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約見幕後之人,卻是沒想到,一路追随,卻是尋到了這兒。”

越聽心越沉,卻原來一直文弱的相公竟是長期潛伏在身邊的大內卧底,自古官、匪,就是兩條道,雖然如今我們與朝廷的關系和諧了一些,可畢竟也只是皮裏陽秋,表面功夫罷了,說白了,咱們就是他們暗地捅人的那把龌磋的殺豬刀。

成功了,我們得的是銀子和優厚條件許諾;若是敗了,呼啦一下,責任一把推卸到黑幫暗殺械鬥上,朝廷自己立刻洗的幹幹淨淨,更有甚者,反戈一擊,竟是揚言要将我們這些殺人兇手消滅鏟平,還自己往臉上貼金,厚着臉皮說什麽為傷者報仇,為百姓除害之類的冠冕堂皇的屁話。

遂,我和相公的身份似乎已是極端的對立了。可聽話要全面,細節尤其不可輕易放過,端起一杯溫茶,抿了一小口,對着杯蓋,仔細咀嚼無風方才的話語:“什麽棘手的案件?這般大費周折?”

“還不是你上次未刺殺成功曹岳,留下的那個禍根?”無晴一旁忍不住插嘴。

“如今,曹岳已貴為天下兵馬元帥,誰還敢翻舊賬?”緩緩放下杯子,終是不放心重傷的他,忍不住回頭往床榻處瞥了一眼。

無風拽住臉色鐵青的無晴立即擋住我的視線坐到眼前,沉聲道:“大內争權奪利的事情誰說的明白?聽說,此刻皇宮大內亂得要命,皇帝重病在身,又無子嗣,幾個藩王終日蠢蠢欲動,外戚也是一個個不安分守己,嘿,想動曹岳的人還少嗎?”

唉!真是亂七八糟的一鍋粥,抓抓頭皮,立時也想不出什麽解決曹岳事件的辦法,只得開口應付:“既然你們知曉了連容的身份,那就更不能殺他了。曹岳,不錯,是我留下的禍根,可你們若是殺了連容,朝廷那邊又怎會再放過我幫?這個尾巴不能越留越大。”

“這個老大你盡管可以放心,若是我們下手,絕對不會露出破綻。”無晴嘿嘿一笑,令人毛骨悚然,

“我和無風已經仔細斟酌過了,曹岳已成公然的勢力,現在雖還不足以抵抗颠覆造反的那一幫的兵力,但卻卓然群雄,委實不可小視,再者本幫于他有恩,他又師出有名,捍衛皇權,我們兩大護法已經在大內這場争鬥中作出了選擇——因此,必須切斷曾與朝廷的所有聯系!——而連容就是這幾年來唯一最知曉我們秘密的人——他,必須死。”

心知他句句說的是實情,可怎能讓我忍心眼睜睜地看着心愛之人在眼前喪命?不由立刻打斷藍眼睛,左顧而言他,道:“所以,你們派出了黃覺?”

無風一皺英挺的眉毛,“不錯。可自始至終,我們并不知道那個幕後的人就是連容!”

“的确。黃覺和影子殺手都只是執行公務。”無晴貪婪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我,令人反感至極。

“是嗎?”含混的支應了一聲,哼,想蒙混我?沒那麽容易,若是你們說什麽我都相信,那豈不成了傻瓜?黃覺死得蹊跷,那灰衣人來的也甚是詭秘,可你們都只字未提,也罷,此刻,這已不成為現下的重點。

見我略微沉思,

“老大!”

“老大!”兩人同時呼喚,談起幫內公事,立即改了稱呼,心裏我卻隐隐知曉他們二人因公徇私的意圖,想要反駁,卻争辯不出一句話。

只好就地耍賴,“住口!”輕斥一聲,“我已不再是你們的老大,你們記住了,從今天起,這世上再沒有夏冷月,沒有!”說着轉身從包袱裏抽出蝴蝶面具,唰唰地撕個粉碎,堅定道:“如果殺死連容是你們的選擇,那麽這就是我的選擇!以後,只有夏小離!我不知道什麽朝廷,什麽幫派。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世上我只有一個我永遠不能放手的男人,他的名字叫相公!”

“瘋了,瘋了,你瘋了……”無晴恨恨地看着我喃喃自語。

奇怪反應的倒是無風,嘴角邊浮現出一絲絲譏諷的笑容,“這就是你的選擇,小月?你果真決定了嗎?”

不理會他,轉身只給他們背影,我無言地默認。

“好,我們今天暫且放過連容一馬。不過,我幫的大門随時為你敞開,你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我們歡迎你随時歸來。”無風說完這句,忽然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瞬間重重印上我的心頭,仿佛一片黑雲,籠罩住了我前邊未知的旅途。

身後默默許久,兩個男人似乎終于達成了一致。好半天,再次異口同聲開口:“我們等着你。”說罷悄身離去。

哼?到地獄去等吧。

撫上相公潤澤的面龐,印上我溫柔一吻,心意已決定:不管你是誰,我都可以接受。如今的夏小離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那最最親愛的夫。的确,一切都變得很簡單,只需做到兩個字——放下。不是嗎?

我放下了,所以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對連容也是。抛卻了身份的束縛,我們可以自由地相愛,多好!

睡夢中,相公忽然發出一陣滿足的呼氣,呓語道:“小離!”

望着他俊美的容顏,心情無限歡暢,默默念道:“你會好起來的,你會很快好起來的……”

CHAP 40 絕望生轉機

CHAP 40

一路往南,逐漸靠近金陵,周圍的景象也跟着繁華起來。惹得從未來過此地的車夫丁老三唏噓不已,揚言就要在這裏安家落戶,過完下半輩子。

一路無話,五天後,終于回到我們最最熟悉的城市——京城金陵。也不回家,直接命丁老三馬車來到孫老頭醫館門前,給足了銀兩打發他離開,便讓人擡着着面如白紙的連容直奔孫老頭診室。

“吱呀……”一聲門響,門內傳來孫老頭铿锵的罵聲:“是誰這麽不懂規矩?”

“規矩個頭!救人!”有些吃力的拖着連容安置到卧榻上,趕走下人,我滿臉焦急地看向正在研究醫書的孫老頭,扯着嗓門大吼:“慢騰騰的做什麽,快來救人呀!”

“怎麽又是你這個丫頭!一大早地咋呼什麽!”孫老頭依舊拿着書不放手,可身形卻一閃就來到了身旁。

“快,快點給他看看呀……”我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書,急促地聲音一起一伏,迫切地需要得到他權威的答案。

“沒大沒小,你這個丫頭,唉,老夫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他甩開我的手,伸手慢條斯理地撚起胡須,回頭朝門外下人喊道:“去,看看老夫的鐵觀音沏好了沒有?”

受不了他的好整以暇,幹脆扔下手中的醫書,兩只手扳住孫老頭的腦袋,定格在相公的眼前,威脅道:“你再慢騰騰地試試看?”孫老頭本還想反駁幾句,可待定睛一看,發現受傷的竟是連容的時候,登時面色一變,“怎麽是連老板,你剛才怎麽不早說?”

“你也沒問呀!”唉,怎麽淨是廢話,天曉得我幹嘛還在這裏跟他浪費時間說這些,于是趕緊将相公受傷的情況說了,當然,省略了一些孫老頭毋須了解的人物和細節。

随着對相公傷口的檢查,老人的眉心皺起,濃黑濃黑的兩條蚯蚓擁擠在一起直至合并,臉色也變得鐵青。

“怎麽?很糟糕嗎?”我着急地問。

“唉。”孫老頭重重嘆了一口氣,一手撚着胡須搖頭,接着又是一聲嘆息“唉”。

“哎呀,你倒是快說呀?他到底是怎麽了?”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真氣運轉,眼看着就要發作。

“丫頭,力氣倒是不小。”孫老頭眼中精光一現,瞬間消失,立刻被滿片愁雲替代,終于緩緩開口,“性命可以保住,可,可,可……”

一連三個轉折,我不禁破口大罵,“再不說,我就要打人了哦!”一手按奈不住,當真揮拳對準他的右眼揍了過去。

“哎喲,你已經打了,丫頭!”孫老頭捂着眼睛大叫,說話又大又快,“連老板醒過來後,只能成為一名廢人了!”

什麽?咣當一聲,仿佛被金屬砸中了腦袋,腦中嗡嗡直響,一個異常陌生的詞不停地在腦海中盤旋,廢人,廢人?簡直很難想象曾經翩翩風度迷倒金陵所有女性的相公癱倒在床的模樣,那樣簡直比殺了他更令他痛苦。

“他的傷口處理得很好,內服藥也開得比較妥當,他目前只是因為受傷失血過多又旅途勞頓以致昏睡,在家調養幾日,很快就會醒來。可——他膝蓋以下——将從此失去知覺!”

孫老頭的話立刻粉碎了我所有的希望,掄起拳頭對準他的左眼,兇巴巴道:“胡說!憑你的醫術也救不了他?又想挨揍?”

“不敢,不敢。”他下意識地趕緊捂住左眼,“不是我不想救他,實在是無能為力。行兇者挑斷的是連老板膝蓋處所有的筋腱,這骨頭斷了,可以再接!可這筋腱斷了,實在是沒有法子呀!”

“你敢騙我?”不由分說,對着他左眼又是一下,力道随着怒氣加大,一路風塵仆仆奔回來,就是盼着他全心救治相公,可怎料等到的竟會是這麽個結果?心中又酸有苦,疼痛的感覺在胸口慢慢泛濫開來,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恨恨地揮拳發洩打出。

“哎喲!”孫老頭一手捂着左眼眼睛,委屈無限,“我說的可都是實情……”

“不!”絕然地我大叫一聲,聲嘶力竭,回頭猛然盯住孫老頭,目光犀利,“上次連那麽難解的胭脂燙你都可以解除,這次,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

“哎喲,什麽胭脂燙,那碧綠絲的肉瘤可是你自己機緣巧合拾得的,純屬偶然之作嘛。”他捂着眼睛大聲吩咐下人去拿冰塊。

“那這次為什麽不可以再巧合一次?”反正我就是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呆立片刻,暮然轉身,伸手奪過下人恰好端送來的冰塊,拿在手裏對着孫老頭招手:“來,你再說一遍,有沒有其他的法子?”

“哎喲,我的小祖宗,快,快,快……”他捂着被打腫的眼睛,眯起一條線渴求的對着我的手,終于屈服,“好吧,天無絕人之路,這幾天我就查查古書,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法子相救,或許,或許可以找到。”

“不是或許,是一定,必須,絕對。”咬着牙,用力地說出這幾個字。才把冰塊遞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接過,“當然,當然,我一定盡快查詢法子。”

“要查多久?”

“這個很難說,古書那麽多,偏方也要查,很難……”孫老頭在看到我再度舉起的拳頭後立即小聲自動允諾,“最快也得一個月吧。”

“太久了,半個月後我來找你。”說完,指使着下人用擔架将相公擡走,只聞身後孫老頭氣呼呼的叫罵不絕于耳。

熟悉的景色在眼前閃過,每一個角落都有我和相公愉快的回憶。金陵濕熱的微風掠過,一眨眼,卻才驚覺臉龐落下兩行熱淚。

我坐在馬車裏,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首親吻了一下連容的額頭,呢喃道:“相公,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的……”

話未說完,就聽耳畔一聲尖細的嬌呼:“哎呀,相公!你可回來了,想死奴家了!”擰眉側目,卻是已來到家門口,那位袅袅亭亭的美豔正牌連夫人——若水正站在門口迎接,原本打扮地明豔的臉龐卻在看到受傷的男人後,顏色大變,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口開始不停地一張一合,說實話,叽叽喳喳如鳥雀般說個不停。其實,她說什麽,我一點也沒聽清,只是感覺耳根麻癢得就快要不屬于自己。

實在不想回到這裏,如今已面目全非的家。可,普天之下,如今,卻沒有我夏冷月可以容身的地方了,呵呵呵,真是可笑,想來,我不可一世的曾經,又有誰會料到我此刻的悲涼呢?

這時,若水指手劃腳地指揮着一幫她陪嫁時帶來的下人七手八腳地将連容擡回了府邸,急匆匆的一行仆人簇擁着她們正牌的男女主人閃身而入,空蕩蕩地街道上只留下我一個人。一棵老樹上忽然飄落下一片被太陽烤焦了的蜷曲的黃褐色枯葉,慢悠悠地一點一點地在我眼前打轉,無力漂浮在空中随着風搖擺,它似乎訴說着我們如今同樣凄慘的命運。

實在不願見到那女人,更不願見到別的女人與相公那般親近,即使僅僅是斟茶倒水,照料他,也令我渾身真氣激蕩,氣憤地想掐人。然而,終究放心不下,一只腳剛踏進門檻,一個眼生的下人就趾高氣昂地斜眼睥睨我道:“喲,你不知道嗎?夫人已經趕你出門了,這裏如今是正兒八經的連府,我們的夫人只有一位,就是咱們老爺的掌上明珠,若水小姐!這裏,是你這等下賤的女人可以進來的地方嗎?”

好一條會叫的看門狗!原本就憑他這幾句,我就可以一掌結束他的小命,再若不然,也可以出手給點顏色瞧瞧。可是,我只是呆呆地杵落在原地,木頭般地動也沒動,渾身上下涼飕飕的。嘆嘆氣,一聲感慨,我跟這等小人計較什麽?不然,豈不成了兩條撕咬打架的瘋狗?

嘴角牽起一抹苦得快要發酵的笑,忽然,真氣鼓蕩,仰頭一聲長嘯,只片刻功夫,風沙飛揚,塵土漫天,一匹神駿桀骜的大馬嘶鳴着如天兵一般出現在眼前。

“看來,我只有你了。”伸手拍上烈風迎風飄展的鬃毛,輕巧一個側翻,縱身上馬,烈風火熱的激情登時四射,許久不見我的它,歡快地幾乎忘形,仰天一聲長嘶,兩只前蹄騰空而起,激揚起的塵沙迷昏了那位看門狗的雙眼,只剩張嘴驚嘆流口水的份兒了。

“去哪兒?随你吧,如今,我已無牽無挂……”言不由衷的說完,不禁扭頭再望了一眼如今的連府,身在高處,恰恰瞧見書房內連容被扶起身靠在那女人身上喝水的情景,心頭一陣大怒,伸手用力拍了一下烈風,一人一馬叫嚣着離去。

烈風一路狂奔,避開塵世的喧嚣,眼前最後只剩下青山綠水,藍天白雲。身旁一沽潺潺的溪水聲打破了我的憂思,下馬凝望四周,好一片無人清幽的所在!清澈見底的溪水不見一絲一毫的雜質,透明地甚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底部那些鵝卵石的顏色,調皮的幾條紅色小魚嬉鬧地在石頭縫縫間捉迷藏,充分地享受着陽光、空氣還有溪水的三重洗禮。

松開缰繩,抵擋不住溪水的誘惑,掬一把捧在手心喝了,果然甘甜無限,好是清涼!随意坐在溪邊的青草地上,望着水發呆,腦中一會兒牽挂的是受傷的連容,一會兒擔心的是左右護法的狠毒用心;心中一會兒浮現的是往日和連容恩愛的情景,一會兒又閃現出他那天受傷後近乎垂死的模樣。心整個兒陷入一個字——亂!

耳畔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鳴叫聲,還沒待我反應過來,一個灰色的猛禽對着我就劈頭蓋臉地撲了過來,“好你個暴雨!”瞧見心愛的夥伴,心情登時轉好,出手手腕一擊反轉一扣,已将灰色的貓頭鷹,擒拿在手心。

“怎麽,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暴雨倒是絲毫不理會我的笑罵,一個勁兒地用毛茸茸的雙翼內側摩挲我的頸間,咯吱地我奇癢無比。

“哎呀,就屬你調皮得緊。”趕緊撥開它,初見面的喜悅剛剛擡起,卻又立刻被憂愁代替。真不知道,如今離開相公的夏小離,還能幹些什麽?

信步胡亂地走在這片無人的山谷內,一個人,孤單又寂寞無邊地一直往下走。

性情歡快的烈風、暴雨一聲不吭地緊随身後,沒有言語,卻讓我感覺到溫暖。夕陽西下,将我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對着夕陽,正要歇斯底裏地大叫一聲,忽然,渾身條件反射地警覺起來,暴雨烈風也是雙雙一聲極低的鳴叫。

有人!

才待全身戒備,冷不防,一只飛镖極快地從我側臉擦了過來。我未動分毫,若是身形亂晃,反而會弄巧成拙中了暗器。

沒有殺氣,沒有敵意,是他?我運氣真氣,凝神待敵,對着前邊那塊巨石輕聲道:“曹大元帥,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夏幫主,你可真是讓人好找呀……”一襲黑衣,巨石後慢慢走出那位偉岸的男子,不是曹岳是誰?

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顧盼生輝,眼角上揚的程度訴說着他如今不可一世的權力與地位。

“有事?”對着不遠處的幾匹駿馬和護衛,我不禁皺眉。

“當然,夏幫主。”曹岳定定地看着我,嘴角上揚,“上次我托謝永兒約你見面……”

他才說到一半,我心下登時“咯噔”一下,糟糕,竟是給忘了。那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先是我流産,接着連容娶妻,再後來連容遇刺受傷,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那日喝酸梅湯時謝永兒說的曹岳約我的事情竟是都給抛到爪哇國去了。想到這兒,臉上微微一熱,淡淡地出口:“對不起,我忘了。”

“可是,我沒忘。這輩子我最讨厭欠別人的東西,我還欠你兩個允諾。”曹岳站在我眼前,卓然天成的兵家風範在舉手投足間流露,一段時間不見,倒感覺他成熟了許多。

“不需要了。”回頭伸手撫摸上烈風的腦袋,分開手指輕輕梳理它不馴的鬃毛,“我不再是夏幫主,不再是統領黑幫的幫主老大,我們之間的約定——作廢了。”

身後的曹岳慢慢走了過來,對着烈風贊嘆道:“好馬!”忽然又扭頭奇怪地看我,左顧而言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考慮來幫我?自古有雲: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對我而言,你不僅僅是難得一見的千裏馬,更是可堪當重任的良将,如果你願意,我甘當慧眼識英雄的伯樂?”

怪異的說法!懶得解釋多說什麽,只是揚起嘴角還以一個譏诮又表示拒絕的笑容。嘿嘿,不當黑幫老大并不代表我願意投靠官府,剛剛脫離了狼窩,我可不願又身陷虎穴。撇開官匪勢不兩立的背景不談,他們那幫子比黑幫還要渾濁的污水我可不敢趟,還是避而遠之的好。

如今那雙看透一切風景的眼眸轉動着,自嘲一笑,“哈哈,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可是,老是欠你兩個允諾,着實讓我茶飯難思,你總得給我一個交待呀。”說到最後,天真頑皮地竟近乎耍賴。

不禁被他這耍寶的模樣逗樂,抿嘴一笑,擡頭看着桔紅色的天空,白雲收攏又聚合,一點一滴地向世人演繹着自己的曼舞。閑看雲卷雲舒,講得就是此種心境吧。

“我都說了,以前要挾你那三個允諾不過是從黑幫角度出發,希冀借助你的兵力和實力獲取利益,得到庇護,可如今,我已不是黑幫的老大,也脫離了幫派。我們之間的契約自然作廢。不用再提。”

“當真?”他伸出手也想撫弄一下烈風,卻是立刻被這欺生的家夥一聲長嘶地驚吓了一大跳,一個趔趄後退了好幾步,十二萬分地狼狽。

“果然。”我笑着看他進一步肯定,“能看到如今天下第一兵馬大元帥如此光彩的形象,我還能有什麽別的要求?”

曹岳也被我的笑聲感染,認真地看入我的眼,真誠道:“其實,你這個人,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朋友?真新鮮?

“你願意嗎?”他伸出大手展開五指。

“有何不可?”相同地我也大笑着擊他的掌心。

“哈哈哈……”山林間傳來我倆久久的笑聲。的确,沒有了功名利祿的牽絆的友誼,或許才是最珍貴的。

這晚,我們喝了好多酒,卻說了很少的話,只記得我和曹岳的最後一番對話:“如今已成為你朋友的我,可以幫你兩個忙嗎?你總不想我今晚仍睡不着吧。”

原本無甚所求的我,哈哈一笑,“一定要的話,那我第二個願望就是希望第二個和第三個願望自動作廢。”

曹岳聞言一呆,哈哈大笑了半天,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杯酒,“痛快!你果真是個痛快人!那第三個願望呢?哎,你先別浪費了,如今我權力在握,大內富貴財富,奇珍異寶,應有盡有,你可想好了?”

忽然,心中一動,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問:“應有盡有?可有奇異罕見的藥材或是醫書之類的?”

CHAP41 隔世傷心冢

CHAP 41

閑散了幾日,餓了摘些山谷中的水果充饑;渴了喝一些溪澗潺潺的泉水解渴;醒了,睜開眼睛就騎着烈風帶着暴雨在山谷中亂跑亂竄;累了,就倒在柔軟的青綠色草地上歇息。如今,已是第五次看見天上的太陽了,我從來沒有發覺時間是這樣漫長,難道剝離了黑幫統領的外衣,我就剩下一無是處,注定要百無聊賴嗎?

成為夏小離,會有很多快樂。也就是因為這樣,當初我才會放棄繼續扮演夏冷月。

可是,那個會笑會叫會哭會鬧的夏小離,若是離開了連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一個不快樂的人。

真的。就像現在的我,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伸手擋住眼睛正上方那炙熱的驕陽,從手指縫間偷窺幾縷她驕傲的光芒,深深呼吸一口山谷間清新的空氣,真是不知道當個平凡人也會有這般煩惱?

忽然想到師父一句話:“人活着就是要不斷煩擾着,所謂折騰,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有被動主動之分,有時,是你被別人折騰,有時,卻是你自己折騰自己。”

對極了,此刻,我就屬後者。不經意間,對着溪水照了一下,立刻被自己的模樣吓了一大跳:滿臉滿頭污垢,衣衫不整,狼狽難看極了,哪裏還有往昔小離的一絲嬌媚,哪裏有往日黑幫老大的一點風采?

搖搖頭,翻身跨上烈風,往後山的一個天然瀑布奔去。清涼激蕩的流水讓我徹底的得到一次洗禮,不僅洗淨了身體的髒垢,也令我頭腦清醒了許多。慢慢運功浸泡在冰涼的湖水中,将近來發生的一切連貫的想了一遍,整理出了思緒:

我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抛開黑幫的束縛,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每個人的夢想不一樣,我不貪圖什麽榮華富貴,也不稀罕什麽掌控一切的權力寶劍,茫茫人海,漫長旅途,我只為今生唯一的牽畔而動情;

那就是,我還愛着。如果說,殺人讓我麻痹,那他,就是讓我又還原為人的一劑藥方。在他身中胭脂燙之後,我沒有放棄,最後,他終于擺脫。如今,我更沒有理由放棄,在我那麽決裂地與過去告別之後,在我鄭重地作出了自己的選擇之後,在我将我今後人生的重心轉移到他的身上之後,我怎能再放棄?不,我不願這麽做。不能否定我還思念着他的事實;

若水的存在不是個障礙。我雖不再是黑幫老大夏冷月的身份,可是,我也不是個弱質女流,光會在相公臂彎裏撒嬌的小娘子。我的殘酷手段,我的精心布局,我的步步機關,怎麽都忘了?

即使礙于世俗人言和旁人在場,我不能靠武力制服對手,可,單單智取,一個官家嬌慣的大小姐,又怎會是叱咤風雲身經百戰我的敵手?三十六計中的任何一招都可讓她吃不完兜着走!

既然,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跡,看清了形勢,我怎能再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好相公躺在別的女人的懷裏?

絕不允許,絕不。

既然愛了,就要為自己争取。一味地消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不僅僅是為我自己在争取,同時也是為我和連容兩個人的幸福。說冠冕一點,也是為了那個若水,三角戀自古就沒有好下場,她充其量不過一枚無風無晴手中的過河小卒,本來就不足為懼,更何況,說句難聽的,依着相公的傷勢看,她還沒過河呢。

本着慈悲的心理,離開了連容,對她,反而是好事。即使她成功攪局,依着那倆人的手段,估計她也只能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與其這樣,不如讓我做做好事,早點送她離開方是上策。

還有什麽,陷入思考中的我浸泡在水中趴在岸邊,等着岸上的衣裳晾幹。

忽而,周圍一股濃烈的殺氣撲面過來。久經殺場的我緊閉着嘴唇,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股腦兒地沉到了水底,運功凝聽,果然,敵人的聲音響起,那是再也熟悉不過的魔音。

無晴嘶啞着吼叫:“奇怪,怎麽不見人?明明聽探子報,她是在這兒的?”

無風嘿嘿一聲冷笑:“顯然,她來過這。你瞧!”

“這只是她的衣服,可她的人不見了。”

“晴,仔細看看,這衣服還是濕的,這幾天又都是晴天……”

話未說完,就被無晴打斷:“啊,你是說她剛剛就在附近?可是,她會在哪兒?”

無風笑得奸詐,“動動腦子,一個女人會在什麽情況下将潮濕的衣服晾幹在這裏?”

“你是說……”無晴跟着笑得不懷好意,他倆的聲音越靠越近,我一個深深猛子,紮進涼入刺骨的水底,厭惡得不願見到兩人的一片衣袖。當然,更不願自己不着寸縷的樣子暴露。

“不好!”岸上兩人各一聲大叫,我運功往深處游去,漸漸的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卻是越游越驚奇,原以為淺淺的瀑布水潭底部竟是深得看不見底,因為水溫冰涼,倒是少了很多水蛇草魚之類的,湖底是滿滿一片白色的細細的砂石,很是美麗。

咦,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在衆多砂石竟有一塊自然形成新月模樣的,特別的晶亮透明,即使在光線不好的水潭底,也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好美!情不自禁地,我伸出手去觸碰,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塊石頭卻是怎麽也提不起來,仿佛有磁力般牢牢地吸附在水底,我運功又試了一下,這砂石竟是慢慢地轉動起來,仿佛一把鑰匙一般。

就在這時,忽然,潭底“哄”地一聲,全部的白色砂石散漫開來,潭底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黑洞,旋轉的漩渦将我吸附了進去,耳根徹底清靜,我一時間失去了知覺,只是條件反射的運起神功護體。

待到醒轉,只覺渾身清涼無限,緩緩睜開眼睛一看,竟是已處在一片幹燥的山洞內。“咦,真是奇怪!”我不禁自言自語,卻是立即又運起神功取暖,沒辦法,誰讓我此刻依舊還處于原始人全身光溜溜地狀态下呢,山洞內陰森森的不見陽光,渾身還沾滿了湖水,不冷才怪!

不管了,估計這裏也不會有人。哼哼,就算有人,我也不會讓他活着敢再看我一眼。随着山洞自然形成的石頭路緩緩前行,漸漸隐約聽聞頭頂嘩嘩的流水聲,咦,水怎麽會出現在上方?好生奇怪。再往前,眼前陡然大亮,頭頂一片光線直射過來,仰頭一看,頭頂那片山洞的中央竟是吸附着一塊碩大的白色透明水晶,水晶外邊宛然就是那清澈的湖水,怎麽這麽眼熟,白色的砂石,咦,那不是那個白色新月狀的小石頭嗎?

忽然間有些明白,原來此刻,自己竟是已處于方才那股瀑布潭底的最最底部了。那枚奇怪的砂石正是開啓這潭底山洞的鑰匙。

擡頭正眼看去,那威赫的山洞前赫然寫着三個大字“傷心冢”,好一派幽怨的說法。伸手推開早已沾滿塵土的漆紅色大門,小心地跨過門檻。眼前光亮一片,與門口古樸簡約的作風相反,洞內設施奢華無比,金色的帷幔,酒紅色的桌椅,晶瑩剔透上等寶玉做成的茶壺酒杯,一應俱全。

一把扯了塊帷幔,裹住身體,算是暫時解了原始人的困狀。緩緩地腳踏在花紋斑駁的地磚上,放眼四周打量,尋找着出口。只見周圍三面牆壁一般喜慶的顏色風格,唯有身後那塊漆黑一片,伸手取過一盞油燈,對着石壁端詳,細看之下,不禁啧啧稱奇,“咦,怎麽也是這新月的形狀?”卻原來,在這種散發着鯨魚瓊脂味道可以燃燒百年不滅的油燈照映下,漆黑的石面上反射出彎彎的新月狀的圖案,與那枚砂石開關如出一轍,只不過大小不同而已。

“有什麽古怪?”好奇心一起,放下油燈,雙掌緊貼石壁,運起神功,果然,石頭應聲轉動,露出裏邊的一間密室。

不管怎樣,有路總比沒有強。輕輕一躍,跳入密室。還未來得及細細打量,就乍聽一聲尖叫:“有人來啦,洞主!有人來啦!洞主!”

“誰?”冷不防地一聲叫喚讓我後背驚出一身冷汗,明明沒感覺到什麽異常的氣息,怎麽會……順聲望去,卻見左手邊一棵高大的枯樹上竟站着一只通體藍色的小鹦鹉,此刻正龇牙咧嘴地對我大聲呼叫。

不停地撲騰着翅膀,接着歡快地飛到不遠處的一張藤椅上,雖隔着遠,可卻已經看見藤椅上那具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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