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織田不谷君 (1)
CHAP 52
“相公!”我顧不得雙手的不便,一股腦兒地就要往來人的懷裏鑽。卻是到了離他一步的地方驟然停下,雙腳停得太快,身體重心不穩,人眼見着就要往前摔倒。
“小月!”身後兩位護法大叫。
“小離!”眼前的連容也似乎吃了一驚,張開雙手就要扶我。
卻見忽地閃過一抹灰色的影子,搶在了相公的前面,下一秒,我落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
“見面真是……不如聞名,閣下的大名早就……如淚……那個……貫耳。”
什麽東東?講的又是什麽話?不該笑的當口,我卻偏偏忍不住大笑,“哈哈,閣下的輕功倒是比你的中國話好上百倍。”反應敏捷,動作迅速甚至超過連容的人,已不容小觑。
說完,才看向來人,高大的身材上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龐,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陽剛之氣。只是一身打扮不似本土人士,腰間那把特色的長刀已經足以判斷他的身份。
“你是東洋人?”忽地我改用東洋話詢問。
眼前這人頓時大喜過望,以東洋話回應,“太好了,你會說我們的語言!”黝黑的雙眉爽朗地頓時上揚,不大的眼睛細細地眯起。
“只會說一些,感謝你方才扶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很高興認識你。”還是以前和師傅他老人家一起的時候,學過一些東洋的語言,聽說東洋的島嶼還在我國東部蓬萊的再東邊,島上大部分居民民風淳樸,生活無憂,但也有一些人已武士自居,經常操持海上劫掠的營生,不時騷擾我國東南部沿海的百姓以及附近的商船。
“小離。你沒事吧。”連容已經快速來到我身側,僅僅雙手一用力,綁縛雙手的蠶絲鋼線就斷裂開來。
硬生生地瞅着他深厚的武功,盯着他久違俊美的臉龐,一時間感覺熟悉又陌生。奈何雙手卻是不聽頭腦的使喚,受了蠱惑般已然撫上他的臉頰,“你……瘦了……”
“小離,你……也是……”相公伸手握住我的手,同樣深情款款。
“嗨,我叫織田不谷。”一邊的東洋人大煞風景地岔了進來。探頭側立在我和相公之間。
“這兒沒你什麽事兒。”無晴近乎粗魯地一把推開東洋人織田,“別在這兒礙眼,滾一邊去。”饒是同樣身形的織田也被無晴這輕飄飄地一下撐出好遠。
“咦,你的武功……厲害……大大的……了不起……”織田來了興趣,一下子撲上前去與無晴糾纏起來。
這邊無風替代了織田的位置,擠到我和相公當中,“這句話應該我來說,連容,這兒沒你什麽事兒。”兩個男人眼對眼地凝視數秒,蕭殺地拼命想以眼神殺死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無風才一字一頓地對着連容吐出聲音:“滾開,我不準你再傷害她。”
“傷害,呵呵,論到傷害,不管是胭脂燙還是這次膝蓋上的麻痹神經的毒藥,你堂堂黑幫左護法兼軍師的身份,對于在下的所作所為,難道在下應該将之理解為一種特殊的照顧與關懷?嘿嘿,小離說得一點兒不錯,僞君子這三個字,足下倒是配得再貼切不過,無風護法?嗯,不對,我還是應該稱呼你邱莫言大商人呢!”
論起理來,連容絲毫不遜于頭腦機智口才出衆的軍師,某種角度來看,這兩人還存在一些共同點。例如罵人不帶髒字。
一字一字地聽,一點一點地抽開被握在他掌中的手……卻原來,他早是都知道了;那麽,我的事情,他也應該是知曉的……
“小離,別走。”連容深情地喚我,迫使我停下腳步。僵硬的身體背對着他,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回頭。
這時,“咦,你不是……那個……名字的……夏冷月?”織田不知什麽時候又岔了進來。
無語的我只好對着頭頂翻白眼。
“小月,你退開。”無風無晴倆人同時閃身擋住了連容欲拉住我的手。
“咦,你還是……那個……名字的……夏冷月?”織田自己也開始頭大,我已經退坐到一邊的木椅上,一手捂着腦門。狀況,還真不是普通的亂!
“小離,你聽我說,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連容快步上前,卻奈何左右護法同時阻擋,難以往我這邊靠近,只得撤大了嗓門呼喊。
“咦,你究竟還是叫……那個名字的……夏……小離?”織田!夠了。
深呼吸,深呼吸,直接用東洋話詢問他道:“想武學較量的話,和他,我的右護法,我有辦法,想嗎?”
織田剛想張開的嘴被我立刻用手捂住,真是不想再聽到他“天籁”的聲音了,尤其在這麽混亂的狀況下。
“你用點頭搖頭表示。”低聲地詢問,卻立即引來三個男人的注視。
“小月!你們在說什麽?”
“小離,你會說東洋話?”
左右護法和連容同時出聲詢問。
努力裝作沒聽到相公的聲音,逼迫自己必須各個擊破,專注地看到織田鄭重地點了點頭。
“乖。”眼見着這東洋人一副聽話的模樣忍不住捉狹,伸手如同摸小狗一般地摸了摸他短短的頭發。
“小月,他是誰?”
“小離,你認識他?”
左右護法不知什麽時候和連容已經分開了對峙,分兩側同時注視着我和織田這邊。
深呼吸,再深呼吸。很好,情況至少控制住了。
“現在你安靜,然後找機會給你武學較量。同意的話就點頭。”
織田果然是個好學生,再次乖乖合作地點頭。
“PERFECT!”忍俊不禁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我抿住嘴。
“這句我聽懂了,完美,很好的意思。”連容的臉陰沉下來,“小離,你什麽時候認識這東洋鬼子的,還有,你和他之間有什麽完美的事情,你們剛才說什麽來着?”一副标準妒夫的模樣再度展現。
無風聽不懂,滿臉黑線。無晴那邊卻是已經哇哇怪叫,一把拎起織田的領子,掄起拳頭,“你讓我有了殺人的欲望,小子,出來。”
“武學較量的機會來了。”一邊說着東洋話,我一邊朝織田擠眉弄眼,“加油。”
“這麽快?太好啦。”這邊織田已經喜滋滋地順勢拉過無晴的手,倆人到一邊“較量”去了。
很好,終于讓刮噪的聲音暫時消失。
“小離!快告訴我你不認識那東洋人。”連容一把拉過我的左手。
“這又關你什麽事情?”無風緊緊攥住我的右手,反唇相譏,“別忘了,你現在沒有資格來管她,你已經是別人的丈夫,甚至将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
方才稍事輕松的胸口頓時再度郁悶,我用力甩開兩人的手,凄迷着眼對上那雙熟悉的眼:“他說的是真的麽?”
“小離,你聽我解釋……”連容急着說話,滿臉通紅。
見狀,我不由渾身顫抖,手指冰涼。“我不聽我不聽,不聽。”倔強地捂住耳朵,心疼地流不出一滴眼淚。
“你走開,若是再靠近,休怪我對你不客氣。”無風在對連容下最後的戰書。
“呵呵,我倒是很期待和黑幫傳說中最最兇悍的護法一絕高下。”此言一出,無晴那邊果然一頓,連容微微一笑,繼續招呼無風,“我想報答您對我的關懷與照顧已經很久了,今天,你難道不願給我這個機會?”
“好嚣張。小月,別怨我,是你這好相公自找的。”無風雖已沉穩著稱,可這時也氣紅了眼,“你能來這裏,順利通過曹岳的暗哨,即說明了你的處境,可即便你現如今是曹岳的人,我也要不客氣了。”說了一大堆,卻原來還是忌憚曹岳的勢力,這姓曹的小子,如今勢力已經如此龐大到連我幫頭號智囊也要讓他幾分的地步了嗎。
“休拿曹元帥說事,你和我之間,還有那個藍眼睛的家夥,遲早會有一戰,怎麽樣,你們倆個一起來吧。”
連容剛說完,我立即就唰地一下站了起來,縱使他再百般對我不起,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赴險喪命,真氣運起,快步移閃,立即站到了連容的身側。
“小離,謝謝你,可這是我們男人的角鬥。你讓開。”連容專注地看着我。
“說什麽大話,又來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無晴扔下那邊被揍了兩個熊貓眼的織田,與無風并肩作戰,用力一把推開我好遠。緊緊逼視着連容的身影,低咒道:“你——找死。”
連容同樣握緊拳頭,毫不在乎地徹底藐視眼前兩大護法,“你們——該死。”
黎明前的黑暗越來越濃,雙方決戰的凝重窒悶之氣讓人難以喘息,偏偏這時耳根仍舊無法清淨,“小月……那個加——小離,你說他們這三人是要幹嘛?武學較量嗎?”織田喜悅的話語中透露着興奮。
“較量個頭,是拼命!”伸手用力打了他一個爆栗。卻是意外地惹得決戰雙方的目光同時斜顧過來。
恰在這時,終局哨聲吹響——
“哈哈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了。哈哈哈……你們還不快住手。”曹岳竟是去而複返,來得恰是時間。
CHAP53 俱入囊中矣
CHAP53
曹岳眯着眼,淩厲地掃過我們一幹衆人,說話間謝永兒領着随從侍衛已經開始着手清理打鬥現場,左右護法,連容,織田不谷還有我不禁都停下手來。
“大将軍曹!”織田不谷來了個東洋式的九十度彎腰。
“曹元帥!”連容單膝下跪行禮。模樣十分恭敬。
“這就是你愛的男人。”無晴忽然湊到我耳邊指着連容譏诮。
該死!雖然心裏早就明了連容的身份,但一旦零距離真實地面對,卻不得不逼迫着自己接受現實。
“小月……加……小離,你愛的男人是誰?”織田的聲音說大不大,卻足以到吸引全場注意力的地步。登時,齊刷刷地目光左右護法、曹岳、連容全部盯着我,甚至包括謝永兒。
我上輩子沒欠你錢啊?怎麽老愛找我的麻煩?深呼吸一口氣,揮起拳頭,展開笑顏,對着織田一臉不解的面龐,“還想再武學較量嗎?”一拳過去,那邊方才吃痛大叫。
曹岳抿抿嘴唇,眼睛裏滿是笑意,“諸位久候了,的确,各位都是在下請的貴客,不過,這裏并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各位移步再詳談。請。”說完,朝身後的小謝示意,早已在此塔樓下方候命多時的暗哨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兩輛馬車。
漆黑厚重的車廂外鑲着镂金的雕飾,飛揚不凡的駿馬一看既是西域的優良品種,高昂的頸項,桀骜的身姿,穩健的長腿,每匹馬的尾巴一側都結結實實地烙上了端端正正的“曹”字。
是軍馬!
心頭一驚,斜目立即與無風交換了一個眼神。
“請上馬。”謝永兒彎腰就來攙扶我,卻是被連容擋開。“小離,我來扶你。”
還沒待我反應,兩個左右護法已經同時越過我,再次和連容抵觸。
後邊曹岳、織田一幹人等早已坐上馬車,“哈哈,瞧我這些拜了把子的弟妹親熱的模樣,織田,好好學學,這就是我們中國人崇尚武學,謙愛有加的典範!”曹岳一打車簾,說着風涼話。
“受教受教。”織田笑眯眯學生狀地天真回應。
為什麽情況這麽複雜?左右護法不肯離我身側,連容也不願撇下我換乘另一輛車,正在糾結,曹岳已跳下車快步走來,伸手一拽我,“小妹,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事與你商量,來來來,你過來我這邊坐,我們邊走邊說。謝參軍,你随他們一起先行。”見如此,連容、無風無晴才逐個上車。
別看外觀不大,這馬車內部可寬敞極了,足夠容納得下十來個人。除此之外,車廂裏器皿茶具,書籍棋譜等竟是一應俱全。
心頭暗贊一聲,卻已是被曹岳拉着坐在了織田的對面,車廂裏只有我們三人,曹岳伸手指向織田,“來,小妹,讓我為你介紹,這是我的一個好朋友,東洋人織田不谷。”
“不谷君,這就是我經常在你面前提起的女中豪傑——夏冷月。”
“見面不如聞名,如——‘淚’貫耳。”莞爾中,朝着織田一抱拳。
他先是一愣,接着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小月……加……小離可真是那個……油墨喲。”
“油墨?哈哈,是幽默吧。”笑聲中,不由增添了幾分對這不谙世事癡迷武學東洋人的好感。
果然,曹岳接下來徐徐開口,道:“不谷君從小就十分癡迷我中華武學,這次特地央求其父同意來我國學習研究武學,喏,小妹,這個任務大哥可就交給你喽。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輕飄飄一句話,就把這“天籁魔音”踢給了我。
我不答反問,“大哥,你曾以确保我相公連容的性命安全為條件,促成你我之間的結拜之義,為何如今又要把連容牽扯進來呢?論武功才學,難道左右護法乃至我整個黑幫還不夠你差遣的嗎?”雖已結拜,可我只是為了他一人,以前是,現在是,今後還是。
“哈哈哈,小妹,你太過小看你的夫君了。你當他真的僅僅是朝廷大內的一個密探那麽簡單麽?”曹岳忽然撫掌大笑,一邊笑,一邊遞給我一杯上好的波斯葡萄酒,“嘗嘗,派人特地從西域剛剛帶回來的。”
心口猛地一震,就口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下,“好酒,真是美味。”織田那邊也是一口氣喝幹了。
“是嗎,我倒覺得味道太酸。”曹岳慢悠悠地執起酒杯,朝我一揚眉。
“呵呵,可惜,這裏地處金陵夏季,不然,加點冰塊,味道必定會大大地改觀。”對酒,我也只是從師父那兒學到一點兒皮毛。
“是嗎?我的人生裏沒有可惜兩個字。”曹岳微微輕叩茶幾,登時從車外鑽進一個黑衣蒙面侍衛,俯首待命。
“小月姑娘的話你都聽見了麽?”曹岳邊說卻是邊看向我,神情複雜。
“屬下遵命。”黑衣侍衛應聲而出。動作迅捷竟是絲毫不遜于我幫影子刺客之流。
心下不由再次暗喝一聲好。如果說豪車駿馬代表了雄厚的財力的話,那麽這些訓練有素的部下則真正代表了實力。兩軍對壘,物質財力糧草戰馬固然不可或缺,但真正拼的還是各自人才的力量較量與角鬥,綜合了各自的智力與勇氣,能力等等。今時今日,能在一方亂世中逐漸坐大并擁有如此服從部下的人的确不可小看。
曹岳,絕非平庸之輩!
“小妹,來,我們再幹一杯。為我們今天義結金蘭的情意!”曹岳忽的從身後暗格裏抽出幾個超大的琉璃杯,“讓我們今天喝個痛快!”
“哦?”沉吟着捏起晶瑩剔透的琉璃杯,伸手按住了曹岳的酒壺口,“依大哥的意思,是必須酒後才肯吐真言麽?”我暗指連容的事,他不可能不明白。
還沒待曹岳答話,對面的織田卻是一把搶過曹岳手中的酒壺,“這麽味道……喝……好的那個……葡萄酒,你們都不喝,真是傻瓜喲。”一邊說,一邊倒了滿滿一大酒杯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好酒。好酒……”喝着第三大杯半的時候,終于“咕咚”一聲栽倒。
默默盯着一動不動的織田,我忽然朝曹岳開口,“你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喝醉?”
“難道你不覺得他很麻煩?”曹岳開始皺眉。
“可我以為他是你的朋友。”盯着他的眼,我出聲質詢。
“朋友?!”曹岳輕輕重複了一遍,卻是沒了下文。車廂內一片沉默。
不一會兒,卻是被一陣輕叩車板的聲音打斷,方才那個蒙面黑衣人竄了進來,手裏恭恭敬敬捧着一個錦盒。
曹岳一個嘉許的眼色喝令其退下。雖看不到外邊,可感覺正在西行,“我們究竟要去哪兒?”
曹岳不答,慢慢打開錦盒,冒白氣的冰塊映入眼簾。三伏天裏的冰塊?可真夠稀奇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喟然一嘆,“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錢買不到的東西。”伸手将一塊冰塊丢入我眼前裝滿葡萄酒的杯中,“這個道理,別說你不信。”
“過去我信,但現在卻……”在我看來,純真的感情是永遠無法用金錢買到的。這點,曹岳這種為權勢不擇手段的人恐怕不會明白。
“哦,現在你不信了?你的改變是因為連容?”手指拂過琉璃杯口,輕輕抿上一點,他神情變得愉悅。複雜的男人。
眼皮跳了兩跳,我避重就輕,“如今的你也不是那天的你了。你的改變又是因為什麽?”打禪機我不在行,不過,看樣子,他也不準備一股腦兒地全告訴我,先胡謅幾句再說。
“呵呵呵……不愧是一幫之主,小月……不……我的小妹,來,大哥敬你一杯。”他噴着的淡淡的酒氣朝我襲來。
我的小妹?這詞兒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的确,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捏起高腳琉璃杯,我忽然有一種暢飲的沖動。
“哈哈,譬如朝露,苦日良多。”咕嘟咕嘟飲盡,曹岳一抹嘴,這才朝我莞爾,“你終于明白了,想知道連容的事情,就必須喝酒。一個問題一杯酒。”
“你若有問題問我呢?”
“禮尚往來。”
“成交。”我的酒量雖不大,可今日卻與你拼了。實在頭暈,到時也只好用內力将酒勁給逼出來了。熟料曹岳倒似看出我的心思,補充道,“不準用內力使詐。”
“什麽?”我雙眉用力擰起。
沒等我反應,他已出聲,“連容,十四歲開始成為朝廷秘密機關的密探之一。和他一般大的一百個挑選對象中只有他一個人成功地活了下來。”說完,朝我一擠眼,指着一大杯葡萄酒。
“這算什麽,我還沒問呢?”我不禁出聲質疑。
“哈哈,上當。現在你問了。”
壞人!不甘心地,我任由酒精沖刷至咽喉。
“小妹好酒量。”他一旁紅着眼挑眉贊嘆。
“這裏又沒別的人,你能暫時別稱呼我小妹嗎?我怎麽聽着這麽別扭?”不知是否由于酒精的關系,我的舌頭似乎開始打卷。
“呵呵呵,爽快。好,那在沒人的時候,我依舊稱呼你冷月,可好?”
“哈哈,你也上當啦。來,你也來一杯。”說完,捧着一大杯酒朝他咧嘴大笑。
曹岳一呆,随即領悟。微笑着喝完。等我正式的提問。
不想再浪費時間,我單刀直入,問道,“你告訴我真相,連容,他還有什麽別的身份嗎?”
他先是一停頓,原先滿是笑意的眼睛登時一片清明,停頓一下,才開口:“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什麽?”這一下子把我模糊的神經全給刺激醒了,“你是說他就是無雨,師傅的另一個徒弟?”
曹岳笑着不答,卻是豎起了兩個手指,無奈之下,我只得又滿飲了兩大杯。喝完,已是全身冒汗,頭痛臉熱。
“不錯,連容的另一個身份就是你們黑幫前任幫主你師傅的另一個徒弟——無雨。”
老天!他竟然是……竟然是他……雙手扶額,直至脖子,一下子摸到了頸項中一直不離身的他送我的那條水晶項鏈。
“咦,這是什麽?”眼尖的曹岳忽然皺眉,朝着我這條項鏈投以關注的目光。
我也笑嘻嘻地朝他豎起一個手指。他抿嘴幹了一大杯。
“這是相公以前送我的禮物。怎麽……”還好,生生地把疑問的最後一個“了”字收回了口。
“這其中的蝴蝶挂墜就是屬于驗證無雨身份的那顆水晶球。”
“球?”“你當我是孩子好騙?這根本就是蝴蝶的形狀,哪裏是球了?”我大聲抗議。
狡猾的曹岳又指着桌上的一杯酒。沒辦法,我只好仰頭一幹。
直到我喝完,他才又開口,“你師父偏愛蝴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蝴蝶面具,蝴蝶煙花,哪一樣不是出自他的手筆。再多一樣蝴蝶形狀的水晶,又有什麽不可以呢?再說,誰規定球一定是圓形的?如果你不信,現在拿着這項鏈墜子,對着你連容的後背照照不就知道了麽?這可是個最最直接的好辦法,省得我們再在這裏浪費唇舌。”
“的确,我同意。”“哈哈……”連容,無雨……卻原來,一切你一開始就是知道的,相公啊相公,你瞞得我好苦。“嘿嘿,哈哈……”“卻原來,我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哈哈哈……”捏着酒杯,我還想再喝,卻是空了。
“冷月,你醉了……”身旁的男人悠悠嘆息。
“嗯,好像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今天一定要把我灌醉呢?”說完,人我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我那日的落敗不堪全叫你瞧去了,今日,我這做大哥的總得從你這兒找回來吧。”聽聞完最後一句話,我終于呼呼大睡。
CHAP54 曹岳何許人
CHAP54
昏昏沉沉地醒來,睜開眼,已經置身寬敞明亮的屋內,精雕細琢的桌椅擺設,床頭案幾,貴氣中蘊藏着幾分簡約。
翻身起床,揉揉疼痛的額頭,轉眼眺望,窗外一派悠閑的田園風光。成片成片的果林整齊劃一的排放,穿梭其間的背着竹簍的果農各個臉上洋溢着即将采摘的幸福。
“誰說秋天才是收獲的季節?在我看來,沒有上一季嚴冬的蘊藏,沒有春天的萌芽,沒有這夏季的生長,秋天往往不能單獨存在。”背對着我伏案看書的男人轉過身,看我。是曹岳。
“哦,你的意思是說我夏冷月與我幫派如今已與你朝廷連成利益一體,不可分離?還是指你曹大元帥如今風光無限的背後也有一段有如寒冬臘月、春寒料峭以及令人汗流浃背的心酸歷程?”尖刻如我,毫不留情地指責。整理兩下衣衫,走到他身邊坐下。
“冷月,你太敏感了。”他笑着掩飾,“怎麽樣,頭好點了麽?昨夜回來就一直昏睡,可把你的左右護法和你的連容相公給急壞了。”
“是嗎?”淡淡地反問。
一覺醒來,倍感舒暢。真的是好久都沒有這麽酣睡過了。看着甘願冒着正午毒辣的太陽,繼續修剪樹枝,施肥澆水的果農,心,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幫派仇殺,爾虞我詐;朝廷大內,紛争離析;情感糾結,錯綜複雜,我的人生為什麽就不能如同外邊這些果農一般的簡單,一般的快樂呢?加入曹岳陣營,到底是對,還是錯?這個漩渦,或許現在我抽身,還來得及?
“走吧,一起用午飯。”曹岳一身黑袍,伸出大掌摸摸我的頭發,“瞧你,最近可是臉色難看得緊!”
雖是大哥,可也就是名義上的;雖救過你的命,可也是為了利益;雖然我們昨天大醉一場,可也是各有目的。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和你的舉止之間這麽親密了呢。立刻,撇開頭,我躲開他的觸碰。
“呃……”他尴尬地抽回手背在身後,“你先梳洗着,我去招呼一下二弟三弟還有連容他們。你随後就來。”說完,踱步離開。
對着鏡子,輕輕撫上白皙的臉龐,鏡中那帶着一抹哀怨眼神的人令我大吃一驚,夏小離呀,白天的裏為何變得如此不快樂呢?
“嗨,小月加小離,你……的……那個在嗎?”門外的“魔音”再現。
嘿,小月加小離,好新奇的說法,咀嚼之下,忽的心頭一抽,或許,我的不快樂,就是從冷月和小離這兩個身份重疊的時刻開始的吧。
和織田一道,緩步來到客廳,只見無風、無晴、連容已經端坐在位,各個神情肅穆,像是剛剛這裏宣布了什麽重大的事件一般。
倒是看到我,三人很有默契地齊刷刷從位子上站起。
真是讨厭。讨厭這麽被關注。
或許有的女人很喜歡別人愛慕注視的眼神,可是我絕對絕對不屬于這些“有的人”的範疇。自己本身就是個矛盾體,讨厭被關注的同時,卻喜歡觀察一些糾結矛盾下的人性,總喜歡離這些紅塵俗世遠一些,可同時又期待着人世中的那一份美好的感情。這樣的我,有時連自己都讨厭,卻又怎麽的如此受關注?
“好,正好,小妹也到了,二弟三弟,連容,織田,你們都請安坐。且聽我慢慢說來。”端坐在首位的曹岳,一示意,身後的部下點頭退下,偌大的大廳內,就剩下我們六人。
晶瑩閃光的水晶吊燈,伊斯蘭格調的圖案的壁畫牆壁,波斯純白的長毛絨地毯,十足的西域風情。
“各位所處這裏鄰近金陵西郊的一個隐秘的小鎮——籠脊鎮,諸位目前所在的‘悠果園’便是我曹岳在籠脊鎮裏秘置的一處産業。”
邊聽着話邊打量對面那三個人,無風一本正經的樣子,看不出表情,但看我的眼神卻比聽曹岳的話還專注;無晴滿臉不耐煩,湛藍的眼睛透露出些許疲憊;連容則是滿眼期待的眼神盯着我,目光中似乎帶着幾分乞求。
微微嘆一口氣,卻聽曹岳那邊:“方今天下,禍亂叢生,不管是西部的不毛之地,南方的瘴氣沼澤地帶,均是餓殍遍野,民不聊生。朝廷上下,卻仍然勾心鬥角,攻伐不休。想我堂堂華夏之地,如今恐怕除了京都金陵以及些許州縣之外,其餘各地已相繼盜賊四起,揭竿起義。”
嘿,有點兒眉目了。一個眼神遞給無風,各自暗暗戒備。卻哪曾想,這個在幫內和無風一致對外應敵的眼神也被連容瞧了去,他登時俊臉一板,目光緊盯無風不放。
抓抓頭皮,只得硬撐着繼續聽,曹岳又道:“自古以來,都應遵循以賢者為王的道理。古之聖人堯舜已為我們指明了方向,當今天子,盛平皇帝劉家許,自開元朝立朝以來,奢侈荒淫,壓榨百姓,荒廢朝政,以致江湖人士,貧民百姓,廟堂臣子,人人心存不滿,已經到了必須退位讓賢的地步。”
“再者說來,劉家許的帝位也并非來的正宗,他只不過是上任天運皇帝的一個遠房親系,因為老皇帝沒有子嗣,才将帝位傳于他。論長幼尊卑,當屬正宗的皇室嫡系,天運皇帝唯一的弟弟,當今天子的叔叔慬王劉應守。”
“咦,那當初老皇帝為什麽不把位子傳給他唯一的弟弟呢”織田問完,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這也是我們其餘幾人心中的疑問。
曹岳略一沉吟,“慬王當時才只有兩歲。”
“啊,原來如此。我倒是聽家父說過,那個你們的皇帝……就是現在的那個……大皇帝拉,即位的時候已經二十二歲了呢。現在二十年過去了,想想應該是當時小娃娃也長大了吧。”說到激動的地方,織田還是不由地有些結巴。
心情越聽越沉重,這皇族奪位的事兒從來就沒有過好事。總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就算我們替他成就大業,可也難保将來能全身而退,可如今已成騎虎難下之勢,想要脫身,實在難辦。
曹岳說到這兒,看了看我們諸人的臉色,“我曉得各位的顧慮,也理解各位的處境,這件事攸關身家性命,千秋功名偉業,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在得到各位首肯之前,我不會把慬王介紹給大家,給大家一個回旋的餘地可好?”
見我們衆人沒有異議,正準備開口,熟料卻被無風打斷,“曹大哥,難道你不覺得對某人,還欠我們一個解釋嗎?”說完,斜眼瞟向連容。
“這需要解釋嗎?”曹岳朝我壞笑着擠眼,“小妹,把你頸間的項鏈取下。”壞人!就知道你沒好事。
命侍衛将周圍的窗簾拉上,登時室內一片黑暗。只是我手中的黑蝴蝶項鏈發出暈黃的光芒,柔和的光印照在連容俊美的臉龐上,一如既往的令人心動。
昏暗中,他緩緩褪下上衣。露出光潔的後背。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信我。”趁人不備,連容忽然湊到我耳邊低語。楞了一秒,我緩緩在他背後舉上蝴蝶挂墜。
青綠色的“雨”字清晰地在其背後映現。
“不可能!”無晴吃驚地大叫。
無風也是睜大了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而我雖之前從曹岳處獲知實情,可親眼所見,仍是一番心緒波瀾。
“這是什麽武學修煉嗎,你們中國人,好神奇的!”織田興奮起來。
“倒不是修煉,不過是他們的師父用了特殊的藥水在他們背後做出了暗號,以便将來确認而已。”曹岳慢慢解釋。
無晴猶自沉浸在對連容身份的驚訝裏,無風和我這邊卻開始起疑,這曹岳,究竟又是何人?依道理,就算他位處天下兵馬元帥,掌握天下兵權,可那片權力只屬于看得見的勢力範圍,見得的光的世界。我們這個甚至連個名稱都沒有的黑幫,連我們幫內很少人知道的事情,他又怎麽會知道得這樣許多?
這一切怎麽不值得人懷疑?還有,連容與曹岳究竟是什麽關系?除了朝廷大內的上下級關系外,他們兩人之間還有沒有別的牽連?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