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下故人來
CHAP 51
漫天星鬥,璀璨星空。耳畔規律的蟬鳴聲忽然被曹岳打斷,說是有事,急匆匆離開。望着兵馬大元帥遠去的聲音,我久久伫立。身後左右護法一直沒發出聲音。
涼爽的夜,微風拂面,眼前忽然産生幻覺,仿佛看到了那張熟悉又溫柔的面龐……
健康帥氣如你,潇灑絕倫如你,談笑風生如你,你似乎什麽都沒變,卻道是,如今,陪伴在你身旁的人變了。
歷經幾多刀光劍影,幾多苦痛折磨,你和我之間還會一如從前的簡單與快樂嗎?或許之前的所謂的簡單與快樂僅僅是我單方面的自我陶醉與迷離?一開始,你我就屬于不得不雙方敵對的角色立場嗎?
相公呵,這漆黑的夜晚,你并不是如同我這般一個人孤單地度過吧。你大病初愈,活力再現,意氣勃發,帥氣迷人。你矯健的步伐,昂揚的身軀,挺直的胸膛,都讓我明白,方才走在這金陵繁華古街道上的男人找回的不僅僅是身體的康健,更拾起了他的尊嚴!你可知道,我是多麽為你……為你開懷……
咦,明明是高興,眼睛裏卻沾滿了滾燙的東西。喜極而泣,真是太正确不過的說法。黑夜裏,卸下白天所有的僞裝與面具,我再也不需要在人前刻意僞善做作,一任淚水肆意,哎,作為曾經的黑幫老大,怎能說哭就哭?可心裏越這番自我告誡,淚水越是不聽話的四溢,滴答滴答落到木頭欄杆上,染潮了一大片。
“小月!”身後傳來無風的聲音,“別傷心了。”
“你千方百計甚至不甘冒自己性命的風險寧可參與曹岳一流也要保住連容,這一系列的種種都不是你所希望的嗎,甚至你代表的我們整個幫派,以及我和無風,僅僅為了你的連容,我們都被曹岳這黑手牽扯到了朝廷內部的争鬥中,這些,你還有什麽不滿足嗎”無晴的話仿佛一根根針,直刺我心。
“別說了,晴,別把所有責任都推卸給她。”無風出聲輕斥。
“怎麽不是呢?連容,連容,都是為了連容,就這麽一個區區的朝廷密探,就這麽一個娘娘腔的臭男人,值得你為他這麽做嗎?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在抱着別的女人;要知道,那若水夫人可是和他還有了……”無晴越說越激動,卻是立即被身旁不停朝他使眼色的無風打斷,
“有了什麽?是什麽?”一個激靈,我立刻回過神,關于連容的一切,都是我生活的重點。趕緊伸手擦幹臉上的淚水,轉頭抓住無晴的胳膊用力搖晃,“你說,快說呀。”
“是……”無晴剛想沖口而出,卻突然瞥向無風,又有些猶豫地看看我,忽然閉緊了雙唇,怎麽也不肯開口。
“什麽?你們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我氣恨交加,內力自然而然随着意念迸發,左右手手掌凝聚真氣,雙掌同時推向兩人胸口,“說啊!不許隐瞞,否則我……”
話音未落,卻是被無風打斷,“否則怎樣,又是要将我們兩個打得體無完膚?”
他一邊說話,一邊已是快如閃電地抓住我的左手腕,順勢用力推及我的肩頭,将我一反轉,兩只手就一齊被他反剪在身後了。倒是一時情急忘了,這些日子來,他和無晴的功力因為修煉那本新月秘籍的關系大大增加,我竟已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小月,夠了,就這樣把,到此為止。”無風邊說,邊同時看向無晴,兩人眼光同時交彙,給了彼此一個肯定的眼神。
藍眼睛男人點點頭,從無風胸口摸出一個小錦盒,二指從中夾出一粒通體紅色的藥丸,擺放手掌心上抵到我眼前。
“這是什麽?”我掙紮着想要擺脫無風的鉗制卻是沒有效果。
“忘憂丹。”無風從我腰間掏出我的蠶絲鋼線,将我的手腕密密實實地綁匝了若幹道,才好整以暇地輕舒口氣。
“吃了它,你就會忘記連容,忘記你吃藥之前的所有事情,忘記你是黑幫老大,忘記你是夏冷月,忘記你是夏小離,忘記你流失孩子,離開情人的的痛苦。”無晴淡淡地解釋,漫漫星光下的影子和無風的交相呼應,重疊在一起。
“又是那新月秘籍上的獨家毒藥?”奇怪,越是到危機關頭,我越他媽的冷靜,好像即将服毒的人不是我自己一樣。
“不錯。我和無晴都忘了應該感謝你。不是你,我們不會如此今非昔比。”他指的是獲悉新月秘籍功力大增的事。我怎會不懂?
“不必客氣。”淡漠地回應,我還在周旋,“現在,你能告訴我,連容和若水之間的事情了嗎,你說他們有了,有了什麽?”
“告訴你,你就同意吃了它?”藍眼睛盯着我,聲音幽幽地問。
我轉眼定定地看向另一個男人,微怒。“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我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小月!”無風急急低喚,像是在向我懇求什麽似的,“別這麽說,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你該知道,我們這麽做的根本原因——是不願你這麽痛苦!”
“僞君子。”我吐了他一口口水,開始掙紮起自己武器蠶絲鋼線的束縛,卻是徒勞,因為用力過猛,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幾步,一直跌坐在欄杆扶手前面的座位上,
“狗屁的為了我!将我人生最最寶貴的東西徹底地清除,将我近二十年來最美好的記憶完全地抹殺,将我最最心愛的影像從我腦海裏剝奪,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為我好?關心我?既然是這樣的好法,有了痛苦,就可以将記憶抹去,那你們倆為什麽不吃下一顆,這樣豈不是更好,你們不記得我,我也省得你們惦記麻煩,兩廂情願,皆大歡喜,豈不更好?為什麽這麽個好法子,你們不親自試試?”
大聲地斥責,肆意地宣揚我心中的憤懑,老天,我的确壓抑心中的不滿很久了。聲音之大,竟是驚動了鐘樓附近曹岳留下的暗哨。
“小月,別這樣說。我們知道你難受,我們不願見到你這樣不開心,所以我們才想出這麽個可以減輕你痛苦的方法,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你忘記的不愉快的過去,我們會給你一個嶄新的未來。”無晴看向無風兩人朝我一致點頭,難得的一致。倆人同時用身形擋住了暗哨的窺視。
“這就是你們連橫的計策,達成的共識?把我弄成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偶娃娃,任由你們玩弄?虛假僞善的謊話我聽得多了,只是還沒聽過這麽不要臉的。”一邊說,我一邊運起真氣想沖破蠶絲線的桎梏,卻只是惹來血痕的進一步加深。
“夠了,小月,別再折磨你自己,也別再折磨我們。師傅他老人家交給你的任務,號令統帥我們幫派,将之發揚光大,代代流傳的責任你都盡到了嗎?他老人家多年來對你的悉心教導和撫育難道你都忘了嗎?難道我們幫派的一切,師傅的養育之恩,所有的這一切,都還比不上一個連容麽?”無風的話是事實,可我拒絕面對。情之一字,何以傷人。為何這短短時間內,我的心竟似已這般千瘡百孔了呢?
“廢話少說。我只想知道相公的事。”終于停止掙紮,我安靜地坐在一邊開始思索對策。
“嘿嘿,一男一女之間不就那麽一點兒事情嗎?孤男寡女,幹柴烈火,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麽事情……”無晴的聲調忽然變得譏诮。
“晴……”無風看着我漸進麻木的表情,想要阻止已是來不及。
“既然她這般不領情,我們又何必如此顧忌她的感受,無風,既然你不忍說,幹脆我來挑明好了,夏冷月,你仔細地聽着,連容和若水兩人夜夜恩愛,如膠似漆,據說若水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骨肉?孩子?又是一記冷箭狠狠地刺穿我不可觸碰的心靈底部,卻仿佛不是突然感覺到的刺痛,而是停頓性的。先是腦部一片茫然的空白,接着連帶着身體蒸發,飄蕩騰空而起,恍然來到了另一處什麽都沒有的空間,空蕩蕩的沒有靈魂與思想的飄蕩着,接着,看不見的隐形力量擊中了我,之後感受到了針絞一般鑽心的痛。
手指緊緊捏成一團,“不可能。”我堅決否定這個事實。
“想去求證一下麽?在下願意陪同。”無晴雙眼冒火,“你就這麽深愛着那個狼心狗肺的家夥?在你拼死為他找來解藥之後,寧肯大度地放手,容許他躺在另一個女人的懷中纏綿?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夠了,別再逼她。”無風一把揮開無晴火藥般的炮轟,伸手按住我激動顫抖的雙肩,“小月,的确,游戲該結束了。你必須承認,那個人不是适合你的歸宿。”
“閃開!”雙手被縛,只得肩頭撞開他的觸碰,“呵呵,連容不适合我,那應該是誰?你們兩個左右護法?夠了,該結束這場游戲的是你們,難道到了現在你們還不明白,即使沒有連容,我和你們之間現在,将來,也絕對沒有什麽嶄新未來的可能性。在我還沒有将對你們倆的恨意完全積攥凝聚之前,在我還沒有徹底崩潰之前,請停止你們這種無聊的角逐游戲。天下那麽大,為什麽偏偏是我?”
“我們也要問,天下那麽大,為什麽偏偏是連容?”他二人異口同聲地問,說完兩人同時沮喪地互看一眼,卻又是立即撇開視線。
長嘆一聲,或許,我若是能知道答案,就不會至今在這場四角戀愛的死胡同中找不到出口徘徊不前了吧。
或許一直以來,真的是我太執着了?這個重磅炸彈頓時炸得四分五裂。曾幾何時,連容就成了我的一切,我的信仰,離開了他,我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我的人生就沒有了意義,難道,真的是我過于執着了麽?
師傅曾說過,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幸福,他幸福了,你也就幸福了,即使不在一起。可是,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已經是一種滿足。師傅說的話總是不錯,可這種滿足,卻為何該死的如此讓人心痛呢?這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偉大成全卻為何如此的讓人心存不甘呢?
見我低頭沉思,無風快速将“忘憂丹”抵到我嘴邊,“信我。”
我呸。鼓嘴一吹,将藥丸吹掉在地,當我傻子啊,這麽好騙?
“小月!”左右護法又好氣又好笑。
別過眼,我看向一片黑暗,“你們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将來。”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從另一側黑暗中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我的小離說的對極了!”
淡淡地月牙兒羞澀的灑下銀色的光暈,微亮處,一襲青衫,閃身進來,卻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兒是誰?
連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