我轉頭看向無晴,“你說。是誰?究竟那個無雨是誰?此刻,他又在哪兒?”
無晴長嘆一聲,仰頭看着聖壇聖獸,“師父,我應該告訴她嗎?”
胸中惡氣再生,哼,在我的面前,還要做戲?立刻慣性思考,手指微微合攏,就想用神功真氣解決,卻是登時心中一涼,糟糕。只能繼續等待,黑暗中,無風無晴對望一眼,忽然飛身撲往聖獸的眼眸,兩人各自抓住那怪物的一個用作眼睛的碧綠的夜明珠朝我走來。
CHAP 21 險象又環生
CHAP 21
大膽!敢擅自妄動聖像!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