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3)

投到了丹爐裏。這是程瑗第二次見他煉丹,已經不再感到奇怪,眼裏只剩下了裘成的動作。

裘成把靈草投放完後,依舊不控制火勢,只是雙手放在丹爐的正上方,根據爐中的情況打出一個個法印,爐中被煉制的靈草在法印之下變得有生命一般,配合着火勢剔除雜質,留下淡綠色的精華,最後傳來一股藥香,丹成。爐底靜靜躺着幾粒上品增氣丹。

程瑗不可置信,上品增氣丹,就連築基期修士有時都無法煉制出來,可是眼前她現在的師父,這個只有煉氣期五層修為的裘成竟然輕易的煉制出來了。

裘成把丹藥收起來,只說了一句:“只要你真正按照我說的那樣,仔細的感知它們的細微感受,清楚它們的一切性情,那麽你也可以做到這樣。”

煉丹大會還有一個多月,程瑗施展不出真火,只能在坊市租了一間煉丹室,然後按着裘成所說和他示範的步驟煉丹。只是她畢竟根基淺薄,種植靈草日短,煉制來煉制去,煉出來的還是中品增氣丹。

每天把中品增氣丹拿去賣掉,再換回煉制增氣丹的那六樣靈草,這樣直到煉丹大會的前一天,程瑗還是沒有成功煉制出來上品增氣丹。

裘成安慰她:“也不一定非要煉制出來上品增氣丹,只要你煉制出的中品增氣丹夠多,也不是沒有奪得第一的機會。何況,煉丹大會,每五年舉辦一次,這次不成,那就再等五年。”

坊市五年一次的煉丹大會舉辦得很隆重,太清宗的幾位結丹期的長老擔任評判,然後是參賽的幾千名煉丹師。

其中,參加一品煉丹師比賽的人最多,足有兩千多名。

最先舉行的當然是一品煉丹師的比賽。

煉丹大會的地點選在有地火的城東,兩千多名修士魚貫進入有地火的丹房,手裏發有兩份煉制養氣丹的材料。

一品煉丹師的第一場比賽就是煉制養氣丹,只有成功煉制出養氣丹的修士才能進行接下來的比賽。

這一場淘汰賽過後,有幾百名濫竽充數的修士被刷下去。然後是第二場比賽,每人分到三份煉制增氣丹的材料,憑煉制出來的丹藥質量和數量來決定第一的産生。

程瑗進去自己的丹房後,看着手裏的材料,深深吸了口氣,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預熱完丹爐,她開始投放靈草。微閉雙眼,她像裘成所做的那樣,仔細的感知着手中的靈草,然後打亂尋常的順序,看似雜亂無章的把靈草投到了丹爐裏面。

裘成向她展示的那些法印,程瑗早已練熟,她謹慎的一一打出法印,然後看着爐中的靈草被煅燒,然後被剔除雜質,最後煉成中品增氣丹展現在自己面前。

程瑗呼出一口氣,這才是第一爐,自己還有兩爐丹,不急,慢慢來。可是她畢竟有些焦慮,對那株玉蓮草的執着影響到了心境,結果在煉制第二爐丹時,不慎出了差錯,結果出來的竟是一爐下品增氣丹。

看着那六枚下品增氣丹,程瑗又有了那種被命運擺布的無力滋味。難道自己又要與機會失之交臂嗎?

不,她想到自己先前經歷的種種磨難,想到自己在最頹廢時種植的那棵幼苗。在面對狂風暴雨時,連植物都有百折不撓的韌性,難道她堂堂一個築基期修士竟然連一棵幼苗都不如嗎?

程瑗打起精神,開始煉第三爐丹,六種靈草跳躍在她的指尖,像是一個個綠色的精靈。程瑗閉上雙眼,感受着六種靈草的細微差別。按照裘成所說,她把每棵靈草都當作有感情的生命,去細細體悟它們的性狀和屬性。

直到每一株靈草上的每一絲脈絡都了然于心,程瑗這才開始預熱丹爐。地火從當中的石像口噴出,丹房內的溫度開始上升。程瑗精神努力使自己放松下來,設想自己不是在比賽,而只是煉制一爐普通的丹藥。

一株株靈草被她先後投入到丹爐中,當最後一株靈草投到裏面,程瑗開始了打出法印的動作。每個法印都打得極快,随着丹爐裏面靈草的情況而變化,每個法印落下時都極慢,充分利用法印的作用以達到完全發揮靈草藥性的作用。

最後一個法印打完,因為密切關注丹爐情況的程瑗已出了一身熱汗。不過這一切都很值得,因為她已經聞到了上品增氣丹發出的藥香。

從丹房出來的程瑗,手裏捧着裝有五粒上品增氣丹,六粒中品增氣丹以及五粒下品增氣丹的玉瓶,淡淡的站到了煉出丹藥給大會評判檢查的隊伍中。

隊伍中不時傳來嘆氣和欣悅的感嘆聲,程瑗站在其中,面上雖沒有什麽表情,但心裏卻有些忐忑,她雖煉制出了上品增氣丹,但是也有一爐下品增氣丹的敗筆。

大不了,自己五年後再來。五年以後,自己的煉丹術應該更為精進了,到時玉蓮草還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程瑗一面寬慰自己,一面排着隊,很快到了評判面前。

給程瑗檢查丹藥的是一個看來有三十多歲的結丹女修士。待程瑗施禮後,她從程瑗手中拿過玉瓶,倒在大會提供的玉盤上,當看到那五粒上品增氣丹後,她臉上有了幾分詫異之色。

依照常理,程瑗只是一個煉氣期三層的修士,能煉出中品增氣丹已是不可思議,可是她交出的丹藥竟有上品增氣丹,這不得不使這位女長老詫異了,但是她檢查來檢查去,這些丹藥都是剛剛煉制出來的,甚至還帶着些丹火之氣,觸手還有些溫度。

女長老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程瑗,放下這些丹藥,把程瑗的名字和所煉出的丹藥錄在了手邊的玉簡上。

把增氣丹交上去以後,程瑗回去找到裘成,兩人一起等評判宣布第一名。程瑗有些緊張,手心不停冒汗,裘成也替她着急,不過卻不表現出來,只是開口說些安慰的話。

好容易等到所有的修士從丹房內出來然後交出手上的增氣丹,一位頭發胡須皆白的結丹長老開始宣布一品煉丹師的第一名。

這位結丹長老年紀雖老,但沒有多少廢話,直接道:“本次大會的第一名,經衆長老檢定,最後着落在童佑”

“童佑”兩個字一出,程瑗的心就涼了,但是接着那位結丹長老繼續說道:“和程瑗兩個人身上。”

此話一出,全場立時喧鬧起來,從沒有見過第一名落在兩個人身上的。程瑗卻不敢置信,一遍又一遍問裘成,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結丹長老極具威嚴的掃了全場一眼,原本起哄的修士們立時安靜了下來。

結丹長老這才道:“衆長老做這個決定是有緣由的。本次比賽,童佑以兩粒上品增氣丹和十六粒中品增氣丹的成績與程瑗煉出的五粒上品增氣丹、六粒中品增氣丹以及五粒下品增氣丹的成績不相上下。所以,此次大會一品煉丹師的第一名由兩人共同奪得。”

只聽結丹長老又道:“事出突然,玉蓮草只有一株,而第一名有兩人。經衆長老決議,煉丹師第一名的獎勵再加上入太清宗修煉一年這一條,怎麽樣,兩位年輕人,你們如何抉擇?

那位名叫童佑的男修先程瑗一步越衆而出,搶道:“晚輩願意入太清宗修煉一年。”

程瑗落後一步,卻松了口氣,忙道:“晚輩願意選玉蓮草。”

結丹長老笑道:“既然你們已做了抉擇,那好,童佑,我賜你令牌一只,許你在太清宗修煉一年,至于,程瑗”

他輕輕一揮,便有一只長形的玉盒出現在程瑗面前,裏面裝着的正是程瑗夢寐以求的可以恢複修為的玉蓮草。

程瑗接過玉蓮草,鄭重的道了謝,又聽結丹長老勉勵了幾句,便抱着玉盒回到了裘成身邊。

兩人沒有多停留,帶着得之不易的玉蓮草匆匆回了他們的住處。

98九十七章 煉丹術

太清宗坊市的治安還是不錯的,加之人們的注意都放在了接下來的二品煉丹師比賽上,因此程瑗和裘成的匆匆離開,并沒有人放在心上。

一平安回到住處,程瑗就開始了閉關療傷的日子。

那株玉蓮草靜靜的躺在盒中,絲毫不知程瑗打開時看到它的心情。從她經脈斷裂的那天到如今,中間經過了多少光陰,有一度,她甚至懷疑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恢複之前的修為。

不過好在這株玉蓮草終于到了她的手中,程瑗壓下激動的心情,把玉蓮草分成幾份,慢慢的送到了口中。

清涼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一股類似于木靈珠發出的木系生機靈力開始在程瑗的體內緩緩流淌。斷裂的經脈感受到這股木系靈力時,不亞于枯涸已久的大江遇上傾盆大雨,瘋狂的吸收着可以恢複傷勢的木系靈力。

玉蓮草蘊含的藥性完全可以抵得上程瑗曾經擁有的木靈珠,木系靈力只在程瑗體內運轉了一個回合,斷裂的經脈便恢複了一半的傷勢。

不過可惜的是,玉蓮草的功效畢竟比不過療傷聖藥,程瑗完全吸收了玉蓮草的藥性後,也不過恢複了三分之二的傷勢。

閉關的最後一天,程瑗呼出一口長氣,傷勢雖只恢複了三分之二,但修為終于恢複到了築基初期,她終于不是那個別人可以任意欺淩的煉氣期女修了。

打開房門,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氣,程瑗在歷盡種種波折終于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後笑了。她笑得很大聲,笑得肆意,笑得狂放,到最後她甚至笑出了眼淚。

相比起她的激動,站在房門外等候她出來的裘成表現得很淡然:“看來你恢複傷勢了。”

程瑗忙收起笑容,依舊叫道:“師父。”

裘成搖搖手:“你已恢複築基期修為,怎麽還叫我師父。”

程瑗正色向他行了一禮:“我程瑗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師父對我有大恩,我永遠不會忘記。”

裘成良久才道:“別說什麽恩情,我只要你記住你答應過我一件事。”

程瑗道:“我沒忘。師父要我成為真正的煉丹師。”

裘成點頭:“如此最好。明日起,我就開始教你煉丹。”

程瑗到第二日才知道裘成要教自己的是什麽煉丹術。程瑗到裘成的房間後,發現房間內多了一張木桌,木桌上擺了十來個裝着丹藥的玉瓶,不知要做什麽。

裘成當着程瑗的面取出其中一個玉瓶中裝着的幾粒養氣丹,再從另一個玉瓶中倒出幾粒增氣丹,然後取出了自己的煉丹爐。

裘成和二長老不同,他從不多說什麽,只是動手示範,要說話,也是言簡意赅。程瑗跟着他學習煉丹術,只需要在旁用心看,把他的步驟記在心裏。

裘成取出了養氣丹和增氣丹,又用自己的真火預熱完丹爐後,做了一件程瑗料想不到的事,他把幾粒養氣丹和增氣丹一股腦的扔進了燒得炙熱的丹爐中。

程瑗驚呼一聲,裘成目光掃來,第一次帶着些嚴厲的神色,成功的使程瑗壓下了心中的訝異。

把養氣丹和增氣丹扔進丹爐後,裘成飛快的打出一道道法印,然後在程瑗的詫異目光下,爐內的丹藥并沒有冒出黑煙,而是開始漸漸融化成一灘藥液,一道道法印相繼打出,那灘藥液也随之改變,和靈草被煅燒的情況不同,那灘藥液只是由淡綠色慢慢變成了蒼綠色,最後被重新煉制成了六粒綠中帶白色花紋的丹藥,裘成把五粒丹藥珍而重之的放回玉瓶,只留下一粒遞給程瑗:“你服下試試效果。”

程瑗雖知道裘成不會害她,但還是有些猶豫,直到看到裘成的臉色開始沉下去,她才下決心接過丹藥,一咬牙咽了下去。

丹藥下肚,有別于養氣丹和增氣丹的藥效緩緩流到丹田,然後在丹田中,丹藥産生的絲絲靈氣最後化為了靈液,一炷香後,程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裘成:“師父,這丹藥竟然有和聚氣丹差不多的作用。”

聚氣丹是築基期修士用的二品丹藥,想不到裘成竟然能用一品丹藥養氣丹和增氣丹煉制出一種和二品聚氣丹功效一樣的丹藥,這怎能讓程瑗不訝異?

裘成露出一抹笑容:“這是我自創出的丹藥,取名小還丹。”

小還丹,程瑗還在咀嚼這名字,裘成又道:“我在少年之時曾無意得到過一本奇書,書裏有兩句話我一直記到現在。

‘夫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蓋因求于外物以自堅固,有如脂之養火而不可滅。世人少所識,多所怪,每每丹成便覺大功告成,豈不自誤?’

我當時還小,聽到這番話,便有一個大膽的設想,既然丹藥在煉成以後還能再煉,那是不是可以能将兩種丹藥煉成一種新的丹藥,而功效卻又在兩者之上。

但是我自從學煉丹起,接觸的每個煉丹師都告訴我丹藥是用靈草煉制出來的,根本沒有我想過的用丹藥煉成丹藥的那種法子。我那時有年輕人的固執,不肯放棄這個想法,一直不斷的摸索,想要找到成功的方法。

終于在我嘗試數千次後,積攢了一些經驗,創出了這獨一無二的煉丹術,集兩種丹藥但功效又在兩者之上的一種新丹藥就這樣被我煉出了。我欣喜之下取名小還丹。”

裘成說完這番話,看向程瑗:“如今我把這種煉丹之術傳授給你,所求者惟願你有朝一日能将這種煉丹術發揚光大。我耗盡半生之力才煉出小還丹,已是不可能再有其他成就了。可你不同,你修為在我之上,只要你加以努力有朝一日成為二品煉丹師,定可以将聚氣丹和補氣丹融合成新的丹藥,就如小還丹一樣。我相信以你的資質,來日定可以煉成更多和小還丹一樣的新丹藥,我的煉丹術,以後就靠你來發揚了。”

裘成教授給程瑗的煉丹術只能用真火來煉制,程瑗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用起真火來還有些吃力。裘成便示範幾遍,教給她步驟和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程瑗資質不錯,又有悟性,兼之在裘成的指點下種植了幾年靈草,已經有了些功底,裘成的這種煉丹術,她學得很快。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半年,程瑗在這半年多裏通過不斷吸收木系靈力,慢慢恢複了傷勢。

在這半年中,裘成也将自己的煉丹術盡數都傳給了她。裘成修為雖不高,但因為一心撲在種植靈草和丹術上,因此很有一套煉丹的理論,程瑗在這段時間受益良多。

修為恢複後,程瑗也曾動用真火煉制過小還丹,只是她煉來煉去,也沒有成功煉制出小還丹。裘成安慰她說自己也是摸索了幾年時間,才方有一些成就,讓她不要心急。

程瑗知道欲速則不達,又因為經過了一系列的磨難,急于求成的性格也有了些改變,當下按照裘成所說,抱着平靜的心态每天只煉制一次。

初秋的一天,程瑗忙了一整日,把藥田內所有的靈草澆灌了一遍,照常煉了一次小還丹,當然還是失敗了,她正要打坐休息時,一向少言的裘成忽然叩開了她的房門,邀她在月下走走。

那晚并不是月圓之夜,但月亮卻很清很亮,如清水一般洩在地上,照亮了藥田中種植的靈草,也照見了裘成臉上猶豫的神色。

“師父,你是不是有話要說?”程瑗見裘成久久不開口,只好當先說道。

裘成有些踟躇:“是有話要說,可是又怕你”他嘆了口氣道:“程瑗,你走吧!”

程瑗吃了一驚:“師父,為什麽?”

裘成道:“我壽元已經不多了,現在就是等死。要教你的,我都已經教完,你也沒必要留在我身邊了。”

程瑗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裘成在這幾年裏對她盡心盡力,她真的當他是師父,如今乍然聽裘成要她走,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師父,我不走。”

裘成道:“我知道你不願丢下我,可是我有我的尊嚴,我想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不要任何人的陪伴,我不要任何人同情我,可憐我,那不是我要的臨終方式。”

程瑗知他固執,不做正面上的對抗,只道:“師父,我的煉丹術還沒有學好,而且我種植靈草的技藝也差得很”

裘成截斷她:“煉丹術那是時候未到,至于種植靈草,你早已得我真傳。廢話不必多說,明天你就動身吧!”

程瑗還要說什麽,裘成已經替她說出來:“不要告訴我,你一個築基期修士以後會沒有栖身之地?”

還沒等程瑗想出第三個理由,裘成已離開了她。望着他的背影,程瑗一陣難過,她是真的舍不得離開。

第二日,裘成已經将藥田內三年以上的靈草收到一個儲物袋裏,單等着給程瑗送行。

“這裏面有不少靈草,足夠你用上兩三年了。也算是我這個當師父的給你的最後一點心意。”

程瑗接過儲物袋,難得紅了雙眼道:“師父,你真的要趕我走嗎?”

裘成不願見到這種傷感的場面,揮手道:“走吧,走吧,只要別忘記我的囑托就行。”

程瑗只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和裘成生活了幾年的藥田,重新踏上了迷茫的未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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