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說了五遍了,這小姑娘竟是一點都沒有反應,一直傻愣愣地杵着嘆氣?好歹我們也是你們尋古齋的客戶,難道是欺我們買的書價錢低,瞧不上我們這般貧民百姓不成?”這個年紀的女人,東洋人俗稱的“歐巴桑”,最是難纏。

相公已經開始皺眉,的确,大嬸最後一句話的殺傷面太大了,若是外傳了出去,對我們尋古齋的名譽和利益都會産生極壞的影響。

“這位夫人,哦,不,這位姑娘……”連容一雙靈活的大眼開始說話,灌起了迷魂湯,“似您這般年輕貌美,又儀态萬千的姑娘,又何必與這等不知眉高眼低的丫頭生氣呢?

一句話說得歐巴桑眉開眼笑,咧着一嘴的黃牙呵呵傻笑:“還是連老板會說話,本……本姑娘我就不和你這般低等的下人計較了。不過,連老板,這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否則傳了出去,別人會說你尋古齋的大老板管教下人無方的!”

好一張犀利的嘴!一瞥她那張血盆大口,心裏一陣反胃,礙于衆人在場,卻是生生将惡心忍住,我臉色漸漸不好看起來。

相公察覺,擔憂地朝我一望,單刀直入問向歐巴桑:“不知姑娘意欲何為呀?我看,既然姑娘喜歡在下的詩詞,這本書就當作賠償贈送給您,如何?這也代表我們尋古齋對您的一番心意,感謝您這麽喜歡在下的拙作,感謝您這麽支持尋古齋。”

“哈哈,這書的錢我倒不在意,我要的卻是這個收銀丫頭的一句道歉。哼,本……本……那個姑娘,從來還沒有受過這等閑氣。”歐巴桑得勢不讓,越說越有理,這時,這邊的喧鬧已經引得三層二層的一些達官貴人圍觀了,唉,世道人風,喜歡看別人的熱鬧和笑話的人始終占了大多數。

本來就事論事,這件事是我的錯,素日平常情況下我自然也不會根這等小人一般計較,說句抱歉又不會死人,無關痛癢,雖歸為黑幫老大,可隐忍一向都是我的優點。否則,這些年我早死在敵人的手中。可是,現在,我的心情真的是不爽,不爽到了極點。

憤憤地看了一眼相公猶豫窺視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身邊一左一右無晴無風卻均是滿臉怒色,尤其是無晴,對着那大嬸簡直就是要頭頂冒煙了。他們應該是怕我向這等人低頭會污了他們黑道第一幫派左右護法的名頭吧?

“小離……”連容沙啞開口,一手微微顫抖,咽喉滾動,顯然激動不得已,“為了大局,你……你……趕快跟這位客戶道歉。”

為了大局?

什麽叫為了大局?

難道,這就是你的決定?咀嚼着他的只言片語,我忽然想發狂,想竭力對他質問:你最終會為了你的大局而放棄我、放棄我們尚未出世的孩子嗎?

敏感如我,已在不知不覺中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紅着眼,惱怒得讓理智不再做主:“不!不!我就不!我就不對她道歉!這收銀的工作,我也不幹了!告辭!”說完,拍着桌子,摔手劈開人群倉惶下樓。

我走得不快,直到一樓門口,相公也仍然沒有追來。孤零零地站在尋古齋對面的巷子口,忽然,心酸地就要滴血,可眼眶中卻是異常地幹澀,什麽都沒有。原來,人到了最傷心的時候,已哭不出眼淚。

“小離。”

“小離。”

左右護法來到我身邊,緊張地扶住我。

“住口,不允許你們這麽叫我,這個名字只屬于一個人。”甩開他們讨厭的手,轉身只給了幽怨的背影。最最傷心的時候,我最最需要陪伴在身邊的人——不是他們!

“好吧,小月。”無風臉色發暗地靠近,“事實你已經知道了,這局棋注定你将無法翻身!”再複雜地看我一眼,“如今你功力全失,已是沒了牙的老虎,就算你智謀再高,最終若是動起真格的,你也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

一針見血!聽完,周身冷汗涔涔外湧。的确,這最關鍵的一點我沒有想到,只是謀劃着如何與這兩人盤旋鬥智應對,卻忘了最終一切紛争的終極矛盾最後只能能靠武力解決的道理,這如何能讓人不驚心?

“是呀,小月,放棄尋古齋,放棄連容,放棄夏小離!我們現在清楚得看到了,你,我們的老大,白天裏竟是還要遭受這般羞辱,你……你讓我和無風如何不揪心?小月,放棄這一切,這裏只會帶給你痛苦!”

無晴一步步挨近我,即使功力不再,可我的耳朵依然靈敏。

他的一席話頓然讓我領悟,原來,他們的這出棋的目的也在這兒——讓我痛苦,讓我自動地離開,讓我心甘情願地放棄!嘿嘿,當真可謂用心良苦?!

回過頭,定定地穿透無風狹長的眼睛,眼中殺氣一現,迅速收斂,又是你的一條毒計?哼,直接下手殺人未果,如今又要使離間計嗎?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旁人啰嗦。”冷冷地無力地拒絕,喔,無晴身上刺鼻的血腥味真的讓我惡心,方才擠壓在咽喉的酸水此時卻是再也忍不住,一股腦地全吐了出來,弄髒了身前胸襟的一大塊衣服。

“小月!”

“小月!”無晴無風異口同聲,同時雙雙出手穩穩地扶住我搖晃的身體,背後一股暖流,回頭一看,卻是無風焦急的臉龐,“別動,小月,輸一點真氣給你會讓你好受一些,你,你這段日子着實心力憔悴了。”

周身越來越溫暖,舒服的真氣游走在身體各大關節穴位,好舒服!慢慢地閉上眼,現實中的一切不快忽然飄遠。

過了半晌,才聽身後無風出聲:“好些了嗎?”

“多謝。”雖道謝,可對他,仍然沒有絲毫感激,這個左護法!竟是要給連容再找一個女人,看我怎麽修理你!

“小月,你要多多注意身體。”無晴一手托住耗費了真氣臉色蒼白的無風,擡頭認真地看上我漸漸紅潤的臉龐,“你這樣,我會心痛的。”另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不必你們費心。”想側身躲開,卻是因為剛剛吸納了真氣,一時無法移動身體。一邊樹上一直嘶啞吼叫的知了此刻忽然沒了聲音。心中一凜,擡頭往尋古齋望去,三樓的窗戶此刻已經開啓,連容探出腦袋正冷冷地對着我們這邊,漂亮有神一向清晰的眼睛裏徹底蒙上一層陰影!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張大了嘴巴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那一刻強烈的無力感壓得我好累,好累。真的好累!誰來告訴我,為什麽愛一個人,會如此讓人筋疲力盡又心力憔悴?相公,我好愛你,可是,我真的好累。

慢慢地,以極慢的速度我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往前走,雖然這條巷子就在尋古齋的對面,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走過,前面的道路通往哪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前面要走多遠才會到前方的盡頭,我也一點都沒有興趣。

身體的不适,精神的折磨,我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說,事到如今,你都要顧全大局了,我這個局外人,你又怎會再放在心上?男人,畢竟是要把自己的事業排在首位的,女人,原來不過是他們成功至事業頂峰之時的一劑調味品罷了。嘿,連容啊連容,我又是你油鹽醬醋調味品中的哪一味?

心痛得無法呼吸,身後兩張狗皮膏藥仍在刮噪,“小月,你要去哪兒?”“小月,放棄吧,跟我們走,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對你我雙方,對連容都有好處。難道你要親眼見到連容娶別的女人作妻子嗎?”

聞言渾身一震,顫抖着聲音哆嗦道:“他……他……當真已經決定了?”

無風譏诮一笑,“這是早晚的事。小月,你還太年輕,你——不了解男人!”

無晴斜看一眼無風,佯裝佩服道:“小月,風的确比你要了解連容。別忘了,我們都是男人!”

哼,男人,該死的男人。我讨厭男人!一手撫摸着小腹,心中灰心喪氣。這盤棋局原本一切就緒,就等敵人先動,可沒想到,最後,我竟是自毀長城,被自己最最深愛的男人背叛了,真是夠諷刺!

“小月,拿掉孩子。你的功力就會很快恢複。你依然是我們的老大!”無晴說得又快又急,顯然是這句話隐藏在胸中已久。

無風先是不語,可在注視我半晌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孔之後,終于也是忍不住了,“小月,先別否決我們,你好好考慮,這……這會是你最後唯一的選擇!”

我呸!一個怒目直視二位護法,好意思說?什麽叫唯一選擇?離開丈夫,打掉孩子,抛卻一個女人一輩子最最重要的東西,繼續跟他們混黑幫?除非我腦子浸水!

睥睨衣冠楚楚,風流倜傥的二位護法,一瞬間,我又成了夏冷月!

既然暫時無法剪除二人,只能等待時機!等,只能等!等着相公最後給我的答案;等着事情後續棋招的不斷變化;等着他們二人慢慢掉入我或是別人的陷阱,最好的獵人往往都是最有耐心的人。追随師父這麽多年,這個“等”字學得最精,凡成大事者,必定都是堅韌有耐力的人,勝利是屬于有準備的人,我一盤精心的布局,此刻雖稍有變動,可絕不會影響全局最後的起落,嘿,我胸有成竹,我怕誰?

哼,什麽狗屁出版署官吏的女兒?大得過天下兵馬大元帥嗎?

這道理一想通,心情立刻好轉,帶着眼角的驕傲地掃視二人,再不去看,冷冷丢下一句話:“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選擇!不容你們幹涉!”這時,步伐輕快起來。

別離二人,巷子前方傳來一陣買酸梅湯的叫賣聲,嘴角彎起,原來前面不是死胡同,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情豁然開朗。

CHAP 32 緩緩地布局

CHAP 32

我坐在小巷拐角涼亭內惬意地喝着被太陽烤得失去了涼意的酸梅湯,忽然,買酸梅湯的老板仰面打了個噴嚏,身後傳來一陣蕭瑟。是殺氣!

陡然轉過身,卻意外地見到了那個叫謝永兒的倔強少年!他一手按着腰間的長劍,一邊慢慢來到我身邊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碗酸梅湯,慢慢喝起來。剛剛燦爛的好心情,登時消失。怎麽這幫人全攪進來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啪”地一下,我用力重重地将碗扣在了小木桌上,唬得老板肩膀一抖,看我一眼怒氣沖沖的模樣,卻又是不敢說話。

謝永兒輕輕嘴角一抿,細巧得有如女子的柳葉眉那般精致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老大!”嘴角盡頭藏着深深的揶揄。

鼻孔一個粗粗的呼吸,不理他,對着老板發火:“什麽冰鎮酸梅湯,一點都不冰,純屬騙人!快,這碗拿走,重新換一碗冰的來,我才肯付錢!”

四十出頭的老板一看就是老實人,見我這般兇惡,又不講理,本來一張嘴巴準備分辨幾句,可又瞧了瞧我身邊佩戴長劍的謝永兒,登時又閉了嘴,老老實實地端了一碗上來。

烏黑的酸梅湯,清澈透明,聞着就讓人垂涎,趕緊就着再喝一口,嗯,火氣立刻降了不少。

“別發火,老大,我來只不過是替別人捎一個口信!”謝永兒一手穩穩地端起碗,神态自若地說着話,一滴湯汁都沒有灑出來。看來,無風将他□得很好。

“誰?”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縮,既然如今連這個小卒子都知道我白天的藏身之所,那麽還有誰不知道?或許,我身份的秘密已成了公開的新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還把我這個當事人蒙在鼓裏?

對着謝永兒,眼中殺機一現。

“嘿,老大莫怒。”小男孩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也是無風交的嗎?他,未免也學得太快了。

“你不是被送到了朝廷那邊了嗎?怎麽,如何輕易脫身的?”我開始慢慢探他虛實。

他憨厚一笑,“老大何必明知故問呢?那邊如今已實際控制住大權的曹岳不是已經提前收到了你的消息,這才讓我有了逃生的機會嗎?”

唉,想想就心痛。真是不爽,沒想到,就為了救這個毛頭小子,就浪費了和曹岳許諾過的一個約定!真是劃不來!嘿,不過,這個毛孩子,幾日不見當真令人刮目相看。或許,仇恨真的能讓人如此早熟?

深深地呼吸一口悶熱的空氣,一手慢慢情不自禁地撫上小腹,孩子,真的希望将來所有仇恨、黑暗以及人世間一切不愉快的種種統統與你隔絕遠離,媽媽會負責好好守護好你的,你一定會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寶寶。

臉上微微露出慈祥的笑容,卻是這麽一丁點兒痕跡也沒逃過謝永兒的眼睛,“老大,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笑?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心頭一凜,涼涼地喟嘆一聲,這少年成長得竟是如此迅速!戒備地瞥了他探尋的雙眼,簡短吐出幾個字:“有事快說。”

謝永兒這才收起一副頑皮的面孔,“是曹岳。他約我通知你見面。”放下酸梅湯碗,叫上老板,順便一齊替我結了賬,煞是爽快。

心中一喜,好個曹岳,來得正是時候,“知道了,時間地點我會再通知他。”低頭飲完最後一口酸梅湯,無言送客。

下午一個人胡亂在街上亂逛了好一陣,直到傍晚,轉進密道,又戴上了蝴蝶面具。

在戴上面具的瞬間,渾身仿佛也同時戴上了一層保護膜,那一刻,我成了夏冷月!一個可以在黑道呼風喚雨的老大,只要我一聲令下,官場朝廷皇宮大內,黑道幫派,誰人不畏懼我三分?只要我一個不高興,觸怒了我的人,就不止人頭落地那麽簡單了。換作我心煩意亂不高興的時候(大多數情況是與連容鬧別扭),你可能就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按道理講,有了這份能控制別人生死的權力應該很驕傲,很開心才對,可是,現在,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厭煩感與日俱增,黑道中的種種醜惡血腥都讓我倒胃口,彼此之間的勾心鬥角竟是冷眼旁觀也覺得礙眼,現在,此刻,我正走在通往總部的密道的臺階上,一步步,一聲聲,黑暗中,我熟悉的左轉右拐,甚至不需要火把照明,暗無天日的密道內除了黑,仍然是黑。一襲襲無邊無際的暗流仿佛像驚瀾洶湧的潮水,就要把我徹底淹沒,這一刻,我真的認清楚自己的心情:這裏,我真的不想再踏足一步!

“老大!”身邊恭敬行禮聲不絕于耳,眼皮眨也不眨,鼻子哼也不哼一聲,傲然挺胸,昂首闊步,大搖大擺地走進總部,穩穩在我的寶座上坐下。

“老大!”

“老大!”

無風無晴見我也是一個抱拳,依舊在人前作秀,只是兩雙卑鄙讨厭的眼睛總在我的臉龐上徘徊。

“朝廷那邊傳來好消息,說是暫緩對我們幫派的追究。”無風先是對着我一行禮,接着轉身對着衆多長老和影子殺手宣布這個新聞。

“啊,真是太好了!”禿頭第一個喜笑顏開。

随後一幹牆頭草老奸巨猾之衆也是撫掌大笑,樂得合不攏嘴。

“太好了,真是好極了。”

“是啊,我就說嘛,民不與官鬥,就算我們一個個身懷絕技,可與朝廷對抗,吃虧的終究還是我們。”

“是呀,聽說這次朝廷非但原諒了我們,還把上次那個送去頂死的小卒子給放回來了。”

“是嗎?我也聽說了,這小子當真命大,哎,是不是這小子與朝廷有什麽特殊關系呀?”

“誰知道呀,不過聽說這小子是左護法手下最近新收的一名殺手,叫謝永兒什麽的。”

“啊?謝永兒?不是那個巨蜥幫幫主唯一的親生兒子嗎?”

“哎呀,老潘,你可真是老糊塗了,巨蜥幫全幫上下都被我們屠殺,一個不留。那天,你正好外出辦事,那個血流成河的場面你是沒看到。別要說他是什麽幫主的兒子,就是巨蜥幫的一個下人,咱們老大也必定讓他死翹翹。斬草除根,使我們老大一向的手段,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嘿,那小卒子會是巨蜥幫幫主的兒子,老潘,你頭腦沒發昏吧?”

……

一陣喧鬧聲中,站在無風身後那抹瘦弱的身影紋絲不動,只是黑暗中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哼,到底還是一棵嫩草。一手托住下巴,我又陷入了沉思。

接着一幹媚着老臉皮笑肉不笑的老頭就開始轉向無風,一句句左護法叫的無比動聽,老練世故的無風根本就不吃他們這套,“哪裏哪裏,長老們過謙了,我個人哪裏有這麽多能耐,還不是依仗老大的英明指導?沒有老大這麽光明萬丈的明燈為我們這幹人指路,我們又怎能摸得清楚頭緒,找到解決問題的出路呢?”

一席話說得幾位長老老臉一僵,登時明顯反應過來,立即轉向對着我開始溜須拍馬,什麽老大天生統領魅力呀,什麽老大用兵出神的妙算呀,什麽老大不畏皇權敢為天下先的勇者風範呀,亂七八糟的瞎往我身上貼标簽。

終于,半個時辰後讓我提前結束了絲毫沒有意義的聚會。

轉身正待離開,身後又傳來無風無晴的聲音:“小月,等等!”他二人異口同聲忽然急促道。說完,倆人又是各有戒心地對望一眼。

“有屁快放。”如今,對着二人,我是再沒有半點耐心。

無風看着無晴,忽道:“你先說吧。”

無晴也不禮讓,妖異的藍眼睛在黑夜理閃着鬼魅的神采和光芒,“小月,如果連容不要你,請你記得,還有我,我會一直等你。”

“那你就等到下輩子吧。”冷絕地回複一句,正待閃人,卻聽無風在黑暗中低沉道:“我要說的也一樣。”

哼。鼻腔中一個鼻音,這次我連話也懶得回應,野狼的愛情,禽獸的□,難道你們當真以為掠奪會換來真正的愛情嗎?你們也想得太天真了。

這盤棋,不到最後誰也不是贏家。

《妖嬈離情 》chenchen ˇCHAP 33 流淚又流血ˇ 最新更新:2013-03-25 15:51:12

CHAP 34 相公的新娘

CHAP 34

盛夏的清晨份外涼爽,推開窗戶,我緩緩地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腦中依然混沌一片。

雙耳充斥着歡快殷情的小鳥的叫聲,鼻間沁着不遠處山間幽幽只在早上才綻放出自己的不知名的小花的香氣,眼前擡頭是青山綠水,低眉是沾滿了露水的萋萋芳草。

——一片盛夏生機勃勃的景象,卻怎麽也滲透不了我的心裏。

初五,好日子。

宜嫁娶。

一手不停地在腹部來回逡巡撫摸,眼中卻是空靈靈的,幹涸得流不出一滴眼淚。鴨蛋黃般油油的旭日懶洋洋地在東邊升起,周圍的一抹朝霞明亮地耀眼。

喉嚨間忽然哽咽,心中迷惘一片。天地如此寬闊,萬物生靈欣欣向榮,我又何須一直如此愁斷腸?

孩子沒了,我可以再生;

另一個女人來了,我可以設計将她趕走。而且曹岳那邊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會有一場好戲。

我是夏冷月,我怕誰?我在乎誰?我又怎麽會像別的小女人一般為了個男人傷心得幾晚不睡,偷偷掉眼淚?不期然對上銅鏡,立刻印出我黑着眼圈,腫着桃子般雙眼的模樣。

嘿嘿,一陣爽快的風吹過,我忽然輕笑出聲。卻原來,口是心非一直是我的一個毛病。

記得一本書的作者說得精辟,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話題永遠離不開男人。此刻,我雖只有一人,可心中那顆令我牽腸挂肚,久久不能釋懷的石頭怎麽依然是個他呢?

或許,我雖然智謀武功略勝常人,可追究到底,依舊是一個女人,一個沒談過多少戀愛,一個傻乎乎一生只會鐘情一個男子的笨女人。

他以前也常常總是将“笨蛋”挂在嘴邊嘲弄我,笑話我不會系盤扣,嘲諷我不會一般的針線女紅,譏笑我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就連偶爾早上的早飯也不會膳制,還經常時不時地“很不小心”地弄傷自己。在他眼底,我或許就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底的笨蛋。

算計過無數朝中奸黨,謀害過數不清的權貴強人,可我依然心甘情願地作他眼裏的笨蛋。而且只願意做他一個人的笨蛋。在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裏,我可以完全的作我自己,沒有權力的追逐,沒有蓄意的試探,我總是将自己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展現,展現出那個天真的自己,單純的自己。

即使在此刻,我依舊、仍然——願意繼續當他一個人的笨蛋。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我心底已注滿了他的痕跡。一顆為愛情守候的心仿佛成了連容專屬的容器,依照着他的模樣镌刻在心頭,除了他,我已經無法再容納別的影子。

經過那晚,如今已是第十天,凡事我都已經想得很清楚。幾年來的感情不是說散就散的。他的确傷害了我的身體,揉碎了我的心,更親手殺死了自己的骨血。可,說到底,那不是他的本性。善良如他,可愛如他,健康歡笑如他,我那在金陵響遍全城的丈夫連容一直都是數千少女心中的偶像,他心地純樸又善良,平日裏待人極為友善,對于被寵得嬌縱的我舍不得多一句責備,如若不是左右護法暗中設局搗鬼,讓他誤會,讓他嫉妒發狂,他又怎會對我作出這些事?

每一次,我在外邊打鬥,受了傷回家,他總是很小心很小心地為我清理傷口,微弱的燭光下,他那柔和的面龐,呵護的表情,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每一天清晨,一份精心準備的點心總是暖呵呵、甜滋滋的沁潤着我那顆在黑暗中迷失彷徨又疲憊不堪的心;每一次愛憐,他總是好溫柔好溫柔地待我……

如果不是因為誤會,相公絕對不會做出那晚的事。而造成這個誤會的源頭,真正追究起來,始作俑者應該是我。如果,如果,如果我不是黑幫的老大,如果我不是夏冷月,那麽何來的左右護法,何來的這場誤會呢?是我将他拖入這盤亂局中來的,而且,看來似乎拖得太久了,現在,應是作個了斷的時候了。

正盤算着,耳畔傳來一片絲竹吹打的喧鬧聲。如今功力恢複了一成的我,屏息傾聽,已知是為了今天迎親準備二來的一些司儀鼓手之類的在吵嚷。

“哎呀,連大相公,這回可是恭喜你呀,這個新娘子真是少見的美麗,那個容貌閉……閉……閉……月,羞……羞……羞那個……那個……花……”口吃的媒婆聲音又粗又大,想裝聽不見也不行,

“總之,那個……那個……新娘子真是和連大相公你……那個……那個……般配……哎喲,謝謝,謝謝連大相公,謝謝您的打賞,祝您早生貴子,多子……又那個多福。”顯然,收了紅包後媒婆的嘴巴登時利索了很多。

多子多福?聞言,登時心中一糾,自诩已經愈合的傷口卻不自覺地開始流血。

連容整理了他的書房,當作他們的新房,離我卧房有一段距離,仿佛是為了刻意避忌。嘿,曾幾何時,我已經開始要和他生分得用上“避忌”這個詞了?呵呵,真是可笑。

率性潇灑如我,若不是尚有那一份感情的牽絆,的确應該一走了之。去他的黑幫老大夏冷月,去他的嬌弱女子夏小離,我誰都不想當,兩個極端的角色着實讓我厭倦,膩味了。茫茫人海中,蒼蒼天地間,總會有“我”自己的一個容身之所吧?

很快,吉時到了,一陣陣吹打絲竹之聲響起,對着鏡子,抽出一塊紅色的手帕蒙在了頭上,真是可笑,我的相公成親了,可新娘卻不是我?

心涼如水。我知道至今我仍然不肯放手的原因只有一個 —— 對情感的執着,對幸福的追求。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為此追求,到那時,我就會徹底的死心了。

蒙着紅帕,感受着窗外驕陽的溫度,很好,還有一個時辰,好戲就要開演了,對上銅鏡,我隐約瞧見自己嘴角那抹殘忍的微笑。

呆立片刻,我開始瘋狂地打扮自己。細細的一筆一劃的描眉勾勒,蒼白的臉孔已無須更多的粉底,只用小指甲勾出最最豔麗的桃紅色胭脂抹在青灰色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畔,剩餘的一小搓胭脂淡淡地在兩腮邊揉開揉勻,登時,鏡中的人鮮活起來,如若不是一身白衣,興許會叫人誤以為我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勉強挺直了脊背,運起真氣在周身循環了幾個來回,身心才舒坦了許多,漸漸進入忘我境界。待到清醒,暗叫一聲不好,糟糕,差點誤了自己編導的好戲。

仰天一看,正是時候,立即加快腳步趕往門口。才到門口,耳畔就傳來人群的大聲驚呼“啊!”

“救命啊!”

“快跑!”

原本黑壓壓的賓客人群由于一位黑衣刺客的出現登時亂作一團:在我左邊,肥胖卻又喜歡袒胸暴露的女人晃着胸前的兩團肉仿佛一個被人踢起的皮球飛一般的往飯桌下滾去;

右邊,一個滿臉仁義道德,瘦的一根竹竿的五十多歲的老夫子也是健步如飛,在逃命的當口仍不忘斜眼往那皮球的胸口瞥去;

前邊,幾個轎夫跌倒在地上,一個壓倒一個,嘴裏“哎喲,你他媽的”髒話不絕于耳;

身後,一些達官貴人則是全力呼喚身邊的小侍衛給自己當靶子。

瞧見這場面,我反倒不急,一手扶着門側,一手悄悄掩在唇邊——笑了。

的确,真是好笑。方才一番媚臉讨好刻意奉承的人群緊緊在一霎那間全都變了。他們一個個卸下自己最好的面具,終于在生死存亡的瞬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人世如此,炎涼衆生相,難道這還不好笑嗎?

掩着嘴,又是一陣輕笑。

一個驚覺,回首一望,卻發現自己方才的模樣教人給瞧了去,定睛一看,那個瘦削挺拔的年輕男子不是謝永兒是誰?他怎麽在這兒?心中一凜,暫不理會。

眼角餘光瞥向那黑衣人,很好,是個好手。此刻他正矯健如龍,揮斥着東洋專屬的長刀劈開逃命的人群,對着新娘的轎子就沖了過去。曹岳真是個好幫手,細心的連兵刃都挑選得如此技巧,果然是個做大事的人。心中暗道。

書店的員工早将連容團團圍住,而那總會壞我大事的左右護法當然也很“巧合”地不在現場,一切都在我的算計之中。對着上鮮紅奪目的喜轎的方向,默語:別怪我,怪只怪你自己選錯了嫁娶的對象!想和我夏冷月搶男人,你到地獄去等吧!得意地嘴角勾起,這的确是一場好戲。

扭頭看向遠處連容的方向,相公,你害我沒了孩子,我攪了你的婚禮,咱倆也算公平交易,是不是?輕蔑地嘴角冷哼一聲,轉過身,雙耳傾聽着那殺手揮刀劈向轎門的速度,心情這時才徹底愉快起來。輕咬了一下嘴唇,決定應該回去好好睡他個三天三夜。

恰在這時,意外發生。

人群中忽然殺出一人,熟悉的劍法,招招兇狠,快速封住了黑衣殺手的刀法。是謝永兒!該死的!早知道他要壞事!該死的小狼崽,當初真該一掌斃了你!

東洋的刀法雖然淩厲,可與無風的劍法卻無法相比。刀和劍的較量,一招一式,兩人都全力相拼。我慢慢挨近退在一旁,靜待變數,手中已暗暗扣住一枚暗器,就待關鍵的時候賞那個壞事者背後一記。

俗語說的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使用東洋刀法的黑衣殺手本來就因突如起來的謝永兒而氣勢大衰,再加上本來功力就略遜于對方,若不是謝永兒臨陣對敵經驗不足,早早就是要敗下陣來。

不好,又是一個破綻。眼見謝永兒的長劍就要刺穿他的咽喉,我登時運起真氣,手裏的暗器就要發出,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身後同時響起兩個夢魇的聲音:“小月!”卻是方才太過在意打鬥的場面,竟連我那可愛的兩張貼身膏藥來到身後也沒有察覺。

心中惆悵一聲長嘆,心知今日無法成事,不由再度狠狠剜了壞事的謝永兒一眼,好個小子,竟然也敢回神挑釁我,真是活得膩了。正要一番計較,卻聽耳畔無風對着已占據上風的謝永兒命令道:“留下活口。”

不好!我一個焦急的眼神,因為背對着無風無晴,沒叫兩人瞧見,着急的視線卻硬是又被姓謝的小子收到了。沒待我示意,他長劍一吐,運力刺下,一劍刺穿了黑衣殺手的咽喉。

“你……”無風氣得狠狠地盯着他好一會兒,終是顧及場面,與無晴兩人轉向連容那兒敘話去了,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算作婚禮一方主人的他倆有責任要給連容、在場的人群一個交待。

低頭望着黑衣殺手的屍體,又擡眼看了看目光堅決又夾雜一絲調皮的謝永兒,再看向那頂喜轎,殺氣再度凝聚,混蛋!都是一群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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